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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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森-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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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情,以及不时的点头微笑表示赞同。然后他记起自己与茱敏也有过同样的时 
光,大学在系学会共事时,他们有着休戚与共、互动良好的伙伴关系。 

他可以信任她为他打点所有的一切,遇到事情,也习惯征询她的想法做参考 
…… 

突然,他觉得光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一直盯着那男子,想知道他到底 
是谁?为什么能让茱敏亲自跑到台北来跟他对谈呢? 

前方红灯亮起,他减速停下,手指轻点方向盘,一直部积着的闷气,终于忍 
不住了。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商量任何事,你想到哪就到哪,我也未曾干涉过你,但 
是,你到台北来,甚至还带着儿子一起上来,你觉得知会我一声,会很困难吗?” 

茱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上来跟出版社谈事情的,一谈完就会离 
开,没打算在这边耽搁太久,只是台北的天气出乎我意料的恶劣,我怕崇祺受寒, 
再加上你人也在上班,所以才会麻烦你爸妈照顾……对这样麻烦别人,我已经很 
过意不去了,所以我不想加重你的心理负担。”她可以不解释,但突然觉得有这 
个必要。 

是这样吗?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反而让他心头压力更沉重,她凡事想得周 
到,是不会“麻烦”到别人,但…… 

突然间,他觉得好累、好累!都三年了!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他们的人生,似乎都在那一刻成了一滩死水…… 

“茱敏,我们该怎么办?”他很轻、很轻地开口问道,心里头有个感觉,仿 
佛他正走在一座又细又长的独木桥上,只要一阵强风吹来,那桥就会断掉,而他 
整个人会跌落至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他的话顿时让她怒气全消,接着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意。 

怎能问她呢?他们都深陷泥沼,谁也帮不了谁,谁也救不了谁! 

她深吸口气,开口说出她依然认为是最好的、唯一的解脱之道。 

“你还是可以轻易地摆脱这一切,我从没指望——” 

啪!桥断了! 

他开始猛踩油门,加快速度,一辆车子超过一辆。 

茱敏脸色大变,她抓紧车顶的把手。“你在干嘛?为什么要开那么快——小 
心!” 

丞风望着前面,冷笑道:“你不是说要‘摆脱’吗?我们现在就来‘彻底摆 
脱’!”他继续加快油门。 

当他闯过一个刚由黄灯转红灯的十字路口时,茱敏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你疯了!快把车子停住!” 

身后传来一片紧急煞车声,雨水使道路湿滑不已,轮胎打滑的摩擦声惊得人 
心决要蹦出胸口! 

“疯?没错!我早疯了!你以为你说的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吗?‘离婚’、 
‘不用你负责’?这几句话你说的很容易,可你有没想过,这些话快把我给逼疯 
了!我算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到底算什么?”他脸上的神情狂乱得吓人,茱敏则 
已经完已前进,他却没有减速的打算,还是想闯过去!眼看即将—— 

她尖叫一声,用手抱住头。 

“不要啊——” 

尖锐的煞车声响起,车子打滑了几下,然后是—— 

静—— 

丞风大口大口地喘息,两眼直视前方。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不顾一切的闯 
过去…… 

手松开方向盘却依然颤抖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灯转绿,车后的喇叭声响 
起,要他别挡在路口,他这才再度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慢慢向前开了一点,然后 
左转驶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弄中,好巧不巧地停在一间教堂前。 

丞风瘫坐在座位上,缓缓地转过头看茱敏,她的手指依旧抱着头,身躯微微 
发颤……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举起手想碰触她,可又颓然垂下。目光注视前方,原先狂乱的神色,如今 
只是一片死寂。 

突然,强烈的吸气声从他身旁传来。 

“你混蛋!” 

茱敏解开安全带,发狂似地捶打着他。“你以为你在干嘛?你在做什么?” 

他不躲亦不回手,任由她打着。 

“你他妈的混蛋!你怎能这样?”她一直打、一直骂,直到力弱声竭,然后 
她瘫在座位上,掩面哭了出来。 

他应该感觉到痛,因为她打人的力道不轻,可他麻木了,一股不熟悉的热辣 
跑进他眼中,他别过睑,用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开口说道:“茱敏,你告诉我, 
我还要为那一夜接受惩罚多久?就算是死刑,也有订下枪决的日子。”他费力吞 
下喉咙的酸涩,哽咽地说道。“我们还要受苦多久?求求你,给我一个时间,求 
求你……” 

茱敏抬起头,眸中仍含着泪,狂乱地大喊:“我不知道!它该多久就多久! 
你不要问我!我比你更想知道!”说完后,她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大雨兜头落下,她盲目地往前跑,没几步便因一个颠踬,整个人直挺挺地往 
前扑倒。 

痛!身体的疼痛和心痛,内外交加,她是勉强爬了起来,却无法站起,只能 
坐在地上。 

刻意遗忘和忽视的伤口被这样毫无预警地撕开,她才知道自己的愤怒和恨意 
虽隐藏在结痴的疤痕下面,但却是那么的深刻强烈。 

“那死亡可以解决一切吗?”丞风也走出车外,他蹲在她的身旁,轻轻地问 
道。 

她深深一震,然后望进他的眼。 

泪水和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仍可以清楚地从他眼中看到—— 

绝望、沮丧、挫败、悔恨、矛盾……而这些都令她感同身受。 

受苦的人,不是只有她…… 

在滂沱大雨中,他们泪眼相看,动也不动,任雨打湿了他们的发、他们的衣、 
他们的身、他们的心…… 

蓦地,一把雨伞出现在他们头顶,为他们挡住了雨,他俩缓缓抬起头,看见 
一个外国神父,撑着伞,一脸关心地俯望着他们。 

“你们没事吧?” 

他用极标准的北京话问道。 

两人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茱敏低头不语,丞风只有代为回答。 

“没事……” 

茱敏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但脚痛让她无法顺利站起来,丞风伸手欲扶住她, 
她没马上接受,看了他的手一会儿,才缓缓搭上去。丞风扶住她的腰,协助她站 
稳,直到这时,才发现两人全身已淋湿了。 

“你们快进来!别一直淋雨了,瞧你们两个全湿透了。” 

“不用了,神父,我们回车上去……” 

丞风欲扶着茱敏转回车上,孰料,神父却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去。 

“别客气!我那边有干毛巾和热茶,你们先将身体暖和一下再走,而且这位 
小姐脚受伤了,不赶紧上个药,会有麻烦。” 

神父所提供的正是他们此刻所需要的,他们互看了一眼,茱敏默默点个头, 
算同意了,两人这才一跛一跛地随神父进了教堂。 

才刚走进教堂,冷冽的空气随即袭向他们,丞风小心地扶着茱敏到前方的椅 
子坐下。神父要他们等他一会儿后,便走进后面的内室。 

不知是不是有开空调?教堂内的空气有股冷凉的气息,令人浑身起了鸡皮疙 
瘩,再加上他们的衣服全都湿透,感觉也就更冷了,茱敏用手臂环住身子,整个 
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你还好吧?” 

感觉到她的颤抖。“很冷吗?”他底声问道。 

“嗯。” 

他的衣服也湿了,所以无法脱下给她保暖,他迟疑了一下,向她移动了一些, 
看能不能用自己的体热温暖她,但,她却像被针扎到一般,往旁拉开了距离,他 
闭了闭眼睛,停住不动,不想再拿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 

幸好,神父很快就拿来了干毛巾和衣物。“你们先脱下来,我这儿有烘干机, 
可以帮你们把衣服弄干。” 

他们感激地接过衣物,然后各自到一旁的厕所更换。 

茱敏见贴身衣物犹未湿透,就没脱下,直接将神父拿来的淡黄色连身洋装套 
上,虽大了点,但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也没什么好讲究了。 

换下黏身的湿衣,感觉干爽多了。她掬水洗了把脸,然后再将头发擦干。她 
低头检视脚伤,虽然穿着长裤,多了一层防护,可跌下的力道不轻,膝盖还是磨 
破了皮,渗出血丝,她扯下几张卫生纸,打湿后,开始清理伤口。脚踝的部分则 
有些肿起来,幸好她穿的是便鞋,还不致太难受,但走起路来,仍会隐隐作疼。 

当她一切都弄好走出来时,就见到云丞风已经在和神父闲聊了。 

他已脱下酉装,换上大号T 恤和及膝的短裤,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笑,但在这 
样的状况下,谁也没有想笑的心请。 

“这里有烘衣机,我先把这些衣服拿去烘干,你们在这里等一下。”热心的 
神父接过她的湿衣服后,又朝内室走去。 

“我来帮你擦药。”丞风拿着神父交给他的医药箱走向她。 

“不用”这两字差点就直接脱口而出,可她发现目前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拒绝 
他了,所以只有由他扶着她到长椅坐下。 

“伤到哪儿了?” 

“膝盖……”她凝视着他,他就半跪在她面前,将医药箱打开。不知怎地, 
面对他这样接近的姿势,她突然感到羞窘和不安,得竭力克制想跳开的冲动。 

丞风找到他要的药品后,抬起头准备检查她的伤口,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她 
换了一件连身洋装,如果要看她的伤口,势必得先掀开她的裙子才成。 

他抬眼看她。“可以吗?” 

她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然后自己动手拉高裙子,露山受伤的膝盖。 

看到那白皙匀称的小腿,他突然想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茱敏穿裙子的 
模样,她总是将自己包裹在宽大的T 恤、和宽松的牛仔裤中。他注视此刻露出的 
小腿和膝盖,皮肤白皙、线条优美…… 

他真不懂,她为什么不愿意将自己美好的部分展现出来呢? 

正如她的心,总不轻易让人懂得。 

他过久的注视,令她不安地动了动。“你到底——” 

“你的伤口清洗过了?”他拿出棉花棒沾上碘酒。 

“刚才用水擦了一下,嘶——”碘酒的刺激令她反射性缩了一下。 

他靠近伤口轻吹,将那刺的感吹掉。“忍耐一下。” 

他的吹气,令她的肌肤起了疙瘩,他察觉到她的异状,不禁抬起头问:“冷 
吗?” 

她别过脸,不敢和他的视线相交。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有点。”但愿声音没有泄漏出她的不安。 

“你是教徒吗?”他一边撕开OK绷,一边问道,试着想缓和气氛。 

“不是,你呢?” 

“我也不是,这是我第一次讲来教堂。”他将她的伤口处理好后,站了起来。 

是吗?她也是,但,很讽刺的,他们却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闯进来,像是闯进 
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间中型的教堂,大约可容纳五十个人。在基督神像背后是一大片彩色 
玻璃,光线从那透进时,会营造出绚烂美丽的效果。 

而置身在其中,似也能被这神圣的气氛所感染。 

随着与丞风拉开距离,原先喘不过气的感觉消弭了不少,但在松口气之余, 
另一波疲累和记忆也于此时袭上。 

方才所经历的情感起伏太剧烈了,令人难以负荷,但—— 

死亡可以解决一切吗?我们还要受苦多久? 

这几句话却不停地在她脑中回响。 

为什么他们都会有受苦的感觉?明明生活都已经步上了轨道,他们也尽量让 
自己好过一点了,不是吗? 

她转向他,他亦有所感的抬眼看向她,两人的视线远远交会着。 

为什么?——她想问。 

为什么?——他想问。 

但谁也没先开口,似乎怕一出声,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一如方才的失控,几 
欲将人逼至绝境。 

当神父端了一壶热茶走进这冷凝的空间时,她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来!喝些热茶暖暖身子,你们的衣服大概再十分钟就会烘干了。” 

“谢谢!”两人同时致意。 

喝下一口热红茶,渐渐感觉到身心都开始暖和起来,茱敏紧紧捧着杯子,一 
口接着一口啜饮,慢慢从中获得气力。 

“神父,你中文怎么讲得这么好?”丞风开口问道。 

“我以前在北京学中文。”神父笑道。 

“来台湾多久了?” 

“有两年喽!”提到这个话题,神父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在 
台湾与北京的所见所闻,比较两岸中国人的不同之处。 

仔细看这神父,发现他挺年轻的,年纪应该只有长他们几岁,但眼神却充满 
了平和与睿智,想到他俩方才的窘境被他尽收眼中,就不免觉得尴尬,但神父并 
没有询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也没提要如何帮助他们,反而东拉西扯,让他们放松 
下来。 

“……其实这是很有趣的现象,长达数十年,生活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体 
制下,人的心理、文化、思想都有不同的呈现,跟两边的人谈话很有意思,不过 
我得承认,在传道上,台湾这边还是比较容易沟通——”内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神父投给他们歉然的一眼。“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 

随着神父袍子的窸窣声淡去,教堂内再度恢复了静寂。 

他与她,各坐在一张长椅上,中间只隔了个走道,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 
又岂止这么短? 

茱敏抬头看着耶稣基督神像,即使被钉在十字架上,她的表情依然慈悲。 

为什么会受苦?为什么神要为世人背上十字架呢? 

她有开口问神的冲动,想知道他们的命运为什么会被这样安排? 

他们又该怎么走,才能停止那一夜所造成的痛苦呢? 

她双手握紧,片刻后,鼓起勇气望向丞风,此刻他也是一脸迷惘地看着神像。 

他的困惑和无奈,并不亚于她呀! 

看着他俊逸的侧面,心突有所感,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好好正视过彼此, 
他们不再搜寻记忆中的面容,因为那些记忆已成为负担…… 

此刻他与她就像是陌生人,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遥远。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飞扬,宣告要有个不凡人生的年轻小伙子,如今的他, 
虽未满三十,却已比同龄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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