《太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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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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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听到周茹这一番话后,容若反而可以收回目光,看向周茹,声音有点不可思议:‘真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一个现代人嘴里说出来,你不是古代视女子如货物的权贵,你是现代人,你还是个女人。’
  ‘可她并不是真正的女人,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体,游戏中的一束电子波而已。’周茹笑得一派轻松。
  容若把目光再移向直至此刻,神色仍没有变化的性德,忽然问:‘他会怎么样?’
  ‘他只是一个程式,这样的程式随时可以作出来,所以一个被破坏的程式,没有修复的价值,只要……’周茹伸手一抹,笑得轻松:‘删掉就行。’
  容若眼皮一跳,双拳猛然握紧,当时脱口大喊:‘你就这样,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也太过分了。’
  这一声喊,全力发出,声音响亮无比,吓了周茹一跳,就连沉静的性德,也因而眼神微动。
  ‘你嚷什么?他只是个人工智能体,他不会为此感到悲伤难过的,他对自己的生命没有概念,既没有生存的感受,也不会有死亡的恐惧。’
  ‘他有。’容若拚力大喊:‘他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虽然冷冰冰不怎么说话,可还是有血有肉的。他也有感受,他也会伤心难过。只是因为他没有情绪的概念,即使伤心的感觉涌起来,他自己却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不会允许你们就这样抹杀他。’
  容若猛然转身,拉住性德,怒气冲冲就往房外走:‘我不需要换保镖,我说过,他是我最初的同伴,他会陪我走到最后。’
  ‘你有必要执着于一个人工智能体吗?’
  ‘你不必理会我的事。’
  周茹和性德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容若恶狠狠瞪向性德,咬牙切齿:‘闭上嘴,你就是因为太自以为是,才会给我惹麻烦。’
  ‘没有性德,你又如何在太虚的世界安全生存到最后,牺牲性德一个,可以让太虚世界的无数生灵自由地活下去,这样你还不明白哪种选择更明智吗?’周茹微笑着看他。
  容若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为救一人而害千万人,为行我私愿而失去众多宝贵的生命──若是如此,这是我的罪过,我必当尽一切力量不使此事发生。但是,我也不愿为百人千人之生命,而置一人于不顾。我不相信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任何一个生命都是如此珍贵,不可任人在天秤估量。’
  他凝视性德:‘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每个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我更加不是圣人,我从来没有为了世界而舍弃所有在意之人的胸襟,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了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亲人,那这个世界再好,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复又扭头看向周茹:‘我决定了,我不换保镖,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
  ‘不行。’周茹即刻说。
  容若一怔:‘我还没说呢!你就说不行?’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我告诉你楚韵如在哪里,但那绝不可能。游戏的一切历程都必须靠你自己来走,做为游戏公司一方,不可能帮着玩家作弊,我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你换保镖。如果你一心要找回楚韵如,有○○八跟着,助力也会大许多,有她在,你就可以无所顾忌,而现在的○○七不但帮不了你,有时也许还会成为你的负累。’
  容若犹豫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牵了性德的手,拉着他大步下了楼。
  周茹微微笑,用扇子轻轻碰着自己的唇:‘真好玩啊!受了这么多挫折,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坚持他的原则。’
  ‘这不是你意料中的事吗?’○○八的声音和性德同样冷漠。
  ‘对啊!这种个性,这种思想,这种行为,都太有他的个人特色了,把他在太虚经历的全程记录下来,对于人性的研究,对于许多人对太虚的看法,都会有很大帮助的。’
  ‘现在,你的工作完成了,要走了吗?’
  ‘为什么这么快就走?’周茹笑一笑,眼神里有隐约的光芒跳动:‘虽说是单机版游戏,别人不能进来干扰玩家,但我来都已经来了,也就不急着走了,只要我不做破坏平衡,影响天下大局、旁人生死的事,也就不影响容若玩游戏了。’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下容若的人影远去,眼神悠悠:‘太虚的世界到底会因为这个人而走向什么方向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容若拖着性德,一路疾走,脸色黑如锅底,越来越沉。
  性德一声不出,一点也不反抗地被他拖着走,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说:‘抱歉,你可以不必理会我,回去换○○八留下来,她能保护你,也能帮助你找人,你不必这样整天忧心忡忡。’
  容若愤然甩手回头,顾不得满大街都是人,大吼了出来:‘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绝对不会把我的朋友当成东西来换的,在我看来,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件东西,可以用有用没用来区别对待,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讨厌我。’
  ‘我是生你的气,可我没有讨厌你。朋友就是朋友,朋友之间,吵几句,打几架,有什么稀奇,但朋友还是朋友,你明白吗?你是我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容若大声叫:‘我不是什么圣人,可我要是这样随便出卖我的朋友,那我他妈的就不是人了。’
  ‘我并不是人,你不必为我……’
  ‘你是人,你就是人,谁敢说你只是一束游离电子波,在这个太虚的世界里,你活生生存在,你陪伴我,帮助我,支持我,我的困扰只能告诉你,我的疑问有你在就一定有解答,因为你,我在这个世界才不致有最初的寂寞和无助,因为你,我才敢肆无忌惮做我想做的事。我们在一起经历的岁月都那么真实,你叫我如何把你当成虚幻的存在,轻易抹杀?’
  ‘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让你可以继续肆无忌惮下去。’
  ‘那又如何?’容若挑了挑眉,眼睛里有着无可比拟的骄傲,平凡的相貌,却有惊人的神采,如暗夜里最亮的电光,划破长天:‘每个人都只需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你没有义务为了我而存在。我既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必须靠自己来坚持下去,你和我都一样。我们都是独立的存在,我们彼此陪伴,彼此支持,但生命的路仍需自己来走。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你,才有胆量面对人生呢?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我活得热闹,活得开心,活得有意义,我会尽力保护我自己和我的所有朋友,其中也包括你。我希望,你能在保护我的时候,同时保护你自己,还有其他人。’
  性德静静望着他,并没有启动自检,眸中却有金色的光芒,闪烁不止。
  ‘我只是生气,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让我像个傻子似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又到底当我是什么?’容若终究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瞪着他。
  ‘我并不怕死。’性德的声音低沉得只有容若可以听得到:‘死亡对我不具任何威胁力,失去力量并不让我感到害怕。可是,我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你,从我有最初的意识以来,所经历的一切,就是陪伴一个又一个的玩家,并且保护他们。如果我失去力量,不再能保护玩家,那么,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对兴高采烈的你说明。失去了对我的依仗,当时的你,也不知道有没有勇气继续走你自己选定的路。所以,我选择沉默,尽一切力量维持常态,并抱希望于时间一长,也许被我找到问题的原因所在,加以排除,让一切恢复正常。但现在看来,这一天是不会到来了。’
  容若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叹口气,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
  容若抬眸望向他,眼神诚挚:‘对不起,我总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来看事情,没有为你想过。你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还要为我考虑周全,处处隐瞒我,可是我呢!完全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一点也没注意到你的反常,却还自夸是你的朋友。你怀疑变故是因为你开始变得人性化才会发生,所以更加努力克制自己,排斥一切人性化的反应。韵如走的那晚,你不是不想拉她,你只是怕你自己如果像普通人一样,因为感情而出手干预,将会使你更加像一个寻常人,从而使你再不能复原,再不能帮助我。我不能理解你的苦衷,反而一直责怪你,最不可原谅的是,刚才……’
  他苦笑了一下,脸色有些羞愧:‘我并不是一直站在你这一边的,看到○○八那么美,听周茹说起利害关系,我犹豫了,我竟然会犹豫。你从头到尾,全心全意帮助我,我却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双手送出去,让他们无情地谋杀。’
  性德竟然笑了一笑,眼睛里有着不可思议的戏谑:‘这样美丽的女子,是男人都会犹豫的。’
  容若白他一眼:‘说你开始像人,你也像得太过火了吧!她再美,又不是韵如……’
  提起韵如,心中忽然一痛,原本脸上渐渐洋溢的轻松立时变做沉重,忽的轻叹一声,转头要走,这一转头间,才猛然发觉,四周围了一大圈人,人人用看戏的眼神望着他。
  容若这才惊觉刚才又急又怒,一时失控在街上这样大吼大叫,不知引了多少人围过来看热闹,立时头皮发麻,凑近性德,压低声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这下子叫得满世界都听见,那人人都知道你……’
  ‘不要紧。第一,我们说的有关人工智能体、游离电子波,他们绝对听不懂。’性德恢复常态,语气平静自如,声音却低得仅彼此可闻:‘第二,没有人相信会有人蠢到当众说自己身边第一保镖失去力量,所以就算有人仔细分析我们的对话,猜出点什么,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
  容若一阵干咳,不满地瞪向他:‘还敢说自己不是人,除了人,这世上不会再有恶劣到随时随地准备让同伴难堪的家伙了。’
  性德用绝对漠然的语气,说出绝对讽刺的话:‘除了你,也不会有人蠢到自找麻烦,自讨苦吃,一定要留下我。’
  容若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忽然一伸手拉住他:‘走吧!’
  ‘去哪?’
  ‘回家。’
  大厅里,苏良、赵仪、凝香、侍月和苏意娘,或坐或立,大多神色郁郁。
  这几天,大家都已经把济州城来回走了六七遍了,一直找不到楚韵如,又见到容若这样坐立不安,心思不宁,动辄出去乱走,他们半点忙都帮不上,更有怅怅之感。
  今日一大早,容若急匆匆走了,不知是来不及跟上去,还是不忍再跟着看他一次次拚命寻觅,一次次失望而归,竟是谁也没再追上去,只是不约而同,一起闷坐厅中,用无奈求助的眼神彼此凝视,却又在黯然失望中移开目光。
  时光变得特别慢,漫漫难挨,容若今早一去,必是不到半夜,累到筋疲力尽不肯回来的。这一整天,又叫他们如何在府内安度。
  只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闷坐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外面有容若熟悉的大呼小叫:‘大家人都在哪呢?快出来!’
  站着的神色一振,坐着的一起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快步出厅,就见到厅前青石小径上,容若正拉着性德迅速接近。
  看到他们出厅,容若目光一扫:‘还好,人都还齐,有件事我要问你们。’他松开手,一指性德:‘这人无情无义,我要赶他走,你们有什么意见?’
  苏意娘花容失色:‘公子,万万不可!’
  容若冷笑一声:‘你待他何等情份,他又是怎样对你的,你怎么还要为他说话?’
  苏意娘情急向前走出四五步,来到容若面前:‘意娘鄙薄,何足挂齿。但公子与他,情份深重,若只为一时之气,断情绝义,于二位,必是终身之憾,他朝后悔莫及。此事切不可只求逞一时之快。’
  凝香也道:‘公子,就是夫人在,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萧公子纵有千般不是,至少待公子还算尽心。’侍月也在旁帮腔。
  ‘什么尽心,他既能看着韵如离开不顾,他日自然也能看我死而不理,别以为他武功好,留着他就有好处。他武功好,却没有心,冷情冷性,纵然我们死在他眼前,瞧他会动动眉毛吗?’容若语气之中,满是忿然之意。
  苏良一皱眉:‘喂,你真要赶他走,不是开玩笑吧?’
  赵仪略一沉吟,才道:‘他教过我们武功,虽说是奉了你的命,但我们不能不念这份师徒之情,和他在一起,也从没想过沾他的光,只是大家一路相伴,干嘛这么狠心要说散就散。为了夫人的事,我也生他的气,但生气是一回事,赶人是另一回事,我不赞成。留着他,不是指望他来保护我,只是因为,大家是伙伴,谁也不该抛弃谁。’
  苏良也道:‘对,如果他自己要走,我也懒得留他,你若要就这么赶他走,那无情无义的事,也同样有你一份了。’
  凝香与侍月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啊!公子,他就是再不好……’
  本来板着一张脸的容若忽的一笑,摇摇手止住二人的话,扭头冲性德耸耸肩,摊摊手:‘你还要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蠢人吗?’
  他的语气忽然转变,令得其他人都是一怔。
  性德却只是沉静地转眸,静静看了每个人一眼。
  每个人都觉得他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神里有异色闪动,每个人又都觉得,也许这只是自己眼花。
  苏意娘有些疑惑地开口:‘公子,你……’
  容若笑着摇摇头,打断她的话:‘没什么,我只是想向性德证明,他并不是孤独的,这世上有许多人关心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也不相信。’
  他目光扫视众人,声音低沉却诚挚:‘刚才,我忽然间发现,这么长久以来,我忽视了性德的感受,我也忽视了你们。我自以为我可以做得很好,我对自己说,要把你们当朋友,当伙伴,当平等的人,来善待珍视。可一到利害相关时,我总会忘记你们,把你们置于从属的地位。韵如走了,我忧心如焚,整天只想着找她,却完全没有理会你们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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