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森回忆录:抗战敌后工作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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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森回忆录:抗战敌后工作追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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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徐达锵来见,自愿参加工作。除系北京朝阳大学毕业,为人诚实谨慎,对法律颇有造诸:惜嫌优柔寡断,一时不能培成骨干。我离绍鲁时,即嘱其代理行动队长。卒因资浅力薄,工作日渐低落。但对上海行动总队交通联络、人员、武器、文件等输送,颇多贡献,功不可没。嗣后上级派罗道隆接任浙西队长,罗曾受过高级训练,又是浙西新登人,本可发挥很大作用,惜其才子气太重,散漫贪杯,受同乡左右,纪律废弛,非特无何工作表现,且损我“大侠”声誉。中共统治之后,罗被苦刑逼迫,跳井惨死。徐亦被迫而死。 







 
  
 


上海之一 因祸得福 再入虎穴




    二十九年年底,接到戴先生亲电,派我担任上海行动总队长。我即物色各种人才,积极部署。自知身临艰危险恶,此去生还机会恨少,很多知交劝我推辞不去,尤其是毛宗亮直言劝阻:“别人千方百计在后方求活,你为何愿去送死?”我则抱定破釜沈舟,认为正偿男儿报国宿愿。在起程之前,陪同岳母、妻女回江山祭拜祖先,叩别父母亲人,当然没有明言将跳火坑,表面还是高高兴兴团聚。在家期间,妻感恹恹欲病,身体不适,请了本地中医把脉,据告已有喜了,大家更加欢喜。

  在江山物色得老秀才周觐光,他已六十多岁,行动蹒跚,仍热心救国,愿意参加工作,周原任上海泥城桥新闸路求古斋书店店员。书店老板周钟麟,也是秀才,其子周愚山,乃上海有名中医丁济万高足,父子俩对周觐光交情深厚,现观光寄居店内,得到他们极好照顾,也是极好掩护。又由周觐光介绍毛泽民来见,毛也愿为我效力。同时情商浙江站译电股长毛钟新,调用干练译电员,他调给我最优秀的杨凤吉同志。杨系河南汤阴人,闻系杨家将后代,开封师范毕业,文思敏捷,志切报国,投入临沣训练班,派在浙站工作。调来我部后,同去上海,担任译电机要工作。随我工作多年,卓着功绩。胜利后与曾计员谢家善同室办公,谢有肺病,密不告人,饮食用具又不分开,杨遂被其传染肺病,并扩传警卫赵昌元、交通杜世德及我儿女葛苓、河光。撤退台湾之后,杨在台结婚生子,病情恶化去世。赵、杜虽勉强压制病情,仍病缠多年,病死台湾。我儿女幸名医储麟荪施用新药及吾妻悉心调护,多年后始得病除,恢复健康。

  二十九年阴历年底,妻为前站,偕老母、幼女及周、毛、杨等自金华起程,经温州搭乘海轮去上海:幸有毛泽民同行,他经常来往浙、沪经商,一切买船票、雇用车辆、找食宿店、办理杂务等,都由毛洽办。在船上风浪甚大,大家都晕船呕吐。妻既怀孕,又须照顾老小,幸葛苓已能学步,不甚晕船,自能嬉玩,但尿布无法洗晒,上下甲板扶梯,因船行颠跛,妻曾由梯上摔下,岳母慌急,勉代操作打理,叮嘱稍息,到了上海,寄往八仙桥旅馆,等待和我会合。

  我在金华送妻等起程去沪后,仍回浙西。安排大部分队员带去上海,只留下小部分仍在浙西对付当前敌伪。并将赴沪队员组织如下:吕国华升为上海行动总队大队长,楼永金为副大队长;下分若干组,黄福林、邢鹤巢、俞樟荣、裘翌均等分任组长;组员各有隶属。即日分批潜往上海。

  上海社会华洋杂处,表面由洋人及高等华人统治,实际基层力量是江北帮、本地帮(或称浦东帮)及嵊县帮所组成。至于宁绍帮、苏锡帮等,乃工商界较有地位的人物,可称中层阶级。嵊县人刚直强悍,常为环境勾诱,除在本地做绑劫生涯外,其力量伸至上海。我有一位嵊县籍知友,乃将级军人,有一天大家闲谈,有人问他:“贵县文物名产?”他直答:“敝县名产是绑票。”他虽开玩笑口气,也是实事实说。我绝无意诬蔑嵊人,我只说明上级交给我这批好汉,对抗战之贡献,发挥极大作用。况他们只是嵊人中极少数,现在风气丕新,更不能与昔同日而语。嵊县人在沪尚有一股力量,就是绍兴戏。绍兴戏实即嵊县戏,多由嵊县女角组成。我行动员运用这些广泛关系,发挥无穷作用。我今细看越剧老演员,发觉尚留四十年前人影痕迹。

  国共两党当初革命运动,得此基层力量甚大:尤以中共,更善运用群众,动辄抬出“英雄”、“模范”、“人民”招牌。戴先生也能掌握群众心理,运用基层力量,振奋士气。每每对部属训话,说到同志壮烈牺牲,总是热泪满脸。重庆中美合作所地区道路,戴都以烈士命名,如:过得臣路(过与敌格斗时中枪倒地,同志背其逃避,过坚拒并要求补击一枪成仁)、曾澈路(曾系华北抗日杀奸团领导人,被日人凌迟处死,暴尸原野。同团残留志士罗长光等,现大都在美国或台湾)、邢鹤巢路、王世杰路(邢、王均我部与敌格斗牺牲者)等等。这比把道路、机场、建筑物等,都用政府领袖的名字来命名,要有意义得多。吕国华大队有这样好的社会关系,分别去沪,顺利潜伏,我无须为他们操心安排。

  行动工作是拿自己的头颅去换敌人的头颅;上海行动总队是全国最大对敌搏斗的单位。这班青年,是代表全国抗敌的前驱,也代表不愿做奴隶的血肉长城。我当此重任,日夜如履薄冰,慎谋细虑,周密部署。但人员、武器、电台机件等运送,煞费苦心。无意中找到刘世桢,刘是江苏盐城人,素为上海建筑业运输黄沙。因上海没有黄沙,英国建筑师发现浙江崇德县章山桥的沙,最适合建筑之用。经常将章山桥黄沙络绎船运上海。刘是船运业的小领袖,也有船往来太湖各县及江北各地。他夫妻都热心爱国,我即利用其来往船只,运送人员、武器、电台机件等。敌伪对这些船只经过关卡,虽也检查,只是看看,从无盘查。刘帮我做了很多工作,建功甚大:我即委其为联络组组长。这条航线,是我补给的生命线,好像越战时的“胡志明小径”。抗战时期拚死战士,随处都可找得,而能发挥特种作用者,则如凤毛麟角。我解决了运输补给问题,即于民国三十年三月初,由刘世桢陪同,经塘栖至沪杭线小站,搭火车去上海,与妻等会合。

  我们租住英租界康脑脱路。岳母、幼女以及杨凤吉与我们同住,全家男女老幼,成为自然掩护。这个家,也是我的总部,由妻总理内勤文件,杨凤吉掌管机要译电,指派周觐光为内交通,他老弱文人,住求古斋书店,绝不引人汪目。派毛进发为总交通,他与我同村,自小一起长大,曾受临沣特训班训练,自然忠实可靠:每天收集各单位报告,交给周觐光,再由周送来总部。我则经常亲巡各单位或每个人,了解工作情况,并予当面指导。布置初定,即展开工作。当初电报,都由交通员专程送浙西拍发,自极不便,上级乃指派张行周来沪,限期建立电台。 







 
  
 


初建电台及被敌破获




    上级欲我迅速建台,即今东南区电讯督察赵容德(曾化名刘醒吾)就近调用浙江站干练报务员张行周,自金华经浙西,由刘世桢伴送至临平,搭火车来沪,我派毛进发接待。三十年七月间,先在新闸路租一亭子间建台通报。工作月余,因为环境单纯,易引人注目,九月初搬往白克路斯文里与朱岑楼同住。那是一家二楼二底的老房子,楼下是印刷工厂,朱、张同住楼上。他俩一年前在浙江已相识,这样互有照应。但为便利身分掩护,上级令张结婚;他乃邀其未婚妻胡封如由定海来上海,草草完婚。朱迁他处居住,楼上由张夫妻独住。嗣觉该屋太过简陋,楼下印刷机开动震撼楼上,张发报时滴答之声,楼下亦隐约可闻。为安全计,于十一月初迁往法国公园吕班路花园坊五号四楼。通报本甚顺利,讵不久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占租界,大肆搜捕反日分子,游弋巡逻侦测通讯电波,张台不幸被破获。

  三十年十二月十五日深夜,张刚通报完毕,上床就寝。日便衣宪兵五六人及法捕房华探一人,敲门入室搜查。被其搜出收发报机,日宪问系何物?张答收音机机件。日宪打他几个耳光,未再多间。即将张夫妻及搜出东西押上门口囚车,到了车上才见二楼房东读大学的儿子已先被捕。平时相遇,只点点头从未互通姓名。押至九四川路日宪兵本部,被关入地下室木栊内,栊内挤满十多人。十七日才被提审,日宪劈头竟问:“你与延安如何联络?同党还有什么人?”张实答:“我是重庆地下工作人员,与延安没有关系。”这一下大出日宪意料,把他们傻住了。于是追问单位、番号?负责人是谁?平时做些什么工作?张答:“我只负责电讯联络,其他一概不知。”再追问与上级如何联络?张答:“每日下午在约定地点见面,一天不见面,即失联系,我们已两天没有联络,必知我出事了。”日宪追问不出要领,把张毒打一顿,押回木栊。以后提审一二次,始终追不出什么,每次被毒打一顿,押回木栊。张妻也被提审三次,她实在什么都不知道:日宪看她一副可怜的表情,如系无辜眷属。十二月三十日把她释放。她为抗战同受苦难,六年前初冬,为儿女从衣架上取毯御寒,上了凳子没有立稳跌倒,脑震荡昏迷而终。言念同患难袍泽,唯有掬泪远吊!

  据事后调查,张行周夫妻被捕,毛病出在国华影片公司管宣传的张冰独身上。他似共党分子,房东儿子是左倾学生,与张冰独有来往。同案被捕者有张冰独、音乐家陈歌辛、画家冉熙、剧作家柯灵、著名电影明星周曼华、韩兰根等,都是当时上海红人,都关在木栊内。张行周因受房东儿子的牵连,受池鱼之殃,故同时被捕。那时日人认为中共只是摇旗呐喊的反日,利用报刊文字、影剧、画艺的宣传反日,将其有形组织摧毁,即算了事,不像国府真刀真枪的抗日,只要一被发现线索,即穷追不舍。对张初视为共党分子,故未设暗卡守候。因此,我及联络交通人员,都没有落入陷阱,且张应对得宜,故亦没有连累其他同志。日宪最后一次提审,问张能否再架电台与重庆通报?张答:可以试试。但是断了多天,对方是否还在呼叫?则没有把握。”

  “他们想想也有理由,就此算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将张自日宪兵本部移送沪西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伪特工总部,交给伪方处理。影星周曼华先行释放,还代张行周带给我一些消息。 







 
  
 


重建电台




    张台被破获,暂时只好将电报送浙西拍发。对我这样庞大的行动机构,必须时刻联络,故上级十分焦急,严令东南电讯督察赵容德,立即遴选干员来沪建台。赵调李效实同志前来,仍由刘世桢连同电台陪送来沪。李系上海南市本地人,家有老母,适宜掩护。他原在江西马当要塞工作,日军攻击武汉外围时狂炸马当,李左掌被炸断二指,此时刚刚医好,恢复工作。我即今其在家建台,与重庆通报,并与军统局东南办事处连络。我经常派总交通送发电报,有时为争取时间,重要电报多由我直接送发。一切都很顺利。李除认真工作外,并考入大夏大学修业,有学生身分,行动更加方便。以后各单位虽常出事,连我也被捕,始终未波及李台。

  我能迭创奇迹,得力李效实与上级密切联系之功甚大。三十三年二月,我脱险回后方,嘱李为我队国际情报站郑庭显收发电报。到了胜利前夕,郑站被敌破获,李受牵连,被日宪捕去。旋日投降,李非但没有受苦刑,且给李食米一袋,释放回家。那时市区食米奇缺,居民每天须排队购买配给米,盖因洋米无法输入,四乡之米,则因敌伪搜括及游击队活跃,日军封锁盘查甚严,只少数人在冒险背负运入少量食米。日军则存有大量粮米,此时已到投降末路,才故示大方,赠李食米。胜利后我回上海,李常来我家坐谈,他的谈吐、思想渐趋左倾,同情共产党。中共统治大陆之后,失去联络,不知其以后吉凶祸福。 







 
  
 


全面展开行动




    朱岑楼在浙西督察任内,难展其才,求我让他同去上海。他本沪区情报组长,我即派其担任情报兼行动队长。他即率领原有干部王学义、范承贵、牛复等去沪,与其原来潜伏人员恢复联络。其中最出色的是崔玉宸、崔宪章父子,他们是山东人,有齐鲁雄风。宪章乃一热血勇士,其父为其耳目、掩护,招纳若干爱国青年,成立行动组。及枪械到手,不论日军巡逻、岗卫,只要一有机会即予狙击。朱在浙西经年,郁郁不得志,也趁此大展拳脚。我见崔狂热过度,恐怕失事,促朱劝诫,讵崔未遵从,一夜连袭数处日军,宪章负伤被捕,遭惨刑处死。刚开始工作数月,即牺牲最忠勇同志。抚今思昔,益增我心伤痛!

  朱失此勇将,自极哀痛,以后行动加倍小心。但仍犯了一次错误:当时上海伪大道市政府,有一什么主任,已忘其名,为日作伥,侦破我方工作甚力,上级密令制裁。朱岑楼自告奋勇,收买伪大道市政府内线,事先说明目标体貌、衣着及所乘之包车,并约定手势、暗号,朱亲自督率行动员执行。讵在预计之时间,该汉奸没有出来,内线挥挥手,示意“目标没有来,大家回去吧!”不料另一汉奸乘车出来,体貌与所指定目标也有点像,潜伏附近行动员,误以为目标来了,趋前三枪,错杀非应杀之汉奸。受上级训诫一顿。嗣后朱乃改换目标,狙击日人,都找有利机会下手,惜多是小萝卜头,没有杀到重要敌酋,只予精神威胁。而每次狙杀之后,日军即将当地封锁,不准人民出入,责令该区住民交出凶手。当然交不出人来,故封锁多久,由日人任意决定,苦了当地人民,连买菜、买米都生问题。日人想尽方法对我防范,以后与伪政府共谋组织“自警团”,强令各街坊住民,日夜派人轮班巡逻守望,有点像中共民兵队、街坊会。这种自警团,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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