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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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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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你当然还不明白。”君无忌微微一笑:“人为的原因,就是说管理百姓的方法制度不好,一个能为百姓打算,造福老百姓的国家,才有好的衙门,我们的国家,一切的好东西,却都是属于皇帝的,属于朝廷百官的,他们予取予求,贪得无厌,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你想想看,皇帝和大官,一个人可以娶几十个老婆,几百几千个老婆,而普通的人呢,有的人连一个老婆也讨不起,这就是制度不好,不公平,有钱有势的人只为了他们自家着想,无势无钱的穷人,怎么会不倒楣呢!”
  小琉璃说了一声:“对!”恨恨地咬着牙,却又重重地叹了一声道:“听先生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了,要想百姓过好日子,非得有个为百姓设想的好衙门不可!”
  “对了!”君无忌一笑说道:“有了好的官,好的制度,老百姓才能有发展,剩下来的一半,全在百姓自己努不努力,成不成器了。”
  小琉璃点点头说:“这个我懂,自己不努力,天上也不会掉下馅饼儿来,只是……同样是人,生在这里和生在我们那边就差远了,看起来老天爷也是不公平的啊!”说时他的一双眼睛。只管瞅着路边上熙攘来去,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行人。
  君无忌看着他不觉一笑,这也难怪,试想小琉璃自幼生长在穷苦的塞外,风沙尘土,日与牛羊为伍,这般的生活文明.他当然是不曾经历过了。虽是这样,君无忌仍不免要提醒他道:“你看他们都很富有快乐么?不要被表面的现象把你迷住了。”
  说时一群约有五六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姑娘,在一个老妈妈领头带领之下,从二人身边走来,领头的婆子,手持着大蒲扇。差一点拍在了君无忌身上,身后的几个姑娘,一个个眉飞色舞,像是苍蝇见了肉似的,一窝蜂般地直向着君无忌身上偎来。
  小琉璃还直希罕,君无忌早已挽着他快速避开,接连几个转弯,来到了一处檐角下。
  “这……是干什么的?她们要干什么?”
  “这就是我正要告诉你的了!”君无忌面现悲悯地道:“她们都是出卖灵肉的堂子里的姑娘——妓女!”
  这么一说,小琉璃才明白了,眼睛一转,才自发觉到行人之中,这类女人为数不少,一时大惊失色,脸也涨红了,只羞得发慌。
  “你看,你才一听见这种事,脸都红了,难道她们身操这种贱业的人,不知道羞耻么?
  除了极少数自甘堕落的人以外,这些姑娘都是为生活所逼迫的可怜人家出身,生不由己地卖身娼门,有的替父母还债,有的赚钱养家,她们快乐么?富有么?只怕比你更不如……”
  君无忌接下去说道:“除了皇帝、官吏、一些奸商地主之外,我们国家的老百姓,都是一些苦哈哈。你看这里的人一个个穿着漂亮,打扮入时,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这里是皇帝的脚下,如果转换一个地方,虽然同是江南、可就又自不同,反倒不如你的家乡那边穷得表里一致,一点也不浮华做作的,人人务实吃苦,令人钦佩了。”
  小琉璃眨着眼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七、八个月来,他跟随君无忌念书,特别是聆听了许多类如今天的教育,不知不觉收获颇大,这时谛听之下,心里自个盘算,便不再出声。
  却见一个断膝要饭的汉子,身后拉着一群小要饭的.寄梭人群里行乞,猛可里撞着了当前两个衙门公差,逃走不及,被二差人赶上去狠狠抽了一顿皮鞭,大哭小叫,一行人抱头鼠窜而去。那打人的公差,手叉着腰,气呼呼的大声骂道:“妈妈的,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子脚下耶,臭要饭的!下次再看见你们,老子扒你们的皮!”
  小琉璃气红了脸.待要耸动。却被君无忌拉住了,制止道:“算了吧!你管不了的,我们走吧!”
  “每个地方都是一样!”君无忌语气平和地道,“只有我门老百姓自己当家做主,也就是孟老夫子说的:“天听自我民听,天观自我民视,到了那一天,人才不会被人欺侮。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说时,他内心其实十分沉痛,盖因为当今掌握蚁民生杀予夺大权、骑在人民头上的这个天子,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大哥朱高炽——当今太子,二哥朱高煦一一今日汉王,三哥朱高燧——今日赵王,这些人无一不是极权专制下的代表人物,妄想推翻暴政,改善民生,第一个要打倒的就是他们。
  这些年来,他足迹遍踏北地各省,眼见民生疾苦,越觉得帝制千年,遗害太深,本朝皇帝固不能以昏君论之,惟一意好大喜功,动辄兴兵,全不顾百姓厌战,民生疾苦,大军所至,予取予求,烧杀奸掳,其悲惨有甚于敌人之入侵。每见及此,内心有似刀割。
  这情景,好大喜功的皇帝朱棣未必知道。自然他手下的百官无能,儿子高煦的阴谋夺权,兄弟不合,忠奸不分,就更不能一一上达,使他全然了解。这便是他此行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他要伺机迸宫,见见这个记忆中还不十分清晰的父皇,面禀一切,以尽人子之道,最重要的是,他要由这个未曾谋面过的父亲嘴里,亲口道出母亲的下落,她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死于那把无情的大火!
  天色渐晚,各处灯光却更显得璀璨刺眼。原来这里地处最繁华的一个夜市,再走走,更见热闹,除了夜市买卖商家之外,更有卖艺街头的各样杂耍,极是热闹。
  君无忌略事顾盼,兴趣不高,小琉璃却看得眼花缭乱,简直舍不得走开。
  二人走马看花地看了一会儿,却见当面耸立着一座庙宇,宇匾上塑着“金泉寺”三个大字,却是本朝开国皇帝太祖的手书。
  原来明太祖早年在皇觉寺当过和尚,及至濠州起义,自称吴王,打平天下当了皇帝,生性里仍有那么一点“禅”踪,地方官便以此投其所好,遇有什么较大规模的寺院落成。便专书上折,求其大笔一挥,赐下个匾额。光耀宗里,这块“金泉寺”的匾额,应是无有例外,便是这样留下来的。
  君无忌来到近前,抬头观望了一下,只见匾额下款留书为“朱元璋书”、“洪武二十三年庚午仲春”。
  这朱元璋亦是自己的祖父,想到他当年濠州起义,初从郭子兴,俟后渡江略地,转克金陵,大败陈友谅,立为吴王,逼得元帝败走开平,自此称帝天下,也算是一世英雄。当时群雄割据,能为他一一击破,联合一统,该是多么不易,应是天命所归。
  只是这个人器量太狭,嗜杀成性,难与人共得富贵,俟后的大杀功臣,以及李善长、蓝玉、冯胜、傅友德等国公的先后赐死,更证明了他是一个典型的自大独夫,心里是容不得人的。
  其实古来开国君主个个如此,都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之辈,当初利用你打天下时,一意示宠,当你亲皇老子般地服侍,一俟江山到手,便自反脸成仇,无所不用其极,可见权势之与人流毒之深,其害之大,自己何幸,竟在一开始便自跳出了这个争名夺势,骨肉相残的是非罪恶圈子。此刻回头,想一想也是可怕。
  他不禁又自想到,自己的身世,是否真的不为外人所知,抑或已有泄漏?只瞧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对自己的狠毒迫害,却又不使风声外传,一切俱像是在秘密中进行,这其中显示的诡诈,确是大堪玩味,断非形诸表面的那样单纯。
  脑子里想着这些,他的反应依然犀利。借着回头招呼小琉璃之便,目光侧扫,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这个人其实已经盯着自己二人很久了,打从饭店里出来,一路到现在,彼此竟然是行动一致,不能不令人有点起疑。
  君无忌随即前行,直向庙里走进。小琉璃赶忙也跟了进去。
  庙里可较庙外面要热闹多了,七八尊塑金佛像,在一片烛海里炫耀出闪闪金光,每一座佛照例都有特别的名号,自然少不了善男信女的膜拜供奉。
  君无忌早就度量好了,进得庙里,身子一个快转,闪向最边上一座高大佛像身后,就势向小琉璃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会意,赶忙闪身就近一座佛像后面。
  二人掩好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外面跟着的那个人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小琉璃这才把他看清楚了。
  瘦高瘦高的个头,浓眉凹目,皮肤奇黑,色作古铜,比较显眼的却是他那一双眼睛,看上去尖锐犀利,真个鹰样的锐利。这人的一副卖相,即使在第一眼看过去,就能令你心头一惊,乍看上去,真像是山间野兽,细体高脚,惯于山行的那个样子,偏偏他却硬要充斯文,弄了一套时下士子穿着的细白夏布直裰,穿在身上,说不出的不伦不类。这种衣服是给斯文喜静的那一类人穿的,他老兄根本不是那一类人。捋着一双袖子,敞着领口,真不像是那么回事。
  然而。他却绝非是一个普通的俗人。凭着君无忌犀利的直觉,几乎在第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卓越不群,毫无疑问,他必是一个极精于技击武术的杰出人物。以凭着他初次进来目光一转,所显示的璀璨目光,即叮判定。缺点在于他身上的毫无文化气息,但是他却也不是性格粗鲁之辈。
  只见他慢慢进得庙来,在猝然发觉到君无忌二人的消失之后.竟是丝毫也不现出慌张神态,缓缓地继续向前走入。东看看、西望望,叫为瞻仰佛容,实际上却似别有所瞩。由于二人掩饰得当,终究没有被他发现。
  这个人在佯作一番瞻赏佛容之后,随即慢吞吞地向外步出。
  君无忌却耐着性子,停立在佛像后面,并不急于立刻现身。小琉璃却耐不住,正待走出,却为君无忌传声止住,要他再等一会儿。
  果然就在他话声方顿的当儿,那位身着夏布直裰的黑脸先生又自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小琉璃吓了一跳,这才想到君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个人的去而复还,足叮证明他的诡诈,以及有所异图,幸而小琉璃没有移动,对方这个心机竟然是白用了。
  这人二次现身,仍不见君无忌等二人踪影,脸色情不自禁地现出了失望,很快地转了半圈,随即向外走出。
  君无忌立刻现身,向小琉璃招了招手,容得后者来到,他低低地嘱咐了小琉璃几句,便自独个儿离开。
  小琉璃受了君无忌一番关照之后,立刻会意,随即匆匆离开。
  果然,小琉璃这边方一走出,已为黑脸汉子暗中盯上,小琉璃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脚下却加速快行,转了几转,来到佛寺后殿。
  这寺庙虽当闹市,却甚具规模,前后三进,深邃幽远,后面的一迸,即为僧人们居住之处,自无游人打扰。
  小琉璃受君无忌关照,待将对方引向无人暗处,只是一时心慌,这附近地势又不熟,胡里胡涂,竟然闯向了僧人们居住的后殿来了,一俟发觉不对,忙自转身退回,却不知对方那人却已放他不过。
  他这里方自转过身来,忽然眼前人影晃动,那个白衣黑脸的长身汉子,已拦在眼前。
  这一切敢情俱都在君无忌的算计之中,小琉璃却仍然不免吃了一惊,“你……这个人,要干什么?”
  说话时,对方白衣汉子,已缓缓向前踏进两步,睁着一双极其狰狞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直向着小琉璃“钉”视着,“你这小子给我听着,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姓君的,他往哪里去了?”说着,他脚下又自向前跨进了一步。
  小琉璃顿时只觉得身上一阵子发紧,迎着对方上来的这个劲头,由不住向后面退了一步,这种感触他可不陌生,最起码在他身上已有过两次经验。第一次是他最崇拜的君先生,君先生在教他练功夫时,便曾向他示范过这种发自体内的高深内功,曾使他极为惊撼,认为不可思议。第二次想起来也觉得丢脸,便是那一次为擒骏马,而落在了沈瑶仙手上,饱受虚惊,那位沈姑娘身上显然也具有这般同样功力的。第三次可就是眼前这个人了,正由于有了以上两次经验,是以在眼前对方这个黑脸汉子一经施展时,立刻使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不自禁地脸色为之一变。
  “说!他在哪里?”声音很怪,很生硬刺耳。嘴里说着,这人的一只长手,陡地自空而降,直向着小琉璃肩上落下去。
  只是暗中的君无忌却也恰于其时地照顾了他。
  黑脸汉子原待一举生擒住小琉璃,迫他招出君无忌下榻所在,随即毒手将他杀害,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着了人家道儿。
  随着君无忌的忽然现身,一只手掌,却也同时向着黑脸汉子肩上落了下来。黑脸汉子手势方出,立刻似已觉出不妥,猛地一个快速疾转,却于翻转之际,迎合着对方来人落下的掌势,猛地劈出一掌。
  两只手掌不期然待将接触的一霎,却竟然倏地分了开来,紧接着两个人交臂而过,飘身寻丈以外。
  这殿院较诸前院显然昏黯多了,只有两盏书写着“佛”字的白纸灯笼,散发着一片黄光,却也不碍他们彼此之间的视觉。
  想是君无忌的突然出现,使得黑脸汉子大感诧异,再者来人的大名他早已久仰,对于此人万不敢掉以轻心,四只眼睛对看之下,俱不禁深具戒心,对于君无忌来说,这一霎不胜诧异,他已经猜出了对方这个人是谁了。
  黑脸汉子发出了一声狞笑,目光如鹰似地,紧紧向对方盯看着:“君无忌,你的胆子不小,居然敢跑到京师来了。”
  “笑话!”君无忌一派轻狂地看着他道:“我爱上哪里便上哪里,哪一个又管得了我?
  一不欠粮、二不犯法,就是当今万岁,又拿我如何?”
  黑脸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犯不犯法,那可由不了你,却看我的了,我说你犯法,你就是犯法,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就得请你跟我往衙门口跑一趟。”一面说时,这个人已缓缓举步,直向君无忌面前逼近过来。地面上沙沙一阵子细响之声,随着他前进的步子,片片落叶,俱皆起舞,颇有飞沙走石之势。
  君无忌既已猜知了来人的真实身分,反倒心里笃定,较之先时更见从容。这人现了一手“内气”功夫,却也不能迫使他甘拜下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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