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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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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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大内,威严庄重,却亦有温软婉丽的闲雅院落,露洗华桐,烟霏丝柳,绿荫摇曳,荡春一色。 

庭院深深之处,草熏风暖,珠帘半卷,有翩若轻鸿体态,倚窗而立,不动不言,含情凤目一张一合,眼帘抬落之间,便漾出春风十里柔情。不禁又一次怀疑,这万种风情的可人儿,便是那外表尊贵温和,内里冷酷狠辣的帝王吗? 

坐在床沿,将柔韧的身体揽进怀里,开口责问:“为何以身犯险?” 

虽是问询,心里却明白他是想摧毁祈月教的中坚力量,才不惜孤身出宫,引他们上钩,他的危险多一分,我的麻烦就少一分。虽然成功了,却也是凶险无比。他明知道我的本事,却总想着回护,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才好。 

怀中之人浅笑轻嗔:“与其等他们一个一个来送死,不如一并绞杀。真是的,一开口就是如此杀风景的话,指着你知情识趣是不可能了。清,记得吗?八年前的今日,湮水之畔,初次相见,我” 

“瑞,”我打断他:“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不是祈月教的人,那么是谁伤了你?” 

腰间一痛,含情凤目染上恼怒,气愤道:“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我拿开他捏在我腰间的手指,皱眉道:“你每年都要说,还没说够吗?” 

闷闷的声音道:“去年没有。去年的今日,我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天,那时你在哪里?” 

去年的今日,应该在塞外骑马打猎吧,也或许正随着牧民迁徙,哪里记得清楚。看他提到去年时忧伤委屈的表情,我心一软,叹道:“你说吧。” 

他含笑摇头:“无心薄情之人啊,就知道你不会记得这日子,才要每年提醒你。” 

他用手轻轻抚着我的脸,沿着轮廓线条细细描绘:“八年前,我于湮水之畔,睹一丽人,雪肤花貌,瑰姿焯态,耀如旭日明霞,皎若月下芙蓉” 

我推开他,站起身,冷着脸道:“我先出去,等你说完再进来。” 

难以想象,同一件事,他说了不知多少遍,却每一次都有不同的说辞。这样一件小事,何必如此记在心上?我本来早就忘记了,却被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执意勾起。 

当年南越战事结束,两国和谈,宗熙留我在南越王宫小住,却得家书说母亲病重,星夜赶回,行至京郊湮水,想洗把脸再走,却遇到几个华服少年上前搭话,那时正自焦灼烦躁,见他们神态轻浮,言语调笑,一怒之下,出手便不容情,打伤了一人,将两人丢入水中,犹自不肯罢休,一个温雅少年上前制止了我,言语谦和、态度诚恳地向我道歉解释,我心中不耐,又急于离开,不免疾言厉色。几天后再见面才知他是回京不久的六皇子,而那几个少年都是朝中权贵子弟。 

他抱住我的腰,轻笑道:“又生气了,你的脾气啊,好吧,不说你的容貌便是。那时真的被你镇住了,从未想到美丽绝伦的容貌下竟有着如此冷厉的性情、凛然的气势和绝佳的身手,似乎极端矛盾,但是在你身上却显不出丝毫的突兀和不协调,反而动人心魄。那一刻,震惊、仰慕、兴奋和无法言喻的渴望袭上心头,从此眼里心里全都是你。可是那天你只对我说了两个字,就上马离开。清,你还记得是什么吗?”说到最后两句,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哀怨。 

是“滚开”,我叹气,反手抱住他,轻吻他含情带怨的眉梢眼角唇边,柔声道:“若我知道有今日,一定不会那样对你。” 

他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探进我的衣襟,贴上心脏之处:“你的心胸太宽广,心肠又钢硬无比,嘴上更没有几句好话,可是我就是不能自拔。”手指轻点我的心窝:“真想跳进去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我又占了多少地方?” 

我按住他的手,正色道:“山水。” 

他抬头讶然道:“什么?” 

我轻轻将他的手从我怀里拿出来,淡淡说道:“意思是里面除了山水再无他物。” 

他屏息瞪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又难以置信:“什么山水?你,又在气我吗?” 

我笑了,手指柔情万端地描绘着那英挺秀逸的眉、氤氲传情的眼,轻轻开口:“陛下不知吗?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我的陛下,荐清早就沉溺在这眉眼盈盈之处,心中再容不下他物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波如醉,神情如痴,然后突然爆发,扑过来激狂的吻我。我措不及防,被他扑到,忙钳制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用力,怕伤口再次崩裂。 

半晌,他抬起头,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喘息着嗔道:“你便是说好听话也要先气我么?” 

我正色道:“瑞,不是好听话,是真心话,你若再有怀疑,我真的会生气。” 

他笑了:“清,我从未怀疑你,只是太紧张而已,还有,我讨厌那些人。” 

我抓住他不知何时又探入我衣襟,似无意识地上下抚弄的手,微微苦笑道:“瑞,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再挑逗我了。现在告诉我是谁伤你的?和宗熙有关吗?” 



他身子一震,迅速收回手,坐起身,沉默了片刻,眼神闪烁,表情犹疑:“清,我瞒着你做了一些事。” 

我眯眼,深吸一口气,问道:“设下圈套杀南越宗熙吗?” 

他点头。 

“为什么?” 

“南越一直窥伺中原,宗熙此来更是居心叵测,他独自离开南越,南越却在边境秘密增兵。” 

宗熙以为此行能说动我,才会如此吧。他的目的果然并不单纯。 

“可是只要有我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你非要杀他不可吗?若我不同意呢?” 

瑞低下头,躲开我的视线,轻声道:“我怕你阻拦,在你体内下了迷|药。” 

迷|药?我腾的一下坐起身,怒道:“什么时候?” 

他身子一缩,神色更见黯然,低声道“你赴西域之前那晚点的熏香便是。” 

那晚的熏香?怪不得他明知我讨厌熏香却非要点不可,可是为何这么多日子没有丝毫感觉? 

“要怎样才会发作?发作时是什么情形?” 

他面上有些红,嗫嘘道:“药引在我身上,你抱我就会发作,发作的时候只是武功全失,其他与常人一样。” 

我不禁长叹,他从哪里找来这古怪的迷|药?原来昨晚的拒绝不仅仅是因为肩头上的伤。 

“解药。” 

他默默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给我。 

我看着手中的药丸,突然笑了:“我的陛下,要是我永远不抱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发作了?” 

他咬住下唇,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道:“是。” 

“若你的计策成功,我中了迷|药,你杀了宗熙,然后呢?我总要知道的,你要如何呢?你,还会给我解药吗?” 

“不会。” 

果然如此,宗熙一死,天下再无人能对他构成威胁,我的本领也无用了,他打算让我永远手无缚鸡之力,再没有能力离开他。而我竟没有一丝察觉,若非他自己说破,怕是真的会着了他的道,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将解药放入口中,伸臂揽住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你计划了那么久,就差一步便要成功了,为何告诉我?” 

他埋首在我颈侧,细滑的脸颊轻轻蹭着,如寻求安慰的小动物,颤声道:“你那次决然而去,若非因为我的逼迫,大概永远不会回来。我真的怕了,又恨你能走得那么干脆,似乎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更恨宗熙敢公然找上门来挑衅,那么肆无忌惮,狂妄嚣张,毫无顾忌的开口责问我,似天下万物都不在他眼里,除了你。有心杀他,却知你定会反对。我想出这个计策,是想杀了他,又让你不会离开我。这些日子,我内心日夜交战,睡不安寝,食不下咽,做与不做一直拿不定主意。直到昨夜当你用力抱住我的时候,才下了决心。我放弃这个计划,是怕纵留你在身边,却永远失去你的温柔眷顾,若你对我不理不睬,冷颜相对,我会心痛致死。清,原谅我好不好?” 

他用双臂紧紧勒住我的身体,用力到不停的颤抖,肩头又开始渗出鲜红的血。 



我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臂,点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让我看看。” 

他却向后一退,手扶着肩,缓缓摇头:“清,你原谅我了吗?” 

我无奈点头,断然道:“你若做了,我恐怕真的不会原谅你了。现在虽然也很生气,但是我不想追究下去,这件事就此作罢。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还是摇头,凤目一抬,涩然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低低的声音道:“还有一件事。” 

“还有!”我忍不住手扶胸口,遇到他,心脏总是有一种不胜负荷的感觉:“瑞,你一口气说出来,不要这样考验我的承受能力。” 

“你会帮我吧?” 

我闭了一下眼,恨恨道:“你再这样吞吞吐吐的,我就”却说不下去,想想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无力感又袭上心头。 











第九章 



“你会帮我吧?” 

我闭了一下眼,恨恨道:“你再这样吞吞吐吐的,我就”却说不下去,想想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无力感又袭上心头。 

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倾身咬上我的唇,眼波流转之间,荡出浓浓春意,嬉笑着说:“这叫做色厉内荏吧,我最强大的战神,也会流露出软弱无力的眼神,真让人想好好疼爱一番。” 

说着伸手扯开我的前襟,动作粗蛮急切,丝毫不顾肩上的伤,我却不能不顾,按住那在我身上揉捏抚弄的手,冷冷瞪视着他。 

接触到我的目光,他讪讪放开手,微噘起嘴,怨声道:“你已经服下解药,为何不行?” 

方才还一副娇怯惹人怜爱的模样,眨眼之间就变成好色粗鲁的登徒子,然后摆出一副酸涩不满的表情。我那里跟得上这样的变脸速度。而且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干脆的说到底是什么事。 

起身拉好衣襟,斜斜横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说为何?” 

他悻悻的看我片刻,猛然抱住我又用力亲了两下,才道:“你最会扫兴,偏我就吃你这一套,真没办法。” 

我气恼的推开他,这人真能颠倒是非,这句话我来说才对。 

“说,到底是什么事?” 



他定定看着我,收敛起浮动的情绪,渐渐严肃起来,露出凝重深沉的表情,目光如深邃沉静的大海,又如幽暗空茫的夜空。 

一直谈笑用兵的他,这样沉重的表情极为少见,我不禁面色一正,只听他缓缓说道:“我不能放宗熙回南越,否则必是两国交兵,战乱不止。” 

“为何?” 

他抿了抿优美双唇,目光幽寒冷厉,温润的脸上挂出一丝危险的笑容:“我的伤便是南越宗谭所为。” 

宗谭,宗熙敬重的大哥,他为何要伤害瑞?而以瑞的个性,哪有白白吃亏之理,他会如何对付宗谭呢? 

“宗谭呢,死了吗?” 

瑞含笑着吻我:“还是你最了解我。他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除了眼睛和嘴以外,其他地方全都不能动了,还要日日忍受万蚁噬身之痛,大概也活不了太久,不过我倒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这样的珍贵的毒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这样的痛苦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偿。” 

“蚁噬”之毒,无解药,万蚁噬身之痛,更令人生不如死。看来瑞是恨极了他,恐怕不是为了反击这么简单,他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瑞呢? 

“瑞,你和宗谭谁先下的手?” 

“不知道,大概是同时,前后不差一两天。” 

“他为何要杀你?” 

优美的双唇溢出一丝冷笑:“那人外表沉静敦厚,其实是疯子,为了他那个弟弟什么事都做得出,我怀疑就是老天爷挡在宗熙前面,他也会想办法驱开。” 

瑞虽然说的刻薄,却也有几分道理,他对宗熙的确太好了,不惜放弃储君之位,一心一意辅佐,永远站在宗熙身后,默默为他铲除一切障碍。而宗熙的脾气有一半都是他惯出来的。 

“那你又为何要杀他?” 

皓齿紧咬下唇,挺秀的双眉微蹙,默然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缓缓开口: 

“清,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再遮掩。我从4年前就派萧雨霁追查那人,直到最近才得到消息,知道当年的事并非皇妹的本意,而是宗谭派人有意勾引,他害我们若此,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初宗熙看到璇儿时脸色阴沉,表情既震惊又怪异,想来他不仅见过那人,更知道那人是宗谭的亲信,那人大概也是有几分本领的。 

若非亲信,如此隐秘之事宗谭断不会派给他做,若非有几分本领,也不会做得如此不落痕迹,竟让萧雨霁追查了4年才查到。不过宗谭已经落得如此下场,以瑞的手段,那人大概会更惨。 

若宗谭有事,宗熙断不肯善罢甘休,看来战祸是难免了。 

宗谭肯定封锁中毒的消息,暗中派人来接应宗熙,等他安全回到南越再谋起兵。我们昨日才回来,不晓得接应的人到了吗? 

“瑞,你受伤多久了?” 

“约有二十天。” 

二十天,那么接应的人应该快到了。可是二十天之久,瑞的伤口为何还是一用力便会出血? 



我一把撕开他的衣衫,取下裹伤的布条。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很小的伤口,只有铜钱大小,也不深,似乎很快就能愈合,我却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觉一股凉意直透心窝,整个心都似被撕扯揉捏。 

力持镇定的问道:“瑞,伤你的是什么兵器?” 

他惊讶得看着我,伸手轻抚我的脸,似在安抚受惊吓的孩童,温言道:“当时不止一个刺客,我没能看清楚,好像是一个红色的暗器射进我的肩头,不过疗伤的时候没有找到,想来只是擦过去而已。清,你为何这样紧张?我不要紧,只是很轻的伤,也没什么痛苦,伤口这两天就会愈合。你在心疼我吗?” 

红色的暗器?没有找到?果然如此,好狠的宗谭,竟使用“啼血盅”来害瑞。 

南越宗氏皇族每一代都会养一只毒盅,用来对付妄图加害的人或是最难对付的敌人。此盅名“啼血”,据说是用宗家人的血混着毒物来喂养,珍惜无比,要养好一只大概要十几年的功夫。 

“啼血盅”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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