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二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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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二月河-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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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啪”的一拍几案,断喝一声:“放肆!老三,你接着说,说清楚。”
这一下老三倒犯了踌躇了。老大使用妖法确有其事,可帮他办这事儿的,却是白云观的老道士张德明。扯出这条线来,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他们谁也别想安宁。嗯……这可得掂掂分量,树敌太多对自己也不是好事啊!想到这儿,他沉吟了一声说:“回皇阿玛,这件事儿臣其实也就知道这些,要不是父皇近来常说胤礽有鬼魂附体,儿臣也想不到这上头。不过,这件事毓庆宫太监何柱儿是知道的,请皇阿玛传他来问问。”
何柱儿是毓庆宫的管事太监,一听说让他去和大阿哥对质这件事,早吓得魂不附体了。他连滚带爬地进了养心殿,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主子爷,这事儿奴才也知道得不多。三爷说的是实情。那一段,大阿哥常去毓庆宫走动,奴才起了疑,便多加了点儿小心,后来……后来,果然在太子的褥子下面找出了一张《乾坤十八地狱图》。上面写着太子……哦,不,是二王爷的生辰八字。当时,差点儿没把奴才吓死……”
康熙早已气得脸色煞白了。听到这里他怒喝一声:“大胆狗奴才,简直要反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来向朕奏报!”
何柱儿吓得浑身颤抖,不知如何回答。可是,他毕竟是个太监油子,摸透了皇上的心思。他灵机一动,便煞有介事地编起了谎言:“回主子爷,奴才该死,奴才不该瞒着皇上,可是主子爷圣鉴,奴才是害怕大王爷啊。当时奴才要是告了,万岁就会处置大爷,奴才的小命就难保了;不告呢,奴才有欺君之罪,还是活不成。奴才想来想去没法子,只好去见大爷,劝他别再往毓庆宫跑了,内外有别嘛。奴才这么一说,大爷心中自然明白,以后他见了奴才也不那么横眉冷眼的了。可打那以后,大爷不论赏奴才什么,奴才是水不敢喝,饭不敢吃,生怕大爷杀了奴才灭口……”
何柱儿这一通胡说八道,可把老大给砸实了。老大一边听一边生气。好哇,你个狗奴才,你这不是落井下石,要置我于死地吗?不错,那张《乾坤十八地狱图》是我放的。可为这事儿我赏了你二百两黄金你怎么不说呢?再说,我要不是买通了你这东宫太监头子,能办成这件事吗?现在,老子挨了皇上的训,你这奴才竟敢反咬一口,把罪责都推到我的头上,你,你比我还狠毒啊!大阿哥一边想着,一边就想为自己申辩,可是抬眼一瞧皇上的脸色,他又不敢说了。刚才老三揭发他时,他刚说了一句就挨了呵斥,现在又多了个证人,而且证得这么严实,我要再说话,不是找钉子碰吗?他狠狠瞪了一眼何柱儿没有言声。其实,这会儿不但老大心惊胆战,有口难言,殿里的皇子阿哥甚至皇上,都被何柱儿的话惊呆了。康熙更是觉得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心头。天哪,在朕的眼皮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儿。我说呢,胤礽这孩子平日不错嘛。朕观察了他三十多年,虽然柔弱一些,可不至于办出欺君欺父的事儿啊!哦,果然是被妖魔附体了,而且向他施用妖法的,竟是他的亲哥哥。老大为图谋东宫,篡权夺位,手段之卑鄙,用心之狠毒,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老大呀老大,你平日轻狂浮躁,尚可教诲。刚才你向朕进言要加害太子也不过只是说说,还没有付诸行动,这也可以宽恕。可是,出了这件事,朕却不能饶你了。想到这儿,他阴沉着脸问:“何柱儿,那张图还在吗?”
何柱儿来了精神儿:“万岁爷,这图关系着奴才身家性命,奴才岂肯丢了。”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袍子,从衬里上撕开一个口子,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裱纸来,双手呈上。老三上前接过来,又捧给康熙。康熙打开一看,这个《乾坤十八地狱图》约有手帕大小,用水墨画成,分上中下三层。上层画的日月星辰,山河大地,中间站着一个面目不清的人,下边是十八层地狱。一群面目狰狞的鬼怪歪七扭八地挤在一起,伸着手要拉上面站着的那个人。厉鬼们的凶狠、残暴,令人看了毛骨悚然。那个人的肚子上有一片空白,写着一些小字。康熙看不太清,取过花镜来一看,正是太子胤礽的生辰八字,字体又是大阿哥胤禔那一手漂亮的瘦金小楷。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康熙突然站起身来,发了疯似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妙妙妙!君臣、父子、兄弟,好啊,哈哈哈……”这一阵撕裂人心的怪笑,把全殿内的人全都吓呆了!
突然,康熙把那张《乾坤十八地狱图》往地上一扔,拔脚就走,向着乾清门外的上书房踉踉跄跄地狂奔而去。张五哥、刘铁成等一班侍卫不敢拦阻,急忙替皇上拿了件披风,随后追了上去。
乾清门已经掌灯了。三位上书大臣,还有武丹,正在商议直隶军需粮饷的事,还没有回家。皇上突然摇摇晃晃地闯进来,把他们全都吓了一跳。佟国维见皇上神色不对,又不敢劝说,便对张五哥呵斥道:“五哥,你这侍卫是怎么当的?主子有事,你不会来传我们过去吗?这大冷的天,主子穿的又这么单薄,着了凉可怎么好!…
康熙一挥手打断了佟国维:“你不要说了,是朕自己要来的,与侍卫无关。你们都没走,正好办几件急办的差事。张廷玉,你来拟旨。”
众人见康熙脸色不善,口气严峻,知道是又出事了,连忙跪下,伏地听旨。康熙思忖了一下说:“第一件,这紫禁城朕待不下去了。传旨,明晨移驾畅春园,朕要在那里过冬。武丹,把你的部下调三营兵来,由你亲自带领,到畅春园护驾。那里现在的驻军和太监、宫女等,今天夜里要一个不留的全部撤换,一个不留!你听明白了吗?”
武丹答应一声:“扎,奴才明白。”
“第二,即刻囚禁大阿哥胤禔。马齐,你带着善扑营的兵丁,立刻抄检大阿哥的府邪,有违禁物品,一概进呈御览,不许藏匿,也不要惊动眷属。”
马齐连忙应声:“臣领旨。”
“第三,明日早朝,张廷玉代朕召集文武百官,宣朕旨意。由百官推荐皇太子。众人选谁,谁就是太子。哼,这些逆子,全是自作多情。太子一废,都觉得自己要继承大统了。如今看来,全是猪狗不如的小人!”随着这声怒骂,康熙一巴掌拍在几案上,震得案上的茶具、灯烛,叮当乱响,有几件跌落在地下,摔了个粉碎。
二十七 莽胤祥含冤养蜂道 四王爷深情慰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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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十三阿哥胤祥,因为那张调兵手谕的事,被皇上下旨责打了四十大板。这下胤祥可遭罪了。
内务府慎刑司里的太监打板子是最有讲究的。在这儿当差的,大部分是前明东西厂、锦衣卫和十三衙门的后代子孙,个个都有一套绝活。就说这打板子吧,是用绵纸包了稻草练出来的功夫。几十板子下去,稻草要打得碎成粉未,可是外边包着的绵纸,却不能有一点破口,凭的全是一股内力、暗劲。假如,被责打的人,有头有脸有面子,他们能把你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可是回到家里上一点专治棒伤的金疮药,一夜功夫就能恢复。如果你是冤家对头,那可不得了。几十板子打下去,外边皮儿不红,肉不肿,可全是内伤。抬回去不马上找大夫,也只消一夜,会让你五毒攻心,性命难保。康熙皇上因为对十三阿哥胤祥调兵的事,心存疑虑,在废了太子之后,不想对老十三重处,可是也不能不杀一杀他的傲气,所以命人送到内务府去,责打四十板子,然后送到养蜂夹道去羁押。可是,他老人家没想到内务府行刑的这帮人,是九阿哥旗下的家奴,又有老大亲自监刑,这板子能打得轻了吗?当然,他们不敢下毒手。因为,不管怎么说,胤祥是皇子阿哥,万一下手重了,打死了,皇上那儿怎么交代呢,所以还算手下留情。可是四十板于下去,硬是把一个筋骨强壮,练过武功的十三阿哥,打得七魄不全三魂飘渺,昏死了过去。不知道内情的人,以为胤祥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禁不住折腾。可是这些行刑太监们却放出风来,说十三爷是装出了一副可怜相,做给别人看的!
打完之后,胤祥被送到皇宫后面的养蜂夹道拘押看管,不准任何人探视、接近。这养蜂夹道,顾名思义,是御花园里养蜂人住的工棚,是就着冷宫的墙壁夹道,搭盖起来的,简陋不堪,有门没窗户,上头开着两扇天窗。夏天热得要晕,冬天冷得要死,而且十分阴暗潮湿。这养蜂夹道,皇上也从没来过,所以,老十三如今过的什么日子,他老人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如今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对胤祥另外处置,只是答应阿哥们的请求,让他们给老十三送去了八个丫头侍候。老三送了三个,老十四也是三个,老八呢,送去一个妖艳非常,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善察人意的姑娘,名叫乔小倩,小名乔姐。老九更绝,他送去侍候胤祥的不是别人,正是胤祥爱过、也恨过的阿兰。
十三爷胤祥还没有成家,身边只有一个收了房的大丫头紫姑,十三爷被责打被拘押,她当然要跟过来了。此刻,她正在为十三爷擦洗伤口,小心地敷上云南白药。十三爷还在发着高烧,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紫姑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煎熬得两眼红肿,眼眶发黑。可是,她不知道这新来的八个丫头的底细,怕她们暗害胤祥,所以一会儿也不敢离开。还好,当一抹夕阳从天窗照下来的时候,胤祥终于醒过来了。紫姑连忙端过一杯水来,扶着胤祥,吞服了几粒云南白药的保命籽,这才说:“谢天谢地,爷总算醒过来了。”
胤祥吃力地睁开眼睛:“哦……这,这里是养蜂夹道吧……怎么就你一人在这儿吗?”
紫姑一边抹泪,一边说:“十三爷,您醒过来就好了,现在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问。三爷、八爷、九爷、十四爷还送了八个丫头来呢。奴婢不放心,一直让她们在外边侍候着呢。”
胤祥向外瞟了一眼,见门口就站着一个丫头,便指了指她说:“你,你过来替替紫姑,让她去歇一会儿。紫姑,看把你累得都变了模样了,去睡一会儿吧。”说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紫姑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半昏半迷中的胤祥,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轻声说话:“十三爷,十三爷,您老醒醒。三爷让人送来了一些玫瑰薄荷露,是清热解毒的。您老趁热喝几口吧。”
嗯?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难道是她……幻觉中,胤祥觉得那个俏丽、泼辣、敢说敢为的阿兰,正向自己走来。他陡然一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面前一个端着汤碗,手拿调羹的女子,柳叶眉,鹅蛋脸,下巴上长着一颗朱砂美人痣,这不是阿兰又是谁呢?对,就是她。我为她相思几年,费尽了心机,想娶她过来作正室福晋,四哥还替她办了抬籍的文书。可是,这女子却变了心,给脸不要脸,硬是把我从谪仙楼里给堵了出来。为此,我万念俱灰,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事事出头,惹事生非,以致落到今天的下场。四哥说得不错,鬼不可怕,人最可怕。如今,我落了难,三哥、八哥、十四弟都送了丫头来,明是侍候我,实际上却是在监视我。不早不晚地九哥把阿兰也送来了。好啊,你也要在我身边当奸细了,你也要对我落井下石了。算我胤祥鬼迷心窍,瞎了眼睛,认识了你这个绝情绝义,心怀叵测的女人!想到这儿,胤祥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他猛地起身,一把抢过汤碗,顺手一泼,倒在了阿兰的脸上。那玫瑰薄荷露,顺着阿兰的头上、脸上流了下来。阿兰扑通一下长跪在床前,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怎么能不哭呢?一个贫寒之家的弱女子,为救全家性命,自卖自身,当了歌妓,又被任伯安买下,进了九爷家的戏班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含泪带笑,轻歌曼舞地侍候那些达官贵人,时时都有遭受凌辱的危险,她阿兰过的是非人的日子啊!自从那年,在刘八女的庄上被十三爷仗义救下之后,阿兰就暗自下了决心,今生今世,哪怕变牛作马,也要报答十三爷的大恩。她知道自己身份低贱,做福晋,甚至做十三爷的小妾,阿兰从没敢想过。能当个丫头,侍候十三爷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哪知,一到北京,那个该死的任伯安,就把这事给九爷说了,并且传下九爷的令旨,要把阿兰送给十三爷。条件嘛,只有一个,就是叫阿兰时时处处注意十三爷的一切行动,并且要密报给九爷知道,不然的话,就杀掉阿兰的全家。阿兰是个有血性、刚强正义的女于,也是一个多情的、知恩必报的女子。她知道,十三爷对她阿兰是一片真情,也真想马上来到胤祥身边。可是她怎么能贪图一时的平安欢乐去做陷害十三爷的事儿呢?所以,当胤祥拿着那张空白的抬籍文书去找她时,她断然拒绝了。可这事胤祥不知道,以为阿兰变心了呢!今天,十三爷遭了难,九爷又趁机把她派了来,名义上是侍候,可还是那个条件,还是要她监视十三爷,密报十三爷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阿兰知道十三爷如今落了难,她怎么能不牵肠挂肚的惦记呢。所以,这次九爷派她来时,她答应了,但也暗自下了决心,侍候十三爷可以,让我当奸细,我宁死也不干。现在,十三爷恼她,恨她,她心如明镜,可是怎么向十三爷说清呢,说了,十三爷又怎么肯信呢?再说,这里还有三爷,八爷、十四爷派的人。耳目混杂,她又怎么敢说呢?抽泣过一阵之后,她小声地说:“十三爷,奴婢心里知道,您老恼我恨我。这事,奴婢也说不清。天长地久,总有一天爷会知道我阿兰是什么样的人……”
话刚说到这儿,突然门帘一挑,走进了一个身材窈窕,面目娇艳的女子,一进来,就眉飞色舞地嚷嚷起来:“哟,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十三爷,您与阿兰是老相识了,现在您老躺着,她跪着,十三爷您不心疼吗?”一边说着,一边径自来到床头靠在胤祥的身上。
胤祥心想:好嘛,这也是个奸细。看她这大模大样,没羞没臊的样子,说不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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