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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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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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商顿时不悦地皱起眉毛:「你不愿意喊我恒商?」顾况只好喊了一声「恒商」,恒商方才甚是满意地吐出一口气,在帐篷里踱了两步,道:「皇兄他大概以为我求他快些提拔你,才会想着把你放到蓼山县去。那个江湖是非之地我恐怕你一时难以应付,横竖我正闲得很,便跟过来看看。」向顾况抚慰地笑道:「一路上我都陪着你,你放心。」 
顾况心道娘嗳,睿王千岁你老人家一路跟着,不把我的心肝黄胆折腾破我就阿弥陀佛了,还放心。 
小帐里左走右走,也走不出一个可让恒商坐的地方来。顾况又忽然想到,恒商一路赶过来,一定还没吃饭,怎生是好?正要去包袱里拿干粮,恒商已坐在铺上打了个哈欠,「一路赶过来真还有些乏,你也该累了,歇下吧。」 
恒商脱下靴子宽了外袍径直进了被筒,向杵在帐篷中央的顾况道:「熄了灯火快些睡吧。」 
顾况的头开始阵阵作痛。睿王殿下你睡在被窝里,让我去睡哪?从角落的包袱里摸出一块包巾布抖开铺在角落里,方才走过去灭火。恒商道:「你这是做甚,难不成你要睡在那地方?」 
顾况只好傻笑,恒商道:「你想冻死么?你若觉得一张铺上睡两个人不自在,我出去找地方便是。」边说边就起身。顾况哪敢让他起来,半夜风寒,万一吹坏了王爷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索性先脱下外袍,灭了火,摸索着也到铺上,挨着枕头边睡下。恒商将他向身畔扯扯,顾况将被子向恒商身上让过去些,恒商按住他的手道:「够暖了,你别冻着。」 
顾况阖上眼,半晌后,恒商忽然在他耳边道:「你还记不记得同我说过,冬天两个人挤着睡最暖和。我这些年睡的觉,都不及那时候同你在一张铺上挤着的时候舒服。」 
顾况在轿子里晃了半天,又在马上颠了半天,委实是累了,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向恒商的方向半翻过身,入他的梦去了。 
恒商快马急奔了一天,觉得眼皮也甚是沉重,阖上眼,自也沉沉睡去。 

程适与胡参事同帐睡觉,胡参事有汗脚,一脱靴子香飘十里。程适被熏得晕头转向,眼都发酸,拿被子捣住鼻子对付睡了一夜,天刚模糊亮就爬起来窜出帐篷猛吸了两口新鲜气。兵卒都尚未起床,伙头军正在支架子生火做饭。程适左右踱了一圈,寻思去顾况得小帐中一坐,打发打发时间。 
走到顾况的小帐前,老实不客气地掀开帐帘钻进去。「顾贤弟,天色大亮红日将升,你可醒了没?」 
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地铺上地被窝里冒出两颗头来。程适揉揉眼,一颗是顾况,另外那个,是谁? 
程适咂嘴道:「乖乖,才一晚上,你被窝里怎么就多出个人来?顾贤弟你几时好上龙阳了?」 
顾况的面皮顿时通红,道:「程小六你胡说什么!天还不多亮你来做甚?」 
程适瞥见角落里顾况昨晚铺的包巾布,顺过去坐了,眼也不眨地瞅着顾况被窝里的小白脸上上下下打量。这年头小白脸不少,最近遇上的尤其多。程适向上提了提裤腿,道:「兄台贵姓?」 
顾况被窝里的兄台也定睛在打量他,两道墨眉蹙起来:「你是。。。。。。程适?」 
程适奇道:「你怎么认得我?」 
顾况道:「这位,便是。。。。。。天赐。。。。。。睿王殿下。」 

半个时辰后,吕将军的军营中,顾知县的师爷被恭敬地请入吕将军的大帐。 
吕先在大帐里一边苦笑,一边叹气:「睿王殿下,算微臣求你一回,请即刻回京去吧。皇上怪罪下来,微臣担当不住。」 
睿王殿下铁了心肠,任他好劝歹劝,只道不走。两位副将在帐外请大将军令,拔营的时辰到了,走是不走。 
吕先道:「好吧,蓼山县的事情要紧。睿王殿下委屈些在微臣的军中,等皇上旨意下来再说吧。」吩咐拔营起程,又道:「睿王殿下的身分固然不能泄露。但也请殿下莫再说自己是顾知县的师爷。」 
恒商笑道:「少师办正事的时候当真不讲情面,你便通融些只当不认得本王,将本王当成顾况的师爷不成么?」 
吕先道:「臣给殿下通融,他日在皇上面前,谁替臣行方便?」 

吕将军拔营后,马不停蹄径直赶往蓼山县。吕先修密信一封,命人火速回京呈给皇上,禀明睿王殿下正在军中,一切安好。 
京城里,中书侍郎司徒暮归因故犯上,蹲进天牢。皇上御批一个字杀。 
司徒大人运道很足,下大狱那日正是祭祀皇家宗庙祈天福的日子,半月不能杀生,皇上赐不了斩立决。 
第二日,替司徒暮归求情的奏折与陈诉司徒侍郎素日歹迹的奏折压满御案。皇上未早朝,据说被司徒侍郎气伤了龙体,须调养。 
秘书令程文旺大人上午递上求情的奏折,下午告了假,去天牢望司徒暮归一望。 
牢头见了程大人颇有些热泪盈眶的意思。 
狱卒们窃窃私语,欣喜道:「总算来了个男的。」天牢们前脂正浓粉正香,纱罗小轿排了足半条路,梨花带雨的莺声燕语簇拥两堆。 
牢头悄悄向程大人道:「看见没,这些小娘子都是求着要来看司徒大人的。靠左的这一堆,都说自家是司徒大人的家眷;靠右的这一堆,都道自己是司徒大人的表妹。程大人啊。司徒大人的家眷跟表妹怎么就这么多呢?」 
牢头亲自引着程大人进天牢,司徒家权势熏天,司徒大人又是皇上面前烫手的红人,虽然下了天牢,保不准皇上一心软又把他从天牢里提出来赦个无罪,所以司徒大人蹲的那间牢房在走道尽头,朝阳有天窗,暖和通风又干净。牢室里一张干干净净的木桌摆着新鲜茶水,囚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 
司徒大人就坐在木桌前,看书喝茶。 
程文旺叹气道:「你怎么就进来了?」 
司徒暮归道:「闲的时候瞧见一杯茶,看里头一片叶子追着另一片叶子浮浮沉沉,一时觉得有趣,虽晓得那茶碰不得,还是忍不住搅了一搅。其实也甚想喝,杯子都到了嘴边,还是没喝。就这么进来了。」 
程文旺听,偷偷把守在附近的牢头狱卒也听,半晌程文旺道:「虽不晓得你打的什么哑谜,不过凭你素日的那些毛病,如今蹲在这里也不稀罕。」 
再一天,满京城的人都晓得中书侍郎司徒暮归大人,被皇上召去议事时因口渴难耐误端了圣上的香茶,于是圣上大怒,将司徒大人关进天牢,欲砍其头。 


吕将军一行疾行军赶了七、八天,终于要到蓼山县附近。 
蓼山县隶属淮安府,离淮安府越近,沿途遇上的江湖人物便越多。程适与顾况一路上开了不少眼界,天上飞的水上飘的树梢蹲的舞剑的拿刀的都见怪不怪,看得多了,还颇羡慕,程适就道:「赶哪天我也去认个师傅,只要学他两三招足够在京城的街面上打个全场!」 
很不巧这话又被吕先听见了,于是吕将军将程掌书叫到跟前,又教诲了一番:「程掌书是军中文官,日后那些市井面上的话说的时候,望谨慎些。」 
程适也懒得回嘴,听着,转头边挖耳朵边想,吕小面瓜还不如顾小幺,顾小幺不啰嗦。 
顾况这两天与恒商并骑而行,程适也常转在旁边凑个热闹,一路上十分有声有色。吕将军的密信报到御前里时,皇上正在床上养着。 
恒爰思忖目前局面,恒商回来势必要替司徒暮归讲情,于是只批让吕先待蓼山的事完务必带睿王回京,千万保证睿王周详。 
吕先一路上将自己的大帐让与恒商,住在副将的帐中,副将自去与另一位副将同住。恒商一路上饮食用度沐浴无一不安排得万分妥当,军中的兵卒只晓得顾知县的窦师爷是位贵人,却都不晓得是什么来头。 
恒商的饭食由伙头军起小灶单做,每天吃饭,恒商一定要顾况同吃,程适也捎带跟着。顾况起初觉得不合体统,放不甚开。程适有肉就吃,有酒就喝,毫不客气。 
程适向顾况道:「怎么看你一天娘似一天,有了就吃,有什么好拿捏的。睿王他诚心请,你若不吃不是不给他面子么。」 
顾况就叹气,「你不晓得,这阵子看见睿王我就觉得我欠他钱,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就觉得欠他人情越多,心里越堵得慌。」 
程适侧着头听,道:「有趣,我是怎么看也像他来还你小时候的人情。他觉得他欠你,你又觉着你欠他,这叫什么事情。」拿眼郑重地看顾况道:「别说,顾贤弟,大家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头回看出你是个细致人。」 
顾况道:「刘先生与宋先生一向说我比你做事周详,说了这么些年,敢情程贤弟今天才长心眼。」 
程适瞧着天空悠悠道:「那天见你两个一起在被窝里,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情,你跟睿王要是一男一女,倒可以做自小的姻缘。」料到顾况绝对当作没听见不做声,伸手搭上顾况肩膀,嘿嘿一笑:「这样的话,顾贤弟你和我,也能叫做青梅竹马,呵呵。」 
顾况冷笑:「甚是,程贤弟你说话还同平常一样上道。」不动声色一拳正中程适的肚子,拂袖出帐。 
报信的兵曹从京城带回皇上的手谕,少不得将京城里的大事情禀报给大将军,司徒侍郎得罪了皇上,皇上等祭祀的斋月一完便要砍司徒大人的头。 
吕先大惊,晚上扎下营立刻到大帐中找恒商。恒商正与顾况程适一起吃饭,见吕先神色凝重,晓得有大事商议。顾况与程适十分识相地退出去,吕先不等两人掀开帐帘,便直接道:「方才京城来的消息,慕远犯了圣怒正被关在天牢里,斋月一过便斩。」 
恒商大惊道:「为什么?」 
吕先道:「据流言说是慕远误喝了皇上的香茶。」 
恒商皱眉道:「皇兄几时会这样小气,绝不可能。」吕先道:「想来也是,恐怕慕远又做了什么不敬的事情,惹恼了皇上吧。」 
恒商负手在帐中踱了两步,道:「慕远的言行一向不如皇兄的意,这回皇兄可能有意寻个缘故,依我看,只不过将慕远关两天再放出来,小惩大戒,斩是决计不会,这点能放心。」 
吕先苦笑道:「早料到慕远早晚要惹出些事情来,只是折腾人,少不得还要给他写道保命的奏折。」 
恒商与吕先连夜写好替司徒大人求情的奏折,再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京城,皇上在宫中休息两天,一闭眼,眼前便全是那天晚上司徒暮归做下的种种,皇上怒火攻心,当天晚上驾临盈韶宫,临幸杜妃。轮值的太监宫女禀报太后,太后大喜。 
第二天皇上仍未早朝,太后正要去乾清宫一趟,有太监过来传报说广仁公司徒渐的夫人进宫求见太后。 
司徒夫人拿着一块帕子,哭得肝肠寸断,悲悲戚戚。 
太后与太皇太后有宿怨,望着眼前跪的司徒夫人,只想着原来姓司徒的人也有来求哀家的一天。 
太后道:「你今天来,可是让哀家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饶了你儿子一命么?你可知道,哀家身在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当初太皇太后如此教训哀家,哀家这些年一直谨记。」 
司徒夫人哭道:「不敢求太后开玉口在皇上面前说情饶小儿一命只求太后看在都是做娘的份上让那个畜生替司徒家留个后他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对司徒家的祖宗们有个交代」 

皇上昨晚临幸毕杜妃,怒火稍熄,传刑部尚书到畅思阁,问司徒暮归着两天在天牢里有无什么动静。刑部尚书禀道,司徒暮归在天牢里只吃饭睡觉,没什么异动。不过这两天天牢门前莺围燕绕,实在有伤体统。 
恒爰疑道:「莺围燕绕?是为什么?」 
刑部尚书拿袖子抹额头道:「禀皇上,自从司徒暮归进天牢后,天牢门前每天尽是女子妇人来来往往。都说是。。。。。。司徒大人的家眷跟表妹。。。。。。」 
皇上刚稍微灭下去些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回到乾清宫没多久,太后到了。 
太后看了看儿子的脸色,骂了两三个御医,吩咐下无数句叮嘱,最后方才道:「皇儿啊,哀家虽然不便干预政事,今天还是要多事劝你一句,那个司徒暮归也没犯什么大事,关一关便放了吧。只看在司徒家替朝廷效力这么多年的面子上,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砍了。」 
恒爰心中怒火攻心,僵着脸道:「母后为何也替司徒家求起情来了?」 
太后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长气:「今天司徒夫人进宫来求见哀家,哀家见她痛哭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再听了她求哀家的话。。。。。。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若只是来求哀家饶她儿子的性命,哀家可能还不会心软。」 
恒爰道:「那她求什么?」 
太后道:「她求哀家在皇上面前说个情,让她没过门的媳妇在天牢里跟司徒暮归圆个房,给司徒家留个后。」 
司徒大人的表妹无数个。 
司徒侍郎风月无边的逸事数不清。 
现在居然求情要在天牢里圆房留后!? 
荒唐!太荒唐!实在荒唐! 
恒爰冷笑数声,向太后道:「司徒暮归风月场上的能耐朕也略有耳闻,该扯着他袍子喊爹的娃娃没二十上下,至少也有八、九、十来个吧,又何必再哭喊做作,演这一出?」 
恒爰送走太后,立刻下令,从天牢里把司徒暮归提过来。 
传令的小太监刚出门槛,又改了主意,将小太监唤回来道:「待朕换套便服,随朕去天牢一趟,朕倒要看看司徒暮归能在天牢里折腾出什么花来!莫声张,莫让太后与刑部的人晓得。」 

皇上金口一开,要去天牢便去天牢,命不能声张便不声张。四位大内侍卫抬着一顶暖轿,侍卫统领与副统领带五、六个高手压轿,不动声色出了皇城,到了刑部天牢外。 
侍卫统领已派一个侍卫先到牢里招呼,吩咐有贵人要进天牢看看,不要声张,莫让牢里关的人知道。天牢门前挺清静,莺围燕绕,只看见两辆马车。众侍卫簇拥着皇上下轿,恒爰四下一望,道:「怎么不见文尚书说的光景?」通报完毕的侍卫在旁边回道:「奴才听说,今天有要紧人物来看司徒大人,那些莺莺燕燕都散了。」 
什么要紧人物能散掉司徒暮归生死与共的花红柳绿?恒爰举步入天牢,牢头与狱卒将其悄悄引进走道,最后一个拐角处恒爰停步,隐在墙边看司徒暮归的牢房。 
天牢里正热闹。 
司徒大人的牢房里满腾腾的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将司徒大人半围在中央。 
司徒夫人搂住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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