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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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下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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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不知道情况还则罢了,而他明知劭所受的伤害还要这么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做事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知道他的性情,从不在乎他带给我的难堪和麻烦。可是敏感孤傲的劭哪里受得了他的癫狂,还好昨夜他二人都拒绝了我的提议,否则真会害了劭。
「二位君主难得相见,正该好好叙谈,恕荐清不奉陪了。」
我拉着劭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跃出庭院,刚一落地,一把剑从斜里穿出来,挡在我身前,正是萧雨霁。
我皱眉,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瑞。
瑞脸罩寒霜,冷冷道:「叶将军,此人诈死欺君在前,派人刺杀朕在后,任何一个都是死罪,你要护着他吗?」
说着竟出掌直击劭的后心,仓促之间不及拆招,我迅速将劭推到身后,他的手击到我胸前顿了一下,我就势抓住他的手臂,向旁边一带,忽觉不对,未及缩手,他突然痛叫一声,肩头之上,一点嫣红从月白色的衣衫之内渗出,迅速蔓延开来。
他身上有伤!我大惊,赶忙去扶,他猛地甩开我的手,退后一步,愤然看着我,咬牙道:「他伤我至此,你竟然——」
「陛下。」萧雨霁上前扶住他。
「回宫。」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宗熙,拂袖而去。
※        ※        ※
金黄的光线从东方的地平线斜斜地照过来,透过树叶的缝隙,柔和地洒下,光影交织,和风徐吹,花香阵阵,驱走夜露了的幽寒。
昨夜的柔情蜜意,竟在这样美好的春日清晨消弭无踪。
见我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无人说话。
我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劭,他静静看着我,神情淡漠。
安觉飞上前一步,急切说道:「将军,我们——」
清冷眸光凌厉地扫向安觉飞,玉颜凝霜带雪,周身更似罩着一层寒冰,素手一摆,安觉飞立时噤声,垂首而立。
这一刻劭似乎又做回当初那个清冷尊贵的宁王,散发出特有的如坚冰、似寒霜一般的威严气势。 
璀璨晶亮的双眸望进我的眼中,对视片刻,渐渐冰消雪溶,他转身飘然而去,如风吹绿柳,漫卷轻烟。
宗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目光深邃犀利,其间隐隐有火焰跳动,英挺坚毅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我正色道:「宗熙,你早日回南越吧。」
他冷然一笑,却带出如火焰般灼人的气势,断然道:「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答案,我自然回去。」
宗熙是从不服输的人啊,但是有些事没有输赢可论,也没有胜负可分。
我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知道什么答案能让你信服,只能告诉你一句,你我之间只能是好友。」
「好友,好友。」宗熙重复两句,意气风发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恼怒和感伤:「昨夜的话,难道不能在你心里激起一点点涟漪吗?不能让你有一丝感动吗?」
当然有,过去的交情暂且不论,这次他一得到我的消息便放下偌大的国家,星夜赶来,被我伤了心,却仍然不辞辛苦,陪我远赴西域,这样的感情,我怎能不感动?
我看向皇城的方向叹道:「感动不能说没有,但是只是一时而已。宗熙,你该了解的,我有心感,却已无心可动了。」
瑞和宗熙都说我迟钝,原本我很不服气,现在看来竟是真的。瑞说他第一次见面就认定了我,我却直到4年后才知,还是在那样尴尬难堪的情况下。
宗熙的感情不知藏了很久,直到这次见面我才慢慢悟到,怪不得他昨夜说我不同了,是说我不再迟钝了吗?这些日子被瑞反复无常的性情,机变百出的手段整的狼狈不堪,怕是想再迟钝都难了。真有些怀念刚开始那个温文谦和的他,但是,扪心自问,怕是更喜欢不戴面具的他,喜欢他只在我面前才展露的风情,甚至那些幼稚的、无理取闹的行为,事后想来也是分外可爱。
我的心今生只为他而动,当年一怒之下,携子离去,宁可漂泊,也不去投奔宗熙,实是怕宗熙趁机害他。
「好一个有心感而无心动,」宗熙抬手向皇城的方向一指,大声道:「若他要害我,你也要帮他吗?」
我摇头,正色道:「我不会帮他害你,但是也决不允许有人伤他。」
宗熙大笑,笑声充满自嘲和讥讽:「不帮他害我,便是任他害我,还不允许还手。说什么生死之交,分明是重色轻友。」
我怒道:「若非好友,我也不会提醒你。既知他要害你,却还不走,便是有心挑衅,我不帮。」
他气结地瞪着我,抿唇不语。
我摇头:「宗熙,我言尽于此,你若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说罢转身而去,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看来我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被暗害而不管,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日后之祸怕是难以幸免。
※※※
踏进偏远宁静的院落,如月般皎洁清润之人站在斑驳的树影中,凝神沉思。
我走到他面前:「劭,你不愿开口就听我说。」
美丽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我,点头。
我坚定地看着他,诚挚说道:「劭,相信我,也许初登大宝之时他确实想你死,但是这次却不是这样,他只需用萧长天的名义号令江湖,或是许给西域诸国一些好处,便能让你走投无路。而他让我去西域,便是给了你一线生机。当年因为皇位,造成你们兄弟互相伤害仇视,现在情况不同,何不打开心结?」
他静静看了我片刻,突然笑了,虽只是一丝淡笑,却让清丽的容颜瞬间光彩夺目,双唇微启,淡淡一句:「他的伤与我无关。」
我大喜,他终于开口说话,是否表示愿意将前尘往事抛诸脑后。
「我知道,他今日虽然处处针对你,但是对你却没有丝毫恶意。」
瑞既然设下圈套诱敌,就是掌握了刺客的情况,又怎会轻易让自己受伤?若真的因此受伤,以瑞的个性,定会暗中加害,外表却丝毫不漏。
在人前,瑞一贯温和优雅,纵然愤怒已极,也不会如此冲动,竟亲自出手伤人。他打向劭的那一掌看上去虎虎生风,却未含丝毫力道,所以我一拉住他的手臂,便察觉不对。
瑞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劭淡淡讥讽道:「没有恶意?原来叶荐清也会说谎。你的口才可以去做说客了,我不信他,但是我相信你既然救我,就不会让别人再伤到我。」
我不禁涩然,再一次自惭形秽,这冰雪一般莹白剔透的人还是不惹一丝尘埃,他的聪颖丝毫不逊于瑞,只是他的心太洁净,难容于这污浊尘世,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冲这一句信我,定要护他周全。我拿出刻有一个「瑞」字的玉牌,放在他手中,这是当初瑞亲手刻了送我的,天下仅此一块。
「你对他已经没有威胁,这玉牌足以让他知道我护你的决心,断不会贸然加害。」


第四章

深宫大内,威严庄重,却亦有温软婉丽的闲雅院落,露洗华桐,烟霏丝柳,绿荫摇曳,荡春一色。
庭院深深之处,草熏风暖,珠帘半卷,有翩若轻鸿体态,倚窗而立,不动不言,含情凤目一张一合,眼帘抬落之间,便漾出春风十里柔情。不禁又一次怀疑,这万种风情的可人儿,便是那外表尊贵温和,内里狡猾狠辣的帝王吗?
我坐在床沿,将那柔韧的身体揽进怀里,开口责问:「为何以身犯险?」
虽是问询,心里却明白他是想摧毁祈月教的中坚力量,才不惜孤身出宫,引他们上钩。他的危险多一分,我的麻烦就少一分。虽然成功了,却也凶险无比。他明知道我的本事,却总想着回护,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才好。
怀中之人浅笑低嗔:「与其等他们一个一个来送死,不如一并绞杀。真是的,一开口就是如此煞风景的话,指着你知情识趣是不可能了。清,还记得吗?八年前的今日,湮水之畔初次相见,我——」
「瑞,」我打断他:「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不是祈月教的人,那么是谁伤了你?」
腰侧突然一痛,他瞪着我,含情凤目染上恼怒:「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我拿开他捏在我腰间的手指:「你每年都要说,还没说够吗?」
「去年没有。」郁闷的声音低低传来:「去年的今日,我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天,那时你在哪里?」
去年的今日,应该在塞外骑马打猎吧,也或许正随着牧民迁徙,哪里记得清楚?看他提到去年时忧郁悲伤的表情,我心一软,叹道:「你说吧。」
他无奈摇头:「无心薄情之人啊,就知道你不会记得这日子,我才要每年提醒你。」
修长手指轻抚着我的脸,沿着每一寸轮廓细细描绘。
「八年前,我于湮水之畔,睹一丽人,雪肤花貌,瑰姿焯态,耀如旭日明霞,皎若月下芙蓉……」
我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冷着脸道:「我先出去,等你说完再进来。」
真是难以置信,同一件事,他说了不知多少遍,却每一次都有不同的说辞。这件事我本来早就忘记了,却被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执意勾起。
当年与南越战事结束,两国和谈,宗熙留我在南越王宫小住,却得家书说母亲病重。我星夜赶回,行至京郊湮水,想洗把脸再走,却遇到几个华服少年上前搭话,那时正自焦灼烦躁,见他们神态轻浮,言语调笑,一怒之下,出手便不容情,打伤了一人,将两人丢入水中,犹自不肯罢休。一个温雅少年上前制止了我,言语谦和、态度诚恳地向我道歉解释,我心中不耐,又急于离开,不免疾言厉色。几天后再见面才知他是回京不久的六皇子,而那几个少年都是朝中权贵子弟。
「又生气了,你的脾气啊——好吧,不说你的容貌便是。」
他抱住我的腰轻笑两声,接着道:「那时真的被你镇住了,从未想到如此容貌下竟有着这般狂烈的性情、凛然的气势和绝佳的身手,似乎极端矛盾,但是在你身上却显不出丝毫的突兀和不协调,反而动人心魄。那一刻,震惊、仰慕、兴奋和无法言喻的渴望袭上我心头,从此眼里心里全都是你。可是那天你只对我说了两个字,就上马离开,那两个字让我难受了好久。清,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说到最后两句,语气中流露出埋怨的意味。
是「滚开」。我叹气,反手抱住他,在他的眉梢、眼角、唇边一一吻过,柔声道:「若我知道有今日,一定不会那样对你。」
「那也未必。」他将手探进我的衣襟,贴在心窝之处:「你的心胸太宽广,心肠又钢硬无比,嘴上更没有几句好话,可是我就是不能自拔。」
食指轻点我的胸口:「真想跳进去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我又占了多少地方?」
我按住他的手,突兀地道:「山水。」
「什么?」 他愕然看着我。
我将他的手从怀里拿出来,淡淡说道:「意思是里面除了山水再无他物。」
他屏息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既惊又怒且困惑:「什么意思?你——又在气我吗?」
也有你吃鳖的时候啊,我的陛下。
我微笑,温柔地注视他,手指细细描绘那英挺秀逸的眉、氤氲传情的眼。
「陛下不知吗?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我的陛下,荐清早就沉溺在这眉眼盈盈之处,心中再容不下他物了。」
有好一会儿,他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波如醉,神情如痴。然后突然扑上来激狂地吻我。我措不及防,被他扑到,忙钳制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用力,怕伤口再次崩裂。
他的吻乱七八糟,弄了我一脸的湿,天,这是一向最注意形象的温和君主吗?我想笑,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在滋长,低叹一声,接住他的唇,深深地吻。
半晌,他抬起头,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喘息着嗔道:「你便是说好听话也要先气我么?」
我又叹:「傻子,不是好听话,是真心话,你若再有怀疑,我真的会生气。」
他的脸有些红:「我从未怀疑你,只是太紧张而已,还有,我讨厌那些人。」
我抓住他不知何时又探入我衣襟上下抚弄的手,微微苦笑:「瑞,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再挑逗我了。现在告诉我是谁伤你的?和宗熙有关吗?」
他身子一震,迅速收回手,坐起身,沉默了片刻,眼神闪烁,迟疑着开口:「清,我瞒着你做了一些事。」
我拧眉:「设下圈套杀南越宗熙吗?」
「不错。」
「原因。」
「南越一直窥伺中原,宗熙此来更是居心叵测,他独自离开南越,而南越却在边境秘密增兵。」
宗熙以为此行必能说动我,才会如此安排,我肃然道:「只要有我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你非要杀他不可吗?若我不同意呢?」
瑞脸色微微发白,躲开我的视线,低低的声音道:「我怕你阻拦,在你体内下了迷|药。」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什么时候?」
他身子一缩,神色更见黯然:「你赴西域之前那晚的熏香便是。」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明知我讨厌熏香却非点不可,可是为何这么多日子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
「要怎样才会发作?发作时是什么情形?」
他脸色乍红乍白,嗫嘘道:「药引在我身上,你抱我就会发作,发作的时候只是武功全失,其他与常人一样。」
我不禁咬牙:「解药。」
他默默拿出一粒黄|色的药丸,递给我。
我端详着手中的药丸问道:「要是我永远不抱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发作了?」
他紧咬下唇,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是。」
「若你的计策成功,我中了迷|药,你杀了宗熙,然后呢?我总要知道的,那时你要如何?还会给我解药吗?」
「不会。」
果然如此,宗熙一死,天下再无人能对他构成威胁,我的本领也无用了,他打算让我永远手无缚鸡之力,再没有能力离开他。而我竟没有一丝察觉,若非他自己说破,怕是真的会着了他的道,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
我将解药放入口中,紧盯着他问:「你计划了那么久,就差一步便要成功了,为何又要告诉我?」
他苦笑,手指轻轻探向我的脸,我转头避开。
他黯然垂下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那次决然而去,若非因为我的逼迫,大概永远不会回来。我真的怕了,又恨你能走得那么干脆,似乎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更恨南越宗熙敢公然找上门来挑衅,那样的肆无忌惮,狂妄嚣张,他毫无顾忌的开口责问我,似天下万物都不在他眼里,除了你。我有心杀他,知你定会反对,想出这个计策,是想既杀了他,又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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