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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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森林-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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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跪下来,在一个只比我大几岁并不比我高多少的人面前。屈辱和眼泪同时汹涌而下。    
    后来我常常后悔,我宁愿承受身体的疼痛也不想自尊被如此得践踏。虽然他是我六叔。    
    从此,我对六叔恨之入骨。我想如果事后他能表现出一点点的愧疚,我也许会原谅他,但他没有。    
    我有了发呆的习惯。幻想中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的,不等同于这残酷的生活。时常走神使我看起来有点恍惚。心里的积怨让我变得对任何人都很冷漠。    
    当然六叔是首当其冲。    
    他开始敲打我的头“你脑袋是不是上锈了你?”。    
    在这样问我的时候,他会随时拿起某种物件敲打在我的头上。比如勺子、笤帚、筷子等等。    
    我不躲,也不提异议。但我心里的凶猛动物一样茁壮生长着。    
    事情终于有了爆发。有一天吃饭,我抽了一下鼻子,六叔用刚盛完饭的勺子一把敲在我的头上:“抽什么抽。”    
    我平静地走到晾绳边,找了毛巾把头擦干净重又坐到饭桌边。    
    本来像平常一样敲完就完了,这时一件可笑的事情发生了,自小就有“鼻涕虫”称呼的六叔,自己的鼻涕在不知不觉间差点悬到了饭碗上。    
    我忍不住“嗤”的笑了一声。    
    对六叔来说,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他操起一把涮帚没头没脑地敲起我的头来。    
    一边敲,一边说:“让你笑,让你笑!”    
    我蓦地站了起来,我的鼻子几乎就要触到他的鼻子尖,我恶狠狠地说:“不要敲打我的头,我告诉你!”    
    他惊诧了,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一步跨出家门。那夜我彻夜未归。    
    六叔不再敲打我的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因为第二天清晨我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了我头上的血迹。    
     “怎么弄的?”他问。声音小小的。    
    我把头放在脸盆里,洗掉额头上的血迹,然后抬起头静静地对他说:“和别人打架打的。”他后退了一步。不相信的样子。“在哪里?”“在电影院,MD,有四个人。”我冷冷的说:“不过,我没有吃亏。”六叔好像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从此之后他没有对我动过一次手。因为他不仅仅知道我会反抗,还知道我腰里每天都有一把刀子。    
    17到24岁这段时间忽略不计。这7年当中我经历了很多事,但只有最早的一年我和六叔每天呆在一起,为了整个家拼搏。    
    18岁后我开始单飞,重新上学,写作,直至成了镇上最有名的“文化人”。24岁那年年末我结婚了,在六叔眼里我成了个像模像样,意气风发的大人物。而经过生活的磨砺和几次不大不小的挫折,刚刚30岁的他,已经变的像农村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人,淳朴,胆小,暴躁。他酗酒的毛病一直没有改。我爷爷一直说,他们家出了两个酒鬼,一个在外面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一个整天在家里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的那个是我,在家里的那个是六叔。    
    但我和六叔从来都不在一起喝酒,我和他一直有距离感。见面打的招呼都是生硬的。    
    我六叔有个毛病,喝酒后爱闹事,常常和六婶或者家里的其他人闹得不可开交。还常常闯祸,不是打碎块玻璃,就是踢坏一扇门。    
    我没携带妻儿到北京前,和六叔住在一个院。每每六叔闹事妻让我去劝劝他时,我都会说:“他爱怎么地就怎么地,我不管。”    
    有一次实在闹得不行,把他自己两个孩子都吓哭了。我忍不住冲进了他屋里。    
     “你到底有完没完?深更半夜的你折腾什么?”我声色俱厉地对他说。    
    他醉眼迷离得看着我,磕磕巴巴地对我说:“你……在跟谁……说话你……我……可是你……六叔。”    
    说罢就要上来揍我。他近十年没犯得毛病又犯了。    
    我和六叔第一次开始了交锋,但这时候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而是比他更年轻的大人。    
    我抱着他的腰,一次次把他摔倒在地上。    
    他哭了。    
    但是只要我一放手,他就马上会爬起来。于是我便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按在沙发里,只要稍有反抗我就用手掌摁住他的头。    
     “别打我的头。”他悲痛地喊着我的名字:“别打我的头,我头痛。”    
     “以后还喝酒吗?”我问他。“你先管好你自己再来管我,你这个混蛋!”他骂我。“还骂?”我用沙发上的靠垫去堵他的嘴。    
    “我知道你记恨我,小时候我经常揍你,但你是我大哥的儿子,我不揍你谁来管教你。现在你这个混蛋行了,你可以揍我了,你不让我喝酒,可是你他妈的每天喝得比我还多,你怎么不管你自己一回?”他对我说他遭受的苦,他的压力,还有他永远也说不明白的委屈。他说如果有我父亲在,怎么也轮不到以前他打我,现在我打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苦日子来折磨我们了。“大哥,大哥啊……”他哭了起来。他的大哥是我的父亲。直到我也哭了。我拍打着他的头,轻轻的。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他是我六叔。所有对他的怨恨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了。      
    2000年3月我去北京,在家门口,我就要登上送我的车的时候,一直抱着我儿子的六叔叫住了我。“浩月,你等一下。”“有什么事吗?”他拿手拍打了一下我的头,没有一点犹豫,也不顾有那么多的人在场,像以前那样的霸道。我也拍打了一下他的头。我们都笑了。笑中有眼泪。    
    


第四辑 纯真年代你去找过我吗?

    1、    
    我写过很多的爱情故事。如果细心的话,你会发现,这些故事大都发生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现在我已经28岁,但还避免不了偶尔弱智——比如,写这篇文章)。故事的主角,又大多是一个叫草儿的女孩。    
    事实上,那些故事,只是为了草儿一个人写的。和她的点点滴滴、恩恩怨怨,都被我放大了,以致于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或许,除了她之外,我没有再真正的爱过别人,或许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把她叫做草儿。    
    是的,草儿。时间回到1993年的秋天,草儿和我坐在空荡荡的田野里。我和她的故事似乎是从这里逐渐清晰起来,之前,就是一片模糊了。    
    草儿揪着地上的毛毛草,低着头。我抱着膝盖,看着远方。我们缓慢的、低声的说着一些话。之前,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这场对话持续了很久,大概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吧。秋天的风,把我们的话和那些滚动的绒草,一起吹的很远,很远……    
    就这样,我爱上她了。    
    2、    
    爱情,有这样简单吗?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爱上一个人,可能是一秒钟的事情。况且,我们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草儿穿的很单薄。还是一件夏天的吊带裙。后来,每次想到她,就觉得她在那个时候,很冷。就忍不住心里有一些怜惜。如果她不穿得那么少就好了。可是,那么清冷的天气,她还愿意和我呆在一起,你能不让我认为这是爱情吗?    
    这就是爱情了。    
    3、    
    我不允许草儿和别的男孩在一起。(那时,大家都还算不上男人,所以,请原谅,我只好用男孩、女孩这种词语)。现在看来,这简直是一个男人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苛刻和自私。    
    我不管。我没爱过别人,爱一个,就要好好的爱她,包括,这种自私的爱。后来,我曾想,如果我宽容些,大度些,草儿很有可能爱上我。至少,会爱上我一点点。    
    等我明白这一点,已经是10年以后的事情了。    
    4、    
    女孩喜欢折磨一个男人。他们不认为这是折磨,说是考验。    
    爱一个人,你可以考验他。如果你根本不爱他,就不要。否则,那就是折磨。    
    “……爱我就给我,你的快乐和你的忧愁,爱我就给我,毫不保留……”我常常唱赵传的这首歌。    
    男人总喜欢迫切的得到爱情。女人不一样,喜欢把战线拉的很长,喜欢从淡淡的友情开始。    
    草儿和我若即若离。草儿和许多男孩打打闹闹。中午和别的人一起吃饭,下班的时候,和别的人一起走——如果我不要求她和我在一起的话。    
    那时我还没学会对一个人表白。现在也不会。在心爱的人面前,我的话少的可怜。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也是好的,只要呆在一起——我心目里的爱情是这样的。多傻的爱情观点啊!    
    我怎么可以每天要求她和我在一起呢?    
    我只好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叫住那个每天和她一起吃饭的人,告诉他:“以后不许和草儿一起吃饭了……”我沉静的面容把他给吓坏了。    
    我若无其事的用钢针扎破了草儿的自行车胎,然后顺其自然的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让她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坐上,把她送回宿舍去。    
    她的车胎一次次被扎,我一次次的送她回去。草儿冤枉地问:“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暗地里笑,表情却一派严肃。    
    5、    
    更多的时间里,我和草儿纠纠缠缠。    
    经常在一起聊天。都与爱情无关。也忘了都聊些什么。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各自静默,抬着头,看月亮,看星星。草儿不是一个很耐心的人,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坐到天亮,可是她,常常不过半个小时,就摇摇我的胳膊,说,我们走吧。而我总是,说,再呆一会,再呆一小会儿。    
    送她回宿舍的时候,通常都是半夜,门都关上了。我帮她敲门,看她进去,我再离开。    
    有一次,看门的人大概生气了,怎么敲也不开。草儿说,我送你回家吧。    
    于是,草儿送我。我到家了,转而又送她。我家离她宿舍不过几百米的路程,如此,反复……像一场游戏。    
    对于这样的纠缠,我很愉快!    
    6、    
    我每天去找草儿。    
    晚饭我总是吃的很快。回到家不到十分钟之后,我就会准时出现在草儿的宿舍门前。    
    她的宿舍里收拾的整整齐齐,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散发着素雅的清香。我就站在门口,不说话,等她出来。旁边的女孩就窃笑。于是草儿不得不匆忙的照一下镜子,和我一起出门。    
    “被你害死了,每次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找我……”草儿半真半假的嗔怒。    
    我说,我可以等……    
    “等什么呀?……一屋子人,我丢不丢人呀?……”    
    草儿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很温馨、很亲切,像是在梦里出现过。    
    7、    
    我也考验过草儿。    
    那是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过生日。我喝酒。使劲喝。喝醉了。挑一个大家不注意的机会,跑了出去,站在走廊里。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草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    
    如果她不喜欢我,她会找出来吗?    
    8、    
    “你喜欢我吗?”    
    我和草儿一前一后走在田野里的小路上。草儿在前面,我在后面。    
    “你爱我吗?草儿?”我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喋喋不休的印象,但她不回答我,我就会这样,一直的问下去。    
    她不回头,步调一致的走着,好像我在自言自语。    
    我生气了,揪住她的衣角,往后扯,她用力的向前挣……都笑了。    
    她说:“别闹……”    
    “你爱我吗?”我再一次严肃的问她。    
    我问过有五次了,她还是一句话不说。我的新在一秒钟之内一片悲凉。    
    在一堆沙子前,我停下来,决定不再问她。我闷闷的坐在沙子上,抱着头……    
    夜色冰凉。月光如水。草儿慢慢走过来,掀我的胳膊,拉我起来。我只是把自己的头抱得更紧。    
    不想让她看见我沮丧的样子。不想暴露一个男人为了爱情流露出来的脆弱。    
    过了一会儿,草儿在我背后,默默地抱住了我。    
    9、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找草儿。    
    她不在。我有种预感,会发生点什么。我一直一直在等。在午夜的时候,草儿被一个男孩送了回来。我摔门而去。    
    草儿一定看见我了。    
    10、    
    那个男孩找我谈判。    
    在一条黑暗的胡同里。他哀求我:“把她让给我,好吗?”    
    我觉得有点可笑,也有点悲壮。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女孩,我能说些什么?我觉得我同时被两个人背叛了。    
    我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去找草儿。我是不是默认了?    
    如果是,那么很快,我又食言了。    
    第四个星期的那个星期天,我满面憔悴的出现在草儿面前。    
    我以为她不会在的。但事实上,她在,一个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她一直在等我呢?    
    草儿打来一盆很热的水,把我的手放在水盆里,很耐心的把我的手洗的干干净净。    
    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用指甲刀细心的一根根的给我剪指甲。    
    草儿说“我只不过是和他聊聊天。”    
    我说,你也只不过是和我在聊聊天啊。    
    11、    
    对于爱情,我是敏感的。    
    我常常为自己敏感的爱情而感到羞耻。爱情在我眼里一度是那么的神圣。爱情应该是明明白白的。我不喜欢含含糊糊的爱情态度。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什么中间距离。可是草儿,她总让我感觉我是处在中间那段尴尬的距离之中。    
    那天是草儿的生日。等我捧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蛋糕出现时,他们已经开始在吹另一个蛋糕上的蜡烛了。    
    我又一杯一杯的喝酒。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草儿和另一个女孩送我回家。    
    我发酒疯。其实我心里很清醒。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悲恨的重复:“草儿,你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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