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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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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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萧峥出征的模样,从容不迫,指挥若定,好像根本不是要去打仗,只是一场随性的远行。
在他身边两三步处,站着一脸平静的萧端。
他没有皇帝的这么多感慨,只是觉得有些欣慰,终于有一次叔叔出征,是他亲自相送了……
下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杂乱无章却又迅疾无比,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子略显惊慌的呼声。
城楼上的显贵们纷纷低头看去,一道淡青色的人影坐在马上狂奔而至,直朝军队前行的方向而去。奔跑了一阵之后,似乎终于摸清楚了马的脾性,那人一扯缰绳,勒住了马,而后便在周围百姓惊愕的眼神中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皇帝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抽了抽嘴角看向萧端,“文少傅莫不是睡过头了?至于这般慌张么?”
萧端难得对他有好脸色,“许是好一番犹豫挣扎才耽误了时间吧。”
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顿,他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低声笑道:“听闻她已然总揽朝政,陛下感觉如何?”
皇帝陛下顿时面如黑炭……
下方又是一阵骚动,前面正在行进的军队忽然停下,一人跨马而来,迅疾如风。
到了跟前,他一勒缰绳,看着眼前犹自大口喘息的女子,好笑道:“不是叫你别送么?怎么还是来了?”
“我、我……”文素坐直身子,平稳下喘息道:“总要来的,我要看着你出征,再等着你凯旋。”
萧峥面色微动,眼中融出阵阵暖意,点了点头,凑近一些低语:“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谨慎万分,千万不可出错,只要没有让人下手之处,便可安稳无忧,切记切记。”
文素点了点头,“我记着了,你放心。”
萧峥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干咳一声,复又看向她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他的眼神已然昭示了一切,文素想起他那晚的话,点了点头,脸红着垂了眼,“嗯,我等你……”
城楼上的皇帝目瞪口呆的喃喃:“难不成他们……”
“陛下才发现么?”萧端笑的嘲讽,好似在说,你完全被他们这对儿给玩儿了!
五二章
自从新帝继位以来,大梁的朝堂就从没安生过,所以乍一安静了,文素还真觉得不习惯。
此时金殿之上,诸位大人十分沉默,垂眼的垂眼,扭头的扭头,表示不理睬她这个另类分子。
文素撇撇嘴,看向龙椅上的小小少年。
皇帝此时还在郁闷,接触到她这视线,立时犹如一桶冰水瓢泼而下,所有思绪瞬间清醒。
身为帝王,面对臣子时情绪不可外露。这是她教他的,而他却未曾做到。
皇帝低咳一声,沉声道:“诸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
玉阶下的人抿唇而笑,好似赞赏。见此情形,皇帝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愉悦来,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不自然。
“起奏陛下,臣有本奏。”丁正一精神抖擞的出列,眼神睥睨的扫过文素,就差冷哼出声了。
“首辅有何事要奏?”皇帝瞄一眼文素,神情严肃的问道。
“老臣想起沿江漕运一事拖延至今尚未解决,文少傅年前从沿江过来,轻车熟路,说不定便可将这难题给解决了,所以才赶紧提了出来。”
话音刚落,已然响起文素的笑声,“首辅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摄政王领兵与沿江地带作战,漕运一事的确拖不得,既然大人这般看得起本官,本官岂能让您失望?”
她知道这是刁难,可是对她来说却并不困难。
当初平息水患之后,摄政王在沿江地区安插的官吏都是他自己的心腹,再加上林瑄这个熟悉当地水系之人,一切调度都可以顺利进行。
萧峥当时这番安排本就是准备要解决漕运之事的,却没想到为文素解决了一个麻烦。
丁老爷子见她这般气定神闲,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看她这般直接盯着自己,毫不退让的模样,当初那个在朝堂上怯懦安分的乡野姑娘哪儿去了?
还说什么凡事有陛下和诸位大臣在就不用担心了巴拉巴拉……
掀桌啊!这丫头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嘛!
文素对他的气愤视而不见,径自对皇帝禀报道:“既然如此,微臣建议此事交由工部郎中周大人去办。”
被点了名的周贤达立即出列应命:“下臣愿为陛下分忧解劳。”
皇帝忽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无力的挥了挥手,“好吧,准奏。”
于是丁老爷子彻底悟了,这丫头不仅扮猪吃老虎,她还仗着摄政王的势力狐假虎威!!!
一场火力不大的拉锯战闭幕,小皇帝情绪恹恹的返回寝宫。刚走入御花园便看见一道白影款款而来,唇边的笑意让周围的名花碧草也失了颜色。
“参见陛下。”走到近处,他草草行了一礼,看着无状,却让人只当是不羁。
皇帝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平阳王这是从何处而来?”
“刚去探望了太后,陛下早朝结束了?”萧端的表情好似在于兄弟闲话家常,温和而亲切。
皇帝一直不喜欢这个哥哥,只因他太过深沉,完全猜测不到心思,不过见他这副模样,倒忽然想起了文素当日的教诲。
对这种心机深沉者,要有驾驭的信心!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直直的望向萧端,虽然是仰着头,但神情沉稳非常,暗含笃定,便又减去了浑身的青涩,平添了几分气势。
萧端对他这眼神微微感到些不解,面上却仍然笑若春风,“既然遇见了陛下,不如一起走走吧。”
皇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对旁边的福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远远退去。
二人走向花园深处,踏着鹅暖石铺就的小径走的不疾不徐。
“陛下这些日子似变了许多,想来是素素的教导颇有成效啊。”稍稍一顿,萧端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是陛下天资聪颖。”
皇帝走在他身前几步处,闻言不禁有些诧异,转头问道:“你叫她素素?你们关系很好?”
“自然,陛下忘了她是住在摄政王府的么?”
皇帝眉头轻蹙,想起那日送别摄政王时的场景,心中已然隐隐生出不悦。
萧端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其中狡黠一闪而逝,“陛下可能有所不知,此次平叛之后,素素与我们的皇叔应当就能成就好事了。”
“原来如此!”皇帝冷哼一声:“难怪会将朝政大权交给她!原来他们是一家人!”
“哎呀,真是失言!”萧端故作恍然,忙不迭的解释:“陛下切莫误会,皇叔怎会感情用事?他这般安排必然是有他的道理,陛下稍稍忍耐一番,朝政大权总会回到您手中的。”
这句话正中红心,皇帝反而越发愤怒了。
没错,他对文素总揽朝政感到不满的地方不是因为她是外人,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因为如此一来,他没了顺利接权的机会。
陛下已然九岁,若是寻常人家的孩童,这还是个玩耍的年纪,可是他已然经历了一年多的朝政洗礼,加之天资聪慧,这一年里,稚气渐渐脱去,心智渐渐成熟,他早已不再满足做一个空手皇帝。
历史中不乏年纪幼小便掌大权的皇帝,凭什么他不可以?摄政王在也便罢了,不在的时候竟也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试一试的机会也不给!
原来如此,原来是要将权力交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保管,待归来后再继续把持朝政么?
好计策,好谋划!
越想越气愤,皇帝一甩衣袖,愤愤而去,甚至都忘了身边还有人。
萧端目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竟然发现其中隐隐透出了丝丝英气与威慑。
可惜啊……他勾唇轻笑,纵使聪明,火候不够,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平阳王爷为何要对陛下说这些话?”
夜晚时,酒楼包间内聚会刚刚结束,陆坊尚未离去,听了萧端将白日的事情说过一遍之后,不禁讶异非常。
“自然是要行动了。”萧端说的不紧不慢,悠悠然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微显细长的双眸因酒气熏染而半眯着,朦胧婉转,媚态横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陆坊郁闷的在他对面坐下,“可是您这么一说不是挑起了陛下对文素的怨气了么?若是出什么事,王爷回来,你我如何交代?”
“哦?”萧端失笑,“怎么,你还忠心的替叔叔护着素素么?”
“那是自然,王爷临走前都交代过了。”
“哈哈哈……”
萧端忽而放肆大笑,甚至还用酒盏敲了敲桌面,待笑声停歇却又什么也没说,只在陆坊惊愕的眼神中起了身,施施然走向门边,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坊,可知本王为何要你当时主动请缨?”
“下官不知。”
萧端头未回,只是意味不明的轻笑,“因为本王正是要激叔叔主动出征。”他转头,对上陆坊惊愕的视线,“现在你可知要如何做了?”
陆坊呐呐的摇头,怔忪的喃喃:“下官愚钝,不知……”
“唉……确实愚钝。”萧端摇头叹息一声,终于正色道:“本王要你在接下来的调度中克扣兵器。”
“什么?”陆坊大惊失色,“那让王爷如何在前线作战?”
“克扣的是补充的兵器,待发现短缺也要数月,届时便是一触即发之时。”萧端淡笑,眸光凛冽,“放心,本王此生会牺牲任何人,也不会牺牲了叔叔,他可是要做帝王的。”
陆坊不知所措,完全懵住,眼前的人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他跟随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也摸不透。
萧端抬手将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撩到背后,深如幽潭的双眸自陆坊脸上轻轻扫过,似笑非笑,“且安心吧,还是准备给叔叔做一身合体的龙袍吧……”说到此处,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伸手一拉房门,走了出去。
春日的夜晚尚有凉气,大街之上清清冷冷,他一袭白袍,缓步而行,头顶孤月淡照,清瘦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暗影。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的父王终于在病榻上合上了双眼。叔叔萧峥挡在房门之外,没有让他去看,而是将他牵走,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
一个少年,一个孩童,俱是孤单之人,但毕竟当时投在地上的影子还是相互依靠的。而如今,只有他一人,默默前行,默默算计,连最亲的人也要利用。
踏入王府大门时,早已夜深人静。
他脚步未停,径自走入东暖阁,却没休息,片刻后走出,又去了文素居住的院子。
院中尚且亮着烛火,被摄政王特地留下保护文素的赵全忠心耿耿的守在门边,见到他到来,礼貌又热情的打招呼:“原来是平阳王爷,属下有礼了,这么晚还来见文大人呐?”
若是往常,萧端定要与他闲话几句,甚至是玩笑一番,然而近日却一脸冷寂,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敲了敲门。
“请进……”
文素话音未落,人已推门而入,她自桌后抬眼看去,就见萧端沉着脸一步步走近,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把银票放在她面前。
“这是本王现在手头所有银两,你带着它离开王府吧。”
“哈?”文素莫名其妙,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吞了吞口水,却没有去拿,“平阳王爷,大晚上的不带耍人玩儿的。”
“本王是认真的,念在一场相交才给你一晚时间。”他走得更近,倾□子,手撑在桌面上凑近,紧盯着她的双眼,声音森寒:“此时你若不走……以后可就走不了了。”
文素怔了怔,继而失笑,将银票推到他跟前,“平阳王爷还是莫要再开玩笑了。”
萧端眼神微微一闪,站直身子,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未发一言便转身离去。
“哎,你的……钱。”文素伸着手要叫住他,门已被关上。
她垂眼盯着面前的银票皱了皱眉,突然这是怎么了?
五三章
光阴似箭,自从大权在握,文素简直每日忙的如同陀螺,旋转个不停,转眼时已入夏。
沿江地区如今已然烽火连天,萧峥来过几封信,不过因为忙碌,皆是寥寥数语。然而一旦动情,再闷骚的男人也会柔情万种,所以字里行间关切满溢自不必说。
只是他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因此有关战事,只是零星半点的提及了些,好在都是好消息,文素也就放心了。
朝廷众位大臣依旧对她进行冷战不合作态度,连刘珂也有些回避。文素明白他身为皇帝心腹的艰难,也不在意,甚至还十分配合的与他保持了距离。
表面上是相安无事,不过文素看的很清楚,丁正一那些人已然视她为眼中钉,内里波涛暗涌,只怕有些不妙啊。
不过她没时间去关注这些,因为很快她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户部左侍郎找到她,诚惶诚恐的禀告说前方战事吃紧,而军饷却被户部尚书给扣了。
文素闻言大惊,左思右想没有头绪。
她在户部待过,知道户部尚书是保皇党之一,算是丁正一的左膀右臂,然而就算与摄政王作对,也不可能胆大妄为到这般地步吧?克扣军饷可是重罪啊!
因为是左侍郎私下相告,文素起初还有些不信,然而一连两月未再收到萧峥的信件,才明白情形可能的确出了变化。
文素顾不得其他,连夜入宫觐见,却被皇帝拒之门外。
福贵拦在门口小心的陪笑:“少傅大人见谅,陛下这几日有些喜怒无常,您也知道,天儿热了嘛……”
文素摆了一下手,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就走。
她没有时间虚耗,战场之上,生死对决,岂能有丝毫差池?军饷一定要尽早送到江南。
谁知祸不单行,军饷之急尚未解决,连兵器也告急了。
这次是周贤达带来的消息,他负责漕运一事,离开沿江地区返京时,萧峥将一封盖着私印的信件塞给了他。
文素接到信时,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眼下青灰一片,整个人却不见疲态,见周贤达自袖间取出那封信时,简直是立即就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冲了上去。
信件拆开,只有寥寥数语:
“其中有诈,千万小心,不可犯事。”
小心?这个时候怎么反倒顾着叫她小心?难不成要看着他在前线孤立无援?
文素揪着信件,咬着下唇苦苦思索,直到被周贤达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周大人,”她一脸冷肃,急切道:“漕运可已畅通无阻?”
周贤达对沿江情形也略有了解,不敢怠慢,忙道:“不负王爷与少傅所托,已然畅通。”
“那便好,既然如此,你便亲自负责押运,两个时辰后启程,本官马上便会将王爷所需之物尽数奉上。”
周贤达一愣,她已快速的出了门,带着赵全直闯户部而去。
马车一路疾驰,然而刚出了闹市,却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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