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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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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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意云迫不及待的哼了哼,我打了个寒战。身后十三爷一手覆上我的手,握紧了些。只待一股暖意涌上来,他才在我耳边缓声说:“我在这里,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回头瞧了瞧他:“京城中这派凄凉景象,恐是痘症之故。”
他放开我的手,用腾出来的一只手将我大氅上的狐毛领子立了立,才催意云缓步走了起来:“昨儿个我便知道了,年前必有你们要忙的了。”十三爷似是低头端详了我一阵,“即便你不提,我也知道,若是叫你再去永寿堂帮应,你也必定奋不顾身的要去,”他在我耳边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务必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免得叫我挂心。”
如今他已上了奏折,要纳我为福晋,这显然是个极为关键的时候,若我能依他,他必定愿意寻个借口,将我留在太医院内,这样倒比呆在永寿堂妥贴的多。但他并未迫我待在太医院中,能这样做,自然是他在向我示弱,是以,他这样示弱,倒叫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垂着眼接着他的话,低声问道:“你说的这个,我心里明白,若我去了永寿堂,可还能见着你?”
他将马催的快了一些,耳边风声呼啸,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安慰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年下书房轻省,你在那儿,我自然会寻了机会去瞧你。”
在马背上的这一番谈话果然成真,回到太医院没两日,李太医便忧心忡忡地来寻我,由他口中得知,因较为对症的缘故,京城中痘症病患早就渐少,可是,这一年里并非京城一地气候不佳,临近的地界也都颇为无常。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得知京城中的医馆善医此病,举家北上求医。
起初众人并未意识到这才是祸起,过了半月有余,京城中痘症势态竟凶猛了起来。封城自然会安全些,可保一城无事,却终究不能根治疫病,故此,皇上只得吩咐太医院即刻教授新进的小医士们医治此症,又调遣人手,增至城中各医馆作为帮应。
李太医是个爽快人,他刚在我屋内坐下,便道:“于情,你叫过我师傅,于理,你确实已挺而走险过一次,可如今你有了这经验,自然,以一当十,”他停了停,恳切道,“我也有耳闻,十三爷欲纳你为福晋,不知你,可还愿意再去永寿堂帮应一阵子”
李太医的脸上十分疲惫,他虚瞟了我一眼,就低头品起了茶。
我福了福身,道:“李太医无需顾虑,我自然是要去的。”
见我神色坚定,李太医面色和缓下来,似是稍稍放下心来,是以攀谈道:“刘承泽说,你们晚了几日,是因十三爷得了场险症?”他用一种探究的神色看我,见我一怔,他忙解释道:“我早你们几日回来,去永寿堂照看时,凑巧遇着刘承泽领着卢岽来取药。”
刘承泽一路同我相处,我却并未尝察觉他身有不适,此刻听来这样一个消息,我不禁有些诧异。一旁,李太医叹道:“他年纪这般轻,却有如此重的忧思,是以胃脘疼痛,依脉相上看,也不似一日之症。”他又抿了一口茶,“我同他闲谈了几句京城的病症,他竟自告奋勇搬到永寿堂帮应,也难得,竟是这样爽快的一个人。”
我笑了笑:“那不是要把湘儿高兴坏了?”
李太医沉了沉,才笑道:“岂止是她。”言毕,他竟有些鬼鬼祟祟,再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直至离开。
他这个样子,让我十分费解,却也不好相问。
那一夜,天上落了彻夜的雪,可由于季候还算温暖,地上雪粒,粒粒融尽,清早出门,还以为是泼天盖地的降了一场阔绰的无根水。
同去永寿堂的其实不止我一人,还有四个新进的小医士。小医士们才进太医院没几个月,便得着了这样一个外出得机会,果然兴奋得不得了,集合前往永寿堂的这一日,她们欢乐地好像春日结伴去寺庙烧香拜佛地小家碧玉。一个个花枝招展不说,脸上也满满全是笑意。一旁凌霜皱眉无奈道:“你说我用‘少年不知愁滋味’来形容她们,可对?”
我轻笑了笑:“别这么丧气,你也还是个翩翩少女,只是比她们稳重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深陷其中(8)

冬日里的永寿堂本远不如春日来的有意思,万物萧条,无景可赏,再加上疫病未祛,原不该有生机勃勃的景象。但一众小医士们可着实让我傻了眼,难免心中起了暗暗赞叹凌霜的意思,她果然是个明眼人,对小医士们的评价也是十分中肯。这四个新进的小医士想必因为一直闷在太医院,不曾出巡随侍,才逃出太医院巴掌大的地方就身心愉悦。再者,永寿堂里还有刘承泽这么个主儿,于是,她们便更觉得愉悦,才到永寿堂半日,就在刘承泽面前飘来飘去,每每看到刘承泽一道冷肃的目光将她们一带而过,我心中都觉得分外好笑。
至于李太医的鬼鬼祟祟,我进得永寿堂,瞧见雪衣和她那一位小侍女的时候,就幡然醒悟了。小侍女这次见到我是收敛了许多,往日的嚣张跋扈恍似南柯一梦,多的,是一丝客气。
午后我得了空闲,因已过了午膳时候,是以自己匆匆赶去小厨房下了碗汤面,就近在一间廊庑里提起了筷子。
门外有人低唤了声“鶒儿”,抬头一看,走进来的正是刘承泽。
才到永寿堂半日,我还未寻着机会同他寒暄,于是道:“你可用了午膳?”刘承泽神色疲懒的摇了摇头,疏了口气,在我身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你若还没用膳,自己去寻湘儿吧。”他探头往我碗中看,忙道:“我这是方才自己凑合做的,可不如湘儿备的合口。”
刘承泽一肘撑上桌案,手捂额头,笑容里含了丝无奈道:“她备的自然是不错,但却都是近日里我不宜吃的,”他看了看我碗中的面:“不如你施舍我一两口,也叫我一同凑合凑合?”
他言语行为都有病色,倒叫我不好推辞,于是起身替他置了副碗筷,大方的从自己碗中分了些汤面给他。
他提筷吃了一口,轻笑一声,我不由得抬头看他:“若不合你的口,倒也正常。”
刘承泽笑意中若有所思,看了我两眼,良久道:“想来你一个大家小姐,惯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成想,你在膳食上竟也有些天赋。”又道:“这面可比湘儿做的那些吃食儿要合口多了。”
我沉吟道:“也不是天赋,吃的多了,自然而然就做了。”
刘承泽咳了一声道:“也的确是这个理儿。世事要的无非就是个见识,见识多了,自然就会了。”他低声同我好言商量道:“不如你帮我做几日,我将湘儿做的让给你,眼下我脾胃不好,她做的再好,我吃下却也不舒服。”
我见他话说得谨慎小心,生怕被旁人听到的样子,戏谑道:“其实这院子里倒有不少愿意替你做的,你又并非不知。”见他摇了摇头,我忙接道:“我是个知恩的人,从前你帮我太多,你若喜欢,我倒能强撑个三两日,替你备下膳食,若是再久怕是难了,要露破绽的。”刘承泽显然对这个承诺满意极了,低头大口吃起面来。
院中蓦然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我抬目越窗遥望,竟然是雪衣的小侍女,在她身侧的则是一席水绿衣裳的雪衣,她二人由最远处的一间廊庑起一一探头张望而过,一直到了我和刘承泽所在的这一间,便要走进来。那小侍女嘴角含笑对雪衣道:“先前还担忧寻不着鶒儿姑娘,这不,她不仅回来了,连刘公子也一并搬到这一处,格格当真是好福气。” 
我脑中蒙了一蒙,她二人已三两步进了屋来,见我蒙着不动,雪衣眼风便朝一旁扫了一扫。
正乐呵呵吃着汤面的刘承泽抬起了头,他忽然收了脸上喜色,若有所思地看了雪衣两眼,再瞧瞧我,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雪衣轻福身子,道:“见过刘公子。”她脸上有着春风和煦的笑容,道,“回京前,还同汪大人提起过您,汪大人还叫我代问公子一声好。”
刘承泽却没有抬头,也不理会雪衣,照旧吃着碗中汤面。他这个样子,倒是令我惊愕。因他素来是个俊雅风流的公子爷,一直有个和颜悦色的形容。今日这样令一位本就相识的女子难堪,着实不是他平日行径。
我见雪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心中一软,瞧了刘承泽一眼,手中筷子上提起些面来道:“我也许久未曾见着汪大人了。”
刘承泽持箸一顿,他将筷子放置桌上,静了静,淡淡瞧我一眼,催促道:“快吃吧,药堂里还堆了不少人,吃完咱们还得赶过去,没空在这里闲扯。”
雪衣立在一片茫然中,刘承泽约略打量了她二人片刻,收了目光,还不搭话,一阵冷风由门外吹了进来,刘承泽似笑非笑,摘下手上扳指,放在手中掂量,却自言自语道:“周海儿,再不进来,爷可不客气了。”
刘承泽脸上有笑容,他理了理袍子,越过雪衣,朝门外看去。
果不其然,周海儿苦着脸蹭进了屋子:“刘公子,您这双耳朵可当真是极品。”他恭身将一张帖子递了过来,陪笑道,“石公子下月初大婚,邀您和鶒儿姑娘前去,这不,刚送来的帖子。”
刘承泽右手接了帖子,摊在我面前,握着扳指的左手,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无奈笑了笑:“知道了,你去吧。”他脸上神色忽然微暗,满是凄清落寞。周海儿憨笑着应了声“是”,就像兔子一样急匆匆跑了。
屋外的风很大,夹着些寒冷,院内松柏左摇右摆,发出飒飒声响。疾风骤停的时候,刘承泽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给自己斟满一杯茶,却没喝。
我因听李太医提及,他近日连番胃脘疼痛,是以觉得也该关怀一二,遂将碗中汤面吃了个干净,起身收着二人碗筷,问:“你可是吃了汤面也不舒服?”
他语声温和:“不碍事,你若吃好了,咱们就走吧。”
“是啊,大家一同去前堂帮应帮应吧。”小侍女拽着雪衣,笑着搭话道。
刘承泽语气一转,不耐烦道:“你二人还是留在内院的好,没得去前面倒添乱子。” 
雪衣晃了一晃,连我也一同皱了皱眉,心中思索着,不知这小侍女和雪衣是哪里得罪了他,叫他态度这般恶劣。
我站起身来,思量该替她们二人解解围,却忽觉一只手在我背上轻催向前,道:“快走吧,呆在这儿倒叫人烦心。”还未来得怔一下,脚下却由不得我驻足。
回头仔细辨了一阵他的神色,方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斟酌一下,在雪衣面前停下,对刘承泽道,“你平日可不是这样待人的。”
刘承泽呵气暖手,道:“见一些不愿见的人,说一些不会说的话,能算情有可原了吗?”
我偏头瞧了一旁呆望着刘承泽的雪衣一眼,她默默无言地退了退,让了出门的路。
我虽没有亲口问雪衣,但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我们二人无论如何也是自小一起长大,她虽长我一些,可却并不是个难以猜透的人。她其实也算半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可当着刘承泽竟然这样忍让,实在很难不叫人怀疑她对他有那么一些爱慕之情。依稀记起那日在金银首饰楼相逢,雪衣行为举止亦有此意,思路不禁更清明确定了。
但,刘承泽这个人,我向来不太理解,是以搞不清他为何如此厌恶雪衣。偶尔凑巧同刘承泽闲谈,雪衣这个名字总是到了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回去。也不是不好意思提及,倒是刘承泽回回对待雪衣的态度皆都不如那四名小医士和蔼,照我的经验,不提她的名字反而不会更使刘承泽生厌。
我自以为很聪慧地为他们二人铺了一条路,可世事总是这样,不大如人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深陷其中(9)

临近石图大婚的一个午后,药堂中难得清静了片刻,我领着四名小医士在堂内提前依方配药,刘承泽则坐在堂中桌案旁斟茶自饮。
独剩的几片枯叶从枝头脱落下来,随风飘荡,随着一人进入了屋内。一身靛蓝色衣裙,略施胭脂的皮肤白里透红,单单浅红色薄唇,娇俏可人。
我状若平和,漫不经意道:“呦,雪衣来了。”
刘承泽连头也没抬,关切地问道:“鶒儿,你渴不渴?”
我不解,计较了半晌,道:“你若是想替谁解渴,也不用拿我替她解围。”言毕,环顾这屋中余下的姑娘,她们无一不羞涩低头的,唯有雪衣呆站在原地。
“雪衣,怎么站在风口呢,进来坐吧。”我淡淡叫她。
她讷讷答了声“是”,在刘承泽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刘承泽全没有理雪衣的意思,连简单寒暄都不曾有,就将案上余下四个茶杯逐一摆好,斟满后一一放置小医士们面前。末了,他将自己的杯子斟满,端到我面前,附耳传言道:“你就将就将就,用我的吧。”
我顿了顿,向他道:“我也不渴,雪衣刚来,你替我拿给她暖暖吧。”
刘承泽额上青筋尽露,狠狠瞪了我一眼,才要举杯一饮而尽,就听门外游廊下一人轻咳打断,道:“刘兄也别生气,鶒儿惯是平和,不大会刁难人。”
刘承泽愕然回首瞧了,忙将杯子放了,见礼道:“十三爷怎么来了?”
我手下一滞,抬了眼。他安静地立于门畔,脸上有着风度翩翩的笑容,有骨子中散发出的英气刹那充斥整个药堂,这么随便一站,就叫人不由得唇角提笑。见我瞧他,他朝刘承泽倜傥抬颌,算作问好,看着我,才回答道:“她在,自然要来。”顿了顿,补充道:“有佳人依方配药,难怪京城疫病好的如此之快。”他朝我走来,目中并无旁人,好像生了些醋意,道:“可这将十三皇子至于何地?”他离得近了,抬手将我鬓边碎发理了理,总结道:“这样说来,是我这个皇子实在太慷慨了些,本可藏起来一人独享,却大方地将她放出来与众人共赏。”
我眼风瞟过身边小医士们,她们此时再顾不得瞧刘承泽,一一瞪眼瞅着十三爷。我向十三爷递了个眼神,叫他看看一众小医士的反映,忙解释道:“十三爷哪里就慷慨了。”停了停,添了一句:“哪里能算得上佳人……”
他看着我从容一笑,挑眉自言自语道:“我挑的,自然是佳人。”他抬手握住我正配药的手,作势将我拽出屋子,淡淡对小医士们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儿好好归置收拾了。”言毕神秘附耳对我道:“今日来寻你,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从屋外和宣手中拿过一个包袱,拉着我往故香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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