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风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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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风魅影-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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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过了,14年里您在这个位置上靠买卖圣职得到的金子足够弥补今后5年您的损失了。” 
乌拉·布森修道院长的脸霎时间变的惨白。“您不能责怪我……”他喃喃地试图挽回,“有谁不这样呢?” 
“是吗?这真令我吃惊!”康拉德望向他,目不转睛,眼里闪着微弱的火光,漆黑的眸子被染成了深深的暗红色。“您还能举个其他的例子吗?”他问,“因为,我的眼前,现在只有对于您的控诉。” 
每个人都转过头去盯着乌拉·布森,他僵硬地贴在高背椅上,双手抓住膝盖,什么话也说不出。 
短暂的沉默。 
“当然,”康拉德缓慢地做了个不以为然的手势,语气放柔和了些,“这都是些道听途说,太多了,各位,完全不足信。证实这样的指控也于我的职责无关。我在瑞典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重树教皇圣威。只要我能确信不会再发生任何亵渎上帝的罪行,当我回梵蒂冈述职的时候,我就向圣父提出新任大主教的人选。自然我无法保证梵蒂冈会不加考虑地接受我的意见,但这份推荐对他们的决定还是会有某种程度的影响。”现在他可以自在地注视他们,面带微笑,“你们也许会说,我的敌人既强大又工于心机,但是请放心,只要不是纯粹清白的人,就胜不过我。” 
他说完了,平静地向后靠,等着,等着。 

他抛出了诱饵,芳香、真实、令人无法抗拒的诱饵。水面依然清平如镜,然而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根纤细的鱼线绷得笔直,正在微微颤抖。 
他们中有些会向他身边聚拢,有些还在犹豫,剩下的则无法挽回地将成为他的死敌,人数多少他现在并不在意。只要他能订下规矩,这里就是他的天地。 

乌尔沃萨修道院长突然悄悄地笑了,笑得刚好能让康拉德听见。 
“那么您又怎样,法座?”他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向前探出身子,直视大主教,“您足够纯洁,可以无所顾忌地反击吗?” 
“毫无疑问。”康拉德很快地回答他,不动声色,“就我个人而言,是的。” 

* * * 
埃克神父一个人蹲在修道院的敞廊下面,柱子的黑影恰好落在他的背上,他仰起头,睁大眼睛望着广场对面巍然矗立的建筑物。高峻粗糙的石壁上一道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月光映着伦瑟尔的头发,他一边向埃克走来,一边用一块亚麻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夜幕中他的脸和双手都白得醒目。 
他俩紧挨着彼此,语言断断续续,然后便是完全沉寂。他们朝敞廊尽头那两扇隐隐闪亮的铜门张望了好一会儿。门紧闭着,缝隙契合得令人窒息,一丝带着声响的气流都飘不出来。 
“又是长篇大论。”伦瑟尔的拉丁文发音圆润流畅,有时甚至比康拉德的声音更加悦耳。但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怨气,仿佛有太多的抱怨要向上帝倾泻。“一群秃鹫。”他又嘟囔了一句。 
“听你的口气,好像他是腐朽的尸体呢。”。 
伦瑟尔快速地瞧了埃克一眼,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厌烦和恼怒。 
“他是什么人?谁承认过他?他没有封地、没有军队,他能够依靠什么?危险到来时他去哪里躲避?谁会保护他?”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闪着幽幽的光。“如果他能够学会更照顾自己的利益,他的地位会比现在高得多。” 
埃克朝他挨得更近些,他能听见伦瑟尔的心脏在肋骨和层层肌肉下面激烈地跳动。 
“你怎么了?你很紧张,为什么?” 
“因为我和那些东西呆了一个下午,到现在饿得什么都吃不进!因为我翻动着那些肉块时想着哪天我也不得不对你们这样做……” 
“嘘,”埃克低低地说,“他们出来了。” 
他俩同时退到敞廊深谧的阴影中。会议厅的大门平缓地向两旁移动,从里面射出一片长长的光,照在过道上。主教和修道院长们簇拥在门口,背光的轮廓微微弯曲成谦恭的角度。康拉德逐一与他们道别,准确地唤出每个人的名字。他站在那儿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微微一笑,看见了伦瑟尔闪亮的金红色头发。 
“怎样?有困难吗?”伦瑟尔问。 
“不,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只是……”康拉德若有所思地抿着嘴唇,他话说得有些拖沓,很低沉,“太顺利了些。” 
“今晚你要先睡吗?”埃克突然问了一句,“不着急的,现在足够冷,尸体到明日也……” 
康拉德摇摇头,“走吧。”他简短地回答。“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 

兄弟,过去他曾这样称呼所有与他一样穿修士服在胸前佩戴十字架的人,但是现在他十分小心地使用这个词,几乎到了吝啬的地步。那些从修道院陪伴他一路走来的人,成功地避开了世俗的黑暗情感以及死神的指尖,然而他的“兄弟”已所剩无几。 
皮埃尔,马蒂亚斯,卡农,现在他与他们碰面时已经很少再交换私人经历了,但康拉德还记得许多次他们曾经一同巡夜到很晚,那时他们有过很多深谈,谈信仰的坚决与困惑,谈成年后就几乎不见面的父母,谈起那些最隐秘的烦恼时他们都会脸红。他们也谈过死亡,但无论你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死亡总是以最丑陋的方式降临。 
伦瑟尔把火把点燃之后康拉德就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他们一起走进来时带动的气流惊动了荧荧发亮的绿色飞虫,它们嗡嗡飞舞,暂时离开了那堆灰白色的东西——灰白而有斑点,像腐烂多时的白菜叶子,连味道都有些相似。伦瑟尔预计到了他的反应,所以先用一大块亚麻布从脚趾到下巴将尸体盖住。脸没有被破坏,表情还算平静,整个头部很不自然地向后仰起。康拉德的目光稍稍往下移,就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脖子被完全割开了,从一边耳朵到另一边,气管、喉管和白色的皮肉碎片闪着光,往外翻出来,整个伤口就像个裂开的滑稽的大嘴。三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一样的伤口,只是深浅不同。 
康拉德咬紧牙关,直到稍稍平静些后才对伦瑟尔转过脸来。 
“有任何可用的消息吗?” 
“当我们找到卡农时他还活着,但没有活得足够长讲话。在被摆在那儿前,他们都被彻底清洗过。另外,”他把伤口指给康拉德看,“他们的血流光了。没剩下一滴。” 
“难道是某种吸血的恶魔?” 
“更糟。”埃克走到桌子的那头,两根手指夹住被单的一角掀开,苍白的脚踝上印着深深的黑色淤痕。“这个你熟悉吗?” 
“麻绳?” 
埃克点点头,“就像大主教脖子上的痕迹。” 
康拉德沉默地俯视着三具尸体。有人绑架了他们,放干了他们的血,洗得干干净净后重新摆放在他们消失的那个地方。就像他们是一堆脏东西,必须经过某种仪式才能恢复纯洁。 
“我不相信,这太奇怪了,根本不像他的风格。他要动手的话只会针对我和你们。” 
“也许他找不到机会接近你。”埃克提醒他,“也许这只是个警告。” 
“但发生了什么?我们没做任何激怒他事情。” 
“也许原因在他而你不知道?上一次你们见面是多久前了?” 

突然之间回忆的景象变得清晰锐利。 
空荡荡的宫殿里充满着死的回忆,金发碧眼的少年透过厚重的尘埃望着他,笑容晦涩不明。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古斯塔夫坐在画像下的模样,炉火熊熊,可他还是用羊毛毯子裹住自己,抵御着看不见的寒意。 

“我不相信,”康拉德重复道,“完全没有理由。” 

他们交谈的时间里伦瑟尔再没有说话,而是远远地走开了。现在他的声音突然从墙角那儿传过来,阴沉沉地:“妙极了,你恰好可以当面问问他。他邀请你和普塞洛斯主教在去参加秋会节的狩猎盛宴。”他瞧一眼康拉德和埃克脸上的表情,“是的,这是他的原话——狩猎盛宴,在诺特利耶,希望你会喜欢。” 

 

《扬风魅影》 (第四章6~第四章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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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6) 

古老的榭树林参天蔽日,捍卫着诺特利耶夏宫的东南面,挡住了波罗的海上刮来的强劲风暴。森林下面是潮湿而松软的海滩,每年春末和夏末,成千上万的侯鸟在迁徙的途中都会停留在这里觅食和歇息。漫长的石砌城墙就从海滩上方的峭崖开始,横亘整个狩猎场。这里虽不是瑞典最大的王室庄园,却因为一连串的神秘事件而声名远播。当年,阿布尔尼·古斯塔夫伯爵的猎狗又跳又吠,将古特伦国王吸引进树林中,卫队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找到了他。国王躺在一片山毛榉林中,脖颈折成了奇怪的角度。半年后,阿布尔尼伯爵休掉了结发妻子,迎娶年长他14岁的国王遗孀伯格索娜王后,瑞典历史从此翻过一页,开始了古斯塔夫统治的王朝。 
奈斯侯爵夫人在夏宫的国王休息室里脱下华丽的绣花宽袖长袍,换上了一套烬金色天鹅绒袍子。房间和衣服都是国王为她准备的,狩猎会上她将要骑乘的那匹良驹也刚从御厩中挑选出来。她从未听说年轻的国王曾经赐予哪位命妇如此殊荣,不由得暗自懊恼起来。贵族们都已经到狩猎场去了,她到达得太迟了些,白白失掉了展示这一切的机会。 
宽阔的石板路面在夏宫的正门前终止,侯爵夫人沿着大道旁的大理石山墙慢腾腾地向前走,远远望见了卡尔·古斯塔夫。今天他的头发难得地梳得整整齐齐,束着几条交错的蓝色丝带,闪闪发光的发稍轻盈地扬起,从墙面上色彩斑斓的玻璃图形前一掠而过。他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疾驰之后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当他开口说话时,一次也没有因为喘息而停顿下来。 
“我为您心急如焚呢,”他像往常那样托起她的手放在嘴唇上,不过似乎比平常仓促了些,“是不是昨夜有谁令您耗费了太多体力?” 
“足够应付您了。”她答道,报以莞尔一笑,“您找不到其他的男孩或者女孩吗?总有一天我要嫁人的,那时候您可怎么办啊?” 
“您是最出色的,夫人,我只把那些对我性命攸关的大事交托给您。” 
奈斯夫人的脸上漾出最柔美的笑容,古斯塔夫还握着她手。他们相交多年,所以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但这次她觉得他有些急迫,没打算花太多心思在那些例行的调笑上。 
“那么,”她稍稍敛起些笑意,准备步入正题,“为什么让我穿这个?太朴素了,简直见不得人!” 
古斯塔夫蹙起了他那漂亮的金棕色眉毛,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拍以示惩罚:“因为你整个星期都和那位托尔斯坦子爵厮混,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到城堡里。我只能冒昧地替您做了决定。” 他看见她因为恼火而撅起了嘴,连忙笑着道歉:“相信我吧,您的魅力根本不需要任何修饰。比起那些镶金嵌银的累赘,您现在的模样更能打动他。” 
他们并驾齐驱,穿过橡树、松树和山毛榉所形成的重重幕帘,下到被一望无际的森林覆盖着的广袤峡谷里。森林前的空地中央塔起了国王御用的锦帐,美丽盛装的贵妇人围簇在锦帐四周,低声谈笑。骑士们身披毛皮滚边的斗篷和丝缎上衣,正忙着将情人赠送的信物别在腰带上。侯爵夫人斜着眼瞧了瞧古斯塔夫的腰际,蓝色缎带上只挂着一把缀满金色螺旋花纹、镶着红宝石和象牙片的青铜短剑。 
“看,佛莱亚。”古斯塔夫说,这时飘动的金发已渐渐静止,“就是他。” 

奈斯侯爵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位年轻人,完全是因为他策马驶入这片王室领地时那种绝妙的优雅从容。一件灰色羊绒长袍从他的肩膀一直垂到脚踝,式样简单得令人无法辨识身份,却使他在这片雍容华贵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他远远地绕过御帐,长袍随着马匹轻跃的气流而翻动。这时,奈斯夫人才瞥见,一抹绛红的锦缎从灰色边缘里闪现出来。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耶稣基督啊!”她叹息着,万分激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陛下!这么多年,您终于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简直快落泪……” 
“留着您的泪水到更有用的时候吧。”古斯塔夫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塞兰斯帝安·康拉德,是那位拜占庭来的主教。” 
奈斯夫人眼中的光芒瞬时变了样,她只瞧了一眼年轻的大主教正与之交谈的那个人,便充满怨恨地扭过头瞪着国王。 
“请您哪怕就这一次也为我想想吧,——如果是您,会愿意拥抱那样的男人吗?” 
“您不一定要和他上床的,这些侍奉上帝的人都把肉体看得一文不值。”古斯塔夫笑了笑,似乎对此感到极有趣,“灵魂,佛莱亚,您只要得到那个就够了。” 
奈斯夫人的目光从普塞洛斯主教如石板一样灰白冰冷的眼睛转向康拉德大主教轮廓清晰的侧面,又重新落回普塞洛斯主教的身上。“不,”她咬着牙说,“请您另找人。我父亲是最虔诚的东正教徒,我这样做会下地狱的,一直到末日审判都没希望。” 
“开个价吧,夫人,您想要什么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掂量着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仿佛他正要求她做出天堂或地狱的抉择。 
“您知道,陛下,我是在特别浓厚的东正教氛围中长大的,我们家族中的所有人都既谨慎又谦恭,虽然我为了杰拉巴克改了宗,但我从没有……” 
国王的回答直截了当:“好了,说吧。” 
“斯特伦奈斯的尤斯特城堡。”夫人立刻清清楚楚地说,“它现在属于斯诺里伯爵,不过我知道他正急着筹钱办那位挪威新嫁娘的聘礼呢,一千四百金币。”之后她马上补充道,“如果您出面会更便宜些。” 
她等着国王的答复,但古斯塔夫一言不发。她不由得朝他瞅了瞅,又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因为康拉德大主教仍旧和普塞洛斯主教肩并肩地谈着话,所以她很难说清他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的是哪个。过了一会儿,普塞洛斯结束了对话,带着自己的随从向狩猎场的出口走去,而国王的视线并没有移动。 
“一旦大教堂完工,那里就会成为这个国家最繁荣的港口。如果您现在不把它给我,到时候大主教向您提出领土要求您该怎么推脱呢?” 
古斯塔夫依然沉默不语。 
“或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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