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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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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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武将随身佩剑,多为装饰所用,很少真的开口),颇具杀伤功力,他随即有了主张。
  微微一笑,他看向茅鹰道:“把你刚才看见的情形说一遍给我听听!”
  茅鹰呆了一呆,一时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是……”
  “我是问,徐指挥是怎么死的?”
  “这……”茅鹰真有点莫名其妙:“是王爷用铁爪……”
  “哈哈……你看错了!”紧接着高煦寒下了脸来,一本正经地说:“详细的情形是徐指挥挟太子声威,来向我兴师问罪,我要将他拿下来,他反倒拔剑伤了我,才被我手下侍卫用铁爪所伤,是他自己坠湖淹死的,你知道了吧?”
  茅鹰睁圆了一对小眼,半天才算会过意来:“只是王爷身上可没有伤呀!”
  话声方落,即见高煦倒转剑锋,朝自己左膀猛力扎下,一时间鲜血淋漓,染满了上衣。
  “啊!”茅鹰目睹之下,由不住大吃一惊,叫了声“王爷”,慌不迭抢先一步,自高煦手上抢过了徐野驴的那口佩剑。
  一面运指如飞,点了高煦伤处附近的穴道,止住了流血。
  高煦面不改色地哼了一声:“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记着我刚才说的话,回头把这口剑给我包上送过来。”说完拿起桌上徐野驴留下来的一纸公文,即行向亭外步出。
  “兵马指挥”徐野驴猝死的消息,第二天已传遍了南京城内外,俟到第五天,已是无人不知,大街小巷人人乐道了。绘影绘形的传说,总是带有离奇的色彩,这一次风声如此之大、人人乐道的原因,是因为汉王朱高煦也被卷了进去。
  传说是汉王高煦因见宠皇上,十分跋扈,北征返回后,纵令手下乱兵在京师为恶,徐野驴职责所在,出来交涉。徐因奉有太子之命,乃将为首劫掠的乱兵七人就地正法,枭首示众,乃招致高煦怀恨,借故将徐野驴传至府邸,喝令众侍卫以“铁爪”当场将徐击毙。事闻皇帝,勃然大怒,将高煦下狱,他的“汉王”爵位亦被削夺,如今已被降为“庶民”,可谓之灾情惨重了。
  真实的情况,又为之如何?
  原来当日事发,高煦极是从容,当即进宫面谒皇上,诉说一切,他道“天汉卫”虽是自己私募亲兵,却都是有功朝廷、久历沙场的勇士,徐野驴因一点细故将他们任意逮捕,已是不该,更不该听令太子,将其中七人斩首示众,如此一来,为朝廷建有大功的“天策”“天威”各卫,人人自危,颇有怨愤。自己奉父皇命,统帅三卫,不得不出面安抚,乃传徐野驴过府问话,不意该指挥挟太子声势,出言狂妄,诸多非礼,非但不听劝诲,更出示太子手令,扬言将继续捕获自己手下各人。至此忍无可忍,意欲将其拿下,禀明父皇,再行处理,不意徐野驴假太子声威,不服拒捕,当场挥剑斩伤府内侍卫多人,自己亦为其所伤,若非闪躲及时,性命早已不保,至此乃激怒府内侍卫,合力将之擒获,该指挥怒发如狂,解押中自行投河丧生云云!
  皇帝将信又疑,乃将高煦暂禁宫廷,次晨传太子问话,所得各异,因降雷霆,意欲拿高煦问罪,不意太子念诸手足之情,反向父皇求情,朝臣多人亦为之缓颊,力陈汉王有功,这样汉王只在“西华门”的锦衣卫软禁了几天便又回来了。
  其实在锦衣卫的两天软禁期间,他也一点罪都没有受,纪纲把他的“指挥使”的专用睡房让给了他,打发了两个漂亮的小丫鬟服侍他,就这么泡了两天,他老人家又舒舒服服返回了坐落在城西的“汉王别府”。
  虽说是雨过天晴了,他的心情可并不舒坦。最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是太子保他无恙的这件事,想起来可就有些邪门儿。
  秋月如轮,洒下来的月光,像是着了一层霜般的鲜明、冷艳。
  朱高煦来回地在廊子里走了一圈,定下脚步来,只觉得心里郁积着难以排遣的烦闷。
  人可是真势利,行情刚一看跌,来串门子走近的人马上就少了,以至于这会子高煦想找个人谈谈心,打听一下最新的朝中消息都不可能。
  如此他怒火中烧,却也忧心如焚。虽说是一天风雨,看似已经平息,但是皇帝是否已经完全对自己释怀,仍然是大有疑问。再者太子目前的动向,也是他所深深关心的,偏偏就是没一个人上门来给他倾心细谈。在他眼里,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总算对自己还够意思,“西华门”软禁期间,他是早晚两次问安,嘘寒问暖,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回到家里来,想见他的时候,他反倒不来了。
  偌大的府第,因为主人的一时之难,却像是笼罩了一天的愁云惨雾,当然情况并不似如此严重,汉王高煦尤其自信,他与父皇之间的特殊感情,无论如何是外人所难以想象的。
  折回来坐下,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马管事打廊子里走过来,身后面跟着个手托银盘的内侍当差。
  “王爷!您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厨房给预备下了些点心。”
  高煦看了他一眼没吭气儿,马管事随即挥挥手,小太监就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来,一盘包子,一小碟酱菜、一罐燕窝精米香粥。
  马管事亲自盛上一碗,侍候着高煦坐下,一面比手笑道:“包子是霉干冬笋猪肉馅儿,是赵宫人自己动手孝敬您的。”
  “赵宫人?”
  “是春贵妃那边的赵宫人。”
  敢情王府里有两个赵宫人,一个早已是“老嬷嬷”了,这个赵宫人,便是陪侍春若水嫁过来的那个“冰儿”。水涨船高,春若水既已封了“贵妃”,她也就成了“宫人”,一提起了她,高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所深深宠爱的春贵妃来了。
  敢情是这几天自顾不暇,仿佛很久没有见着她了,忽然想起来,心里真有一种冲动,这就打算到她所下榻的“春华轩”走走。
  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喝了两碗粥,刚自站起,即见一名内侍由花径间匆匆走来,老远站住,跪下请安道:“郑将军求见王爷!”
  高煦啊了一声,道:“有请!”
  一时心里十分受用,据他所知前几天自己被软禁的时候,为自己奔走最力、游说最勤、乞求皇帝赦免自己无罪的,便是这个郑亨。
  北征回来,郑亨因功已晋升为“右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也算是一品的官阶了,位大权高,他却为了手下各卫的整编部署,不能立刻赴任,还得在京师有些子耽搁。
  为了示宠收心,也为了实践昔日诺言,高煦真的把季贵人赏给了郑亨。那不过是十天以前的事……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季贵了吃了晚饭,在灯下独自绣花,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困了,竟然来不及更衣,便自倒在床上睡着了。她这一睡,可就决定了她下一步的命运,醒来时当已物异人非,另一个世界了。
  “西华门”幽禁期内,郑亨之所以奔走最力,说不定就与此有关,高煦巴不得早点见着他,看看他新承美人的得意神色,听听他“爱”的呢喃。
  季贵人原已是他忘记的人了,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送给了人家,成了人家的新宠,心里竟然有些依依难舍,怪别扭的。然而,果真因此能使得“武安侯”郑亨归心,成为心腹,却是值得的。
  缓缓端起了黄龙细瓷盖碗,呷了一口热茶,含着淡淡的笑,打量着大步而前、渐渐接近的郑亨。两名王府内侍左右掌灯,这个新近拜受右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郑亨将军已来到了近前。
  双方约莫着距离十几步光景,郑亨站住了脚,“王爷万安,卑职请安来迟了。”一面说,照朝廷规矩行了大礼。
  高煦“哎”了一声,赶上前搀住他,唤着他的号:“达荣,咱们是自己人了,常相见面,用不着来这个,快坐下,坐坐!”
  郑亨行了个半礼,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停住了,一时只望着汉王作笑,却是含蓄着苦涩尴尬的意味。
  “夜凉了,王爷不怕冻着了身子?还是保重一点的好……”打量着这片露台,郑亨迟迟未曾落座。
  汉王立刻明白,一笑道:“是有些凉了,来,咱们里面聊聊去。”
  进了暖阁花厅,献茶入座,高煦挥挥手,打发了几个内侍从人,才自含笑道:“这两天为我的事,让你受累了,也是我一时大意,才自会出了这么个小纰漏,不过,听说圣上那边气倒是消了,这就好办,下一步该看咱们的了。”
  “是……王爷……”
  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是”,点着头,皮笑肉不笑的那副样子,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快意,颇似“心事重重”的模样。
  高煦立刻就觉察出来了,“你怎么啦?身上不舒服?”
  “不不……”郑亨连连摇着头。欲盖弥彰,脸上越加地显着不自在,终于在高煦犀利的目光之下,败下阵来。
  “唉,”他摇了一下头,看着正面的王爷,苦笑道:“王爷赏赐的那个季贵人……”
  这个郑亨平日说话最称干脆,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却显得这么不利落,温温吞吞,半天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高煦看在眼里,好不纳闷,“季贵人她怎么了?”
  “王爷……卑职福浅……难望美人的青睐……辜负了王爷一番美意……”一面说,他随自位上站起,脸上的那份子不自在,尤其昭然。
  高煦见状由不住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立刻堆下了笑脸:“这是什么话!我明白了,哈哈……”仰头大笑了几声,高煦朗声说道:“我看你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对女人的一套,却还差得远,怎么回事?银雁她不听话,还想着回来是不是?”
  “唉……王爷……”重重叹了口气,郑亨自挽起的袖管里拿出了一柬信函,上前一步,双手呈上:“这是季贵人留给王爷的绝笔,卑职不敢私藏,王爷请过目一阅就知道了。”
  一听是季贵人的“绝笔”留书,汉王高煦脸上的笑靥,顿时为之消失,呆了一呆,缓缓伸手把一束素笺接了过来。
  “字呈王爷银雁绝笔”
  几个梅花小体,写得甚是清秀。早先高煦多次见她习字,一眼即可看出是出自季贵人的手笔。高煦的神色变了,勿勿抽出了里面的信函。敢情里面还夹带有别样物件。随着他抽出的函件,一束黑细的秀发,自信封里簌簌落下。
  高煦一把捏在手里,心里已意识到不祥,看了郑亨一眼,却迟迟不展阅。
  “王爷,这季贵人真是个节烈妇人,王爷你错看她了……”郑亨说着叹息一声,便自垂下头来。
  高煦一霎间颇似神驰,不觉黯然地缓缓坐下,看了一下手上的头发,把它放在茶几上,随即展开了银雁的一纸绝命留书。
  “王爷:银雁命薄,今生无福再服侍您了。
  也许您早就知道我爱您——王爷!可是你却永远也想不到,我爱您有多么深?为什么王爷您要把我狠心地送给别人?如此,在我面前,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唉!现在我是多么痴心地想念着您,要是能再看您一眼,该有多好?
  王爷!还记得吧,过去您常常抚摸我的头发,夸说好看,现在我剪上来送给您,见发思人,能有王爷您的一个微笑,银雁死也知足了。
  王爷保重小妾银雁绝笔”
  “哼哼……”高煦用力地攒握着手里的这纸遗书,脸色很不好看,“她真的死了?”
  郑亨黯然地点了一下头:“上吊死的……晚了一步没有救活!”一面说,摇摇头叹了口气,“士可杀而不可辱,想不到王爷身前一个小妾,竟有这等气节,真正令人敬佩了……”
  说着,他又自发出了沉重叹息,大有“如此佳人”,偏偏自己“不堪承受”的遗憾与悲哀。
  “这是她的命薄!”高煦冷冷说道:“没有福气服侍你郑大人,人死不能复生,也就算了吧,我府内美丽佳人多得是,过两天我物色个好的,再给你送过去。”
  “不不不……王爷!”郑亨一脸惶恐地站起来,连连摇着手:“王爷身边俱是节烈美眷,卑职实无德能消受,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高煦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心里这一霎,尽是季贵人的影子,显然是她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感伤,他却偏偏故意不予重视,提也不再提她一句,当下故意找了些闲话,与郑亨谈了一阵。俟到郑亨谈起太子与朝中近况,才自吸引了高煦的注意。
  “太子这一次代王爷求情,很得好评,据说很多外官都向皇上有专折,对太子歌颂备至,推力仁孝兼具!”郑亨顿了一顿,接下去道:“因此朝中多有揣测,说是前此收押那几个太子身边的人,都将为皇上下旨开释,却不知真也不真。”
  高煦原先还忍住不发,一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哼了一声,气忿地道:“这就是他机智狡猾的地方了,他的这点鬼心思,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了我。哼!别看他现在神气活现的,早晚我非给他戳破,叫他原形毕露不可。”
  郑亨“嗯”了一声,唯唯地附和了几句,却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原来这一次高煦的“西华门”幽禁,虽不过只是几天,形同儿戏,却已为一般“太子派”的人物,绘影绘形地在朝中加以渲染,一夕之间,使得汉王威望为之大跌。很多原先举棋不定,打算支持汉王高煦的实力人物,也都不自觉地倒向了太子的一面。郑亨虽然对汉王一向忠贞,当此大势之下,一双眼睛却也睁得极大,随时留意着事态的发展,此时此刻,容或对汉王仍有效忠之心,却不便对太子有所攻讦了。
  高煦愈说愈气,忍不住把太子的“假仁假义”大大数落一番,郑亨却只是唯唯称是,不置一字褒贬,神情较之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在高煦眼里大大不是滋味。
  自然,这个郑亨已算是好的了,别的人甚至于有的连门也不敢上了。
  高煦独个儿骂东骂西,发泄了一阵,见郑亨并不答话,心里甚是不乐,再触念到季贵人的殉情身死,内心越是意兴索然。如此勉强地又支持了些时候,他就有了倦态,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郑亨见状巴不得赶忙站起,请安告退。高煦礼貌地送他到花厅门外,早有马管事备下的两个当差,打着王府的大字灯笼恭送客人出门。
  高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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