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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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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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让他走。”
  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後,我才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并不简单。
  我很了解无忌。
  他知道“地藏”一定不会传他剑术的,一定用了种很特别的法子,逼着“地藏”不能不
答应把剑术传给他。
  所以“地藏”要他答应这条件的时候,他也不能不接受。
  鄙是他又怎麽能击败“地藏”呢?他简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地藏”显然又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麽,冷冷的对我说:“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因为我
的剑
  术也是从那些剑谱上学成的,我做事一向公平。”
  他又说:“可是我见到你之後,我的想法就变了,我生怕他的剑术真的练成把你从我身
旁夺走,我想杀了他,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他。”
  鄙是他并没有这麽做,因为他绝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所以他心里也充满了矛盾和痛苦,所以他的脾气才会变得那麽暴躁古怪。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麽那个瞎子总认为我会为他们带来不幸。
  “地藏”又说:“但是,我也想不到他练剑会练得那麽“痴”,竟好像完全变了个
人?”
  也许就因为他知道无忌已变了个人,所以才让我去见无忌。
  “地藏”盯着我,又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麽,可是你想错了,我本来已下了决
心,要让你回到无忌身边去,因为我已看出你对他的真情,你发觉我不让你们相见,一定会
恨我一辈子,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他又说:“可是,现在他既然已变成了那样子,你去见他,反而害了他,如果他剑术能
够练成,等到那一天,你们再相见也不迟。”
  我没有开口,因为我已发觉他说的并不完全是真心话。
  我不怪他,每个人都难免有私心的,他毕竟也是个人。
  要等到那一天无忌的剑术才能练成?才能击败他?
  那一天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的。
  但是我可以等到他回去的时候,那时侯我就可以见到无忌了。
  不管无忌是疯了也好,是痴了也好,这一次,我再见到他,却不会离开他的了。
  凤娘是叁月二十八离开九华山的。
  四月初一的晚上,梅檀僧院的和尚们晚课後,忽然发现有个又脏又臭,疲得已不成人形
的怪人躺在大殿前的石级上,看着满天星光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星光一样,竟似已看
痴了。
  试剑
  四月初二,天气晴朗。
  在天气特别好的日子里,廖八总是会觉得心情也特别好。
  尤其是今天。
  今天他一早起来,吃了顿很丰富的早点後,就去溜马。
  晚上也通常都要喝很多酒,有时甚至连午饭的时候郡喝,所以他一向很注重这顿早点。
  今天早上他吃的是一整只鸡,用酒烧的鸡,一条活鲤鱼,红烧的活鲤鱼,和一大盘用虾
来炒的包心菜。
  除了可以大把花的钱,漂亮的女人,和好酒之外,鸡,鲤鱼,包心菜,很可能就是这位
廖八爷最喜欢的叁种东西。
  今天早上,他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围着城跑了一个来回。
  这是他最快的纪录。
  他当然不是用自己的两条腿跑的,他是骑着马跑的。
  他骑的当然是匹快马,就算不是天下最快的马,至少也是附近十八个城里最快的一匹。
  这匹马本来并不是他的。
  那天在“寿尔康”楼上,他眼看着无忌击毙了唐家叁兄弟之後,他就没有一天能睡得安
稳。
  他也是江湖人,在江湖之间,这种仇恨是非报不可的。
  如果无忌来报仇,他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所以他一方面托人到各地去寻访高手来保护他,一方面也在暗中打听无忌的行踪。
  等到他听说无忌最後一次露面是在九华山下“太白居”,他就立刻带着人赶去,太白居
的掌柜夫妇却已在一夕间暴毙。
  他只看见了一个叫小丁的伙计和这匹马,赵无忌的马。
  他和赵无忌之间的梁子既然已结定了,又何妨再多加一样。
  所以这匹马就变成了他的。
  这一年来,他的日子过得很太平,赵无忌在他心里的阴影早已淡了。
  现在他唯一的烦恼,就是他用重金请来,一直供养在这里的叁位高手。
  他很想打发他们回去,却又生怕得罪了他们,尤其是那位胡跛子,他实在得罪不起。
  他决心要在这几天内解决这件事,就算要再多花一笔,他也认了。
  暴养这叁个人的花费,简直此养叁个姨太太还贵,他已感到有点吃不消了。
  现在他才知道,世上最花钱的事并不是“快乐”,而是“仇恨”。为了这件事,他已花
了叁十多万两,再加上无忌嬴走了那一票,现在他表面看来虽然过得风光,其实已只剩下个
空架子。
  幸好他的“场子”还在,过年前後又是旺季,所以他还可以撑得下去。
  用冷水冲了个澡後,连这个问题好像也娈得不是问题。
  他换了套乾净的衣服,还准备孢着他新娶的小姨太再睡个回笼觉。
  巴在这时候,费老头忽然来了。
  费老头是他场子里的管事,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在赌这一行里,已经混了好几十
年,什麽样的花样他都懂,什麽样的场面他都见过。
  鄙是今天他却显得有点惊惶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几乎被门槛绊得摔一跤。
  廖八笑骂道:“看你急成这样子,是不是你老婆又偷人了?”
  费老头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我老婆偷人不稀奇,今天这件事才稀奇。”
  廖八娥了娥眉,道:“难道今天场子里面又出了事?”
  费老头道:“出的事还不小。”
  做场子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忽然凭空来了个手气特别好的大嬴家,就好像去年来的那个
“行运豹子”一样。
  鄙是像“行运豹子”这种人,一辈子也难得碰到一个的。
  廖八道:“你先喘气,坐下慢慢说,就算天塌下来,咱们也撑得住,你急个鸟。”
  费老头却好像连坐都坐不住,道:“今天场子里又来了个高手,狠狠的勾了咱们一
票。”
  “勾”的意思,就是嬴了。
  廖八什麽都不问,先问:“这个人现在走了没有?”
  费老头道:“还没有。”
  廖八冷笑道:“只要人还没走,咱们就有法子对付他。”
  有赌不算输,像费老头这样的大行家,当然应该明白这道理。
  鄙是今天他却不这麽想:“就因为他还没有走,所以才麻烦。”
  廖八道:“为什麽?”
  费老头道:“因为他还要赌,而且看样子还要再嬴下去。”
  廖八道:“你看得出?”
  费老头道:“他只带了十两银子本钱,现在已嬴了十四把。”
  廖八道:“十四把是多少。”
  费老头说道:“十六万叁千八百四十两。”
  廖八脸色变了,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你是干什麽的,怎麽会让他连嬴十四把?”
  费老头道:“我一点法子都没有,因为他把把掷出来的都是叁个六。”
  廖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变色道:“是不是那个行运豹子又来了?”
  费老头道:“我本来也怀疑是他,可是他们的样子却长得一点都不像。”
  他想了想,又道:“那个行运豹子,是个长相很好的年轻小伙子,这个人看起来却像是
个痨病儿。”
  廖八吼道:“他用的究竟是那一路的手怯”
  费老头道:“我看不出。”
  廖八又吼了起来:“他连掷十四把豹子,你连他用的是什麽手法都看不出!”
  费老头道:“他好像没有用手法!”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天下绝没有运气这麽好的,能连掷十四把叁个六。
  费老头道:“就算他用了手法,场子里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所以我也不敢动他,只有
先把他稳住那里。”
  他愁眉苦脸的接着说:“现在场子里根本已没有钱赔给他了,他不但等着拿钱,而且还
要赌,八爷你看怎麽办?”
  廖八冷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应该怎麽办?”
  费老头道:“可是他既然敢来吃咱们,就一定有点来头。”
  廖八怒道:“不管他有什麽来头,你先去替我做了他再说。”
  费老头道:“就算要做他,也得先把赌注赔给他?”
  这是做场子的规矩,规矩一坏,下次还有谁敢来赌这一点廖八也不是不明白,只可惜他
根本已没有钱可赔了。
  “你再去把那小子稳住,我去想法子。”
  他唯一能够想得出的法子,就是去找他的贾六哥,可是他也知道这条路未必会走得通。
  他们早已疏远了,自从他把贾六投资在他场子里的二十万两银,也算成是输给行运豹子
之後,他们就已经疏远了。
  贾六的答覆果然是:“最近我也很紧,我正在想找你去调动。”
  所以他只好去找胡跛子。
  你永远不必把赌注赔给一个死人。
  这虽然不是做场子的规矩,却绝对是无论谁都不能争辩的事实。
  一个人到了没有钱的时候,就会把现实看得此规矩重要得多。
  把很多事都看得此规矩重要得多。
  胡跛子不但有一条腿跛得很厉害,身上其他的部分长得也不能算很健全。
  他瘦小,秃头,鼻子有点歪,耳朵缺了一个角,不但其貌不扬,而且脏得要命,看起来
实在不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这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太喜欢说话。
  他来的时候,不但廖八看不起他,另外两位被廖八重金礼聘来的好手更没有把他看在眼
里,甚至不愿跟他同桌吃饭。
  这两人以前据说都是辽北地道上的绿林好汉,“丁罢”,“屠强”,显然都不是他们的
真名实姓。
  丁罢使雁翎刀,屠强用丧门剑,两个人手底的功夫都很硬。
  他们当然不屑与这个其貌不扬的跛子为伍,决心要把他好好的教训一顿,让他知难而
退。
  有一天晚上,他们喝了几杯之後,就找胡跛子到後面的暗巷去“谈谈话”。
  第二天早上,廖八就发现他们对胡跛子的态度已完全改变了,不但变得极恭敬客气,而
且简直像怕得要命。
  廖八并不笨,当然可以猜得到他们的态度是为什麽改变的。
  所以他对胡跛子态度立刻也改变了。
  胡跛子却一点都没有变,随便别人怎麽样对他,他好像都不在乎。
  巴算你打了他两个耳光,他好像也不在乎。
  他到这里来了一个月之後,有个既输了钱,又喝了酒的镖师,真的打了他两耳光。
  这位镖师当天晚上就“失踪”了。
  廖八本来以为胡跛子未必肯管这件事的,这种事有屠强和丁罢去解决已足够。
  想不到跛子却自动要去看看,因为他想去看看那双能连掷十四把叁个六的手。
  无忌看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虽然并没有变,可是他知道他的样子一定已改变了许多。
  这地方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他了。只不过短短的十个多月,一个人怎麽会变得这麽
多。
  他照过镜子,几乎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他的脸已因长久不见阳光而变得苍白而透明,他的眼睛已因用脑过度和缺乏睡眠而变得
深深陷落,甚至连头发都比以前少了很多。
  奇怪的是,他的胡子反而长得特别快,有时甚至可以盖住他脸上的疤。
  在热水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後,他总算把身上的臭气洗掉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已永远无法再恢复以前的样子。
  无论推过了叁百天那样的生活之後,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他能够支持下去,只因为他对自己还有信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活着走出那地方。
  因为他知道那个僵在每年的四月之前,都要离开那里去求解药。
  只要能够让那僵相信他已“痴”了,他就一定有机会逃脱。
  这一点他无疑做得很成功。
  所以他赢了。
  他明知自己就算再练十年,也绝没有击败那僵的机会,他把自己一生的自由都押了上
去,来赌这一把!
  他非嬴不可。
  现在他又连嬴了十四把,赢得轻松痛快。
  场子里所有的赌台都已停了下来,但却没有一个人肯走。
  大家都在等着看这场好戏。
  无忌也在等。
  他一点都不着急,他比谁都沉得住气,屠强和丁罢一走进来,他就知道是唱戏的来了。
  四丁罢走进来的时侯,只觉得小肮下彷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每次要杀人之前,他都有这种感觉。
  他一眼就看到了无忌。
  廖八已经将这个人描述得很详细。
  “你们要去杀他,只因为他跟你们有仇并不是我叫你们杀他的,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
住。”
  丁罢当然明白廖八的意思。
  他们既然是为了寻仇而杀人的,就跟这场子完全没有关系了,所以谁也不能说廖八破坏
了做场子的规矩。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很扎手的样子。
  他只希望能赶快解决这件事,让他能赶快找个女人解决他自己的问题。
  这个人是不是还有别的帮手,场子里会不会有人伸手来管他们的事。
  场子里比较惹眼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身长玉立,相貌堂堂,服饰也极华丽,年纪虽然最多只有叁十左右,气派却很
大,看起来不但一定很有钱,而且很有权力。
  幸好一个人如果身家太大,通常都不大愿意去管别人的事的。
  而且他看起来也绝不像是无忌的朋友,所以屠强已不再顾忌他。
  另外一个人,长得更美,不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得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双大眼睛明亮
灵活,无论在看什麽,都会露出很好奇的样子。
  如果他真的是个男人,显然是个很少见的美男子,但嫌太娘娘腔一点。
  幸好她不是。
  像屠强这样的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对於女人的看法屠强也和丁罢一样。
  女人的可怕之处是在枕头上,不是在拳头上。
  所以丁罢用一个箭步窜到无忌面前时,他也立刻跟了过去,冷笑道:“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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