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潇潇雨飞花溅泪- 第8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只是静静地瞧那丛残菊。
 
  蓬莱岛主暗中叹了口气,轻轻掩上门出去。在门外观望的叶秋烟道:“他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这样坐着,一天一夜了,不言不语,不饮不食,一动不动,我真替他担心!”蓬莱岛主道:“这也是情理中事。这种事,只有等他自己振作起来,我们无能为力。”
 
  夜更深,风更急。终于,雨飘泼般下。冷雨凄风侵入窗来,打在萧雨飞脸上,蓦然,他脸色一变,身子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跃出窗,疯狂般向山下扑去。
 
  暗中守候在外的白无迹立时发觉,叫道:“萧师弟,哪里去?”但萧雨飞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他一边高叫,一边和叶秋烟、蓬莱岛主往山下追去。
 
  风大雨也急,山下那片花海已东倒西歪,零落一地,本来高过人头,此时却已倒伏如麦。三人追了许久也不见萧雨飞的踪迹,连声呼唤,哪有人应。叶秋烟撑开伞,划亮了江南霹雳堂那种特制的不惧风吹的火折子。忽地,她指着一处泥地道:“快看,他在这里滑倒过!他一定是去海边了,我们快去。他此时神智恍惚,说不定会做出傻事来!”
 
  蓬莱岛主脸色变了,身形纵起,箭一般向海边掠去,瞬间将二人抛在身后。穿过花海石阵,隐隐有箫声传来。蓬莱岛主松了口气,循声前去,依稀见一个人影在一块巨礁上坐着吹箫。狂涛不断将阵阵浪花卷起,朝他劈头盖脸地打下,他却毫不在意。叶秋烟随后赶到,忙撑开伞给他避雨:“飘儿,这么大的雨,你在这里吹箫干什么?”
 
  萧雨飞道:“师妹一定会回来的。天如此黑,风浪又这么大,她会迷失方向,不知会有多害怕。我在这里给她吹箫,她就可以顺着我的箫声回来了。”叶秋烟心中一酸,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她既已走了,又怎会回来?不管你怎么使劲吹,她也听不见。”
 
  萧雨飞呆呆地望着她,道:“她不肯回来?那我去接她。”他指着海上那怒吼的狂涛:“你看,这海浪好吓人!师妹的船那么小,会很危险,船呢,怎么没有船?”
 
  海面波浪涛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萧雨飞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好大的浪!不行,没有船我也要去陪她!”他猛地往前奔去,要往海中跳,却被叶秋烟拉住。他想甩开她,她哪肯松手。他拼命拼扎,大声呼叫:“语儿,我会来救你的,你别怕!师姑,你放手啊,她若死了,我绝不会原谅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她?你知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叶秋烟的泪水和着雨水一同流下,哽咽道:“她不会死的,飘儿,你这是痴了么?她已走了一天多了,早就上岸了。”萧雨飞忽然清醒过来,喃喃道:“不错,她已走了一天多了,早已上岸了……我是找不到她了……这里没有船——”
 
  蓬莱岛主柔声道:“等天亮了,就有船了,你就可以去找她了。现在,你先随我们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准备。”萧雨飞大喜,含笑点头:“好,一言为定,你不能骗我!”回转身,走上岸去,海风阵阵吹过,他哆嗦一下,低声道:“师姑,我好冷啊!”
 
  叶秋烟摸摸他手,冷如冰,爱抚地扶着他肩,柔声道:“快随我回去换件衣服就不冷了。”萧雨飞轻轻甩开她:“师姑,我爹说过,路要自己走,不许要人扶。”
 
  此时他的神智似已完全清醒,分辨出了路径,自顾自往回走去。穿过石阵,走进花海。忽然,脚下一滑,一跤跌倒,一动不动。花溅泪走时,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但此时,他终于已倒下。白无迹上前抱起他,抱起这个屡遭打击,心碎神伤的人,默默往回走去,手中轻若无物,心中却似有千均之重。
 
  萧雨飞这一倒下,竟是大病不起,一连数日高烧不退,昏睡之中噩梦连连,满口胡言乱语。叶秋烟为他熬了药,灌他服下,却见效甚慢,不由担忧地道:“他怎会病成这样?他追秋儿时轻功极高明,可见功力不弱,怎会病得这么厉害?”
 
  蓬莱岛主道:“三百六十病,相思病最苦。你的医术虽好,又怎能治得了他的心病?少年人,不管他有多么坚强,在感情方面未免脆弱。何况他武功被废,在聚雄山庄里关了那么久,身心都受到极大伤害。自六月以来,他一直都备受煎熬,如今更自以为与秋儿都将不久于人世,早已做好打算,要与她携手共渡这最后的人生,未料事情进展总在他意料之外。他素来要强,把什么都藏于心中,自是积忧成疾。他这病,是这半年来一点一滴积下的,哪有那么快好起来?”笑了笑,道:“不过,等他病好之日,也便是他的剑法更上层楼之时。”
 
  叶秋烟为萧雨飞把了脉,换了药方熬药去了。蓬莱岛主在床沿坐下,凝视着萧雨飞,目中充满慈爱。只见他本来苍白的脸已烧得通红,双目深陷,牙关紧闭,乱发披散枕上。若是花溅泪在这里,只怕再也硬不起心肠离开他。
 
  他忽然翻身坐起,惊呼道:“不好了,不得了了,船翻了……她掉到海里去了!”猛地抓住蓬莱岛主的双手,惊恐地道:“你快去救她啊,她在水里挣扎,在叫我救她……”说到最后,他竟象个孩子似地泪流满面。他只有在病中神智不清时,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久已积压的痛苦一旦爆发,他再也无力克制。
 
  蓬莱岛主柔声道:“乖孩子,听我的话,好好睡吧。她没死,船也没有翻,那都只是你的幻觉而已!!”
 
  萧雨飞瞪着发红的双眼,茫然道:“幻觉?什么幻觉?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我娘!我娘是师姑欧阳绿珠,她不肯认我,爹也不告诉我,可是我早就知道了……你倒底是谁?”歪着脑袋,将她看了许久,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蓬莱岛主……”又倒了下去,头撞着床栏也不知疼。
 
  蓬莱岛主给他盖好被,坐在床头,神情变幻不定,似有为难之事难以决绝。白无迹走了进来,关切地道:“岛主,他好些了么?”蓬莱岛主道:“他仍是高烧未退。你昨夜又守了他一夜,也该倦了,还不快去休息。”见白无迹嗫嚅着双唇,似有话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白无迹垂首道:“弟子想知道,师妹此去中原有何打算,岛主可明了?”蓬莱岛主道:“她已对我明言。怎么,你也知道了?看来,她很信任你。”白无迹苦涩地一笑:“不错,她很信任我。只是,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
 
  蓬莱岛主道:“若有别的办法可想,我们又怎会出此下策?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能保住一个是一个,总比两个都死的好。”
 
  白无迹呆立片刻,目中已有泪光,扫了一眼床上的萧雨飞,见他纵在睡中,眉梢眼角也满锁愁郁,道:“纸里包不住火,萧雨飞迟早会知道真相。到那时,他只怕是生不如死。”
 
  蓬莱岛主道:“何谓断肠之痛?生不如死即是其一。你师妹甘愿牺牲这最后几个月的时光,就是要他和你能练成绝世的剑法。他感情虽脆弱,却识大体。他应该知道你师妹和我们对他的一片良苦用心。等他病好了,你千万不可走露了风声,你要与他配对练剑,争取能先突破第八重大关。未来战局的成败,系于你二人之身。”
 
  白无迹黯然道:“纵然我与他最终能练成绝世的剑法,那又如何?”
 
  蓬莱岛主道:“你们不是普通人,想法不能这么功利。练成剑法,已不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是为了中原武林。尤其是你,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你白氏一门仅你一点血脉,你更不能消沉。你那老总管,也指望着你将来能过继一个儿子给他继承香火,就算你师妹死了,你和他都没有资格万念俱灰,碌碌无为。否则,你们首先就最对不起你师妹。”
 
  白无迹慢慢点头,道:“岛主说得不错,我们的确应以大局为重。我们原是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
 
  叶秋烟端来了新熬的药,扶起萧雨飞,要喂他服下。他睁开眼来,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猛地坐起,险些将药泼在了床上,笑道:“语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也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流泪道:“语儿,你我剩下的日子都已不多,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叶秋烟又惊又羞又伤心,从他怀中挣出,一双手却被他握住。他喃喃道:“语儿,别再这样对我,我已受不了了,我们相识才十月,分别却已半年……”叶秋烟哽咽道:“飘儿,你认错人了……我是你的师姑啊……”
 
  萧雨飞茫然看了她半晌,惨然一笑:“不错,你不是我的语儿,你是我的师姑。”力顿时耗尽,松开了手。叶秋烟柔声道:“你师妹只是回宫办一点事,你快点好起来,好去接她回来。她可一直在等你。”
 
  萧雨飞又惊又喜,道:“当真?”叶秋烟道:“当真。我是她娘,她在哪里,会不会回来,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快些吃了药,早日康复,就可以去接她了,连船都为你准备好了。”
 
  萧雨飞满心欢喜,忙道:“药在哪里,快拿与我喝!”接过药,双手微微颤抖,怎么也送不到嘴边。叶秋烟叹了口气,端过药碗喂与他吃了,扶他躺下。他整个人便似一盆火,要将自己燃成灰烬,痴痴笑道:“师姑,你可不能骗我,我明日便会好,你不许再拉着我,等我接了师妹回来,在这岛上过上几月神仙般的日子,呵呵,虽死何憾?”他的声音慢慢转低,沉沉睡去,烧得通红的脸上竟浮起一丝孩子般天真而满足的笑意。
 
  叶秋烟默然无语,泪珠扑簌簌掉下。心中暗叹:“你现在虽觉痛苦,却不知真正的痛苦还未到来。那时,你宁可就此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I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怎么了?谁说我的语儿回来了?我这是在梦里么?”几天之后,萧雨飞高烧退去,神智也清醒了,躺在床上细细回想。几天前的事仿佛已变得很遥远。倚着床栏缓缓坐起,这才发现,白无迹正伏案小憩,想是一直守候在他床前。
 
  白无迹睁开眼,喜道:“你醒了?”萧雨飞笑道:“白兄,这几日累了你了!”
 
  白无迹道:“你这次的病真是凶险,怎么都高烧不退,把师父和岛主都急坏了。现在好了,大家都可放心了。你这几天除了吃药,就只吃了一点羊奶,饿了么?我去给你端点粥来。”
 
  萧雨飞点点头,慢慢走到书案前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方墨迹俨然的丝绢,划破食指,在那“泪干心死,情灰意绝,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十六个血字后,以血书道: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写毕,瞧了半响,将丝绢放入怀中。
 
  白无迹端了一大碗稀粥,和一条煨得烂熟的羊腿来。萧雨飞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虽是味同嚼蜡,心中作呕,却绝不停筷。白无迹看着他,目中露出惊讶之色。萧雨飞将饭菜一扫而光,理理头发,整整衣衫,拿起玉箫向外走去。白无迹道:“你要去哪里?你刚好一点,外面风大。”
 
  萧雨飞道:“不要紧,我已经没事了。”出了门,一阵迅急的冷风迎面扑来,他却全不在意,自顾自向山下慢慢走去。蓬菜岛主远远地瞧着,目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对叶秋烟道:“我早说过他一旦清醒过来,便会重新振作!”
 
  夕阳西下,一缕余辉无力地斜照沙滩。萧雨飞在一块礁石上坐下,吹起了长相思。风很大,宽松的白衫猎猎乱舞。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变得更沉默了,连眼中原本慑人的神彩也已黯淡。箫声阵阵,犹如风过树林的呜咽之声,在海涛伴和下,别有一番动人心处。
 
  蓬菜岛主仔细聆听了半晌,道:“这玉箫非一般人可以吹奏。他此时虽已能吹出曲调,却可听出他并未痊愈,中气不足。不过这曲长相思的意味却是全部吹奏了出来。吹箫也如练剑,看来,他对相思断肠剑法的领悟又深了一层了。”
 
  叶秋烟听了一会儿,道:“我怎么听不出?”蓬菜岛主道:“这曲长相思在常人奏来,大多凄婉哀艳,而他此时吹来,却似十分平淡,仔细咀嚼,方可听出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意味来。就如作文章,看似平淡实则绚烂之极的,才是文中上品。你再仔细听听!”
 
  叶秋烟又听了一会儿,果然如此。蓬菜岛主道:“如今他气血双亏,元气大伤,待他好好调养一段日子,身子恢复了,我再好好指点一下他的剑法。” 
                  第三十六章 李代桃僵
  万里飞雪,大地一片银白。日光映着雪光,耀眼刺目。
 
  茫茫雪野上,渺无人烟,一眼望去看不到边,厚厚的积雪如一张巨毡覆盖着大地。偶尔有几株枝叶凋尽的枯树,披着雪衣寂寞而立。一骑白马由东而来,划破了雪野的寂静。积雪飞溅,留下一行长长的蹄印,不知由何而起,至何而终,更给雪野平添了几分荒寂。
 
  马儿忽然一声长嘶,停了下来。马上之人披着银色狐裘,一领垂有轻纱的斗蓬遮住了脸。她望着皑皑白雪,喃喃道:“此时若是他与我一同骑马奔行在这雪地上,该是何等幸福?”长长叹了口气,两腿用力一挟,马儿长嘶一声,箭一般向前驰去……
 
  终于,远处有轻烟袅袅而起。马儿似乎也意识到了那儿有人家,跑得更快。原来竟是一个小酒店。她将马拴在店旁一棵枯树上,掀起店门口那厚厚的棉布帘子,走了进去。小店生意十分清冷,里面一个顾客也没有。店家见好不容易有人上门,自是十分殷勤:“姑娘快请坐,不知姑娘要吃点什么?”
 
  白衣少女道:“随便来些热饭热菜就可。”找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取下半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正是花溅泪。店家道:“好咧!”进里屋安排了,出来笑道:“有现成的热汤圆,先来一碗如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