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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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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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就响了 
我不用回头,我听到的是完整子弹射出的声音,和银色眩亮手枪掉地的声音。 
不完整,不完美。 
那个必定要死的人用我给的手枪给了自己最后一枪。 
我不明白,一个人有杀掉自己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反抗的勇气?是反抗也无所谓了?但不该给自己留下只怕一点尊严?还是杀死自己,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最好维护? 
我无法回头,不能想通,居然此时心脏骤紧,“怦怦怦”有力狂乱缩紧。 
威威脸通红,盯着我,眼里奇异的闪光:“少爷,你对他说了什么?就一句就让他朝自己开枪?你太厉害了!” 
他几乎要问出少爷你能不能教教我。 
兰师傅在最后收了步子,是朝我踱过来,她看我的身后,必定鲜血淋漓,再看我。 
我捶自己心口,一下,接一下,但依旧笔直站立,只能一下接一下,只有下重力气,用劲捶打,才能让心脏平稳跳动。 
我的脆弱心脏。 
怎么会变成这样? 
兰师傅像慢动作一样,捉住我攥起的拳头,用她的两手包着 
她的身后,陆续有人跑过来,是我的同辈或长辈。 
“你只是估错了人性。”她单单说,却更使力地围拢我的手,让我停止那阵阵发抖。 
“是高估还是低估?”我要明白,一定要明白,我问她:“师傅?” 
她第一次像个师傅告诫顽劣徒弟:“这都不重要。”她不见动容,只是如常,却对我露出七年来第一次算得上好看的笑: 
“重要的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估错了。” 
我越过她,看很远很远以外的父亲,可能很多年后,我将取代他成为这个家族的头领,在那之前,我不能再让我的心脏如此疼痛。 
我知道了。 
我始终没有回头,再看那个已经死掉的人。 



10 
我开始掌管一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零碎小事,但在别人眼中,就是个质的突破了,自从我在竞技场上的爆炸式表现尽管疯狂,有些年轻人的莽撞,但至少很带种!是个男人了。 
父亲还跟我喝了一次酒。我跟我妈,酒精过敏,喝了一杯下即倒,但父亲海量,我就着碳酸饮料,着实陪父亲好好滥醉了一把。 
上了年纪的人是容易回忆往事的吧,父亲酒醉后一直回忆的是当年跟妈妈的初见,大家闺秀的她是扎着怎样的两条乌黑长辫,有着怎样的一双宛转眉目,和怎样的柔声细气,在尚年轻的他眼里,闻所未闻,惊为天人,只管娶来便是。 
我探了探父亲口风,他果然已留意到几大家族的嫡长子,正是绝配妹妹的适婚对象。 
“都有谁啊?”我夹一口小菜。 
父亲不带犹豫就说:“雷煌,程先” 
我夹不动菜了,为那一个停留两年此时却乍起的名字。 
月色弥漫,把父亲送回房,我又到凉亭里自斟自饮,看皓月当空,美不胜收。 
碳酸饮料是醉不了人的,我假醉,体味想象里的酒醉快感。 
闭了闭眼,再睁眼,就见一人,坦然与我对视。 
好象我们平等。 
“你跟那个死人说了什么?”他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显然心情也不见得多好。 
我站起来。 
他坐在那径直拽住我袖,很有些嚣张,冷冷逼问:“只要你去死,乖乖去死,我就照顾你家人?” 
我拿我的易拉罐,扣他头上,浇他清醒。 
他一头一脸水渍,却面露笑容,白森森牙齿紧紧咬合咯吱作响,他首次对我笑,不复当年刚烈,更多愤怒和不屑。 
“就像你跟我说‘你跟我,没人会欺负你’;就像你爸逼我爸为他去死,再好好照顾他家人,一模一样,是吧?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只想强迫别人抛弃一切只随你们心意。” 
“那又怎样?你想翻旧帐?”我也愤怒,你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父亲是头领,你父亲不是!我才是头领,你不是!” 
他不依不饶,依旧拽我,借酒装疯:“那天,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不能跟酒鬼计较,只管下手打昏他就是,我提口气,托他肘,一扯一抖一送,不信摔不死他! 
我才送出去,他就着倒下那点劲,扣住我腕,死活不松,拉我与他跌跌又爬爬。想起来,这个酒鬼好象也学了不少年武艺,对付我,应该有两把刷子。 
扣我腕,他仰我俯,我使肘撑他胸膛,沉力,直接压他不能呼吸。平日不曾细看的眉目兀然放大,少年时代已经是一去不复返。 
他虽不能呼吸,还是不松手。愤怒中更是一眨不眨看我。执着的劲头不逊当年。 
“我爸也是萃的爸爸。你怎么不跟她摔跤去?”我压到肘都疼了,想他认输不可能,干脆各退一步。 
提到萃,他神色一变,力道渐松,“她是女人,你是男人;她是” 
“她是你的爱人,情人,恋人。”我一一补充。 
神色不变,他坦然承认。这就是他夙愿。 
我逮到机会,爬起来,“刚才跟她吵架了吧。”我回过味来,蓄意嘲笑。“没胆跟她吵,倒有胆子跟我撒野。” 
他坦然承认的样子,颇为真诚,我几觉可爱。 
他眨了眨眼,迅速回击我:“别忘了第一次见面,是我让你流的血!” 
那样也算? 
我已经站了起来,看他倒着,实在不像话,我伸出手给他,“秦展,起来。” 
他看我,我一脸不在意,他于是终于握住了我的手。 
“欧阳念,我看你比你爸还狠。看你杀人,都不带眨眼,像个天生杀人狂。” 
他拍了我的胳膊一下,说是笑话,似真似假。 
和平,难能可贵。 



11 
没有鱼上钩,这汪潭水里的鱼儿个个精得要死,很可能拜我身边的女人所赐,十年来专心致志一如既往地钓上、放生,再钓上,就算是简单的鱼类也能进化得愈加聪明。 
我撑着鱼杆,和兰师傅齐坐着,钓我们那永不上钩的鱼。 
“明天我就走了。”她毫无离别苦相,依旧笑嘻嘻,胖乎乎。“你以后要一个人玩了。” 
我想有些人是不在意离别的,他们生来就是追求玩乐,玩得开心,玩得舒心。 
我恶声损她,来掩饰我在意离别:“赶着去结婚啊,有人肯要你?” 
近两年,我们是处得不错。我敢说,只要她想,她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功夫还是枪技,偏偏她是这样一个比我更古怪的女人所以,我们两个古怪鬼凑一起,是绝对没出息的。 
她依旧笑得全身都抖啊抖,连鱼杆都在空中做起抛物线,好象真是赶去跟哪个男人私奔。很难把她看做长辈,她也不屑作什么长辈。 
她扔本东西在我膝盖。 
我拾起来,蓝皮宣纸,看上面名字《蓬莱心法》,翻翻里面,果真是拗口的什么丹田什么百骸。我想不通这年头还有人有这个!多稀罕啊。 
“把它练成,你的心就保了。”她看我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更笑我这凡眼不识货:“欧阳念,你跟我十年,都学到什么了?” 
我把书搁一边,探身看我那些小鱼怎么还不上钩?“你这水平,能教我什么?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随便打打人什么还挨得过去,让我成高手,那是没谱没边。 
兰师傅哼一声,“十年发过几次病?” 
我想想,突然也有点不可思议:“好象没发过。”难道我在她十年来的折磨摧残下,已经修成正果? 
兰师傅又哼一声:“以你的身体脉象,本该熬不过十八岁,但亏我十年来给你运气、调息……跟你说你也不懂其中奥秘,要不是欠欧阳浚一份人情,我岂会困在这里整整十年?”她转而瞪我,“为了你我足足折损了十年功力,死小子。” 
我听得晕乎,不知何时我们家竟成了武林高手藏龙卧虎之所在,即刻顿悟,伸手向她:“十全大补丸和黑玉断续膏拿来。” 
兰师傅扫我一眼,钓鱼,不搭理同样笑嘻嘻的我,我想我跟她学的最无赖的一点就是越惨时越要笑嘻嘻。 
我们又继续钓鱼。 
“欧阳” 
标准的男低音,远远喊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但还是回头,看他正站在练功场外,朝我挥手,意思喊我过去,旁边的小美人今天穿了外出的粉红洋装,撑把洋伞,只差条裹腰的长长绸带,就能飘然欲仙。 
我摆摆手,指指兰师傅,“不去了。”当电灯泡的辛苦一次就够,“带点好玩的回来给我。”他懂了我意思,跟我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与我妹妹相谐离去。 
这边,师傅依旧一尾鱼没钓上,却已收杆。我看她当真收起家当,才真明白过来,她是要走了。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这个胖乎乎的老女人,跟我一起十年,不管她好是不好,都已成为习惯。 
“管不了的就别管了,累心。”她突兀言语,好象一切看得分明,也了然于心。“多听你爸你妈话,臭小子。”她别看眼,可能跟我一样,既想此时说点什么,又碍着多年你争我斗的面子。 
日已落西山。 
我没收我的杆,任它沉潭,缺了共垂钓的人,它也再无用处。 
“要在外头混不下去,就回来找我吧。” 
我拍拍她肩,她也点点头,拍拍我肩。 
从此师徒再难相见。 



12 
师傅,如你现在看见徒弟狼狈到这种境地,一定又要大大的取笑了。 
对我扬手招呼的青年,撑着洋伞站在山坡上的少女,都也不见。 
心经,武艺,使枪,一切一切都不管用了。徒弟怕是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剥取,当年我丢给那将死之人一把装满子弹的枪,今日,只怕我想要就一颗子弹,也没人施舍。 
是定要我输到生不如死。 
要是杀死自己是保留尊严的最好方法,我认了。 
到了这种地步,算我咎由自取。管不了的事,为何我总是要管? 
我只不明白这个时候,他竟唤了我的名字。 
欧阳念,还是欧阳萃,是哥哥还是要妹妹。 
不是已经说好了的?是要萃,是要我那曾经纯洁又无暇的好妹妹。 
我瘫在地上,面色定如死灰,无法再维持那点滴无赖面具,一点一点崩裂。亮光刺眼极了,我想遮挡,但折了的右臂跟我人一样,一堆烂泥一样瘫在那,不容我动作。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是块又涩又臭的烂鱼烂肉了,为什么还有人还要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秦展,秦展。”我喃喃念我好兄弟的名,像要嚼烂了才味得出他的真面目。 
“雷煌一定会让你在我和萃儿间取舍,你要保我妹妹,她已有你骨肉;只要她还活着,欧阳家就还有希望,我已是废人,你保我就是害我,雷煌会让我活着,也一定会让我活得比狗还凄惨好兄弟,你答应我了?” 
秦展,你点头了,你答应我了,当时。 
我撑着一口气,要爬起来,这次已没人踩我心口,我很顺利地跌爬着,但还是跪在地上,只能用膝盖支撑,我要看着他,就算他现在背叛了,我也要听他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我瞪着他,我不懂这设下的局套住的怎是沾沾自喜的我? 
“他扮奸臣,你扮少主,他忍辱偷生,你慷慨赴死”雷煌走到秦展旁边,还拍了拍秦展肩膀,好象主人赏给忠狗一块肉吃。意气风发里,冷酷跋扈不可一世,睥睨我血污满身,颓败一如丧家之犬,我想不通,怎么世上会有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没心没肺,把所有好的东西都要毁灭。 
秦展不看我,他始终低头。 
雷煌看我眼神始终不改,嚣张跋扈隐隐受挫。 
他始终不能忍的无非就是我视他如无物。 
“但当这里面最关键的一步棋,那个胎儿,不是他的,他该怎么办?” 
雷煌的问惊得我目瞪口呆,我的妹妹!她不会她怎会?秦展,你当然不能忍受这种屈辱……但那个孩子,仍旧是我欧阳家的血脉。 
我们该合力撑住我的家族。 
欧阳萃,你都做了什么! 
沉默,坐在地上,不语,好象伏首认罪,是我明白自己这次真的完蛋。 
但有人就是受不了我沉默,好象我不会开口说话的脑袋里盘算的只是对付他的阴谋诡计,我承认我是的。当这个人不踩我的心,转而提着我脑袋时,我几乎能清楚看见我的下场,果然惨烈。 
我沉默看他。打了,踩了,笑了,伤了,就差最后那点杀了。 
此时他应该贯彻最后那点杀,但他伸出一根食指,不像是要抠瞎我眼睛,而是慢慢点上我的睫毛,从左到右,冰凉的温度,微微弹着,好象以次才能判定我现在确实活生生待他面前任他凌虐;近距离的男性面孔,不用逼视,也能清楚瞧见那是怎样的一副皮相,是人都过目不忘,是人都害怕不已,是我更是逃之不及。 
瞬间,连睫毛也会战栗直竖,向他森严戒备吧。 
他眼里,那幽幽的蓝里,有一瞬的心慈手软,但在我坚决闭起眼睛拒绝接受眼里有他的那刻,他更恼于那片刻的良善什么良善!对我和他,只有弱肉强食。 
“欧阳念,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他对我耳语,微热鼻息,低沉又暧昧,话音还未落,竟迅速一掌补来,打得我立时头偏一旁,半边脸上只剩火辣辣疼得厉害,我坚决挺着身体,不再倒下。 
他何时竟已撤下所有部众,甚至连秦展也不在旁边看我好戏? 
这才是我最怕。 
疲倦、疼痛、什么希望都没了,我几乎就愿当丧家之犬,匍匐叩拜于地了。 
我晃晃头,想让自己再多清明一刻,为什么不呢?我也想测测自己忍耐痛苦的底线到底是多少?是流多少血才够,是废几条胳膊几条腿才够,是必须得看这个人多少眼才够! 
我连啐他的力气都不够。 
他就那样看着我,笑痕如果是种武器,他早已刺得我前疮百孔,在他弯起的嘴角上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杀戮和欲望,尖锐的、冷冰冰的东西从他的眼里扎进我的身体,毫无例外,我跟所有人一样,我情愿低头,但他扣着我脑袋,我实在动弹不得,对表演臣服无能为力。 
我疲倦。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我缓过神来:原来希望是个大笑话。 
我终于被他的凝视和掌控逼急,我向疯狗一样发狠,我冲他大叫大嚷,激动沙哑:“我只后悔!我后悔我是睁眼瞎,竟会把坠子扔给你,我根本就该看你去死,我根本就不该把手伸给你,我根本就不该跟你说那些我一点都记不得的鬼话!” 
距离如此接近,彼此的喜怒哀乐虚情假意都无法隐瞒,但在这个取代各个豪门旺族、一统黑道群雄的新霸主身上,谁又有能耐看出一点深不见底的波动!我觉悟,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我差他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尖锐、冷冰冰看我,这是他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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