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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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安处是吾乡-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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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岩这几日郁闷了,因她光荣负伤,这几日学生都被陆老爷放了假,说是要让她静养。杨若岩心想,自己大不了不写字就好,难道说说话也妨碍养伤?
更可恶的是,这胡大夫开的汤药,简直苦得无法忍受!上辈子从来不喝中药的杨若岩无比怀念从前的“糖衣片”和“软胶囊”,这一大碗黑乎乎的,没端到嘴边就催人呕吐,杨若岩怀疑那胡老头是安了坏心,嫉贤妒能,看自己懂得多,于是怀恨报复。
陆府丫头每日尽职尽责地把药熬得又浓又稠,蓉儿还每天都来监督,杨若岩几次想趁她不注意把药处理掉,都寻不到机会。
“蓉儿,我这是外伤,不用喝药也能好,这药根本不对症!”
“杨姐姐,你说的不对。我哥哥说了,医病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你受的虽是外伤,但是内里有血瘀之处,脏腑也难免受损,如不彻底祛除邪毒,总是会落下病根——”
“怎么就有了‘邪毒’?”杨若岩恨恨地,中医诊病就是不靠谱,还是西医好!
“我真的喝不下去了,你看,我一喝这药吧,就吃不下饭,一整天嘴里全是苦的!你不要管我了,我——”
“不行,静哥哥说了,你可以不吃饭,但是必须吃药。”
“你这丫头是死心眼啊!他又不在,他说的也不一定对!”
杨若岩气苦地叫嚷。
“静哥哥的话肯定是对的。”蓉儿也不高声,只是笃定地坚持,不让步。
“你这是□□裸的个人崇拜啊!”
杨若岩哭笑不得。
“喝吧,杨姐姐,静哥哥说了,如果你不喝,三天之后学生还要放假。”
“啊?”
杨若岩心道,这是什么事儿?老师被打了本来就够没面子了,学生这几日闲着无聊,有不少都跑来院子里探病、穷打听,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她回答时都是支支吾吾,一脸尴尬,尤其看到陆一鸣,她就心虚,想着,这孩子要是知道了,心里定然不好过,千万不能被他知晓。她实在不能再安心当病号了,再说,她天生就是劳碌命,让她闲着还不如让她干活呢!
静宇再到陆府书院,已经是七八日之后了,这中间军中事务繁忙,他不便再亲自前往杨若岩处,但是,却派人送了不少补药,杨若岩推辞得十分卖力,倒不完全是客气,只是一看到那一包包散发着药香的东西,她胃里就想翻腾,真是看都不愿看。搞得来送东西的李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女人真是不识货,她不知道这补药值多少银子吗?有的药材实属贵重之品,寻常百姓想买都没地儿买的,这女人竟然不要!自己将军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味地热脸贴人冷屁股似的,干吗要对这女人花这么多心思?难不成看上她了?
李政还真是很仔细地打量过杨若岩,真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动人之处,想着自己家的将军在京城府上养着两三个皇上赐的美眷,他自己却在外奔波打仗,问都不问,据说,那将军府上的美妾姿容出众,百里难挑出一个!静宇的正妻至今虚位以待,也不知将军打得什么主意,大家都看将军年岁渐长,膝下子嗣全无,也盼望着他能早些找到自己心仪的女人,扶成正妻,生个一男半女。但尽管如此,李政也绝不认为杨若岩堪当此任,她哪里看着也不像贤妻良母!
静宇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他在韩国的身份本就是一个掩护自己行动的工具,他连将军之位都没看在眼里,哪有闲心去考虑娶妻生子,在韩国扎下根来呢?
但是现在,他的心中似乎有了新的盘算,对于这个叫做杨若岩的女人,他无法无视、无法逃开视线,真不知道遇到她是劫是缘?
脚步又停在这个院落的外面,他驻足向内望去。
快到了下课的时候,可是书院里却没有人喧哗。只听着似流水淙淙切切的女声,从里面传出,“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静宇一愣,脚步更是滞住,停在门外,又觉得有些不妥。犹豫间,又听里面说道:“这是一出戏里唱的曲子,我今天给你们说说一出名叫《倩女幽魂》的戏文。戏文里说,有个江南书生,名叫宁采臣,为人慷慨爽直,一次,到金华去住在了一座古寺中……”
杨若岩很投入地讲着她所看过的蒲松龄的《聂小倩》和徐克的电影《倩女幽魂》,她没有注意到窗外站着静宇,正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她。听众似也投入地听故事,心情跟着故事起伏跌宕。杨若岩讲到了故事的结局:“聂小倩死了,宁采臣将她的骨灰安葬,助她早日转世投胎。宁采臣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他一生只爱过一个名叫聂小倩的女子,而这世上,只有一个女鬼名字叫做聂小倩。”杨若岩深吸一口气,悲剧的确让人伤感,但是她还是没有按照蒲松龄的安排,让宁采臣娶了聂小倩,又生子,还纳一妾。她痛恨这个结局,连带着对蒲松龄也不满,虽然她也知道不该苛求古人,但是她实在是太爱那个聂小倩。因此她宁愿相信电影《倩女幽魂》里的结局,她宁愿选择痛彻心肺,也不要那中国式的美满团圆。
“杨先生,这个故事是真的吗?”有孩子问。
“不知道。”杨若岩很诚实地回答。“世间的事没有眼见的,就不能轻易说其有无。”
“小倩要是不死,跟着宁公子回家该有多好!”
众人唏嘘不已。
“不,宁采臣家中已经有妻,小倩不会跟随。”杨若岩说道。
“为什么?”马上有人质疑,杨若岩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在讲故事,不是在分析聂小倩,她是在讲“杨若岩版的聂小倩”,而眼前的孩子们从小见惯了父辈三妻四妾,好几个都是妾室所生。这个话题实在不好继续了。她于是站起身,说道:
“我猜的,随便说说。”杨若岩笑笑,“不早了,放学,回家去吧!”
杨若岩一直都对这个故事耿耿于怀,张国荣饰演的宁采臣一直是她无法释怀的一个梦。那绝代的风华,只有张国荣,侠义而多情的“哥哥”,在看到这个“哥哥”时,杨若岩就立时羡慕起了聂小倩。
如今,命运无常,她飘转两世,浮华红尘里,她似乎也如同那个名叫小倩的女子,异世的孤魂而已,如何去奢求爱情?她抱着学生习字的字帖,耳边似乎还响着那首《黎明不要到来》,她今天有些失态了,许是太久没有想这些问题,今日一触及就不能抑制情绪。
窗外有人轻咳一声,她吓了一跳。忙转头看,见到是静宇,有些不好意思。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忙出去笑着和他打招呼。
坐在院子的老地方,仍旧是菊花茶,静宇今天神情中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杨若岩却没有发现。
“伤好了?”静宇问她。
“还敢不好!再不好我就憋死了”杨若岩诉苦,干吗好好地剥夺了她的劳动权利。
“才闲了几日就受不住,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不都是这样在家里待着吗?”静宇语气里透着不以为然,他当然是知道她与那些妇人决然不同,但是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他从来都不了解。
“哦,那也是啊!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待不住。”
“那你以后嫁了人呢,也像现在这样生活?”
杨若岩一愣,她和静宇聊天从不曾涉及这个话题。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嫁人一定要过那种生活,我就不嫁。”说完,她开玩笑似的说道:“怎么了?有人看上我了,请你说媒呢?”
静宇表情很奇怪,似乎并不觉得她的玩笑有什么好笑。
“如果有呢?你有什么条件?”
“啊?”杨若岩又是一愣,心想这人今天好古怪,怎么对自己的婚姻幸福这么上心了,隐隐地她也有些不安。静宇对她的态度显然她不是毫无察觉,只是不愿触碰不想搞清楚而已,也许静宇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样最好。杨若岩以前一直这样想。
“怎么不说话?”静宇还在问。杨若岩笑了笑:“在想啊!我得好好想想啊!”
杨若岩觉得,不管静宇是不是对自己有了心思,自己是断然不会同意的,既然这样,不如干脆让他死心。
“想好了吗?”静宇还真是固执地等一个答案。
杨若岩又是一副半真半假的表情。“我想过了,我这人呢姿色虽没几分,但是妒意却不小,不愿和人共事一夫。那娶我的人呢,首先就要耐得住美□□惑。其次呢,我不保证能生得出孩子,而且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保证是男的,娶我的人不可把我看做传宗接代的工具。”
静宇面上倒没有太惊讶的神色,只是不远处侍立的李政几个随侍,听了她的话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杨若岩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再次,这个人呢一定要‘三从四得’。”
李政差一点儿就忍不住纠正她了,这位姑奶奶口误吧?但是接下来的对话,让他长了见识。
“男人的‘三从四德’?这倒新鲜。”静宇微微勾起嘴角。
“有异世高人留下的,现在的世人还不能理解,但是这定然是历史发展之必然趋势。”杨若岩笑着举起茶杯胡诌道。
“说来听听。”
“嗯。这三从嘛,就是夫人的话要听从,夫人出行要随从,夫人讲错了也要盲从。”静宇终于忍住笑:“哦,这当真是在下孤陋寡闻了,那‘四德’是——”
“‘四得’嘛,是‘得’到的‘得’。夫人生日要记得,夫人心事要懂得,夫人花钱要舍得,最重要的是——夫人犯错要忍得,务必要给夫人营造出一个绝对温暖温馨的家庭氛围,以保证夫人的身心健康。”
杨若岩灿烂地笑。
李政几个心里恶毒地想:你如果身心健康了,那你相公肯定生不如死。你还是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好!
杨若岩看看静宇,这人却似在认真思考,她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也一下子敛去了不少,思忖道,怎么他还当真了,这人,难不成真被自己的魅力收服了?这么一想,顾不得沾沾自喜,反倒暗自惴惴不安起来。不至于吧,自己都这样玩命地显示毫无诚意了,这人还不知难而退?
杨若岩不知道静宇是怎么想的,但是她觉得似乎和男人建立一种距离适当亲密而不逾越的关系,对她来说,着实是太难了。她这性子,根本把握不住。一个不留神,要么让人误解,伤得人家心碎一地;要么自己玩火自焚,飞蛾扑火,自家心碎一地。更让她纠结的是,她的心肠还没有硬到对别人的感受置之不理,她懂得被拒绝的痛苦,她害怕过被拒绝的痛苦,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上辈子她就表白过了,也不至于到壮烈牺牲了,还没有正经谈过一场恋爱。
哎,想来想去,没个头绪,真是不胜其烦。
这一日,顶着一对黑眼圈的杨若岩,依旧精神抖擞地给学生上课,上完课,坐在院子里晒着夕阳的余晖,不知不觉得打瞌睡。她昨夜思虑过度,想心事想得过了子时还没睡意,数了几十只绵羊就数不下去了,暗骂,哪个白痴发明的这个催眠方子,屁用没有!于是,她接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如果要是从前,自己睡不着还能看看电视,再不济,也能听听歌什么的,这倒霉的地方,失眠都失得这么彻底。
半睡半醒间的杨若岩被门外小厮的喊声惊醒。 
“杨先生,老爷让我给您带个话,说是明日夫人寿宴,在前院儿摆酒,请您过去一聚。”
“谢谢你啊!那我一定前去贺喜!”
杨若岩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夫人寿宴自己过去合适吗?自己算是什么身份呢?坐哪一席和谁一桌,自己对这规矩都不太懂,到时候人多,可不要出了错儿。正想着,忽然想起蓉儿。对了,找蓉儿问问,自己可不可以和她坐在一块儿啊?这样即便自己露了怯,也有人替自己遮掩遮掩,不至于太尴尬不是?
杨若岩回去换了一件月牙白色的长裙,这还是静宇托人给她捎来的,虽然颜色素淡,但质地花纹都透着精良雅致,她是很喜欢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就走出来,把书院的门掩上,径直到蓉儿住的院子去。平时虽然都是蓉儿来她这里的时候多,她不常来找蓉儿,但是这么久了,也来过几次。知道蓉儿单独住在西边的小院子,这时候应该在屋内,于是她没有在路上向下人打听,自己就去了。院子不大,似乎就是府里给年纪稍大的小姐们住的,篱笆短墙,院内干净整洁,有些应时的花花草草摆放着。院门也没有关,开着半边,杨若岩一时玩儿心又起,想看看蓉儿窝在屋里干什么,这几日都不见她;或者吓吓她也好,想到这儿,似乎看到蓉儿被自己捉弄的吃惊模样。杨若岩微微弯着嘴角,轻轻地走进院子。
屋内,有人在说话。细听时,竟然有男子的声音,杨若岩一愣,
透过打开的窗子向里望去,一个白衣男子的侧影映入她的眼帘。她的心竟然狂跳不止,是他!韩璃,竟然是韩璃!他认识蓉儿,他怎么会来到陆府?
蓉儿似乎在桌上画着什么东西,韩璃微笑着凑得很近,看了看,赞道:“蓉儿的画有长进,真是比先时好得太多了!”
他的手轻轻地搭放在蓉儿的肩头,蓉儿抬头看他时,眼里全都是幸福的情绪。杨若岩顿时愣住,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她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死机’,不能够给她清晰的指令。费了半天的劲儿,大脑终于重启,还是纷乱如麻,她见韩璃又站在蓉儿身后,俯下身握住她执笔的手,似乎是教她画哪一笔画,写哪一笔字。两人从这窗子望去,简直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只一瞬间,杨若岩的眼窝就有些涩,真是奇怪得很。她赶忙要走,却在慌忙中踢到了门外放着的一盆红掌,屋里传来询问的声音,有人从屋里走出的脚步声。杨若岩兔子一般蹿出了门,不顾身后是否有人出来,只顾自地逃出,她慌张的神色就像是做了贼。
杨若岩又见到了韩璃,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如此激烈,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她并不认为自己一颗芳心已暗许了此人,但是她确实对这个男子有着某种模糊的情愫,她还记得那晚,胡澜山的月下,他与浑身湿透的自己跋涉于崎岖的山路,他俯身关切地给自己施针,甚至她仿佛还能回忆起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她已经把这当成是一个最隐秘的最重要的回忆,准备默默地存放在心底,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见了他与蓉儿亲密的接触,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没有‘甜’!她竟然落荒而逃!
这一晚,杨若岩失眠得更为彻底。
第二天,眼睛干涩黑眼圈加重的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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