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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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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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也是知道,凡为人质,最忌时长,拖延越久,性命则忧。莲儿想必是这为首男子的心上人,故此他倒还算颇有耐心。
次日,哑声男人照旧替我送来了膳食。
我心中被关的忧虑烦闷,又不敢轻易激怒他们,只能好言:“你们既绑了我,为何不对我说缘由……” 
他沉寂了许久:“不过以人换人,我们必不伤你。”
“那好,那为何你们不能掩了自己的面孔,却来蒙我的眼睛,”我挑剔道:“若蒙你们这么多日,你们怕也难再忍了。”
哑声男人不生气,更不动怒,倒是笑了起来。说来奇怪,他笑的时候,声音可并不嘶哑。
“少主。”门外有人轻唤,这人止了笑,将瓷碗放置桌上,起身向门外走去。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一人推门而入,听脚步声,大约正是被人唤作少主的哑声男人。
少主疾步走到我身畔,拿起桌上的瓷碗,即刻紧接一声“啪”的脆响,我独能感到瓷碗四溅的碎片:“石图当真了不得!”他一手揪住我的领口,狠狠将我推到床上,犹如顽劣地痞一般:“他也配娶莲儿?”
我心中震惊,还来不及细想,那人踏着一地碎磁片,挥袖而去:“他以此法救人,将我一军,也未必算他赢,他不照样丢了自己所爱之人!”
他将门掩上,锁扣入位,室内又归于沉寂,唯我粗喘之声蔓延于室内。
石图因不知这少主心中爱慕莲儿,竟以通婚之法救我,我虽不知石图以何劝说皇上,但却知道,这一来,必会扰了他与凌霜之事。为今少主已恼,我这个人质也断断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我心中强自镇定,暗思脱身之计。
我猛得从榻上站起来,意欲去门畔探探。几日束目束手的日子已让我对屋中摆设甚为熟悉,故此也不害怕。才迈出步子,满地碎磁片噼啦作响,我的思绪不由清明了一些。
我原地蹲下身,两手一起抚过地面,直到拾起一片碎瓷,我才退回榻上。我双腿紧紧夹着磁片,腕间来回在磁片上大力摩擦。我正暗自用力,隐约听闻院外有些许舞剑的声音。不见天日的日子有一绝妙的好处,这足以使人听觉灵敏。我心中紧张,身子不争气的发起抖来。腕上绳子未断,便听屋门“吱呀”一响,一人三两步夺路进了屋子。
“鶒儿,”闻声即知,来者是刘承泽。他一剑将我身上绳子挑开,又回身左右格挡冲进屋中的守卫,我即欲摘了蒙眼的黑绸,他却一个闪身按上了我的手:“若蒙了几日,且先别摘,是日晴朗,阳光刺眼,晚些时候暗了再摘。”他边冲我叫嚷,边护住我们周身,一手在我臂上用力,一下就将我揽在了怀里,一句“别怕”,即刻拥我向屋外走去。
屋外似乎草木皆兵,可刘承泽并未腾手用剑,他好似化身一条飞龙,带着我上下翻飞,左右盘绕,静时好若伏虎,动时妙似灵蛇,缓如游云,疾如闪电。他这一片稳健潇洒之中,我独闻得一片白果树叶的清香。清香扑鼻而来,顷刻慢慢飘远了。
若说刘承泽的武功着实与他的医术一般,他虽有我这个负累,却还是顺利带我逃出了这一处囚禁的所在。
刘承泽率先上了马,随后将我一下抱上马背。待我坐稳,他一催缰绳,身下马儿就奔了出去。
我大声问他:“刘大哥,你如何寻到此处?”他并未答我,而是侧身忙碌着什么,几声翅膀拍打声响起,他才道:“你被劫走那日,我凑巧去堂中探望你与恪儿姑娘,缘分至此竟然就遇着了十三公子。”他催马奔的更快了一些,扬声补道,“我正要问问你,他同恪儿姑娘是什么关系,同李大夫又是什么关系?”
我一阵沉默,心中思量,这个刘承泽当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既然日前他早就怀疑李大夫是宫中太医,而今又偏偏再同十三爷相逢,看来,来日猜出十三爷的身份也是不无可能。
我停了片刻,寻了另一个话儿,又问他:“你方才在干什么?” 
他靠近我耳畔,轻言:“救到了你,自然要同他们报一声平安。”顿了顿,“你不知,这家少主每隔一日便遣人到堂中来商榷,我们几次尾随,都未尝所愿。我跟到这一带,着实耽搁了不少时候。”
我茫然地向着声音侧脸颔首,道:“有劳刘大哥!”又问,“此为何处?”
刘承泽停了停,迟疑地答道:“北郊山上,”不及我再开口,他补充道,“我这雪点雕脚程快,落日之前定抵城内。”
雪点雕乃科尔沁名贵马种,此马站姿幽雅,威猛不俗,目光炯炯,脚程也快,算是极有灵性的马匹。他的这匹雪点雕,我在五台时便有领略,耳畔风声鹤唳,我听不出雪点雕的疲惫,却察觉出了刘承泽略带隐忍的一丝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永寿堂内(7)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想真诚的谢谢点进来的人 =) 写的不好,还在成长,总之,满满都是感谢 =)
雪点雕放缓了脚步的时候,周海儿兴高采烈的一声“姑娘回来了”便由一旁传来。我被刘承泽抱下了马,又被他引入永寿堂内坐定,他才松了手,道:“日头即刻就要西沉了,天色也不亮了。”
我听他这样说,迫不及待的提手将眼前黑纱解了下来。
迎目而来的是院中整丛嫩黄的瓣儿兰,在院中盛开着。几只黑白黄三色交织的小鸟正自飞舞,有人颤声在我身后唤了句“鶒儿”。初初识得十三爷的时候,他那样轻轻一唤,我心中就蓦然紧紧纠在一起。
我这个名字,其实争议颇大。长辈们大约分为两派,一派赞这名字有些文化,一派怪这名字拗口难读。我向来是个很有主心骨的人,但也不妨偶尔忽然泄一下气,也怪这个名字不好。但每每听阿玛额娘一唤,我就很有些底气,不是妄言,比起十三爷的这个叫法,恐怕连我阿玛和额娘都有些逊色。
我由杌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一瞧,原来八格格也在。我规规矩矩福了福身,还不及言语,身畔十三爷已伸手虚扶,虚扶的手上,肤色如玉。待我起身,似有万千流连一般收了手。
身后刘承泽费解中带着调侃,道:“你们这个礼数,我就有些看不懂了。”
正由矮杌上站起身来的八格格笑了笑,道:“刘大哥,你陪我去找湘儿姐姐吧,想必鶒儿一会儿便要沐浴了”
她言犹未毕,刘承泽轻声嗤笑,抬步随她走向院子:“我自然知道不宜留在此处,可是恪儿姑娘寻来的这个借口,委实太牵强了。”我抬眼看向八格格,她气色尚好,面颊通红,眼眸回转之际尽是刘承泽的身影。
二人身影渐去之时,屋内一片寂静。我暗叹了口气,在一旁杌子上坐了下来。
“鶒儿,你是不是怪我不如刘承泽一般舍命救你?”十三爷边说边在我身前半蹲了下来,他神色有些复杂,垂了眼,道,“其中缘故,我一时还不能一言道尽,我……”
我笑了笑,没有答他,他将腰间玉佩解下来,握在手中。玉佩有如水融过一般,下面坠着我亲自编钩而成的一朵女儿棠。他道:“……但这一件事,我不得不先来说一说,你来照看恪儿,为何女儿节那日都不曾知会我一声?”
我看了看眼前的十三爷,有意使他心中急一急,懒散道:“有萨仁侍奉你,我来侍奉八格格,不是很好么”
“看来你当真不知!”十三爷猛得站起身来,背身负手站在我面前,捏着玉佩的手指,骨节发白。“你在屋内照顾恪儿的几日,恰逢我奉命前来,听李太医提及你在恪儿屋中,我整日提心吊胆。”他转过身,见我正看他,面上肃穆神情多了丝不忍,“不容易挨到可以见一见你,却又眼见着你被人掳走,鶒儿,你不知,我当时当真怕极了。”他剑眉紧锁:“你可知道,你这样无异于将你二人都置于险境之中!徒留我一人,又怎能清闲逍遥?”
我心中烦乱,忧虑着石图与凌霜之事。
我看着他,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悠悠荡荡悬浮在心中,日头正恣意发散着最后一丝光芒,屋外天空碧蓝如洗,堂内病患几近散去,几名侍女正手持扫帚,清理着主道上飞落的残花。瓣儿兰清香随风而至。
十三爷仍同往日般,随随便便一站也站得英气十足,但他今日却将自己的身份放得甚低:“我并不敢说情起于花枝寺那日的初逢,可那日毕竟种下了因,”他想了想,垂于身侧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玉佩,“贵为皇子本不由我选择,迎娶萨仁也由不得我的性子。”他一双眼似乎要瞧到我心中去,“我不要此身再无他身,既生了今世,也只得了全这一世。” 风过无痕,远处寺庙檐上铜铃却泄露其踪迹,玎玲脆响,悦耳动听。
我眼中湿润,强自瞪了眼,一眨也不眨。十三爷左掌捧过我的手,右掌将那已被他握的温热的玉佩放置我手心之中:“有些我坦白说了,有些我却还不能向你解释一二,”他眼中浮过一丝坚定,“但,无论是否同你解惑,只盼你能一一悟识。”
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我低了头。十三爷右手指节拂过我面颊,拭去我脸上泪痕,可我满心的委屈、欢喜、忧虑竟非言语可以表述,泪珠又不由自主的落下,他嘴角上扬,一把将我拥进怀中。
我抽泣道:“你寄情于我,也算是个正途,三言两语就能将我打发了。”
他轻声哄慰:“我不能日日守在你身旁,你能有这个气度,我欣慰地很。”余晖好似一层金粉,一群鸦雀从屋外飞过,停在大殿飞檐之上,我仰首瞧着十三爷,顿了顿,道:“还有一事,我需要听你亲口说说,石统领这几日,可有烦恼?”
天色向晚,十三爷瞧了瞧我,垂目片刻,道:“晚晌还要携八格格回宫,咱们边说边去偏门吧。”
听十三爷说,同莲儿成亲的这桩事,一直堵在石图心上,本该是与凌霜的一段情,却需为着将莲儿放出宫来这么一桩事情而变了心思。但这一条路他着实没办法不走,原本,十三爷也可冒着危险去同皇上商量商量。但石图又说,他因怕我在那一头被留得太久,忍不得终日忐忑,好在歹人只要莲儿返回市井,也不曾贸然干涉返回市井的身份,这样一来,也不能算作违了两方约定。
夏日虽盛,但暴雨似乎将至,是以夜风微凉。月夜中没有漫天繁星,月色却还甚好。月色映在十三爷一身月白常服上,显得侠气十足的他温润了许多。
见我盯着他瞧,他忽然对我挑眉一笑,道:“怎么,此时才知道看不够了?”多亏院中树影婆娑,掩了月光,也遮了我一脸绯红的羞涩。我含糊一笑,也不作答,放眼向远处半明不灭的灯光瞧去,影影绰绰中走近两人。光影中的八格格身披浅紫夹氅,她不时与提灯踱在树影上的男子谈笑着,笑声清甜,却不嚣张,荡满了整个院子。
十三爷在我身侧若有所思道:“不得不说,刘公子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应道:“刘公子走南闯北,自由洒脱,有这些见识倒也不足为奇。”顿了顿,“但他太伶俐了,叫我有些不踏实。”
十三爷道:“但愿他只是有些个见识。”我偏头抬眼望他,见他展眼舒眉的一笑,心中便是一荡。再者身后和宣扬声唤了句“十三爷”,接连就让我心中一惊。
回身瞧去,和宣已在我们二人身外三尺打了个千儿,回禀道:“石统领方才遣了侍卫过来,盼半个时辰之后邀鶒儿姑娘去宅上一叙。”他小步蹭到我们跟前,将怀中信笺恭敬递到十三爷手上,便远远退到一旁。十三爷向我道:“你恐怕还有所不知,你阿玛额娘因那房契缘故终日遭人烦扰,故此,石图前些日子将他一家接入宅下避祸,故而有此一聚。”他略略看了看信笺,“虽说家宅所在画的清楚,但我却放心不下,不如,你等一等我。”他肃了肃面容,又道,“我此时恐先要将恪儿送回去,耽误了那一头,不好。”
当是时,身后便有刘承泽接道:“你不必忧虑,我送她去见石统领就是了。在下功夫虽然不精,护她一人倒也还不是什么难事。”


☆、第十一章 泰山之情(1)

石图所居的地段远在外城,若无他亲笔的信笺,落日之后,我便再无出城的可能。
还未到晚膳时候,外城街市中各家店铺还尽数开着,玉器古玩店、绸缎店、点心铺、茶楼、金银首饰楼等,一片灯火辉煌。各家店铺店面小巧玲珑,店铺均在街道东侧,街西临水,宛如江南图画,一阵丝竹之声穿梭于沸腾的人群,衬托的水面格外宁静典雅。
街市太亮,连云彩何时遮了月亮,我都不得而知。我在马背上望了望天,忧虑的对身后的刘承泽说:“这个天,像是要下雨了。”
正催马前行的刘承泽并不理我,他似是正强压着一股怒气,怒气似乎启始于我们二人将十三爷与八格格送走之时,因此,这个做派他维持了很长一段时候,让我有些琢磨不透。可左右我也不曾冒犯他,想来,是他自己心中的烦忧,此时我独能做的便是不要招惹他。
无奈天公不作美,非要扰一扰刘承泽的忧思。远处天边的响雷“哗哗”而来,看来是雨近了。我侧首瞧了瞧刘承泽,他不紧不慢地看上我一眼,悠悠闲闲由雪点雕身上斜挎着的布袋子里摸索了把油伞,塞入了我手中。
半炷香后,雨果然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默默将树木及房屋都笼罩进一层轻烟中,雨珠落在伞上,伞外咚咚直响,地上欢欢喜喜跳跃着的一朵朵水花倒似我此刻的心情。
与其说今次去石图宅上拜会很突然,不如说是我听闻阿玛额娘避祸他宅甚感萧索落寞。自与石图太医院雨中短短一叙之后,我一心想要寻求一个清净所在,也算尽一尽自己的孝心。然,出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又闻莲儿所言,对陪护医士一掷重金,再者事关八格格,几个牵扯,我就进了永寿堂。回头一想,也觉冲动,一来,自己这个重金其实并不能成全阿玛额娘避祸一说,二来,豁出去性命的事情,虽然孤注一掷,偶尔也显得稍逊风骚。
我将油伞撑得高高的,遮住马背上的两个人。一阵微风吹过,将雨帘吹斜了一些。雨水迎面而来,油伞遮都遮不住,刘承泽口中“吁”了一声,拢了拢马,雪点雕就驻了足。
“这家店铺的首饰可不比城内的差,你我初次到府上,总不好空手而至,”刘承泽边扶我下马,边解释:“我与石统领虽然不熟,可却见过莲儿姑娘。”他将雪点雕的缰绳拴在近前一棵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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