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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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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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新居的奴婢与太监都减少许多,我倒落个清静。 
至少师父仍是师父,这就够了。 
我和他更加亲近,不论文武皆精通的他总不移余力地教导我,对我而言他亦师亦友、如兄如父。 
我也知道了他为何会进宫做个小小侍卫的原由。 
是因为母亲。 
他和母亲是同乡又比邻而居,从小感情就很好。 
他跟她约定,会成为一位风度翩翩武功高强的大侠,然后回来娶她为妻。 
她笑着送他离开村子去拜师学艺,在村子口依依不舍地话离别。 
等他兴冲冲地回到家乡,等待的不是想念已久的美娇娘,而是令他心碎难过的消息。 
她被选入宫里,成为后宫三千粉黛的其中一位。 
费尽心思才顺利当上宫廷侍卫,才见到十几年不见的她。 
也看到了被她抱在怀中、才刚出生的我。 
「我还记得是夏天的午后,你母亲抱着你倚在池畔赏莲,众人簇拥服侍,身上穿著绫罗绸缎,又艳丽又高贵,」师父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可她的表情却那么孤寂空虚,完全没了以前天真无邪活泼开朗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此生此世绝不离开我们母子,要永远守护着我们。 
我终于明了,师父每每见到母亲时,眼中聚积的复杂情绪是从何而来的。还有母亲,总逃避着师傅的视线,既愧疚又无奈。 
终究是回不去,那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童年。 
当年认真严肃订下的誓言被无情嘲弄着,亦发显得悲凄与残忍。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故乡的莲花年年盛开香气逼人,童稚的身影与言语却被岁月的流逝模糊了印像形迹,空留惆怅追忆。 
那夜是母亲的忌日,师父喝得大醉,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至床上。 
「莲儿,莲儿……」他低低唤着,眼泪伴随呼唤沿着脸颊滑落。 
莲儿是母亲的名字。 
那夜,我首次见到师父的悔恨泪水和他埋藏累积的层层思念。 
搬到新处所的另一个优点,就是由于侍卫和下人的减少,可以比较不受拘束的出入宫廷。 
所以师父常偷偷带着我去民间开开眼界、见见世面,拜访他在江湖闯荡时结交的豪杰侠客。 
我才知道原来师父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人对他是极为敬重钦佩的。 
母亲逝世的两年,师父无微不至的照顾抚慰了我受过伤的脆弱心灵。 
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我失去他,会变成怎样。 
不敢也不能去想。 
你要如何让已经受创的心去承受另一次碎裂的痛楚? 
会彻彻底底毁坏的。 
但老天并没有眷顾我,它又再次残酷的对我微笑。 
03 
纷争不休的武林,还是有某些事物具备了不可动摇的地位与实力。 
自诩为白道领袖、正义化身的名门正派;教义严明、出手狠辣绝情的魔教;以及行踪隐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集团。 
尤以最后一个更要让人心生恐惧。 
他们是群潜藏的危险份子,通常只要一现身就意味着生命的殒灭。 
日月盟,则是杀手中的翘楚,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鼎鼎大名。 
此盟向来神秘诡异,没有人知道它的正确地点和组成份子。让它出名的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就绝无可能逃离,杀人从不曾失手过,以及他们挑选猎物的独特标准──钱财珠宝不是首要条件,最重要的是暗杀对象能否激起他们的兴趣。 
层层茂密的树林围绕着一个占地不大的竹屋。 
在这座不知名的深山、杳无人迹的山林里,便是日月盟的座落之处。 
林外用阴阳五行之术设了重重严密的防护,若无人指点根本不可能进入一探究竟,就算真的被侵入,这古朴的竹屋也很难让人把它和声名远播、听者闻之色变的日月盟联想在一起。 
屋里的摆设简单高贵,厅里挂了个匾额,上面用狂放不羁的草书飞舞地提了四字:日月争辉。 
两张竹椅并排放置在离门最远的位置,被一层纯白的布幔隐藏在后面,迷迷蒙蒙地看不真切幔后的东西。另有五张竹椅及一个木桌摆设于帘幔前方,桌上五杯热茶正腾腾的冒出白烟,五个形貌态样各异的人安稳坐在椅上,商讨着事情。 
「他已经三天没有回报了!」一位长相美艳的女子不满地开口抱怨。 
「没必要这么激动吧?明璇,」坐在正中间、年纪不大的清秀少年一派轻松的把玩着指头,「他不会有事的啦。」 
「你能肯定吗?」位在他左侧,儒生打扮的俊丽青年搧着纸扇,瞟了他一眼,「要是真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是阿,他从不会忘记回报的。」不比唤作明璇的女子娇媚,但别有一番清韵脱俗的姑娘皱了皱娟秀的眉。 
「月盟主,您看这事。。。。。。」最后开口的则是个续了长须,举止动作潇洒,态度最为沉稳的斯文男子。 
「我知道了。」一道声音缓缓从布幔后面传来,音量不大却十分清晰,原先仍在说话争执的人立刻闭起嘴,替换上恭敬慎重的神色。 
「再等几天,如果还没有收到,我会亲自出面调查的。」语调平稳起伏听不出一丝情绪,「你们先暂且退下。」 
「是!」众人齐齐应了声,听到盟主的话着实让他们安心不少。 
等到厅中只剩下一人的时候,微微沉重的叹息泄漏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日瑶……希望我的预感不会成真……」 
刚刚的从容镇静不翼而飞,青年的表情俱是焦躁与担心,他咬紧形状优美的朱红下唇,眉心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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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下床走走?」捧着碗清凉的冰糖燕窝,才刚进门就瞧见他尝试着把脚移到地板上。 
「嗯。」他点点头,一脸不好意思,「我已经窝在床上很多天了,总不能一直要你照料。」 
「我可是很乐意的。」噙着笑,我移至床榻旁坐下,顺手将碗递给他,「快喝吧,冰冰凉凉的很沁人心脾。」 
「谢谢。」接过碗,难为情地搔搔头,「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 
呵呵。 
要是从前的他,绝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吧。 
每每见到他表现出我不曾见过的一面,我便高兴地飘飘然,不亦乐乎。 
真不枉我费如此多心力。 
「说这什么话,别跟我客气。」 
就算要我照顾你一辈子、永生永世服侍你我都心甘情愿。 
瞧你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燕窝的模样,可爱到我想狠狠抱住你…… 
眼光贪婪地紧紧盯着不放。 
真的是你,活生生在我面前、对我笑对我说话的你。 
他猛地抬头,吓得我赶紧转移视线,害怕被他撞见我满脸的痴傻。 
「你既然认识我兄长,怎不带他来见我,说不定我会想起些什么。」他兴奋地说道,为能想到这招得意不已。 
怎么可能的事。那全都是我编的故事。 
而且……既然得到朝思暮想的你,我就绝不会放手的。 
「呃,你兄长已经……亡故了。」 
他的脸暗沉下来,随即又一亮,「那我有没有亲人?」 
「他们……都去世了。你是和你哥哥相依为命长大的。」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扯着谎,我还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是吗……」他瘪瘪嘴,开始的期待欢欣早消失无踪,替换上满满的失望无奈。 
我的心隐隐抽痛。 
「别这样,」赶紧好言安慰,「有我在,我会照顾你。」 
他充耳不闻郁闷地把头埋进棉被里。 
怎么办? 
抚着头苦思对策。 
隐约间却听见有细微的抽泣声传来。 
莫非── 
急忙伸手想掀开被子,蒙在被里的人却任性地不肯就范,死命拉着。 
真是孩子气。 
不禁泛起苦笑。 
他的身体毕竟是重伤初愈的状态,哪能敌的过我,一眨眼那条精致的丝被就被我夺过来扔到旁边去。 
没了被子的遮掩,他索性就将脸埋入枕头里,不断起伏的后背和未曾间断的啜泣,强烈击打着我的视觉与惊觉。 
「不要哭……」轻拍他剧烈颤动的身体,我满腹疼惜地温柔说道。 
你每流一滴泪,我的心就像被重重划上一刀,被砍得无一块完好之处。 
如果可以让你不再悲伤,我愿代你流泪;如果可以让你开怀大笑,我不在乎牺牲我的所有。 
据说古代曾有君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倾全国财力人力大肆搜括各地珠宝,想来也是这种心情吧? 
他眼中仅存美人发自内心的笑容,天下百姓、外敌内患全都能弃之不顾、视如敝屣。 
而我则是只看着他的全部,一心一意想着我最爱的、最重要的、最独一无二的日瑶。 
04 
正自斟酌用词以劝劝他时,不意瞥见他紧紧握住的双手,竟有点点殷红渗出。 
难道! 
心霎时漏跳一拍,我慌张地抓起他的手查看。 
他稍稍挣动了下,我没去理会,加重禁锢的力道。 
待扳开双手瞧个仔细,我的脸可说是整个扭曲在一起。 
何苦这样伤害自己? 
他的指甲深深嵌进手掌里,伤口泊泊流出艳红的液体,让人见了心惊。 
「看着我!」我怒极,奋力将他一扯,面对面瞬也不瞬地直直盯着他。 
犹未干的泪痕爬满脸颊,他无辜地睁着双水雾袅绕的美目,脆弱无助的神情像只遭到遗弃的小动物。 
「我好怕……」畏颤颤的语调,「这种什么都不记得、被所有人拋弃的感觉,我真的好怕……」 
真难为他了。 
从清醒的那刻起,就被强迫接受自己失去记忆的事实,身边都是陌生的人事物。 
不论再怎么坚强的人也无法抵抗如此煎熬吧。 
二话不说地抱住他。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永远。」认真诚挚的缓缓道出,坚定地立下天荒地老的山盟海誓。 
「真的?」 
「真的。」 
苍天为证,我上官玉翔绝不违背今日此誓,否则天打雷劈,永不得超生,绝无怨言。 
「你身上好香。」他安静躺在我怀里,等渐渐平复后,开口就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喜欢这味道?」我紧搂着他,冀望能传递给他更多温暖。 
见他点头,我开怀的笑,双臂把两人间的距离再缩短几分。 
「喜欢就多闻点。」将头枕在他肩上低低说道,同时狂恋地嗅着他发丝的香气。 
被我轻轻吹出的气息骚得极痒,他终于漾出些微笑意。 
「玉翔,」也许是第一次叫我,他的话声中夹杂些许犹豫,「我们……以前很熟吗?要不你怎对我这么好。」 
真好听。 
边沉醉地听着那魅惑人心的声音初次叫出我的名字,边思索他的问题。 
傻问题。 
我会对你好,无关乎相处的长短、熟识的程度,仅仅是因为我爱你。 
「我们……其实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可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喜欢我?」 
「嗯,喜欢。非常喜欢。」 
见他露出困惑的模样,我不禁闷笑几声。 
现下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让你懂的。 
「你再多休养几天,再领你出去透透气。」故意忽略他抗议的眼神,「我立刻帮你处理手上的伤口。」 
说完起身依依不舍地下床离去。 
虽然还想多抱他一会呢,不过伤口不能放着不管。 
找来了药膏,小心谨慎地替他擦药、裹上层层纱布。 
瞧他眉头紧紧蹙起,一方面为他疼,一方面不由得想消遣他几句。 
「知道痛?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轻轻抚上他的眉心按揉,「别皱眉,不好看哪。」 
他的脸立时晕起两抹红霞,更显得娇艳欲滴。 
心情大好。 
两手也更加轻巧地包扎着。 
卷起衣袖显出的一截白玉手腕内侧,有个极浅但极长的旧伤疤。 
我看着它几近痴迷,彷如那是个绝美的艺术品般。 
「怎么了?」见我突然停下动作,他狐疑地问。 
「没事。」故作镇静的摇摇头,我在他腕上打了个结。 
大功告成。 
又闲聊叮咛几句后才踏出房门。 
直到走出房间,我的心还不受控制地砰砰作响。 
那道伤痕,那段既血腥又甜蜜的时光。 
是只属于我的印记,是代表了我的所有物的标志。 
就在我俩相遇的那天,我亲手刻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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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午后微风轻拂过脸颊,熏得人一阵快意舒服。 
我悠闲地漫步在长廊上,心情愉悦。 
迎着风闭起眼,慢慢沉淀犹动荡不已的思绪。 
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不断叫嚣喧闹着。 
那道伤痕,那段既甜蜜又血腥的时光…… 
05 
今天是个大日子。 
师父慈爱地摸摸我的头,笑着说。 
他牵起我的手,往目的地前进。 
今天,他江湖上的好友,赫赫有名的前武林盟主独生子要娶媳妇。 
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喜气洋洋。 
川流不息的山珍海味,浓醇香郁的陈年老酒,划酒吆喝的嘻闹笑声。 
虽然一开始觉得十分有趣,但我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没多久便坐不住,偷偷跑出筵席四处游荡。 
晃着晃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月光点点洒落在澄澈的湖面上,闪映着虚幻的柔光。 
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开遍湖畔,清新的花草香窜入鼻中,说不出的舒畅。 
和远方的喧闹形成强烈对比,这里悠静地让人心安愉快。 
正自享受如斯美景时,不经意间瞥到前方有抹黑影,直挺挺的立于湖旁。 
「你也是无聊出来透气的吗?」好奇的问了一句,却只有无边的沉默回答。 
顿时升起小小的不悦。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或许是身于王家自小潜藏的骄纵发作,我的口气开始跋扈起来。 
仍旧是没有响应。 
我恼了,被彻底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气势十足地冲了过去,不由分说的扯着他的衣袖。 
「看着我!」 
那人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微侧过头,定定注视我。 
是个看来年纪跟我差不多的漂亮少年,他独特强烈的气质与隐隐成形的威势震撼着我。 
还有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不会过于甜腻过于浓郁,一如他的形象,清雅的不落凡俗、高傲的绝世独立。 
「有事吗?」冷漠排拒的语气。 
我惊异地发现他的眼里有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成熟,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他冷漠地甩开我的手,翩然离去。 
哼。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瞪了越行越远的背影一眼,我也起身准备回到筵席,免得师父担心。 
刚回到厅里,就发现几乎厅里的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的瞄到特定一桌上。 
还没搞懂发生什么事,师父便立刻拉我坐下,满腹兴奋的神情让我更是一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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