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阿西莫夫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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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阿西莫夫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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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比!”她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房间,这时桌子旁边的一个机器人摇晃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工具。格洛里亚快活得几乎发了疯。她从栏杆里钻过来,灵巧地跳到大约2英尺下面的地板上,这时她的父母根本来不及阻拦她,她向罗比跑去,挥着手,头发飘来飘去。

  这时,站在那里的三个成年人都惊呆了,他们看见了这个兴奋的小女孩所没有看到的东西——一辆仪表控制的巨型笨重的拖拉机正沿着它的指定路线冲向前来。

  韦斯顿一刹那间才意识到要出现什么后果,而这一刹那的时间太事关重大了,因为已经来不及把格洛里亚拉回来了。虽然韦斯顿也一下子就从栏杆里跳了出来,但也丝毫无济于事了。斯特拉瑟斯疯狂地打手势让管理员把拖拉机停下来,但是管理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行动是要花时间的。

  只有罗比才能毫不耽搁地准确无误地行动。

  他迎面冲了过来,迈开了金属腿,一步就到了他的小主人身旁。一切都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罗比飞快地挥起一只胳臂,一下子就抓住了格洛里亚,这时,格洛里亚气都喘不上来了。韦斯顿根本来不及弄清楚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他只是感觉到,而并不是看到的,罗比从他身旁掠过,突然慌慌张张地停了下来。罗比和格洛里亚脱身半秒钟后,拖拉机冲着格洛里亚原来站着的地方开了过来,又往前滚动了10英尺,然后才好不容易地停了下来。

  格洛里亚安定一下心神,热烈地和她爸爸、妈妈一一拥抱后,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到罗比身旁。对她来讲,除了她已经找到了她的朋友以外,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但是,韦斯顿太太刚一放宽心,却又显出了十分怀疑的表情。尽管她头发蓬松,态度也并不庄重,她还是朝着她的丈夫作出骄横傲慢的样子说:“这件事是你预先策划好的,是不是?”

  乔治·韦斯顿用手帕使劲擦他额上的汗水。他的手有点哆嗦,费了好大气力才做出了一个颤颤巍巍的非常勉强的笑脸。

  韦斯顿太太在跟踪追击:“罗比的设计不是干工程工作或制造工作的。这里不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你是成心把他安排到这里来,好让格洛里亚找到他。你准是那么干的。”

  “是,是我干的,”韦斯顿说,“但是,格雷斯,我怎么会预料到这次团圆竟会是这么惊险呢?而且是罗比救了她的命,这一点你也不会不承认。你再也不要撵他走了。”

  格雷斯·韦斯顿陷入了沉思。她把头转向格洛里亚和罗比,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们一会。格洛里亚用两只手紧紧搂着这个机器人的脖颈,她幸亏搂的是机器人,要是这样搂别的动物,别的动物准得被勒死。她正处在半歇斯底里的激动状态中,嘴里咕浓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话。罗比的铬钢制的胳臂(能把直径2英寸的圆钢拧成麻花)温柔抚爱地搂着这个小女孩,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深色的红光。

  “好吧,”韦斯顿太太终于开了腔,“我想,在他锈坏以前,他可以和我们待在一起。”

  《阿西莫夫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讣告

  我难于启齿说这个事故的构思是当我在纽约时报上看到一位科幻小说作家同行的讣告时油然而生的。当时我开始琢磨我自己的讣告见报时篇幅会不会有这样长。从这种念头到这篇故事只有飓尺之遥。

  到的是他那张瘦削而心不在焉的面孔,总是带着忿忿然而又略隐着偶然失意的表情。他并不同我打招呼,径自用为他准备的那份整齐地铺展在案头的报纸遮没了面庞。

  其后,只有在喝第二怀咖啡的时候,他才从报纸后面伸出胳膊来。我已经小心翼翼地替他加好规定的一平茶匙白糖——在令人难受的刺入逼视下,要加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对此我已无怨尤。总归可以安静地吃顿饭。

  然而今天早晨这种宁溢的气氛却被打破了。兰斯洛突然脱口高呼:“天哪!保罗·法伯那个傻瓜死了。是中风!”

  我依稀辨认出报上的姓名。兰斯洛偶而提到过这个人,因此我知道他是个同行,也是理论物理学家,根据我丈夫怒气冲冲地褒贬,我满有把握地确信他准是个颇有名气之辈,获得过与兰期洛无缘的成功。

  他放下报纸,满脸怒容地瞪着我。“他们为什么要搞这种谎话连篇的讣告严他质问道。“就为了他死于中风,居然把他捧成爱因斯坦第二。”

  要说我极力想避开什么话题,那就是有关这些讣告的事。我连点头赞同都不敢。

  他丢开报纸走出了房间,鸡蛋没吃完,第二杯咖啡碰也没碰。

  我叹了口气。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历来又能怎么样呢?

  当然,我丈夫的真名实性并非兰斯洛·斯特宾斯。我尽可能地改换了有关的姓名和细节以隐匿这桩罪行。不过关键在于即便我真用原名,你也不会认得我丈夫。

  兰斯洛在这方面真是命里注定——注定要遭人忽视、不引人瞩目。他的发现每每被人捷足先登,或者因同时产生了更伟大的发现而黯然失色。在科学会议上,他的论文由于其他小组提出了更具重要性的文献而备受冷遇。

  这自然对他有影响。他变了。

  25年前我嫁他的时候,他是个才华横溢的如意郎君。他袭有遗产,家道富有,已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物理学家他抱负非凡,前程远大。说到我本人,我相信当时自己还是饶有姿色的。然而韶华逝去,残存的只是我的内省和作一个社交场上出人头地的妻子的失败经验,而那种类型的妻子正是雄心勃勃的青年学者所亟需的。

  或许这也是兰斯洛注定要不引人嘱目的命运使然。要是他娶个另一种类型的妻子,她可能以她夺目的光彩把她引领到睽睽众目之下。

  后来他自己看到这一层了吗?那就是经过最初两三个还算幸福的年头之后他对我日趋疏的原因吗?有时候我确信这一点并深切自责。

  可接着我会想到这只不是他对盛名日益增长、无法遏止的渴望造成的。他放弃了大学的职位,在远郊建立了自己的实验室。他说一则地皮便宜,二来与世隔绝。

  钱不成问题。政府对他的研究领域出手慷慨,有求必应。再者说,他花起我们自己的钱来也漫无节制。

  我试图劝阻他。我说:“没必要这样,兰斯洛。我们经济上又没什么可愁的,他们又不是不愿意让你留在大学里。我就想要孩子,过正常生活。”

  但是他胸中压着一团火,使他看不到别的。他对我怒目而视:“必须先做到一件事。科学界必须承认我作为一个……一个伟大研究者的应有地位。”

  那时候,他对于把天才这个词用在自己头上还有点犹豫不决。

  无济干事。机缘依旧不来,他永是背时。他的实验室终日忙碌不息;他出高薪聘请助手;他严酷无情地督责自己。一切都毫无结果。

  我始终希望有朝一日他会罢手,搬回城里,我们能过上宁静的正常生活。我等着。可每当他就要认输的时候,某种热衷于获取名望的新念头、某次新战斗总会继之而起。每一次他都满怀着同样的希望奋起,又在同样的绝望中败退。

  他总是迁怒于我,因为如果他受到这个世界的折磨,他还可以回过头来折磨我。我不是个勇敢的人,可我逐渐拿准了我得离开他。

  然而……

  在这最后一年中,他显然正准备再干一场。我想,是最后一仗了。他表现出某种前所未见的征兆:更紧张,更活跃,时而自言自语。无故大笑几声,有时干起来废寝忘食,甚至把实验室的笔记本也藏在卧室的保险箱里,好象对自己的助手都不放心。

  我当然相信宿命论,肯定他的打算还得落空。假使真失败了,以他的年纪,无疑他不得不承认时不再来,势将被迫罢手。

  所以我决定耐下心来再等等看。

  但是早餐桌上的讣告事件突如其来,平添波澜。以前一度有过类似的场合,我曾随口说起至少他可能指望他的事业在自己的讣告上得到一定程度的公认。

  我也明白这话不怎么机巧,可我说话从来都不机巧。我是想轻松一下气氛,让他排遣一下心头积郁的沮丧情绪,我凭经验知道这是他最难以忍受的时刻。

  也许其中也含有一丝不自觉的恶意,老实讲我也说不准。

  不管怎么样,他全冲我来了。他瘦弱的身躯在颤抖,黝黑的眉毛耷拉到深陷的眼窝,用假嗓尖声朝我叫喊:“可我永远也看不到我的讣告。就连那个也要被剥夺掉!”

  他对我啐过来。故意对我啐过来。

  我跑进我的卧室。

  他从来没道过歉。有几天的功夫我完全和他避不见面,过后我们又如前一样继续过刻板的生活。我们俩都从不提起这回事。

  现在讣告又来了。

  不知怎么的,我独自坐在餐桌旁,仿佛豫感到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他那日久天长的失败事业的顶点。

  我可以感觉到危机临近,不知是忧是喜。也许我还是该欢迎它。任何变化对我都可算得上是否极泰来。

  午餐前不久,他在起居室碰到了我,我在那儿一面缝补零碎活计给自己找点事做,一面看看电视摆脱万般思绪。

  他突然开口了:“我需要你帮忙。”

  他有二十多年没说过这样的话了,我不由得对他软了下来。他显出病态的兴奋,苍白的双颊不寻常地涌上了红晕。

  我说:“要是我能为你做什么,我挺乐意。…

  “有的。我放了助手们一个月的假。他们星期六走,然后你我在实验室单干。我现在告诉你,好让你下礼拜不要另作其他安排。”

  我有点目瞪口呆。“可是,兰斯洛,你知道你的工作我帮不上忙。我不懂……”

  “我知道,”他说,一副轻蔑的神情。“可你无需懂得我的工作。你只要小心地按照一些简单的指示行事就行了。重要的是我到底有了新发现,这将使我跻身于我应……”“噢,兰斯洛,”我不由主脱口而出,因为这话以前我听过不少次了。“

  “听着,傻瓜,这回别闹孩子气了。这次我真搞成了。谁也别想抢先,因为这次的发现完全基于标新立异的概念。除了我以外,活着的物理学家谁也没有这份天才想得出来,起码这一代人不行。等我的成就震动了全世界,兴许会承认我是科学界有史来最伟大的人物。”

  “我真为你高兴,兰斯洛。”

  “我说兴许会承认我。可也许不会。在授与科学荣誉这件事上真太不公平了,我耳朵里听到的也够多了。所以,直截了当宣布这项发现还不行。要是我宣布了,大家就会一拥而上。要不了多久我就成了历史书上的空头姓名,光荣可全让后来居上的张三李四分享一空了”

  不管他计划要干什么,这番话是他在着手工作的三天之前对我讲的。我认为当时他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无法克制自己,而我是仅有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可以充当现场目击者。

  他说:“我打算使我的发现尽量戏剧化,使人类觉得它是个震耳欲聋的晴天霹雳,以便今后永远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和我相提并论。”

  他太过分了。我担心再度失望对他打击太大。会把他逼疯吗?我说:“兰斯洛,可我们干嘛自寻烦恼呢?为什么我们不抛开这一切呢?干嘛不去度个长假呢?你工作得太辛苦了、太长久了,兰斯洛。我们不如去欧洲旅行,我一直在想……”

  他把脚一跺。“别唠叨蠢话好不好?星期六,你跟我进实验室。”

  我一连三夜睡不成觉。他以前从不曾这样。我想他从不曾糟到这步田地,别是他已经疯了吧?

  我想,没准儿是疯了,是由于经受不住失望发疯的,是那条讣告诱发的。他把助手都打发走了,现在要我进实验室。从前他从不准我去那儿。准是想把我怎么样,拿我当某种疯狂实验的试验品;不然是干脆要杀我。

  在忧心忡忡、恐惧不安的夜间,我曾考虑过报警、逃跑……诸如此类的其它事情,等等。

  随后白昼来临,我又肯定他没疯,肯定他不会加害于我。虽则他啐过我,那也不能是暴力行为。实际上他从未企图伤害过我的身体。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等到了星期六,象任人宰割的鸡一样走向那可能是生死攸关之处。我们一起默默地顺着从住宅到实验室的小径走去。”

  实验室本身就有点阴森,我的步履梭巡不前。但兰斯洛只是说:“哎,别东张西望发愣,象是遇难似的。你照我说的做,朝我指的看就行了。”

  “好吧,兰斯洛。”他领我进了个门上加锁的小房间,里面到处是奇形怪状的物件、密密麻麻的电线,拥塞不堪。

  兰斯洛说:“开始吧。你看见这口铁柑锅了吧?”

  “是的,兰斯洛。”这是个厚金属制的又小又深的容器,外壳锈渍斑斑。用粗糙的金属网盖着。

  他催促我走近一点儿。我看到容器内有一只小白鼠,前爪扒着柑锅内侧,纤小的鼻头贴着金属网,由于惊诧或是由于焦急而不住战抖。恐怕我当时是吓了一跳,因为对我来说,意外地撞见一只老鼠确实有点害怕。

  兰斯洛吼了起来:“它不会惹你的。现在过来靠着墙,看着我。”

  我简直毛骨惊然。我确信什么地方会打出一道闪电把我烧成灰烬,或者出来个金属怪物把我压成荠胜粉,或者……或者……我越想越怕。

  我闭上了眼睛。

  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少我感觉是这样。我只听到好象放小鞭炮没炸响似地噗的一声,又听见兰斯洛对我说:“怎么样?”我睁开眼。他正注视着我,得意洋洋。我茫然地凝目张望。

  他说:“这儿,没看见吗,白痴?就在这儿。…

  在柑锅旁连约一英尺处又出现了第二口锅。我没见他放在那儿。

  “你是说这第二口柑锅吗?”我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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