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合集 by:朱夜(re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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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合集 by:朱夜(rednight)-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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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哏咽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们会处理掉。。。” 
 
 
  “这部分比较特别,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就留给你了。它很漂亮,不是么?它总是把最漂亮的一面留给你。” 
 
 
  那人早已说不出话来,紧紧捧着盒子,泪流满面。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强忍着哭声不停地点头,连句感谢或者客套的话也说不上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转身快步走回实验室。 
 
 
 
 
 
 
 
 
 
 
 
                                 2004…3…10 
 
 
 
 
 
 
 
 
 
 
 
 
 
 
 
 
 
 
 
 
 
 
 
 
 
 
一个神明的诞生 
 
 
 
 
 
 
 
 
那是“扬州十日”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地点是从江宁悄悄开出的一条船。港口已经被封锁。但是为了逃命,凡是有点钱财和有点办法的人,还是能从这个江南大港里开一条船出海。 
 
 
  船上有11个人。船长和2个伙计;一个不露姓名的中年男人,头上被砍了一刀但还能扶着墙走路,用印着药店字号的脏包袱皮包着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个裹着据说是拣来的女人丝绸衣服、捧着据说是拣来的一包金银的饭店伙计;一个地主带着他的妾和2个不满10岁的男孩;一个胡子拉茬、乍乍呼呼的书生和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披风里的看不出身份的少年。 
 
 
  船上没有罗盘,只能在目力能及海岸的地方航行。为了躲避对触犯海禁的船只的追杀,从出发那天开始,船只在夜间航行,到了白天就收起船帆,藏匿于惊涛骇浪和险恶礁石之间。据说哪一天海浪突然平静下来了,就是目的地琉球到了。 
 
 
  船上的乘客和船员,除了那一家子人以外,全部互不相识。每个人只吃自己带的食物,白天时间都在甲板下隔开的货架上,各自占据一块地方,在晕船的痛苦中,麻木地等待着下一次出发。但可怕的流言传播得不比鸡犬相闻的村镇慢。从“留发不留头”的清兵,到会发掌心雷劈死人的碧眼红毛人,甚至还有最最骇人的豆兵。 
 
 
  据说东海之深处有一个妖岛,岛上巫师能装扮成普通中原商人的样子,从商船上岸,进入富饶的港口城镇。夜间无人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豆子,撒在月光下。它们一吹到海风,立刻变成四、五尺高的小人,他们身携锋利的小刀,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这些城镇的财宝就全部归巫师所有。这些豆兵刀枪不入,无人能挡,但一见阳光就会变回豆子的原型。如果有人无意中拣了这粒豆子回家,全家都活不过半夜。那些吃了这种豆子的人,很快会七窍流血地惨死。 
 
 
  上船前我看见地主妾的包袱里有一包炒豆子,每当孩子哭闹的时候她就会摸一些出来分给他们。但很快她就把豆子全部倒进大海。孩子们哭闹了一阵,精疲力尽后昏昏睡去,暂时忘却了饥饿和恐惧。但豆兵的恐怖,已在每个人心里投下了阴影。 
 
 
  “我才不信有这种鬼东西!”那书生兴奋地揉着鼻子,站在船头嚷嚷道,“看!月亮这么好!要是有壶老酒,碰上几个情趣相投的朋友,吟诗作画,好不快哉!” 
 
 
  “吵什么!”船长低声呵斥道。他猫着腰掌着舵,阴郁的眼神始终不离模糊的海岸线。 
 
 
  一个男孩发起了烧,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地主的妾在船舱里暗暗地抽泣。我以为地主会呵斥她,就象船长呵斥那傻瓜书生一样。但他并不在她身边。他正和店伙计一起在船舷右侧窃窃私语。 
 
 
  “这条船上有血腥气。”地主说,“你闻到没有?” 
 
 
  “是那个破脑袋的头上发出来的吧?”店伙计说,“这小子好命大!看那样子,也许是个逃兵。” 
 
 
  “不是。”地主斩钉截铁地说,“这船上有血腥味,有杀气!”他圆睁双眼,目光不断朝对方闪烁,用力地暗示一个不能明言的观念。 
 
 
  店伙计突然恍然大悟,脸上显出恐怖:“你说的是。。。。” 
 
 
  地主马上拦住他的嘴:“不能说出来!”他一手食指和拇指相扣,围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现在是夜里,叫他的名字,他听见了就会现身!” 
 
 
  店伙计颤抖的声音说:“然后我们就会一个个被。。。。”话没说完,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们对面站立着,打着哆嗦。过了一阵,店伙计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能肯定船上有这个?” 
 
 
  “嗨!我见过!” 
 
 
  “啊!” 
 
 
  “我见过被杀得连条野狗都不剩的镇子。就在我堂兄的亲家那边。满地都是血。除了血,就是一股扑鼻子的杀气,和这船上现在一样。听说要破了他的法术,只有一种办法。这办法可是得道的高人指点我的。” 
 
 
  店伙计将信将疑地说:“现在是夜里,他怎么不出来?” 
 
 
  地主有点窘迫,支唔着答不上来。 
 
 
  店伙计好象有点明白过来,转而追问:“你既然有得道的高人指点,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些?是不是要我买你那个破人家法术的办法?”他咧嘴笑起来,牙齿在暗夜里反着白森森的光。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他大咧咧地说:“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这个?”他圈起食指和拇指,做出一个小小的圆形。 
 
 
  地主眯起眼睛,目光如镰刀般割破了店伙计的心理防线。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认识你--我在日升祥绸布号店堂里见过你。你专门管女客还没来得及拿走的定制衣服,好象还顺带看管绸布号的银箱。那是大白天。我没有看错。所以我知道你不是。” 
 
 
  店伙计愣了一下,绷着嘴角哼哼地笑了:“老先生好眼力!好记性!” 
 
 
  海风吹来的寒气,让两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 
 
 
  地主紧紧逼问:“只有我们俩肯定不是。我们要联合起来,把他找出来--”他做了个挥刀砍下的手势。 
 
 
  店伙计漠然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肯定你那个法子有用?” 
 
 
  地主也急了,声音有点大起来:“我看你一直朝我打眼色,我还以为你是个有心有胆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个胆小鬼。那你到底是要对我说什么?” 
 
 
  店伙计嘿嘿一笑:“老先生,我可没你这么深明大义,古道热肠。我只看到比较近的东西。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好象是个女人?” 
 
 
  地主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怎么可能!他自己走上船的。一看走路样子就不是。” 
 
 
  店伙计阴阴一笑:“没裹过脚,不一定就不是女人。” 
 
 
  这场密探不欢而散。地主离开后,店伙计对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有时怪笑一阵,但恐惧最终抓住了他。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确定这地主是不是那个不可言说的东西。 
 
 
  孩子仍然在呻吟,女人仍然断断续续地抽泣。破头的中年男人在昏睡。少年一言不发。他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巨大的黑色斗篷中,清秀的脸上苍白无血色。 
 
 
  只有书生兴奋依旧,挨个地骚扰每一个人,要和人家吟诗作对。最后他主要集中于纠缠始终沉默的黑衣少年,躺在他脚边大声颂念肉麻的七言诗。整个白天他都藏在舱底最黑暗的角落。也许白天睡够了,他现在精力相当旺盛。他似乎有着没完没了的想法,唠叨着他在琉球的光明前途和美好未来。在那些诗的间隙里,他不停地说:“到了那里,一切都好了。”  
 
 
  太阳慢慢升到天空正当中的时候,地主的小儿子死了。 
 
 
  船在一片无名的海礁边下了锚。船长催促那女人把死孩子丢下海。 
 
 
  “船上有死人不吉利。”他反复说,“海鬼闻到味道会追过来。” 
 
 
  那女人已经哭干了嗓子,死死抱着她唯一的亲生儿子,嘶哑地发出单调的“啊啊”声,对任何人的说辞都没有反应。 
 
 
  “你看看你的女人!”船长指着她对地主说,“你去管教管教她!要是她再不放手丢掉这个死孩子,就把她一起丢下去!” 
 
 
  地主没吭声。他正妻生的长子小狗般蜷缩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船长越来越烦躁,在狭小的船舱中不断来回踱步,他走过那女人身边的时候不断咒骂,故意踩踏死去的孩子耷拉在地上的惨白的手指。指甲被踩裂,浓黑的污血从裂口渗出一点点,就不再流淌。 
 
 
  “看!他死了!死人留他作什么!”船长咆哮道。 
 
 
  但那女人疯了一般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抱着儿子的尸体。船长没有办法,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香炉和一束香,到船头去烧香。在舱门密闭的船舱里,死亡的腥气越来越浓。人们在海浪规则的摇晃和女人单调的嘶哭中昏昏欲睡,但谁也睡不安稳。 
 
 
  天色黯淡下来,船长把睡在船尾的水手叫醒起锚开船的时候,船舱里暴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混乱和骚动席卷昏暗的底舱。船长掀开舱盖才探了一下头,便被一双干瘦的沾满浓烈死亡气息的手抓住了衣领:“我的儿子!还我儿子!”披头散发的女人形同鬼魅,痛不欲生。她越过船长,四肢并用地爬上甲板,嘶哑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哀鸣。“我的儿子!还我儿子!”她抓住一个水手的头发大力摇动。 
 
 
  船长终于忍无可忍,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叫魂啊!臭婆娘!” 
 
 
  那女人被打得在地上滚出两步远。她蠕动了几下,艰难地扶着船舷爬起来。突然她指着海面叫道:“儿子!我的儿子!” 
 
 
  地主失声叫道:“不好!她要跳下去了!快拉住她!” 
 
 
  船长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念念有词。 
 
 
  店伙计吓黄了脸,嘟囔说:“该不是海鬼吧?海鬼可千万不要上船来。” 
 
 
  船长大声招呼水手起帆开船。海浪咆哮的声音中夹带着风的嘶喉,犹如哭泣的呜咽。 
 
 
  那女人扶着船舷向外用力探出身子,她似乎摇晃了一下,回头看看船上盯在离她5、6步外的地方的人,脸上突然平静下来。一阵风吹过。船帆鼓涨起来,拽着桅杆的绳子发出筋骨离断般的吱嘎声。等人们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船舷的时候,那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店伙计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她。。。被。。。海。。。那什么。。。带走了?” 
 
 
  地主顿足哭号:“老婆啊!老婆!救命啊!救人啊!”但是他一步也没有向船舷挪。 
 
 
  船长吼道:“住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这地方太不吉利!” 
 
 
  众人陆续离开甲板回到船舱底下去。书生咋咋呼呼地紧贴在黑衣少年身边,不时发出类似吟诵的怪声,仿佛要吸引少年的注意力。但少年坚决地注视着海面,没有看他一眼。他怏怏地独自走下船舱。 
 
 
  黑衣少年走近船舷。他的步伐很轻柔,也许他踏过水面都不会留下涟漪。 
 
 
  海的夜晚迅速地降临了。没有星光的闪烁,水面一片漆黑。 
 
 
  少年回过头,走过仍然呆立在甲板上的地主身边,把手在他肩上搭了一把,象是要表示安慰。地主哀哀地干哭着,被他的手一碰,突然顿住了哭声,诧异地盯着少年清秀的脸。 
 
 
  “船上有妖孽。”少年轻声说。他的声音很轻柔,如同溅到甲板上的一小片水花。但地主的心里如沸油中落下水珠般炸开了锅。 
 
 
  “船上有蹊跷!”舱底,那很少出声的破头的中年男人说。他借着蜡烛光,仔细验看船舱边上一个小窗。木窗上镶着明瓦,必要时可以从这里射箭抵御海盗。但现在窗沿上有残余的浓黑的血迹。虽然孩子的尸体消失不见了,但死亡的气息仍然挥之不去。 
 
 
  书生悄声问店伙计:“那人的老婆没浮起来?” 
 
 
  店伙计压低声音回答:“我吓软了。没敢去看。” 
 
 
  书生摇头说:“唉,这船上戾气太重。我以为看不见那死孩子她会好过一点。可是那女人好象已经成了失心疯,不可救药了。” 
 
 
  店伙计摇头说:“出鬼了。那死孩子就这么一下子不见了。” 
 
 
  中年男人用手指拈着地上一片污浊的碎屑,很肯定地说:“有蹊跷。” 
 
 
  店伙计打着哆嗦,凑上前去问:“有。。。什么?” 
 
 
  中年男人抬眼从狞厉的伤口中间望向他,。他吓得忽地退了半步,正好踩在书生的脚上。后者“嗷”地大叫一声,扭头诹了一句半文半白的话,意思似乎是不必惊慌之类。但没有人理睬他。 
 
 
  中年男人扫视了船舱中的人,大声说:“列位,偈云:百年修得同船渡。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和蝼蚁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人,好不容易逃得一条性命,能共坐这条船是大家的前世修行所得。到了这个份上,有什么事情也不用瞒着。” 
 
 
  地主悄声对店伙计说:“你猜那黑衣的是女人,怎么没猜这家伙是强盗?” 
 
 
  店伙计牙齿直打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中年男人把手中的一小片东西展示在烛光下:“看,这是人骨,是利刃所为。”说着,他从内衣里突然拔出一把短刀。满舱的人发出一阵尖叫。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沉着地说:“不用怕,这是我防身的短刀,平时从来不拿出来用。但镇江陷落时,连它也饮过敌血。现在它的刀刃已经缺口,绝对没法把一个死孩子切成碎块从这个小窗里丢进海里。各位当中必定有人身携削铁如泥的利器。” 
 
 
  人群顿时哗然。 
 
 
  “我没有!”地主失神地嚷嚷,他翻来复去地说着这句话。 
 
 
  “啊!利器!”书生兴奋地叫道,“好呀!有海盗就来吧!有海妖海鬼也不怕!” 
 
 
  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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