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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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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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下身,指着我九叔说:“多多,是你爸爸,快叫爸爸呀。”
  第96节:青江劳改农场(2)
  我九叔绝对没有想到女儿能来看他,激动中,就听他哽咽着叫:“多多,多多……”
  多多终于认出自己的爸爸了,她离开我,奔跑着扑进了爸爸的怀里,高兴地喊:“爸爸,爸爸,我是多多,我是多多。”
  我看见紧紧抱起女儿的我九叔,一串串的泪珠直往下落。多多从兜里掏出一块口香糖,一边剥糖纸,一边对爸爸说:“大哥哥给多多买的,多多不舍得吃,多多给爸爸留的。”
  多多说完,便将剥了糖纸的口香糖,往爸爸嘴里塞。我便看着我九叔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去擦脸上那擦也擦不完的泪。
  时间到了,多多抱住爸爸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走。其他几位犯人的家属,都起身走了,我只好去抱多多。
  李管教验收了我给我九叔带来的吃食,我强行抱起多多,往高墙下的大门口走。多多在我怀里大哭着高声喊:“爸爸你也走,爸爸你跟多多一块儿回家呀……”
  我不敢抱着多多停下脚步,我想象着身后的我九叔,内心将是无比的痛苦。我似乎听到哽咽着的我九叔,“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下。
  走到大门口,我将探监证交给武警时,回头看到李管教正在拉?跪在地下的我九叔。
  第二天早晨,我和多多离开了清江劳改农场。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第一次带多多来探监,竟然给我九叔的心灵上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以至他在随后的日子里,又差一点儿犯下了一件更为严重的错误。
  高高的围墙,失去自由的生活,对于我们平常人来说,也许永远不会想象到它的痛苦。
  有那么一首诗,不是这样说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看来这自由的生活,对于监舍里的人来说,要比生命和爱情还要珍贵。
  监狱内的我九叔,对于自由生活的渴望,我想也一定是异常的强烈。不然的话,他也就不可能冒着生命的危险越狱了。
  诱发我九叔越狱的缘由,主要来自于我和多多的探监。那天,我们离开监狱后,跪在地下的我九叔,许久、许久……?才被李管教拉?起来。
  蹒跚着的他一步步往监舍内走。女儿早已远去了,可脑海里,却还是回荡着女儿的哭喊。朦胧的泪眼中,挥也挥不去的,还是女儿多多甜甜的笑脸。
  走进了监舍内,一头摔躺在大通铺上。到了开饭的时候,同组的犯人,帮他打来了饭菜,他却一口也没吃。
  天早已黑了,肆无忌惮的蚊子,疯狂地飞过来,叮咬着他的皮肤,他也懒得去拍打。犯人们都到院子里看电视去了,他也懒得动。晚上十点睡觉前,全中队的犯人们都集中起来,进行每天规定的大点名。他强拖着浑身发酸发软的身体,到管教干部那里报了一个到。
  一宿下来,睡梦中全是女儿甜甜的笑脸。有她刚出生时的,有她满周岁时的。“多多,多多……”睡梦中的我九叔,时不时地轻声呼喊起女儿的名字。
  听我九叔后来对我讲:老婆出了这丢丑的奸情,自己又因伤人入了监狱。在那失去自由的痛苦生活中,好多次他都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他之所以没能去死,主要还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放心不下,牵挂思念着的小女多多。
  媳妇离婚走了,丈夫入狱不能回来,失去父母关爱的女儿,又是多么可怜。
  我想回家去,我想离开这失去自由的监舍。睡梦中的我九叔,终于梦见自己回家了。还像从前下班后回家时那样,刚刚会跑的女儿,蹒跚着跑过来,张着小手在叫:“爸爸,爸爸……”
  女儿的声音好甜,女儿的声音好大。睡梦中的我九叔,被女儿的喊声给吵醒了。
  睁开眼,夜已经?很深。监舍内,那长夜不熄的昏黄灯光下,冷冷的铁窗,“嗡嗡”乱飞的蚊子。一声声猫头鹰如小孩哭声般凄凉的叫声,从静夜里的远方飘过来。睡在监舍大通铺上的我九叔,扑簌簌地流出了眼泪。
  第二天,无精打采的他,随大队人马到水稻田里拔草。一人一块半亩地大小的水稻田,超过脚脖子深的稻田水里,我九叔赤脚哈腰,拔出稻田里的草来,使劲儿扔到远远的畦埂上。
  管教干部巡视来了,看过我九叔扔到畦埂上的草,严厉地、粗鲁地将他一顿臭骂。
  原来我九叔拔出的草里,竟然还掺杂着好多的稻苗。骂骂咧咧的管教干部说:“如果不是看在你老实本分的情面上,这就能给你定一项破坏生产、对抗劳动改造的罪名,再给你加上个一年、半年的刑期。”
  呆呆的我九叔听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汪汪的稻田里。
  起风了,西北方向的天空中,飘来了黑压压的云朵。不大会儿功夫,铜?钱般大小的雨点,便从黑压压的天空中直直地砸下来。所有的犯人们,在管教干部的招呼下,全跑到稻田外躲雨去了。呆呆的我九叔,稻田里拔草的我九叔,雨水迷蒙的视线中,他更分辨不出哪是秧苗,哪是野草。
  第97节:青江劳改农场(3)
  倾盆而下的大雨中,他在稻田里慌乱地奔忙着,他是在拔草,还是在拔秧苗?稻田外避雨的犯人们,全瞧着傻乎乎不知去避雨的我九叔,哈哈大笑。
  晚上收工回到监舍,我九叔躺在大通铺上开始发烧。犯人们叫他吃饭,他不吃。熄灯前的大点名,他想去,但却没有站起身来。管教干部过来看他,听他满嘴里说着胡话,再手摸额头,出奇的烫手。于是,赶紧找人去叫医生。后来服下了两粒退烧药,迷迷糊糊的他,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高烧虽有所减退,但管教干部还是准许他不必到大田里劳动了。病怏怏的身体,躺在监舍内的大通铺上。照料我九叔的犯人,是一位常年泡病号,人称马大头的囚犯。他问病怏怏的我九叔:“怎么了?”
  我九叔有气无力地说:“想家。”
  马大头就说:“想家,那就回家吧。”
  我九叔眼一闭,无奈地说道:“能走,我不早走了。”
  马大头听了我九叔的话,内心窃喜。原来他早就有越狱的预谋,只是无法找到一位合适的伙伴,共同去翻越那高高砖墙上的电网。
  现在管教干部们全押送犯人到大田里劳动去了,空荡荡的监室内,只要躲过围墙四角炮楼上武警的视线,就可以越狱。这一点,马大头早已观察好,完全可以利用武警们吃午饭时的疏忽大意,翻?越围墙。翻?墙成功后,躲到附近的芦??丛里,不远处就有一个火车站。待天黑后扒上火车,那就算真的自由了。
  马大头神神秘秘地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说给我九叔听。我九叔先说行,继而又说不行。说实话,越狱逃跑,成功了还好,倘若不成功,那抓回来,虽谈不上是杀头之罪,但还是要加刑的。自由的生活固然美好,但真的偷跑出监狱,那不明不白的身份,又该如何去享受那自由的美好。
  马大头看我九叔迟迟疑疑,又说道:“哥们儿,就算你帮兄弟一把。到时候你愿走就走,不愿走,你把我推上高墙后,你再回来。一旦我成功了,外面还存着几万元钱,到时候,一分不少地全给你。”
  我九叔说:“多少钱,也顶不上自由的可贵。”
  身体昨天被雨水淋过后,大脑烧得不清醒的他,想起狱外那无父无母照料的女儿。终于横下心,一咬牙,决定跟随马大头一同逃跑。
  马大头和我九叔定下的越狱时间,是第二天的中午。这一天,我九叔虽然高烧有所减退,但为了第二天的计划,他还要继续留在监舍内泡病号。于是,他偷偷扔掉了退烧药。
  第二天所有的犯人和管教干部,全都到大田里劳动去了。静悄悄的监舍内,马大头时而跑出去,偷偷观望岗楼上执勤的武警。时而跑回监舍,为还在迟疑的我九叔打气。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执勤的武警果然走下了岗楼去吃饭。马大头看得一清二楚,他赶紧抱了一床棉被,拉上我九叔,偷偷绕过一排监舍,来到了高高的围墙下。
  他命我九叔蹲下身,然后便踩住我九叔的肩膀,待我九叔站起来,将他托起后,他便将手中的棉被,使劲儿往电网上扔。以便用棉被盖住电网,两个人好从没电的棉被上越过。
  看来这马大头的计划是蓄谋已久的。不然的话,那带电的铁丝网,还真是越狱的最大一道障°?。眼看着高高扬起的棉被,就要搭在电网上了。可我九叔近两天来高烧不退的虚弱身体,又因马大头往上扔棉被时用力一蹬,便双腿一软,脚下收不住劲儿,就看两个人“咕噜噜”全摔倒在了地上。
  马大头急红了双眼,爬起来,照我九叔肚子上就是一脚。凶狠地骂道:“臭丫的,你要是给我装孙子,今天,我就先弄死你!”
  我九叔缓缓地爬起来,一手捂住被踹疼的肚子,一手指着马大头急赤白脸地骂道:“我操你姥姥,你以为我不想跑!你他妈的就不会轻点。”
  马大头说:“得、得、得,有事咱们出去以后再说。”
  他又赶紧命我九叔蹲下身,然后又拿起棉被,踩上我九叔的肩膀。也就在我九叔猛地一用劲儿将他托起的时候,他瞧准机会一扬手,再次将棉被稳稳地盖在了电网之上。
  成功了,成功了,一阵欣喜的马大头,双手攀住高墙沿儿,使劲儿往上提动身体。就是这时,以手托住马大头的脚,往上推他身体的我九叔,顿听“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枪响。再看不远处的岗楼上,武警高声喊:“不许跑,不许跑……”
  一阵恐慌的我九叔,高烧了多日的身体,在这三声清脆的枪响下,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晕晕乎乎的大脑,迅即清醒过来。马大头攀住高墙的身体,就要逃出去了。还托住他一只脚的我九叔,反手一用劲儿,将骑在高墙上的马大头给拉?了回来。
  第98节:青江劳改农场(4)
  事后听我九叔说如果不把马大头拉?回来,武警同志绝对要开枪打他。真要是子弹冲他打过去,那他不死也很难说。另外,我九叔的这种行为,虽然受到了管教干部的表彰,却也引来了其他犯人不满,全说他:“这小子不仗义,是个小人。”
  那马大头被我九叔拉下高墙后,眼看着越狱的计划化为了泡影。他瞪圆了一双眼,死命抓住我九叔的头发,往墙上狠撞。这时候,武警同志赶来了,他们迅速给马大头戴上了手铐。
  接下来,马大头被关进了小号,蹲了三个月的禁闭。有管教干部对他讲:“多亏你没越过高墙,不够加刑的条件。一旦越过高墙,那在法律上讲,就是逃跑成功。按法律规定,不给你加个一年、半年的刑期,那才叫怪呢。”
  马大头庆幸自己没有被加刑,虽然他当时恼恨我九叔将他拉?回来,但三个月后,当他从禁闭的小号回来时,还是真诚地对我九叔说:“谢谢你,多亏你救了我。”
  我九叔因为阻止马大头越狱,受到了劳改农场的表彰。经?管教干部们上报法院请示,被减免了一年刑期。
  当时我九叔服刑已近两年,现在减去了一年,那么五年的刑期,再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就能出狱了。
  听我九叔说:“监狱里的日子,虽然苦,虽然累,但有一点还是非常可贵的,那就是监狱里,绝对能够做到奖惩分明。”
  我九叔被减免了一年的刑期后,他所在的劳改中队将他从大田的集体劳动中抽调了出来。这也使我九叔从此摆脱了繁重劳累的体力劳动。
  听我九叔说:“在大田里劳动,春天时到玉米地里除草松土,那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犯人们一字排开,一人只除一行玉米地,但却需要半天的时间方能到头。到了冬天农闲时,大田里没有了农活,但却有比农活还更劳累的挖土方。”
  我问他:“挖土方是什么活?”
  他说:“就是挖河,挖鱼池,挖虾池,修路基等。”
  不用去干农活了,也不用去挖土方了。从此摆脱了繁重体力劳动的我九叔,赶上了农场里的那架大马车。
  大马车上放的是一个大粪罐,我九叔的工作,就是每天赶着大马车,到劳改农场四周围的公共厕所里,将粪便掏出来,装到车上的大罐内,再拉到农田里。这活看起来又脏又累,但跟大田里的农活比,那绝对是轻省了许多。
  另外在大田里劳动,有武警同志和管教干部严格约束,而赶大马车这项工作,则要宽松和自由的多。当然,能够干上这件差事的犯人,大多也都是刑期较短,且管教干部们比较信得过的犯人。
  我九叔赶着大马车,掏了一年多的大粪。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并不是说就一帆风顺。原?因是他和社会上的人,接触的机会多些。有一些犯人,便常常托他弄一些监舍内没有的东西,比如说酒、鸡蛋等等。虽然犯人们没有现钱,但他们还有东西。拿了东西,可以和农场四周围的老乡们交换他们需要的东西。当然,这都是监狱规定所不准许的行为。自然我九叔,也就严格执行着监狱内的规定。由此,也让一些被他拒绝过的犯人恨得咬牙切齿。
  就看那马大头吧,自认为和我九叔还有点交情。但没想到他几次去找我九叔,让我九叔给他换点东西,却遭到了我九叔的拒绝。于是,恼羞成怒的他,想出了一条谋害我九叔的诡计。
  这天收工后,马大头装模作样地找到我九叔,一边“哎哟”着说自己这肚子疼的老毛病又复发了,一边又央求我九叔,求他明天从老乡那里,换一斤红糖回来。
  我九叔说:“红糖咱们监狱里的采购处就能买到,你干嘛还让我去换?”
  马大头说:“采购处还得预订,等红糖买回来,还要等上好几天,我这肚子疼,受不了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帮我这个忙吧。”
  我九叔一时心软,瞧他肚子疼得怪可怜的,又想红糖也不是监狱禁止带入的东西。于是一时大意,便接过了马大头的一件毛衣,答应明天去找老乡交换。
  第二天,我九叔赶着大马车去淘粪。在道上,他找了一位老乡,用毛衣换了一斤红糖。这天说来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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