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飞的水22-25 by 纯白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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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飞的水22-25 by 纯白阴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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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江城子的叔叔一家也是一脸惶急:“那孩子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到这会儿都找不见人影!”
  他的婶婶垂泪道:“他一向乖巧,从不在外面逗留得太晚的,这将近一天一夜没回来,我真怕他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对他爸爸妈妈交代啊!”
  24
  舒伟终于瞒不下去了,侧过脸,望着墙壁说:“是他。”
  舒明站起身来。他知道是谁了。江城子。哥哥的情敌,他见过他。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吼出声来。他和哥哥一样,喜欢看黑帮题材的电影,向往快意恩仇。他还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为我哥两肋插刀,我在所不辞!”
  乔麦明白了。她的心不住地沉,沉,沉。抱着一线希望,她又回去问江城子的叔叔:“他会不会回城里了呢?”
  叔叔跺脚说:“我刚才打了个电话过去,试探了一下,得知他并没有回去。唉,到现在还瞒着我哥哥和嫂子呢。”
  他没有回家。除了叔叔家,他在小镇举目无亲,那么,他是去了哪里?乔麦没有打伞,走在大雨中,她哭得蹲下身,分不清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她觉得冷,无边无际地冷,冷。
  江城子的叔叔报了案,请求借助派出所的力量来寻找侄子。可这显然没有什么用,半个月后,他不得不接受江城子确实失踪了的事实。他打了个电话给哥哥家,嫂子一听说这消息,当场晕迷,醒来后,她就疯了。此后她成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常常半夜光着脚爬起来,将大门打开,连声道:“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而江城子的父亲呢,他忍受着独子失踪的揪心刺痛,带着精神失常的妻子和这辈子所有的积蓄,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寻找儿子,四十多岁的人,很快就满头白发,心力交瘁,终于在一次精神恍惚过马路时,和江城子的妈妈双双被车撞死。
  江城子的叔叔认为是自己对侄子照顾不周才导致悲剧的发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也辞了职,带着妻女永远地离开了散花镇,从此不知所终。
  一场年少的爱情,毁了几家人。小镇上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盯住乔麦,毕竟是因为她,两个少年人才大打出手的。她脱不了这个干系,无论走到哪儿,那指责的唾沫都可以淹没她。小镇人有的看热闹和打抱不平的耐心,动辄把她和她的妈妈联系起来,不屑地翻着白眼,冷笑道:“看吧,女人就是祸水!”
  乔麦沉默。她终于体会到当年妈妈所面临的流言蜚语了。对于那些指指点点,她听着,从不回击,当身边所有的人为空气。
  尽管那么憔悴,她仍是美的,下晚学回家,还是有小混混站在幽暗的小巷深处,高亢嘶哑的吼叫:“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十九啊——”乔麦停下脚步,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就那么想起了舒伟。
  树叶清香,让她觉得头晕,好象回到了从前,站在月夜下,静静地等着舒伟,等他高声吼着歌,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李娟娟和陈刚都来找过她,她看他们一眼,走开了。舒伟出院后,变得少言寡语,也不来找乔麦了,整天呆呆地坐在肉铺面前,动不动就把手里的篮球抛来抛去,一不小心滚到路上了,赶紧捡回来。
  乔麦不哭。每个周末就到薄刀山上,坐在奶奶的坟墓前,捧着那个铁盒,谁也不知道她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电影票和歌词都在,可他不在了。黄昏时分,她将铁盒放回树洞,转身离开。暮色正苍茫。那枚钥匙,还挂在胸前。
  江小鱼,你离开这里了吧,天高任鸟飞,你一定要跑得远远的,你的社会经验太少了,以后,不要那么清高了知道吗,你得活下去啊。
  江小鱼,我的爱人,你回来吧,你没有杀死他,你知道吗你没有杀死他。
  
  高考时,李娟娟和陈刚都没有考上。他们也无所谓,反正过两年是要结婚的,陈刚可以给李娟娟的爸爸当助手,跑长途货运。而乔麦考出了叫人意外的分数。老师们本来都以为凭她的精神状态,估计要落榜,可她竟然考得那么好,超出重点线二十多分。
  填志愿那天,舒伟死了。他在捡篮球的过程中,被一辆从拐角猛然开出的卡车当场撞死。都说他命硬,西瓜刀捅到肚子里都活了下来。可是,一个篮球就要了他的命。
  遥远的,你醒来,好不好?我一定穿得朴素淡雅,治好胃病,活得没心没肺,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不会不理你,不会再和别人若即若离。我们还是和从前那样,去爬山,看你练习跳水,你打台球的时候,我就乖乖坐在旁边看着,好不好?舒伟,你听到了吗。舒伟,舒伟。我的初恋情人。
  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活着的人继续残酷前行。
  如果时光倒退两年半。他们才初相识。不,一年前,一个月前,甚至是三天前,他还活着,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出现。
  ……可是,她的忏悔,不过是真心负疚之人下意识的想法,为求得心安。就算他还活着,她依然会奔向江城子。但有什么用呢。江城子早已不知下落。
  关于乔麦前半生的情事,短短一句话就可概括:爱过两个少年,一个生离,一个死别。
  
  乔麦的分数可以报考更好的专业,可她并不听人劝,执意填了中文系。那时她尚且不懂,写文章和做研究之间,关联并不大。出身于科班的大作家是有,数目却不多。
  她只是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这么喜欢看书,以后当个作家吧,写个好看的小说出来!把我写进去,好不好?要酷酷的,像张国荣!要不就周润发吧。”
  她想,这一生,到底是我负了他。能为他做的实在有限,可我有一双手啊,余生一定要为他写本书。舒伟,你等着我。
  那年秋天,乔麦卖掉房子,带着录取通知书、刚刚够用的钱,和十八岁的年纪,奔向面目模糊的未来。江城子的城市。
  虽然,他早已不在。他们就此失散在人海茫茫。
  乔麦是坐火车来到这个城市的,硬座,十多个小时,对面是个矮个子的胖男人,一笑起来就露出几颗金牙。途中他不停地说话,说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云云,乔麦忍耐着听,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干脆闭上眼睛。胖子满肚子的炫耀受到阻碍,张着嘴巴楞在那里。乔麦心里暗笑,他只怕是快憋坏了吧。
  晚饭时间,胖子买了两盒方便面,拿面盒拍拍乔麦,她继续装睡,胖子拍得重了些,不住地喂喂喂,她只好睁开眼。胖子殷勤地撕开方便面的包装,拿出酱包和调料,示意这碗面是他请客。乔麦看到他的手,那么脏,指甲留得老长,里面黑乎乎的,差点儿吐出来。这次经历让她噩梦连连,此后无论去哪儿,在火车上绝对不吃东西。
  到达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交纳了学费后,乔麦扣除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剩下的钱以化名的方式汇给了陈刚,她的地址留的是学校的门牌号。汇款单的附言上只有一句话:给舒伟家请个人料理他的妈妈和奶奶,让舒明读书。
  舒伟的弟弟舒明才十三岁呢,得让他念书。这是唯一的出路。
  她很难过。她能为舒伟做的,也只能这么多。她点开电脑里命名为“舒伟”的文件夹,里面保存着正在写的小说《遗落在光阴外的玫瑰》,查看了一下字数,写到5万了。她吁了一口气,摊开牛皮笔记本,翻到昨天给一家广告公司拍照的间隙写的片断,敲到文档里。
  她本来想将小说命名为《想飞的水》。但又一想,她曾向往火的颜色,所以追寻江城子,想和他过风一样的日子,而舒伟,舒伟……毁灭比成全更能表达爱慕。或许如此。
  都错了。当年。为什么那时候不懂?
  无论是舒伟或是江城子,她都已是他们隔世的玫瑰了,在光阴之外,遗落,再无回旋。
  她有点累,翻开《一周》看了起来。第16版上,新开辟了一小块,介绍本城的时尚地带,正在搞征文活动。乔麦不由得心里一动,她是熟圣娜达卢的,干脆写篇稿子吧,替周远宣传宣传。
  乔麦将《遗落在光阴外的玫瑰》存盘,新建了一个文档,题头是:没有回忆的地方。这是圣娜达卢名字的由来,她后来特地问过周远的。出自于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男主角隐居的地方就叫圣娜达卢,太平洋中一个小岛。墨西哥人把太平洋称为没有回忆的地方。这部片子是他们一起看的,可她还真没留意这个。
  25
  晚上,乔麦和搭档摄影师陈森一道去了圣娜达卢。她穿着磨蓝牛仔,LEE牌。熨帖的线条勾勒出颀长而优美的腿部形状,上身是低领黑色针织衫。她的妆容很简单,金色眼影,淡得若无其事的口红,脸上有小动物般警惕灵活的神情,似乎随时都可能逃跑。
  据陈森说,今天是个对他而言很特别的纪念日,想找人喝酒。他在电视台里和乔麦差不多,都属于独来独往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乔麦只好陪他了。在她的记忆中,相识以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请她喝酒,且语气不容她拒绝。
  乔麦不喜欢男人碰到事情时拿酒精来麻醉自己,因为没有任何用处。
  陈森被墙壁上近期更换的鸟类照片吸引了,一个人慢慢地看着。
  乔麦走过去,看到周远和夏天蓝对坐着,聊着天。周远神情专注地望着滔滔不绝的夏天蓝,突然笑了起来。乔麦不由得感叹:唉,好久违的笑容!能让他欢笑的女子实在有限呢,她很欢喜,真好,真好。
  周远发现了她,拍拍身边的座位:“麦子,过来坐。”
  夏天蓝朝她笑笑。
  乔麦说:“不啦。你们聊。本来我还打算让你给我调雪满天山呢。算了,我自己来。”
  周远站起身:“你想喝?我来,我来。”
  乔麦摇头道:“嘿,自力更生。”
  一席话说得那两人都笑了。
  “你这里的照片,我最喜欢这一张。”夏天蓝和周远闲谈,指着上方悬挂的照片——湛蓝的湖水反射着太阳灿烂的光芒,一大群白色的水鸟在湖上振翅齐飞,无边无际向着太阳飞去,“《走出非洲》里,罗伯特?雷福德带着梅丽?斯特里普驾驶滑翔机的那个镜头,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很美。”周远端着杯子站在她身边,“这是在肯尼亚的纳库鲁湖国家公园。当年看电影,我就梦想有一天会去非洲。当滑翔机从湖面上掠过,水鸟在我眼前一只只飞起。”他闭上眼睛,回到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场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震撼。”
  “因此你用镜头纪录。”夏天蓝羡慕地看着照片里自由飞翔的水鸟。镜头摄下最远的一处,有一个孤单的人影。他沐浴在夕阳余辉中,面对着满天的飞鸟。
  “这个人是谁,你认识吗?”她好奇地问。
  “我本来以为是当地的基库尤族人,到了营地才发现是同胞。”周远笑了笑,“真是哪里都有中国人的足迹。”
  “他还在肯尼亚?”
  “回来了,在一家旅行社工作。”
  尽管老早就看过这些照片,却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问过周远,乔麦抬头看了看,照片拍得极有意境,孤单的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夕阳西下,而前面无穷无尽的鸟却径直飞向太阳。人在天涯,何处才是停留的终点?寂寥的悲伤感充斥着画面。
  周远和夏天蓝聊得正投机,乔麦笑笑,走到陈森旁,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好看?”
  陈森回过头:“是啊。老板创作的?”
  “对。”
  “挺有才气的。”
  “那当然。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看上他。”乔麦淡然地说,“想喝点什么?”
  “烈的。”
  “行。我去也。”
  乔麦捣鼓了半天,端着一个大托盘,在吧厅内穿梭,给周远和夏天蓝送上雪满天山:“请慢用。”
  周远诧异地望着她:“咦?”
  乔麦笑吟吟:“尝尝?”
  周远喝下一大口,眯起眼睛:“挺是那么一回事儿呢。”
  “那当然。我喝得多了,依葫芦画瓢的能力还是有的。”
  乔麦很快给陈森和自己一人调了一杯不大地道的六月六日。两人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对座,有客人在他们旁边玩着点唱机,老歌缓缓地流淌着,是《加洲旅馆》。歌词里有这么一句: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结帐,但你永远不能离开。
  音乐声中,陈森掏出三五,抽出一支递给乔麦,她摇摇头,他就自己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他说:“八年前,我爱上一个人,六年前,我离开他,离开那个城市,来到这里。”
  乔麦望着他。陈森的辫子依然那么清爽地梳着,他低头抽烟时,脸部的轮廓特别漂亮。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她自己何尝没有一段伤心事?她的爱人离开她,九年多了,她连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能肯定。可是她又能向谁说呢。她早就习惯了将心事独享,把淡漠留给别人看。
  难过这种东西,就像插在胸口的刀,拔出来给别人看,也不过是溅了别人一身血,搞不好还会污了衣服,委实没有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名失语者,只有隐藏在文字背后才能将感受宣泄出来。
  陈森说:“有时候我甚至想去找他。又一想,找到了还能说什么呢?很多事情早已枉然。他从来就不爱我。”他喝光了六月六日,大口抽烟,“我再出现,无非是陷入新一轮纠缠和挣扎,仍会不了了之。”
  乔麦叹气。生活在大都会的人,谁心里没有往事?大家都习惯了把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却仍有这么落寞的时候,让人心酸。
  “来,给你一张七折卡。以后常来啊。”
  陈森收起优惠卡,笑道:“满会做生意的嘛,不过,你不怕老板怪你乱打折?”
  “不怕不怕。”乔麦指着四周的沙发布笑道,“你看,他这里有些家当都是我亲自做的呢。怎么敢怪我?”她没有学过画画,却喜欢在白布上随意画些彩色条纹,蓝天、白云、飞鸟等等,周远拿它当宝贝,用来铺沙发。
  片刻后夏天蓝要离开了,她得回报社赶个新闻。周远把她送到门口,还恋恋难舍地望了半天。乔麦出来了,站在旁边道:“哈,可喜可贺啊。我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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