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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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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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是隐晦地告诉我,让我同他写一写书信。文人,果然就是风雅的很。
我轻笑一下,道:“其实书信也多有不便。”话出了口,才觉得似乎别有一番意味,可我本意只是觉得,书信若叫旁人看了,有些危及。
汪绎顿了顿,我抬眼去瞟他,他贴的离我又近了一些,姿态很是亲密,我心中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里距人群有些远,可我还是觉得不大好,心想应当推拒一下。
眨眼间,他就探到我耳畔,道:“这一事,说来话就长,不过你说得很对,的的确确是见面谈,安稳一些。”见我羞涩地凝视着脚下青砖,他接着道,“梁清标虽已故去十年,可平复帖如今才浮出市井,机会当真难得。”
我的心中突然一阵若有所失,不安地回望着他:“大人您说什么?”女子,果然还是太过感情用事,世事无常,并且无常的从不讲究一个感情。
汪绎借着灯影,含笑好好将我神色打量了一番,像是完完整整记下我的容貌一样,我没看错的话,还是有些柔情的:“是,平复帖浮世,一众文人都垂涎三尺,唯愿传入自己手中。”
算来,他能这样含情脉脉地看我一段时间,也算难得,疏星冷月,凄清欲滴,在这一片清冷之中,我安慰了自己一刻,收了失落,点点头:“是啊,平复帖上至君主,下至臣子,高为达官显贵,低至有些头脸的奴才,但凡识货,哪一个不愿得。”
汪绎此前的举动,着实是我对他的一种误会,现在瞧他,就还是那一副可有可无的气质,他眼梢带着笑意,颔首道:“的确,一念之差,就可错失良机。”我明白,他对平复帖其实渴慕已久。
林中风声飒飒,只见汪绎将我的一只手带入掌中,向着我柔和笑了笑:“宫中总能探到些消息,帮帮我吧。”他提了另一只手,理了理我鬓角碎发,好像我是一副比平复帖更加珍奇的法帖,挑起眉眼,诚心实意地软语道,“不知鶒儿你愿不愿……”
我早就回过味儿来,退了一步,福下身子,心知他这是要好好利用我一回,遂忍了委屈,道:“奴才终日呆在太医院,其实也并不能知道的太多,”良久,平和地道,“研石是个好玩意儿,不过奴才粗笨,也用不太上,汪大人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我想,我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在意,也有些气,但左右思量一刻,还是算了,或许他就是从小被迷了心思,我不与他计较就是了。
言毕,抬脚就走,华美无暇的玉兰灯影下,身后汪绎突然不知所措唤了声“鶒儿”,我一愣,偏头站定一刻,突然提步坚定地向值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是亲是疏(11)

我没有直接回到值房里去,像这种喜庆的日子,其实当值就是虚度时光。因众人都不愿在喜庆之时,乐极生悲,自然就都格外小心。值房后头有片林海,比游廊更为清净。同汪绎这匆匆一见,没解我上一个心事,又带来了下一个心事,我不确定自己心中是不是有些沉重,就溜溜达达走进了林中。
目之所及之处,枝丫横生,林海茫茫,枯木清姿、俊逸挺拔,虽没有夏日时的碧绿叶片,但枯枝上拖着积雪,依旧让人觉得清雅。
远处天边炸开一朵烟火,也不知是谁放的,我抬头望着空中绽开的烟花,它们用粉身碎骨的一种方式,换回瞬间的艳丽,也在所不惜。我知道,如我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自己温暖那个无望的守候。可是,我不愿将这一份情掺了需求。我要的是一心人,不是一人因为自己的需求而被迫做我的一心人。
深林中的廊子里,没有悬花灯,却有月色,花格子被月色投映在青砖上。风一时吹乱了树影,扰得影子都跟着晃了晃。密林深处有条小径,径上深深地覆盖着一层雪,很是雅致,我大着胆子绕出了游廊,走了进去。
积雪太深,每行一步,便会不由自主的陷下去一些。不知不觉,两侧大簇连翘的枝丫越来越密,相互交错抵倚着,此刻它们尚未复苏,唯独枝丫交错纵横。隔着参差枝丫望过去,这头是个偏僻小园,园里尽是些腊梅。
梅花娇贵,若不是温湿皆宜的地方,它们是不会开花的,所以,京城之中,梅花极少见。即便我再觉得腊梅开得太苦,但在雪色里瞧见这样许多金贵的梅花争先开放,还是难掩喜色。索性就想走进园中瞧一瞧。
“……这次出巡你不可再轻举妄动。”寒风夹杂着一个男子深沉的声音吹进我耳中,我一下都不敢再动弹。转身便想走开,却听脚步声渐近,显然,谈话的人离得并不远。我想到月盈的例子,艰难抉择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因慌乱而惊动人家才好。我弯了腰,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在杂乱的灌木丛后,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暗黑亭中被月色照出两个身影。
女子声音犹豫:“这是家恨……”她在亭子中踱了几步,继而道:“……阿玛亲口告诉我的。”
“你们都太愚蠢,”男人有些不耐烦,“我近来虽无什么作为,却也不似你和你哥哥这样胡闹。”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慢慢呼出一口气:“我也知道你得好意,可好意也要有个好法子,不然像现在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女子沉声道:“你说得对,是我不好。”
男子语重心长,好言劝道:“你如今行事千万小心,家恨是家恨,我心中的分量,你难道不知?”又陪了一口叹息,“……不然,你叫我如何安心?”
灌木被风刮的沙沙作响,咳疾未愈,我已忍了良久,半晌,压低了声音,清了清嗓子。自认这声音总是轻过风声,可亭中的男子还是忽然警惕地厉声呵斥道:“谁!”我并没有动弹,但毕竟做贼心虚,被他吓得一惊。
忽然感到肩上被人带得弓得更深,手上被另一只手稳稳握住,有人贴在我身侧,嗓音隐在风中,沉沉道:“藏好了!”我睁大眼睛,看着石图一张正义又英气的脸,身子不由自主地又缩了缩。石图搭在我肩上手安慰地拍了拍。
我定了定神,疑惑胆怯地紧攥着胸口衣裳,灌木丛外,那男人没有走过来,倒是片刻前还十分淡然的女子,忽然露了怯意,颤声道:“我也出来些时候了,得赶紧回了。” 
亭中男子左右望了望,我就觉得这个体态很是眼熟,无奈这二人避开了月色,即便我眼力再好,也还是瞧不大清。半晌,那男人答了声:“也好。”
忽听游廊那一处传来老五的呵斥之声,我看了看身侧石图,他会心一笑,我心道,大约就是来替我们解围的。老五这个声音本不深沉,由此可见,他是故意为之。
眼看一男一女一下被动了起来,借着枯枝的掩藏,朝茂林中走去,徒留一院苦涩寒香。见他们仓惶逃走,我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看着一旁石图,疏了口气,悄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石图从我背后轻巧的把我扶了起来,道:“这位姑娘还挺镇静,先同我离开,难不成想留下被噶礼的人查出来吗?”
我摸了半天,摸出条帕子,揩了揩额角冷汗,抬起头来盈盈一笑:“你瞧我这样子,镇静么?”
我虽不知这事同噶礼有何干系,但感觉自己这个样子应该也算挺怕的,石图脸色变了变,没了调笑,担忧道:“真得吓着了?”月色下,他眉间阴骘顿生,低声道,“噶礼的人很快就能查到是老五,也会顺藤摸瓜,查出是我的命令。”又冷笑两声,边引我沿小路返回,边低声道:“你放心,这淌混水,我决不会再让你淌。”
有一瞬,我还有些蒙,我同石图的交情实在算不上深,起初他对我的好叫凌霜都有些误解,但近日里,据我理解,石图对我绝对不能称之为情,这个情的正主,是凌霜。
想到这一处时,我已被他带出了林子,又安顿在游廊下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他自己则是从一旁拾起了一枝被修剪掉的枝杈,复又折回了我们方才走过的小径。他用枝丫将我们的脚印尽数扫净,又将枝杈掷回原处,才转头看了看我。我心中一阵透亮,他之所以这样待我,一定是因为思慕凌霜的缘故。
有两个长成那副美貌的姐妹,大约真是我的福分,不然,又怎么会有人来照看我。心中推想出来,顿时觉得我这两个姐妹真是不言不语地给我行了不少方便。既然她们这样有情义,来日,她们的事,我也不能丢下不管。
石图见我发怔,打量了我一刻,笑着在我坐着的石阶前头蹲下来:“方才想去寻你,却在这里遇着了,还好叫我遇着了,不然还不是要出大事。”接着道,“还不想回去?”
他这一提点,我茫然地神思蓦然惊醒,这一趟本来也算遛出来的,算算时辰,也该赶回去,匆匆对他抱着个拳头说了句“多谢相救,我赶回去当值了”,脚下就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石图的声音在身后嘱咐:“留神脚下!”
我掩面咳了一声,回头道:“你放心!”话刚落地,就跨空了石阶,但是向前的脚步可没有停,我听着石图在我身后笑了笑,冲前方做了个鬼脸,气急败坏地跑得更卖力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是亲是疏(12)

来时并没有觉得,我顺着游廊走出了这样远,跑回去,也得费上一盏茶的工夫。迎面小风好似利刀割面,游廊上已悬有玉兰灯,我挺兴奋,心知是快要到了,于是就稳下步子,想歇上一口气。
前头不远处,一个身着柔紫衣衫的人影被玉兰灯照出些光芒,她垂头走着,很是无精打采。
我才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看到个人影本能地又是一惊,眯眼瞧清是莲儿的时候,才拍了拍胸口,急走两步跟上她,提了个惯常的声调,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道:“该不是在想什么情郎呢吧?”
莲儿被我吓的不轻,呆愣了许久,才匆匆敷衍道:“哪里来得情郎。”
我扬眉看着她的脸:“那你心虚什么?”
她被我问得有点不自然,我正待深究,却听马蹄踏地声渐近。闻声看过去,快马带得地上积雪飘摇,一派雪尘滚滚中,一匹黑马在值房外的大道上停了下来,紧跟着,便见和宣策马如飞驰而至。
前头黑马上那人向着我和莲儿的方向蹙眉道:“你过来。”他戎装佩剑,分外精神,骑马立于石道之上,道旁更有千种花灯,红紫相间,五色缤纷。意云又是一纯色,人马华丽鲜明,又有壮阔清丽的一番景致陪衬,真比描出的画屏还要好看,养眼至极。
十三阿哥这一句“你过来”对我而言也算听得明白,这叫得一定是莲儿,不然她方才支支吾吾地做什么。我垂头福下身子,独留莲儿怔怔盯着他瞧。显然,莲儿也不如我有见识,她虽知道是叫她,可还是怔了半晌,良久,提步向前走去,可目光还是不能移开半寸。
华灯万点,闪烁荡漾,我看着一身淡紫装束的莲儿,外披一件重紫夹氅,遥遥走过去,越觉得她艳光耀目。十三爷又有个英武俊美的相貌,我心想:这二人也算应了一句壁合珠联,难得二人神情都无形流露,十有九成。本以为他们二人元宵相聚,理所当然,谁料,马上十三爷突然悠悠闲闲提了马鞭,摇摇指了指我,不解风情道:“你过来。”我一愣,觉得他这样很容易叫莲儿误会,偏着头避开莲儿,对他一通挤眉弄眼。 
绝美的花灯悬挂在园中厅廊榭亭中,喧闹处的回廊和石栏也都被装点了,这样偏着头,就觉得半边园子,若星芒散天,珠光撒地,好看极了。
意云在平坦石地上踏了两下,上头十三爷平静地递过来个眼神:“递什么眼色,快过来说。”
我惊讶地皱眉叹了口气,瞟了一眼停在原地,面色不善的莲儿,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奴才的确不该同宣公公递眼色,是奴才的错。”见十三爷平静而好笑地望向我,我忙恭敬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十三爷很耐心地重复提点道:“过来。”
我诚恳地点点头:“是。”迈了过去,小心翼翼停在离意云五步远的地方,眼中瞧见十三爷提着马鞭的手又招了招我,示意我再近一些。才走了两步,十三爷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他随手将缰绳递给和宣,侧顾庄重看了我一眼,像在想什么心事的神情,一阵小风吹过,他叹了口气,解了大氅,故作不耐烦道:“太热了些,你拿着,跟我来。”我们这些奴才的夹氅果然不能同主子们的相比,怀中才抱上大氅,就已觉不着冷风。
夜很深,墨蓝天中,像经水洗过似的,水灵洁净,柔和庄严,月亮很亮,几朵游云漂浮,宛若天灯悬在当中,我亦步亦趋跟着十三爷。他引的路是条温暖宜人的路,七拐八绕由近路穿过一座矮山,开阔处就有个水面冰层,我心中惊叹,咳了两声,不知觉赞叹出来:“真是别有洞天。”
灯火中,一路沉默地十三爷侧了首,浓密睫毛垂了下来,良久才开口道:“还没大好呢?”
我尴尬笑了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谈我这个人比较好,含糊了一声,道:“十三爷找奴才,是何事啊?”
冰面上有积雪,远远看去一片苍白,简直分不出哪里是湖面,哪里是湖岸。幸而冰面上列有几个侍卫,数十架烟火。岸边又有曲径矮林绵延几里。才勉强分得出冰面湖岸。矮林外是处开阔地方,地上立着十几座帐幕,行列整齐。耳听有马嘶声人笑,遥遥相应,蹄声得得,密如擂鼓,应是马戏。
或许是这个含糊让人有些错觉,十三爷亟亟笑了笑:“怎么不好意思起来?”我瞟了他一眼,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辩驳,勉强还其一个微笑。
他仍旧笑了笑:“恪儿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月盈这事说了出来,”他边说边将我引到冰面上,冰面铺着织花厚毯,一点儿都不滑脚,“皇阿玛叫我在和盒烟火过后,将你带过去,应是要赞赏赞赏你。”远处激烈马蹄夹着他的声音进得耳中,“烟火之事繁琐陈杂,我担着这个差事,得先守一守,你在这里等等。”见我颔首称是,他又多停了一刻,看了看我手中抱着的大氅,“衣裳还是披着抗寒,怀中抱着总不会太暖。”
他说话时,我正咳了两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他答道:“奴才不敢……”不敢两字刚出口,十三爷笑了笑,道:“有什么不敢,又不是头一回。”
我干笑两声,不敢抬头,心道,莲儿不知情,这一回定然就要误会我,我哪里还能穿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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