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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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表雄风-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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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人那条长廊,只见房门仍然开着,房中没有人影,便走进去,一直走到对面窗户边,悄悄向下面窥看。
  只见楼下一共站着四个,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满头乱发,虬髯绕颊,一看而知这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整理过须发了。不过身上一件道袍,倒也体面得很,生似才穿了没有几日。
  在他后面的三人,年纪都在四五旬之间,个个道貌岸然,腰悬长剑,气派甚大。
  史思温看了一下,便明白那个高大而须发如犯的道人,必是太清真人的师弟。后面三个道人,便是他的徒弟。在这峨嵋山中观庙甚多,这三名道人都可能做了这等观庙之主。
  太清道人从楼中走出,众人都躬身行礼,只有那个高大的道人打个稽首,道:“师兄你好,这却是四十年来第一次召我出谷!”
  他声如洪钟,响震全观,史思温不必用心,便已听到。
  太清真人定睛看他片刻,然后道:“自从先师化去,四十年来,愚兄没有片刻忘怀师弟。这些年来,愚兄绝少走出此楼,仅仅为了探视师弟之故,才偶尔出去片刻,但愚兄只能在远处瞧瞧师弟你,不敢现身相见。为的是怕愚兄心软,和师弟你一说话之后忍不住会违背师尊意旨,命你出谷。”
  这几句话说得情深义重,若在旁的人说出来,倒也罢了。此刻却是从这位道行高深,超然物外的老道长口中说出来,因此分外动人!
  那高大道人仰天放声大哭数声,然后道:“我错了……我常常怨怪师兄心肠冷硬,想不到师兄你却是无日不惦记着我……”
  太清真人怆然神伤,十分动容,忙忙举袖掩面。
  他的三名弟子与及后面的玄修道人,俱被这对年老的师兄弟的至情至性所感动,各各唏嘘感叹。
  歇了一会,那高大道人又仰天大哭数声。他的哭声甚是豪壮奔放,虽然如此,却比之妇女娇啼更令人觉得心酸悲伦。
  哭声一住,他便大声问道:“师兄,今晚你用护法警钟,召我等即速赶来,有何事故?”
  太清真人定一下神,移开衣袖,缓缓道:“我们少时的游伴守山神猿,都被一个人山寻事的人杀死!”
  那高大道人大叫一声,豹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
  太清真人把自己的推测与及玄修道人的报告,还有史思温提供的昆仑高徒金瑞的名字都说了出来。
  这时除了那高大道人虎虎有声的吹胡子瞪眼外,其余的人都不做声。太清真人这番话,虽然向这四人而言,其实观中百余道侣,均已起来,静静地麇集在附近,故此俱能听到。
  太清真人最后道:“如今愚兄特地召你出谷,办此大事。由现在起,师弟你率玄风玄火玄雷三人,把凶徒找到,活活擒回隐仙楼下,听候处置!”
  那高大道人乱发虬髯一齐竖起,洪声道:“要活活擒回来么?”
  大清道人立刻道:“不错,本门目下人才虽然不少,但只有师弟你一人办得到!”
  那高大道人听了,放声大笑,震破了黑夜山中的岑寂。
  太清道人又道:“天屏谷那边,愚兄自会多派人守护,那对头如果胆敢侵入隐仙谷中,愚兄虽不愿出手,但到时也没有法子袖手不理了。”
  那高大道人稽首道:“既然如此,小弟便立刻搜索全山,把那厮活擒到师兄面前!”
  太清道人叫道:“玄修,去把师叔昔年所用兵器,都取出来!”
  玄修道人领命去了,片刻便回来,只见他胸前挂着一口长剑,右肩上托着一根粗大沉重的亮银棍,左手提着一支金光灿然的长枪。
  那高大道人先把金枪接过,旋开螺丝,变成三截,套起来挂在腰间,然后取过长剑,斜背肩上。这时才单手取起那根亮银棍,突然一抛,那根亮银棍飞上半空,坠跌下来,恰好竖立在他面前,棍石相触,发出“当”的一声大响。
  太清道人肃然道:“多劳师弟出马擒凶,愚兄敬候佳音。”说罢,退回楼内。
  史思温看到这里,忙忙先一步走回静室之中。
  一会工夫,太清道人触目回来,再谈起来,方知道那位须发如猬,身量高大的道人,法名太本,但因他形相惊人,性情粗暴,当时被人呼作灵官,冠以俗家之姓,大家都管叫他做白灵官,以后不论外人或本派弟子,都称他白灵官真人,法名反而无人知道。
  他们已谈了不少时候,但凌红药还未出现。史思温一来不敢烦累太清真人过久,二来又疑心凌红药忽然不舍得交还朱剑,想想自己本来用不着这种兵器。纵然取回之后,也不一定鼓得起勇气送给上官兰,再说上官兰也未必肯要。这次来峨嵋讨剑,不过是因为在山中心绪不宁,无法静修下去,因此借个题目下山而已;其实并不十分坚决要得回此剑。
  当下决计先行辞别,朱剑之事,慢慢再说。
  太清真人本要留他,但史思温说约好朋友在山下三清宫会面,不便久留。大清真人便亲自送他下楼,临别时太清真人倒没有忘记朱剑之事,告诉他说等朱剑送来时,便着凌红药亲自送还给他。史思温由两名峨嵋派的道侣陪送出后山,他刚刚离开不久,玄修道人便匆匆走到掌门真人静室中,禀道:“凌师妹与弟子等来时,因坠后一步,忽然遇上那对头,竟把朱剑夺走。只因凌师妹羞愤难当,哭个不停,弟子问不出什么话,也不敢带她谒见真人。目下只知道那对头以黑布蒙面,身材中等,真是昆仑身法。功力甚是高强,二十招以内,便把凌师妹手中朱剑夺去,弟子问完之后,立即来向真人请罪!”
  太清真人道:“好大胆的人,竟敢连续骚扰本山……可是红药的剑鞘呢?”
  玄修怔了一下,道:“弟子倒没注意这一点,不过却不见她身带剑鞘!”
  太清真人微一凝思,缓缓道:“内中恐怕另有原因,适才的护法警钟,竟没有见珠儿赶来,她乃是本山两大护法之一,想必离开天屏谷甚远。玄修可即以千里钟声,指名把她召来。”
  玄修道人立刻出室下楼,奔到楼左另一座钟楼,只见楼顶一口巨钟,径长一丈二尺,简直就像座小房子一般。这口巨钟一鸣,峨嵋山脚也能够听到,数十年来未曾用过。
  只听“当当”两下巨响,那清越已极的钟声,宛如长着翅膀的鸟儿,分向众山群峦飞去。
  整座峨嵋山数以百计的寺观,都听到这两下钟鸡,睡着的人因而惊醒,未曾入梦的人们则因而停止了动作,向黑茫茫的夜空四处瞥视。
  在那相思峰左侧一座幽谷中,淡淡月色洒在草地上,如烟如梦。
  一位姑娘倚着一株大树;闭眼睡着。钟声冉冉飞入幽谷中,她喜地惊地惊醒,站起身来。但见她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天生一种娇媚之态,虽无情而似有情。
  她轻轻噫了一声,举手掠鬓,把清露掸掉,然后直向隐仙谷走去,身法飘逸美妙,虽然极快,却毫不见出匆忙。
  这位玉立婷婷的美女一出了幽谷,只见右方谷顶出现一人,长得方面大耳,气宇不凡,年在三旬上下,举止之间,具有一种威严气度。此人正是贵胄宗室,如今改名为金瑞的德贝勒。
  他在入黑之后,曾走到那座相思峰顶,可是其时珠儿芳踪已沓,他徘徊良久,便信步走下峰顶,忽然发现幽谷中,珠儿姑娘倚树睡着,想是适才峰顶现身之后,便跑到这幽谷之中,细想心事,最后竟致沉沉睡着。
  他远远窥看心上人的睡后娇姿,越看越爱,但又没有勇气上前把她唤醒说话,踌躇又踌躇,终于钟声忽鸣,四山俱闻。而珠儿在梦中惊醒,翩若惊鸿地向谷外飞去。
  金瑞自个儿在心中长叹一声,想也不想,便远远跟随她的身形,直向隐仙谷走去。
  在隐仙谷和天屏谷之间的一座岭上,凌红药伏在大石上,幽幽低泣。
  那白灵宫真人和玄字辈三位高手,都站在旁边。白灵官不住用巨大的手掌抚摸自己的乱胡和乱髯,连连道:“小娃别哭,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啦!”
  凌红药三番四次,抬起头来,但终于没说出来,只急得白灵官老道人摸头顿足,唉声叹气,却没有法子。
  这凌家兄妹自幼在峨嵋山中长大,一个是太清道人的关门爱徒,一个是苦庵一脉的高手阴无垢的徒弟。阴无垢先得苦庵一脉真传,后来又得到峨嵋三老中赤阳子倾囊传授,身兼佛道两家降魔大法之长,如今已是宇内有数的高手之一。金瑞所恋的珠儿姑娘,便是她的女儿。珠儿如今列人峨嵋派两大护法之一,其母更可想而知。
  凌家兄妹小时便常常到长青谷,找那野人般的师叔白灵宫玩耍。白灵官人虽粗暴,但天真犹在,最喜和他们兄妹混闹,感情极好,是以此刻凌红药一味哭泣,他便急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敢情这凌红药姑娘跟随着史思温和玄修道人,走过几座山头之后,见他们脚下越奔越快,明知自己纵用全力追去,也无法赶上,便索性放慢脚步。
  群峦叠峰之中,她自个儿踏着月色走着,心中忽然触发起一阵飘渺朦胧的思绪。
  四顾无人,同时又因史思温身上带着“龙环”,他仍在十里以内,故此连兽嗥猿啼之声也听不到。
  她走了数丈,眼角仿佛见到人影一闪,立地停住步,忖道:“要是他突然出现,那就好了……唉,他为何要到本山扰乱?虽然他的武功真不错,能够在哥哥剑下从容走开,但要是掌门真人或是珠姊姊等出手,那就凶多吉少了。”
  这时她并没有奇怪自己为何生出这等袒护敌人的念头,因为只有她自己明白,在她最隐秘的深心处,常常会因一个英俊少年的容貌而引起飘渺恍惚的思绪,而她一直没有想过这种情形对是不对?
  左方一丛树影之后,当真走出一人,身量中等,肩阔腰细。面上蒙着一条黑巾,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珠。
  这个蒙面人一直走到凌红药眼前,凌红药轻轻道:“啊,我晓得一定会碰上你的……”
  她没有一点惊讶畏缩之态,那蒙面人脚步微窒,就站定在五尺以外,先哼了一声,才道:
  “把朱剑给我——”
  凌红药无端被一阵失望而轻微痛苦所淹没,她一直秘密地以为有一日她见到他时,四面没有人的话,他会十分和善地与她说话,然后她便劝他立刻离开峨嵋。
  但他不但冷冰冰的,而且觊觎自己手上的朱剑,竟是个无情小人的本色。
  她遏抑着自己的失望,温柔地道:“这朱剑是玉亭观主之物,昔年我不合取回山来,等会儿还是要交给他的——”
  蒙面人冷冷道:“我知道,你虽没有吞没之心,但那玄修道人却心有诡谋,我不相信他,这剑我取了亲自送给上官姑娘去!”
  她怔一下,急急问道:“你和玉亭观主是朋友么?”
  他摇摇头,道:“刚才我就在你们旁边,玉亭观主说的话以及后来那玄修道人的表情心思,我都听见和看见!”
  凌红药移前数步,只差两尺碰在那蒙面人身上。她道:“我情愿相信你的话,因为玉亭观主的为人使我十分钦佩……可是玉亭观主和玄修师兄的武功不比寻常,你在旁边他们还能发觉不出来么?”
  蒙面人自负地仰天冷笑一声,道:“我自有潜踪匿迹之法,即使是你们掌门人或是石轩中大侠,我也能够逼到他们身边。”
  她道:“就算你有这等本领,但本门的守山神猿比人还要宝贵,你却把它们击毙,这件事一定闹得掌门真人也亲自出手,你还是赶紧离开此山吧!”
  “把朱剑给我!”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
  凌红药虽瞧不见他的面貌,但从他的声音和动作中,可以想到只有一片冰冷,当下又使她觉得一阵失望。
  她退了半步,道:“为了你自己着想,快点离开这里吧——”
  蒙面人冷然道:“你给是不给?”
  她摇摇头,这时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极为可怜。
  蒙面人歇了一下,才道:“好吧,既然你不肯给,我就下手了!”
  说罢左手一晃,右手径来夺剑。
  凌红药不知不觉使个身法,左右不定地摇晃一下,却突然后退数尺。
  蒙面人哈哈一笑,身形凌空飞起,然后盘旋下来。仍然是左手一晃,右手抢剑。临到切近,蓦然化右手为反抡之势。
  这一下变化得极为神妙,凌红药不防他会向身上攻击,要闪已来不及,但觉劲风扑面,对方这一掌已堪堪掴在面上。
  那蒙面人眼利如隼,铁掌已到了她玉面上时,忽见对方居然闭上眼睛。心头大大一震,忙把掌上真力撤回,只听清脆一响,已把凌红药打了一记耳光。
  他跟着一翻腕,身形尚未落地,便已夺了那柄道家玄门降魔利器“朱剑”,墓地一翻身,已斜斜飘开大半丈之远。
  却见凌红药掩住面庞,尖声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蒙面人双足一顿,斜掠开去,一面朗声应道:“我念你是个女流,不是我的敌手,才手下留情,否则我该杀死你才对!”
  她大大忿怒起来,尖声叫道:“岳小雷你回来,你用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你敢回来与我大战三百合么?岳小雷……”
  那蒙面人在树影中略一踌躇,突后长笑一声,放开脚程,疾如飞鸟般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他的笑声极之冷峭骄傲,等如已回答了她的叫喊挑战,表示不屑与她交手。凌红药顿足怒了许久,但岳小雷已走远,还把她从不告人的一个绮梦带走……最后,她伤心地哭泣起来,观中传来护法警钟,她也没有理会。不久,白灵官真人便来到她身边。她好几次想把真实情形告诉这位师叔,可是她又深深相信这位师叔无人可以抵敌,而且性情极为粗暴,便又心软起来,不忍说出。
  白灵宫问道:“那厮是不是昆仑派的?”
  凌红药点点,道:“不错,正是昆仑派的……”其实直到她师叔一问,她才想起他纵起扑来夺剑打她的身法,正是昆仑派的家数。
  白灵宫真人恨恨跺跺脚道:“好小子,就算他昆仑派心法神妙,秘艺高明,也不该在峨嵋山中乱闯,玄风,你搜北面。玄雷,南面归你。玄火,你向西走。但大家听我号令移动,总在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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