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明亮又熟悉的眸子，那里面装着些许惊讶，更装着浓浓暖意，就如这春风般和煦柔软。“小凤，你来了”，站在墓前的罗玄脱口而出，似乎她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小凤点点头静静地嗯了一声。两个人简短的一个照面，身后的万老头和杜书生也已经来到了山顶。看着对视的二人，一个满眼复杂，一个则是一脸茫然。未等罗玄问起，小凤便挎起了杜文良的手臂笑着道，“好久不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君，杜文良杜秀才。”，简短的介绍似乎把一切都已经挑明了，杜秀才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想解释却又不敢正视小凤，罗玄则还是面带微笑，脸上古井无波，顿了一会儿罗玄道，“恭喜你找到今生所托，祝你们白头偕老，知道你们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不打扰你拜祭母亲了，就此告辞。”，说着罗玄朝着小凤三人轻轻抱了抱拳。看着罗玄一脸的释怀，万老头憋在肚子里的话终还是咽了回去。小凤回头时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在下山的小路上渐行渐远。
万老头不解的看向小凤，小凤收敛了目光会意一笑道，“师父我与他今生缘分已尽，他知道我有了个好归宿自然可以放心离去。”，万老头皱着眉紧追道，“可是孩子。。。。。。”，小凤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无所谓地道，“孩子又不是他的，师父您老人家就不要操心了，小凤会把腹中的孩儿抚养成人的。”，见聂小凤丝毫不给他继续说的机会，万老头只好默默地拉着杜秀才在一旁等着小凤。
第102章六、梅子初红又逢君（3）
小凤静静地抚摸着那块有些残破的墓碑，脸上挂起了久违的孩子般的笑容，那笑容中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恩怨情仇，如一汪潭水般清澈见底。这一年来不仅江湖在变，自己也变了，以前的那个聂小凤已经一去不复返。说好了只看一眼，小凤如是想着，然后用衣袖擦了擦碑角的泥土。
下山的路上除了徐徐的风声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看到小凤第一眼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心忽然有种空了的感觉。看着她明朗的笑容似乎比去年一年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来得轻快洒脱，可是当第二眼看见她的肚子的时候罗玄就真的有些懵了，本以为……可忽然出现的男子却让他又惊又恼。惊的是原来小凤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心中一下子松了口气；恼的则是孩子怎么可以不是自己的，她的心居然真的容下了别人。其实那个翻云覆雨的晚上，最先醒来的是他，而不是小凤。睁开眼的那一刻罗玄心中装的不是从前那种无法自拔的悔意，反而是害怕，害怕下一秒就把眼前的人吵醒，好想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他被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不知怎么的手还是下意识的搭在了小凤的身上，即使只是轻轻地触碰可心中还是多了丝温暖。
狠狠地抓着一旁的树杆，罗玄平复了一下此时的心情。正要起身离开，只见前面一个女子姗姗而来。罗玄的脸色随着女子的出现就沉了下来，对面的女子则是莞尔一笑，摇着手中的树枝站在了罗玄下山的道路中间。罗玄厌恶地扫了一眼前面的女人，不屑地笑着道，“别来无恙啊，上次让你失望了，怎么今天来讨债？”前面的巫卓摆弄着手中的树杈，盯着罗玄的眼睛笑着道，“上次没看到聂小凤伤心欲绝的样子真是可惜了，不过这次我倒是很想知道她一会儿的反应。”听到聂小凤三个字，罗玄的眼神明显深邃了几分。再次抬头已经收敛了刚刚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小凤他心底就会有一种无名火起，他明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感觉，可最近这些日子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巫卓抽出了腰间的苗刀，向着罗玄一步一步的逼近。这一次罗玄竟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着，一步步的向后退着，直到后面再没有路了。罗玄忽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巫卓哈哈地笑了起来。巫卓眯眼看着他，抚着腰间的苗刀，邪媚地说道，“怎么，罗大侠不是大英雄吗，看来英雄也有怕死的时候。”，罗玄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地笑着，看他肆意的无视着自己的存在，巫卓脸上的戏谑终于完全消失了。刀正要朝罗玄刺去，只听后面传来一个喊声，“娘亲不要啊！”
罗玄和巫卓同时抬眼望去，只见清岚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已经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虽然罗玄和清岚只是萍水相逢，可清岚一次次的相救却是真正把他当做朋友，看着此时突然出现的清岚，罗玄眼中满是怜惜。未等巫卓反应，清岚已经跑过来抱住了巫卓。清岚的到来让巫卓明显愣了一刻，反应过来后便厉声呵斥道，“岚儿走开，小孩子要听话事。”，清岚倔强的道，“不，就不！”看着清岚似曾相识的倔强目光巫卓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隐隐闪过一道厉色，随手一个巴掌已经扇到了清岚脸上。清岚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眼里有惊恐也有委屈，这是从小到大巫卓第一次打她。巫卓并没有看清岚而是快步朝罗玄走去，此时她已经没有刚才的耐心了。罗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痛不已。其实他刚刚之所以笑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他在嘲笑自己这几十年的生命有多么的失败。紧紧地握着袖中的拳头，他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在一个这么在乎他的朋友面前，而且算是一个救过他几次命的忘年之交。
呆立在一旁的清岚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虽然眼中已经被泪水充满，她还是没流出半滴。未等巫卓靠近罗玄清岚便疯了一样的托住了巫卓的腿，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巫卓气恼地踢着清岚，罗玄看在眼里真的无法置身事外，正要向前拉开巫卓，只听清岚大喊道，“大叔，你快走，再不走娘亲真的会杀了你。”，见罗玄还是不肯走，清岚眼泪终于流下来了，紧紧地抱住巫卓的腿，抬头看着巫卓的眼睛，却是朝罗玄喊道，“大叔，你走吧，别再出现，你坏了娘亲的计划，她是不会放过你的。大叔你是好人，你今天走了，也能让岚儿问心无愧。”听着清岚有些疯癫的哭喊，罗玄终于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了。出乎意料的巫卓并没有去追，而是低头冷冷地道，“岚儿你太让娘亲失望了，我现在不杀他，他也休想活着走下少室山。”
第103章六、梅子初红又逢君（4）
绛雪他们回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看着消失不见的父亲，绛雪拉着连城焦急的朝山下寻去。
罗玄漫无目的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都牵引着心口的痛处，半年的苦苦等待，比得十六年的每一天都要煎熬。每天清早醒来他都会很自然的看看门口，看看是不是有人回来了。今天之后似乎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了，因为再也不会有人来，即使一夜的水乳之情似乎也不再是他想的那样还有一点私情，那不过是完全不包含感情的救死扶伤罢了。
最近毒法发的越来越频繁了，玉玲珑留下的药方起的作用也在渐渐减弱。咬着牙关低头向前走着，可是喉咙里温热的液体还是不受拘束的涌了出来。血滴包裹的绿丝又深了几分，可罗玄完全顾不得这些，因为前面一个人正悠闲地等着他，那是之前出苗疆时护送他的两个苗人之一。未等罗玄站稳那人已经一掌朝他劈来，前后都是陡峭的山壁，无奈之下罗玄只得闪身朝着一片还算平缓的山涧跳了下去。本来他是不想躲的，可一想起清岚那哀求的眼神，罗玄真的不忍心就这么一死了之。
昏昏沉沉中脑海里好像忽然涌进了许多东西，那些残破的碎片快速的分解组合着，似乎很多久违的记忆又回来了，但难忍的头痛和笼罩而来一丝丝奇怪的绿网却让他的意识又一次迷失了。冥冥中“太初有道，何为道？一阴一阳为之道也。”一段段熟悉又陌生的口诀在慢慢拉着他走回现实。“凡事出於平常之心，人见罪者恶，我见罪者喜，除恨根不尽，春风吹又生。何不道善救恶，显濨救心。一切以平衡为依归。化戾为良，改恶为善。”，罗玄下意识地一遍遍地默念着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倦意也跟着袭来。
“小姐，小姐，你看前面好像有个人？”，一个清利的女声回荡在茂密的林间小路上。一个身著青衣的女子笑骂道，“姑娘家家的喊这么大声，小姐我又不是眼瞎，自然看到了。”，一旁的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蹦下了慢悠悠的水牛车。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主仆俩很是眼熟，虽然女子带着面纱，但小丫头那身白色的小裙衫却是一下子让人想起了江城酒楼那两个卖场的姐妹。
小丫头先青衣女子一步来到了前面那人的身前，眼前的人正是罗玄。小丫头很是专注的摸摸这儿，掐掐那儿，然后对着身后的青衣女子汇报道，这人没什么大碍，除了头受了些外伤，便是身上几处不重的挫伤。青衣女子抬头望了望旁边的山崖，摇头笑着道，“要不是山势还算舒缓估计他也没那么大的命了。”，说罢便帮手把罗玄抬上了牛车。
水牛慢慢地前行着，青衣女子掐着罗玄的手腕，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见女子抬头看着小丫头道，“看来，我知道他是谁了。”，“谁啊？”小丫头迫不及待的问道。“罗玄”，女子很是自信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小丫头似懂非懂的摸着脑袋，最后一拍腿恍然大悟，接着道，“小姐，那我们可赚大了，把他送去少林我们就可以随便学一种功夫了！”，青衣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骂道，“难道家里的武功不够你学吗，现在就想着改换门庭了。”，小丫头撇着嘴气呼呼的道，“人家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但这之间两个人的手上却一直没停过，罗玄头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整齐的包扎了起来。
主仆俩找了就近的一处山村借宿了下来，转眼间已经到了太阳西斜。就在这时只听隔壁房间传了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两人进门时只见罗玄面色铁青地蜷缩在床榻上。青衣女子连忙上前掐住了罗玄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气恼地道，“你们这些江湖中人真是的，为了武功命都不要了，要不是你没有内功根基，恐怕就要经脉逆行而亡了。”罗玄此时才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眼前的女子。“是你？”罗玄有些惊讶的脱口道。“我们认识吗？”，女子疑惑的看着罗玄。罗玄自觉失言，歉意地道，“在下有幸听过一曲姑娘弹的广陵散，所以认得姑娘。”
青衣女笑着道，“原来如此，小女子慕容婉晴，有幸见到罗玄罗大侠，实在是荣幸之至。”，这回轮到罗玄惊讶了。慕容婉晴心中偷笑，表面上却是正经地道，“我是从你所中的毒知道你身份的，此次路过少林在路上刚好发现你便带你回来了。”罗玄客气地点了点头，刚要坐起来，却又痛苦的倒在了床上。慕容婉晴同情的看着他，安慰道，“你暂时好好歇着吧，过两天就没事了，记得不要在妄图运功调息了，你经脉被锁，强行运功会经脉大乱的。”罗玄有些茫然的看着慕容婉晴，不大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慕容婉晴见此无奈地道，“你身后似乎中了三颗锁魂针，不知道是谁这么歹毒，但我劝你以后别再逞强习武了，这种针传于苗疆，入体后便四散开来抓住经脉，至今也没人解开过。”
感觉着房间中的沉闷，小丫头拉着慕容婉晴走了出去悄声道，“小姐你猜的还真准，不过罗玄不是老头子吗，怎么这么年轻。”慕容婉晴打趣道，“天下有很多东西可以让人青春永驻，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丫头撇嘴道，“可永葆青春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慕容婉晴摸着丫头的脑袋笑着朝外走去。
第104章六、梅子初红又逢君（5）
接下来的几天里，罗玄很少说话，慕容婉晴主仆俩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耽误行程。第二天清早，罗玄便搭着宽敞的水牛车往西南而去。慕容婉晴问过罗玄打算去哪里，可得到的只有沉默。这些天罗玄行动不便所以只是空气一般的躺在车上，完全被叽叽喳喳的两人忽略掉了。
临近晌午，日头越来越大，但温度却还是有些清冷，罗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距上次毒发才过去短短的三天，罗玄咬着牙不想让自己此时的窘态表露出来，但慕容婉晴何许人也，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变化。随手拿出一颗药丸喂给了罗玄，看着慢慢好转的罗玄说道，“你最近一定毒发的很频繁，还会头痛。主要是因为你中毒已经太深了，蛊虫已经入脑。”，见罗玄不说话，慕容婉晴摇头笑道，“忘了你是神医了，小女子卖弄了。”，罗玄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别处。
看着罗玄有些空洞的眼神，慕容婉晴坐到他旁边轻诉道，“我也许会治好你的毒，可我有个条件，我这里有两条路给你选，希望你慎重选一条适合你的。”见罗玄转头看着她，慕容婉晴笑着道，“第一条路是你跟我回去，我的家也就是圣水宫，相信你也听说过，但圣水宫地处化外，而你的毒我也没把握完全治好，所以今生你可能再也不可能回到中原。第二条路就是喝了我们圣水宫的无情圣水，然后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圣水可以克制你中的蛊毒，但随着蛊毒消失圣水会让你慢慢丧失所有的的情感，它可以让好人变成坏人，也会让坏人变成好人，但这一切都要看你能不能直指本心，我祖上说无情还须有情解，但至今也没人能解开这无情圣水。。。。。。。我给你一个晚上考虑。”肥硕的大水牛拉着简陋的篷车在路上慢慢地行着，驾车的人虽是故意放满了速度，但时间却依旧在飞快的流逝。。。。。。。
又一天的破晓时分，勤劳的水牛车早早地踏上了旅途，只是车上又恢复了两个人的背影，看着孤孤单单远去的罗玄，慕容婉晴轻轻叹息了一声。
花谢花开，树上又挂满了红红的梅子，江南小镇一处民宅里一个老头正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着，这人竟是好几个月未见的万老头。正踱步间只听屋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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