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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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杀-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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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晒!”戚少商感激地笑了笑。
“恩,那你忙吧,我也够钟换班了。有空联系。”
戚少商点点头,看着沈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胸口没有由来地突突跳动了一下。


沈边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看了一下天。
快入冬了吧。天都黑得越来越早,这喧嚣的大都市上空永远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阴霾,铺满在即将入夜的深秋的天空,形状奇怪的乌云显得如此诡异,让人说不出的压抑。
沈边忍不住将衣领竖高起来,纂紧手袋迈下了医院的台阶:看起来要下雨,要不还是坐的士去吧。
雷卷……现在正在那家餐厅准备一切吧,平时一本正经的男人会为了自己的生日偷偷准备什么样的惊喜?想到那天不经意看到的红色丝绒盒子,她就忍不住烧红了脸,抿唇而笑。
抬腕看了一下表,怎么搞的,在门口等了10分钟了,都截不到一部的士,平常这里都有很多车的——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下坡路走到路口去搭小巴。
脚上刚买的新高跟鞋有点紧,走起来磨得脚踝生疼。风更大了,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这天气,在香港的秋天,实在有点离奇。
小路上一个行人都没,只有被狂风卷着的落叶满天满地的在她眼前飘飞,沈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鞋跟“嗒嗒”地敲在水泥路基上,也敲在自己心上,没有由来的不安。
这条路,怎么还不到头?车站好像怎么也走不到——
沈边被一阵风迷了迷眼睛,下意识地揉了揉,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痴线,自己吓自己,她紧了紧外套,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起来。
可是,不对。
这脚步声……是自己的脚步声么?脚步也会卷起回音?
身后那是……什么……?好像是一种无形的障蔽,又像是一波即将涌来的巨浪,又好似,是一只巨大的狰狞的鸟,张着黑色的羽翼,即将扑至自己的脊背——
很想回头看一眼。也许是另一个和自己一样急着赶车的路人。可却好象回不了头。
不想,不能,还是不敢?
说不出,说不清楚,但这种莫大的恐惧像一种危险的信号,已经牢牢攫住了心脏,连呼吸都有些凝滞起来。
从骨头里,血管里,每一个细胞里都泛出寒意,森寒,深寒。
沈边拼命地跑起来。
她简直有点想哭。小巴站就快到了,转过这个路口,就快到了。
身后那紧紧追随的,像幽灵一般无法摆脱的,是什么?
来了,就在后面,紧跟着,甩不脱……
跑,快点,冲出这种无边的恐惧,未知的幽明……可是……什么掩住了她的口鼻,她突然觉得不能呼吸……
黑的,凉的,冰冷的手,在她皮肤上蠕动……
……不……雷卷……唔……救我……
梦?杀(12)

02:00
他杀了人!他杀了人!
仿佛有着两个自己。一个困惑着,站在巍峨的大殿上,看着另一个自己手持利剑,一抹青色的影子滑过他的眼角。
剑光迅猛,骨肉碎裂了,血花溅了起来,握剑的手在用力……三分,三分,再三分…………这就是那个黄沙里一刀刺入他小腹的青衣人么?他终于报了仇了,他破坏了那个人的计划,他一剑劈进了那个人的肩骨,但是……好痛,他的心底为什么会这么灼痛……最后一分的力量突然消散了,他的手在抖……
那个人的眉眼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怎么都看不真切。他在仰天悲啸,他满身血污的,逃出了他的剑下……很好,他们总是一个追一个逃……他好恨,好恨……跄踉地追上去,全身却一丝力气都没有……
一群人涌了进来……他们是准?他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那袭青衫被重重地包围了,倔强的,孤立的……他想叫他的名字,就在嘴边的,喉咙里却像堵着什么,挣扎了半天,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暗吼………
仿佛听到似的,那个青衣人,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
他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眼前的一切却突然旋转起来……他急促着喘息着,不,不……再等一会,他要看到他,他要看那个人的样子……

周围都是光和雾,仿佛在穿越一团混沌天地。
他在梦里呻吟着,叹了口气。激烈的心,一下一下……平息下来。
再不是那件厚重的混合着血迹和汗渍的裘衣,白色衣料干净而柔软的,紧贴住身体。腰上缠了一条精美刺绣的腰带,他的眼光扫上去,无端端觉得心里一沉。
人迹罕至的山林。阴风,冷冷的阳光。千百年的老松树,长出横劈的虬枝来,一只鸟掠了过去,留下长长的鸣叫,脚步踩在枯叶上——
吱嘎。
他提着一壶酒,急步地走着,心里,好像有着一桩违背原则的,难以决择的事情,沉甸甸地,压着。
闷,且苦。
远远地,一角珑玲的竹檐挑了出来,沉沉的碧绿色,在这样阴冷的山林里,让人从头到脚,都凉嗖嗖的……他却觉得心头一热,心里隐约地高兴起来。
近了……却是一大片的湖,中间孤单地伫着那幢通体翠绿的竹屋……他掠到岸边的竹笺上,脚下一点,向那幢竹屋划水而去。一点水花溅起来,渗到手上,好凉。
更近了,近得……可以听到琴声。他推开门,走进去……
青衣……又是青衣……还是青衣……
这个人,这个人……
他不是杀了他么?他怎么又来这里?为什么他会没有一点惊诧?
这一次,他能看到他的脸么?
琴声哀怨,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对面的人,他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眉梢,仿佛笼着烟和水气……
“这琴,你再怎么弹,晚晴姑娘也听不到了……”
谁的声音,这么苍凉,这么……无奈的酸?!
弹琴的人突然抬起了脸。
烟雾尽皆散去,他的眉目,刻骨的悒郁和伤楚……
是他?
是他!
是他……
他想大叫,却听到梦中的自己一声低喘,手里紧紧抓着案上的一份地图。
“你在画地势图?你还想逃出去?”
心脏在不分冷热地跳地,惊诧瞬间转化为愤怒,他一把扯住那个人的衣襟,“我可以饶你不死,却不能让你再出去胡作非为。”
手底的人激烈挣扎着,被琴台一绊,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头很热,心很热,身上的某个地方,也很热……
身下的身体一僵,激狂的双眼眯了起来……阴鹫而刻毒,然后重重的别过头,皎白的颈脖,晃得他发晕……他一下暴怒起来,几乎是愤恨地,重重咬了上去……
半声惊喘被生生地咽了回去,冰凉的皮肤却瑟瑟地抖了起来。颈上突突跳动的血管,热切而诡秘的燃烧。为什么……还是这么恨……这个人已经被他挫败,被他留下,可他还是这样恨得切骨……
他仿佛一头兽,咬住了自己捕猎多时的猎物,一边享受他的惊悸,一边吮吸啃咬……牙撕开苍白的肌肤,一痕血色漫过单薄颈线,优美地流下。
激烈挣了几挣,他加重了禁锢他双腕的力量,指甲几乎深深陷入了皮肤。那双一直急欲挣脱的手却突然安静下来,静默片刻,温柔的回握。
他一怔,抬起头来……
“大当家,你放开我……”被压在地上的人,烈焰雄雄的眼睛,却在跟他眼神相碰的刹那,掠起了一丝诡冶笑意,“我留下来便是。”
近在咫尺的脸,心头突有一种痛丝丝蔓延……
“惜朝……”


06:00
睁开眼,有一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这是什么梦?漫长而稳定,和以往那些零碎的片断都不同,诡异的明晰……
那张脸,那个名字……
他眨了眨眼,突然跳了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在晨光里涨得通红——
底裤下一片湿漉漉的触感,他他他……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几乎是逃窜般的冲进浴室,打开水笼头,冰凉的水兜头洒了下来……火热的身体瞬间一僵,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搞什么东西啊,自己明明十一岁后就没有这样的情况了,十七岁就交了第一个女朋友,明里暗里鱼水之欢也不知有多少……居然还会……而且是在梦里跟一个男人……真他妈痴线了……
冰凉的水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几把擦干身体,穿上浴衣踱出来,睨到茶几上的档案袋,眼神又有点发虚。
顾惜朝。二十四岁,英籍华人。父母不详,九岁时被当地的华裔望族收养,视如己出。十四岁进入伊顿公学,后在剑桥大学修习东方艺术,爱好枪械,十八岁成为英国枪击协会会员,国际大赛上多次获奖,二十二岁获得了一小笔遗产,中止学业开始游历各国……
典型欧洲世家子弟的生活轨迹。戚少商捏着那张薄薄的记录一个人半生的纸页,陷入了完整的迷惑——
没有更多的个人资料了。后面几页,都是他为英国警方提供枪械技术支持的记录。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无任何刑事民事案件,信誉良好,奉公守法,甚至连张违反交通规则的罚单都没有——
白壁无暇。
他隐隐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照片上的人神情很性感,就像那个阳光与阴影间的初见,幽深矜持的美,对视觉的冲击力很大。
但在梦中……梦中……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那道眉,与梦中一样,干净绝不妩媚,冷峭而有生机。只是梦中的那张脸如此锐利忧郁,目光桀傲沧桑,绝无此般的清透,仿佛全世界都展现在他面前,他只是不肯拾取。
顾惜朝——他还记得,梦里的他叫出这个名字时,那似爱似恨,又似悲似喜的悸动……
他出现在梦里,绝不是一个巧合。他命令自己把那段尴尬得起鸡皮疙瘩的片断跳开,再仔细去想梦中的细节。隐隐的,却又有些模糊了。
把卷宗丢下,他仰躺回椅背上,觉得胸中似有万马奔腾,实在烦闷,叨了根烟,顺手就去抓打火机……
不在?!他怔了一下,迅速在茶几上一扫,不对啊,那个惯用的银灰色打火机,他记得放在桌案上,睡前,他还用它点了一根烟……
脑子光芒一闪,他刷地坐直了身体,抓起了卷宗……确实不对,这个卷宗——他明明记得,睡前自己看了一遍资料,然后把它封回去,放到了抽屉里。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绝对不会错——
现在,它怎么会这样大刺刺摆在茶几上的桌面上??!!
警觉地站起来,从枕头下摸出枪,在几个房间里走一圈。没什么异样,神经过敏了吧,难道还能有人半夜潜了进来?他有点好笑的,放下枪,刷地拉开窗帘——
窗外的天色将明未明,壁灯的光青青白白。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一阵晨风刮了进来,抖动着纸页,哗啦,哗啦,哗啦……
他突然觉得脊背有点发凉。搞咩啊——大概最近血案太多弄得神经紧张了,记错点细节也是可能的。稳了一下神,伏下身子在地上寻找,果然,在窗帘下面找到了那个银灰色的打火机。咦,气怎么用完了?他拧起眉头,顺手放进兜里,想了想,却又没什么头绪——算了,与其为这些小事烦,还不如出去喝早茶醒醒头脑。


07:30
顾惜朝坐在水港码头前的小广场上,等人。
秋风卷起了地上的一片落叶,小广场上很安静,偶尔有清洁工人走过,悉簌有声。周末的早晨,这个城市难得似睡非睡的朦胧。
地上有一截别人丢掉的烟头,未熄。一只蚂蚁慢慢地爬近。
他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拾起那烟头,也没有企图改变某只微小生物的前行路线。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
那一刻,忘了要等的是什么人,只专注地看着那只蚂蚁战战兢兢地爬向烟头,一声微弱的“滋”……
他想,这只蚂蚁,是死于非命,还是事出有因?
背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他半皱着眉,转过头——跳下车的人,因为惊愕而微张着嘴,额上有汗,也就显得浓眉格外的黑。
虽然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这个人,每次看到他一定要显出见到鬼的表情吗?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心情突然格外的好。
“戚SIR,早。”
那个人怔了一下,也化开了一个笑,极爽朗,又不知想起什么,脸突然红了一红。他玩味性的挑高了眉,看着他走近,身上的明暗阴影,不停随光线而变化。脸上细微的血管好像在跳,双颊的酒窝因为光线而生动。
“刚喝完早茶出来,就看到你在这。”戚少商极自然地在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仿佛不经意,“咦,你知道我是警察?”
软底的球鞋,正好踩着了地上的烟头,以及……某具死因不明的尸体。顾惜朝不动声色地把眼光抬了起来,“嗯,我看到新闻了。”
戚少商默默地点了点头,晨光在他湿漉漉的肩上闪光,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怎么这么早在这里发呆?”
“睡不着就起来走走,早上的海风很舒服。”顾惜朝微微地把头仰起来,吸了一口气,“没那么多尘烟。”
“你不习惯香港吧,这么闷热拥挤。”见他眼光扫了过来,他又笑了笑,“我听老劳说你长居英国。”
“嗯。还好,英国比较沉闷,但也很安静,”他想了想,“你呢?喜欢哪个国家?”
“丹麦。小时候总想着去抓美人鱼。很孩子气吧哈哈。”
他在大笑的时候眼睛灼亮,齿光雪白。海风猛烈地吹过来,把几楼头发吹回到他的额头,在树木的暗影下他却笑得没有一点阴影。
顾惜朝的唇角微微地挑了上去,却是异常温和,没有一丝嘲讽。
“丹麦很好啊,安徒生总说那里有一所小房子,尖屋顶,椭圆的的窗子被青藤密密遮住,到处都是花朵,推开门,便是银灰的街道……童话里没有阴影的世界,如果真有,我也愿意住在那里。”
“哈。你也这样想。我常在想,等我退休了,就去丹麦养老,我们可以一起……呃,”戚少商结巴了一下,“呃……我是说,你可以带着你的书和音乐来看我……我们……”
“好。”顾惜朝截断了他的话,伸出了右手,“我们一言为定。”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咧开一个笑容,也伸出右手,“一言为定。”
晨风中响起“啪”的半声轻响,又迅速隐去。广场上慢慢跑过晨练的人,小贩的摊子支起来了,空气中开始弥漫开茶叶蛋的味道,纯正的煎饼的香气、和着淡淡的奶油味。天很透明,看得见淡金色的阳光,微微发蓝,树木上浮着一层薄云一样的花朵。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阵子,同时微笑起来。成年男子关于一个童话的约定,云淡风轻却又不胜情长。
戚少商拍拍衣角,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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