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眨眨眼睛扭头看向他，他抿了一下嘴唇，路边渐渐升起的灯光把他白皙的脸颊照的一片辉煌。
“你想过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么？”
自己的孩子么？
我怔了一下。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想法了，大概是连结婚的念头都渐渐浅薄下去，但心里总会有些小小的遗憾。
“一直都有，但好像没有机会。”我苦笑了一声。街道两旁华灯初上，在墨黑色的苍穹下一片繁华。
“优子会是好妈妈吧……”结末，白哉评价道，倒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真没想到你会夸我！”这闷骚的家伙许久没有对我抱以崇拜感了，这让我这几十年，心中总留有一丝失落。
“实事求是而已。”他低头看向我，表情严肃，因此我望着他捂嘴笑了起来：
“真是的，明明只是普通的交谈，你别总那么严肃。”
“……”
“不过白哉以后，应该也会是好爸爸？嗯，严厉而公正的好爸爸。”我托着腮，点头说道。
他微微一怔，避开了我的视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涉及未来的谈话都会把我们代入小小的尴尬。于是我伸手眯着眼睛，发现走着走着，竟已经离老家不远。
我翘起嘴角：
“白哉，去见见我老家的人怎么样？”
……
街坊阿姨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就是一百多年前我曾提心吊胆带来流魂街的孩子。她们一个劲儿地夸他气质如兰时，我也只是暗暗自豪那还不是我教育的好。
于是在一众阿姨的簇拥下，白哉被领进了屋子。我笑眯眯地要金田大婶她们好好招待白哉，背过手转身，才范闲不远处月光下的石田老爷子。
他表情一丝清冷，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先他一步开口：
“爷爷，你这是学仙侠墨客，站在月白清辉下迷惑芸芸众生？”
“贫嘴！”石田爷爷伸手打了我一下，“真是的，现在看见你都烦了。”
“哎，爷爷你这可不对！我这可是夸你！”
“啧，再贫！”说着，他竟准备伸手拧我脸蛋，幸而我躲得够快，于是石田老爷子侧过脸，朝里面的白哉忘了一眼，“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爷爷没忘了他啊。”
“怎么可能忘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可是优子你的第一个‘儿子’啊。”
我听闻便笑了起来，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像从前，排斥被人说是妈妈或是欧巴桑。只是当我渐渐喜欢上这种过来人的感觉时，却发现周围反而因为我的相貌而轻视起我的阅历。
“人家现在可是队长了啊！说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我感慨道。
“啧，搞得好像你比我还老一样！”石田老爷子埋汰起我，随后表情又沉静起来，“难道你让我帮你找的那个绯真，就是他的……？”话尾被吞进喉咙，石田爷爷没有托出那几个字。
“……”也许他不说，我还想不起那个名字。真是罪过！于是我点点头，“嗯，确实。”
石田老爷子听到我肯定，便盯着我看了很久，以至最后连我都有些架不住：
“怎么……”
“你真的舍得？”他忽然反问道。
夜色寂寥，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我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便抬头看向那清朗的夜空，“石田爷爷，我大概真比你还老吧。”说着，我便笑了一声。重又看向他的时候，才发现对面那人露出了这几十年都未见过的严肃表情，“我还真是个老顽固。”
他听完低头吐了口气，将手背到身后：
“如果日后伤心，别过来诉苦。”
“哈哈哈……”我涩然的笑了几声，“诉苦的话，也不会找你这样一个糟老头啊！”
那天晚上和石田老爷子的谈话似乎让我看清了某些东西，也为我预见了某些东西。
拖拖拉拉又过了好几年，在露琪亚四年生的时候，白哉终于下定决心收养了她。让他下定决心的事情也许微不足道，但却足以折射出露琪亚单纯而美好的品性。所以说他们命中有缘，即便故事的某些环节已经扣错，依然如此。
当然，这遭到朽木家上下的联合反对，白哉为此焦头烂额，也消瘦不少。
我每每见到他，都只能抿着嘴唇说‘谢谢’。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我相信朽木白哉如此执着的态度中，一定也有我的任性。
那正是霜叶满天的季节，白哉站在红叶下，看着我说着‘谢谢’时诚心的表情，仅是垂下眼睑淡然与我擦身而过：
“优子，也许好的父亲和好的母亲才能造就一个好的孩子。”
我听闻愣了一下，并没有接言，我知道他所指的是那日在流魂街的戏言。
“露琪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女性的。”
“……”秋风扫过，垂顺的发丝扫过脸颊，转身时才发现，白哉早已染上艳丽的枫色，消失不见。
但对不起，白哉，我还真是个老顽固。
43、四十二棵大白菜 。。。
第一次见到日番谷冬狮郎，是在恋次他们六年生的时候。
那天窗外秋雨绵绵，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光明，把天地万物抛入一片灰色。
原则上真央只在春天统一招生，但那天，冬狮郎却站在真央门外执着地要见校长，原因则是他已经无法等到春天入学。
但校门是被结界固定住的，非真央相关人士是入不了门的。因此当雏森桃跑下教学楼，想劝冬狮郎回家遭拒后，便急匆匆地跑来图书馆想要寻求我的帮助。
我那时候正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自从露琪亚被白哉收养后，她便也跟着住进了朽木家。虽然收养的事情让恋次颇为不满，但我当时也只对他说：‘喜欢露琪亚的话，就努力进六番队打败那个人吧！’。而现在，那个要求少年一腔热血的热情老师，则趴在一堆书里被秋日凉爽的天气所打败，昏昏欲睡。
“优…优…吸——”
这句哽咽的话终于把我唤醒。我揉揉眼睛，模模糊糊中看见了一个女孩的影子：
“哦，阿桃……呀？”最后一个字音转了个弯，眼睛揉的差不多了，这才看清面前那个女孩子早就眼含热泪，“怎…怎么了？”看这个架势，我笃定是班里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便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阿桃上前一步，伸手便拉住了我的袖子：
“优…优子，吸——，优子老师，”抽噎了两声，“你快去帮帮小白吧！”
“小白？”我头顶冒出一堆问号，哪里知道她嘴里的‘小白’便是后来被誉为瀞灵庭‘千年一遇天才’的日番谷冬狮郎。
“再…再这样下去，小白他…一定会出事的！”
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我最后还是被阿桃拽着冒雨跑去了校门口。
我厌恶地用袖子遮着头顶，雨丝霏霏，夹杂着秋的寒冷，害我在原地打了个寒战。
不远处的门外，站着一个白发的孩子，一脸稚气……啊不，也许是臭屁也说不定。
“哪儿来的小屁孩？”如果是因为这个无聊的孩子而害我淋上一身雨，我铁定不放过他们俩。毕竟从上辈子开始就特别讨厌淋雨，每回淋完雨，身上那种黏黏的感觉都会让我心里不爽很久。
“优子老师，小白想进真央读书……”不远处雏森桃眼泪婆娑地看向我，“但是……”
“那边那个女人，”忽然校门外的白发孩子吼了声，打断了雏森桃的话，“我只不过是想进真央读书，难道瀞灵庭拒绝有能力成为死神的人吗？”小屁孩一脸蛮横，看见我就跟见着仇人似的，一串炮仗到处炸。
“咳，明明在下雨，怎么这么大的火药味？”我歪着脑袋看向他，他湖绿色的眼珠却极其认真的看向我。
“小白……”雏森桃心有不忍地低声道。
“真是的，为这么个嚣张的小鬼出来淋雨真不值得。”我扭过头，有些生气地准备向教学楼里走。
“优…优子老师！”雏森桃在后面喊道。
“只动嘴皮子的家伙，真央才不会要！”这种糟糕的真央自觉感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晓得，反正能让我赶紧摆脱这烦人的雨点才是真理！
“女人，你等等！”阴雨之中，少年坚定的声音拦住了我折返的步伐。我略略侧头，不知他还有何要说，却意外发现那孩子低着头周身都辐散开淡蓝色的灵压。很快，相距十米之遥的我，便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这灵压…是冰雪系的？”在真央蹲了这么多年，识别灵压这点事情早就知道，“……有点意思。”我微微弯起嘴角，于是清清喉咙，“叫什么名字？”
白发的孩子这才终于抬起头，眉心依然是熨不平的褶皱：
“日番谷…冬狮郎。”
这才心里一惊，怪不得眼熟，原来是他。瞧我这眼神，果然过了这么多年，连漫画里的事情都快被冲淡了。自己就像是活在一个崭新的世界，直面遭遇着各种剧情。
于是我加深了笑意，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学校……
教导处，我拖着湿淋淋的衣服，站在教导主任面前，教导主任正瞪着眼睛看着我。但我可无所畏惧，就那个名字已经足够抵挡所有疑虑：
“反正让那孩子站在校门外淋雨就是虐待儿童哦！”我耸耸肩看向面前中年微胖的男子，他被我逼的有些焦躁，正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再说，这种事情传出去也对真央的声誉不好吧？”
“优子，身为一个老师你可得注意形象啊，这种湿漉漉的样子怎么给学生上课？”他岔开了话题，我却闭着眼睛撇撇嘴：
“形象我会注意的，但如果毁了我的形象能为真央和瀞灵庭挖到一个‘千年一遇的天才’，我在所不辞。”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一脸惊诧地看着我，大概是被方才那股子没来由的自信震慑到。而教导主任，这会儿终于有些在意起来，侧脸倪了一眼还在雨中的孩子，终于在十秒后起身：
“如果不是你所说的‘千年一遇的天才’，优子你明白的。”
我偷偷吐了个舌头。主任，你这是转职腹黑了？不过这种话，果然还是要从一个刻板帅气的大攻嘴里说出来才够味。所以主任，要修炼形象的明明是你才对呀！
这回我可懒得再跑去外面跟着淋雨，淋雨的事情教导主任你一个人干就行了。我厌恶地拨了拨湿漉漉的衣服，走出教导处站在走廊上，想着未来恐怕又要有趣起来时，却还是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我揉了揉鼻尖，往回走的时候，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哎，果然讨厌下雨…而且还因为那小鬼的寒气着了凉……”自言自语了两句，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体型微福的教导主任映着窗外的萧萧秋雨领着个孩子走了过来。
真是的，又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心里抱怨了一句，我和教导主任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略有调皮的态度。
“嗯，勉强不错。”教导主任整了下衣领故作严肃。
“能为真央挖到人才我很荣幸哦！”
“……”教导主任不语，于是我便将视线转到一边的冬狮郎身上，伸手便大力揉乱了他的头发：
“真是的，让阿桃担心可是很罪过的！当然…阿嚏——”我朝着他很没遮拦的打了个喷嚏，抹去眼泪的时候便又接上前言，“让我感冒更罪过！”
冬狮郎被喷嚏袭击到的时候眉头又锁深了一度，不过在这孩子龇着虎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抹了抹脸以后，还是别别扭扭地低声道：
“总之，谢谢。”
说完，他便从我身边走过。
我弯起嘴角，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终于还是满足的…‘阿嚏——’…又打了一个喷嚏。
……
入学后很快，他就被冠上了‘千年一遇的天才’这个夸张无比——当然也是我先提出的称号。
至于那么急着入学真央，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与他同住的奶奶因为受不了他的冰雪系灵压而日渐憔悴，这孩子在某个金发波霸美眉的指点下，便义无反顾地告别了同住的奶奶，踏上了来到真央拜师学艺的道路！
我了个去，那个‘金发波霸美眉’是什么情况？怎么听怎么是乱菊姑娘吧？
于是几天后，当我揉着发红的鼻尖坐在图书馆里，准备以书度过这个无课的下午时，终于还是在书架中间，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小屁孩站在高高的书架中间踮着脚想要抽书。
心里各种捶墙笑，差点把午饭都笑出来时，我还是强咽回笑意，走到他身后帮他抽出了书。
他并没有穿正规校服，毕竟不是正常时间入学。在递给他书的时候，发现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刀，我便惊叹起来：
“唔，连斩魄刀都找到了吗？”
“……”他皱着眉心瞪了我一眼，然后从我手上抽过了那本书，“嗯。”
“好厉害！果然是千年一遇的天才君呐！”我点点头，拍上了他小小的肩膀。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一丝怀疑，“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那么闲？你真的是雏森的班主任？”
“啊拉，难道你就是这样怀疑你的恩人的吗？”
“……切。”他盯着我瞧了一秒，便伸手把书架在肩膀上准备转身离开。
“不过天才归天才，到底还是个矮到看不见的小屁孩啊！”我直起腰摇了摇头，说 着还叹了口气。
于是这孩子果然炸毛了，转身一脸愤怒，但却露出了小正太所特有的虎牙。
啧啧，虎牙什么的太萌了！
“你说谁矮？女人！”
“不对不对，是优～子～老师哟！”
“……”他握着拳头瞪着我，活像一只发怒小兽。
“嗨嗨，这样毛毛躁躁的话，阿桃才不会喜欢呢！小白～”哈哈哈哈，调戏小孩子各种心情舒畅啊！果然我还是喜欢正太萝莉啊有木有！不能抑制的阿姨心啊混蛋！
瞬间命中要害，冬狮郎一下便脸红了，看着我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好像有种找回年轻的感觉，冬狮郎让老师好开心！”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像某人小时候的样子！”
“女人，下回别再给我出现了！”
“真是的，明明都在真央怎么可能不让你看见我呢！我可是很喜欢小白的哦！”
“不许喊我小白！！！！！”他终于在图书馆咆哮了一声。预备拔刀之际，我眼疾手快，一溜烟便逃到门外。
“啊～只许阿桃喊好狡猾！”说着便得意地朝他挥挥手逃离了图书馆。
那天回家，我躲在书房里寻找这一百年里我还没看过的书。想起白天的事情，嘴角还会不自觉的浮上一缕微笑。
“优子。”
“啊？”我揉揉鼻尖站起来，这才发现外面黑暗的木廊里站着个颀长的人影，“哦，是白哉啊！”我微笑起来，“文件批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