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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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月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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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船上站定,唐慕瀚对身后的唐六吩咐道:“叫所有人都不用再跟随了,这里有福伯一个人足矣,你迅速去办我昨日交代的事情。”
唐慕瀚的话,让柳芸儿的心中豁然明朗起来。
作为唐家的当家人,唐慕瀚不像司空曜那样身怀功夫,出行当然会视安全为第一,而这福伯,便是他最好的保镖。从方才福伯的身手来看,她就已明白,唐慕瀚所言不假。这让她再次对唐慕瀚有了更深的认识。唐家之所以能够在京城乃至其他各处呼风唤雨,并不只是因为有遍布四处的家业,还因为有诸多隐于幕后之人。那么能够统领这一切的唐慕瀚,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到这里,柳芸儿不禁侧目多看了几眼身旁的唐慕瀚,只见唐慕瀚仍是一如既往浅笑着,俊逸的容颜深似眼前的湖水,无波亦无澜。
“芸儿姑娘,你若是再这样看下去,恐怕唐某真要以为,你爱上我了。”唐慕瀚揶揄的声音打断了柳芸儿的思绪。柳芸儿一怔,慌忙别过头,将目光投向船外。
唐慕瀚并不在意,只是高声向外面的福伯交代道:“福伯,还去老地方。”
福伯并未答话,而是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利索地摇起桨,船随即慢慢地驶离了湖岸。
七月的天气已经带了几分暑热,但湖面上却是凉风习习。凉风带着湖水的气息,吹拂在脸颊上,让人感觉很舒服。湖中的荷花已到了盛放的时节,在碧绿的荷叶衬托下,一朵连着一朵,仿佛每一朵都不想错过这个花期,它们在人前竞相开放着,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
自己上次如此欣赏荷花,是在什么时候?柳芸儿偏头陷入了深思。记得幼时,父亲带自己游湖,曾指着荷花对她说,这荷花便是人心,虽出淤泥,但仍保有本色。然而在她面对的世界里,人心却并非如此。父亲的惨死,搅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官府的不闻不问、敷衍了事,更让她认清了这人世的险恶;如今暖春阁的姐妹,也在她的面前相继离去。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可信可依靠的呢?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唐慕瀚的声音忽然响起。
柳芸儿转过头,正对上唐慕瀚探寻的目光,她摇摇头,“没什么。”
“和我同游就如此无趣?芸儿姑娘宁可凝视着湖面,也不愿同我交谈?”
“唐公子误会了,我很高兴。”
“高兴?”唐慕瀚挑眉重复道,突然伸出双手,包裹住柳芸儿的脸颊。
“唐公子请自重。”柳芸儿因唐慕瀚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慌乱,不明白唐慕瀚要做什么,于是她挣扎起来,船身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起来。
温热的手掌贴着柳芸儿的肌肤,唐慕瀚仍没有放手,只是笑道:“芸儿姑娘最好莫要再乱动,我不会水,若船翻了,我可没办法救你。”
柳芸儿闻言,只得停下了动作。
唐慕瀚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轻轻地扭过柳芸儿的脸,让她低下头直视着水面。清澈的湖水中映出两人的倒影,两人好似一对无瑕的璧人。
唐慕瀚缓缓说道:“看看这水中的自己,你还能再说出高兴二字吗?”
柳芸儿凝视着水面,只见水中的自己面色凝重,眉头深锁。
唐慕瀚又继续说道:“在我眼中,芸儿姑娘的花容月貌更胜这满池的花朵。你始终深锁愁眉,我知道,你是因为蝶儿姑娘和如意姑娘的事情,但人已故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早日查出凶手。”说完,他放开了手。
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暖意,柳芸儿转头看向唐慕瀚,“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唐慕瀚坐正了身子,一双黑眸凝视着柳芸儿,“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发现,你从没真正地快乐过,所以我大胆地猜测,芸儿姑娘心中所装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一件。其实有些事当放下时,就该放下,这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加轻松快乐些。”
唐慕瀚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柳芸儿不禁暗自惊讶。放下吗?但有些事,真的无法像说的那样,能够洒脱地放下。柳芸儿垂下了头。
正在这时,船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福伯的声音,“当家的,到了。”
柳芸儿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眼前是一片小岛,她疑惑地看向唐慕瀚,用目光询问着。唐慕瀚笑了笑,向柳芸儿伸出手,“本来答应带你去游京城的,但我突然改变了计划,还请芸儿姑娘不要见怪。”
柳芸儿摇了摇头。虽然她看不透唐慕瀚在想些什么,却知道唐慕瀚不会伤害她。
在唐慕瀚的引领下,他们下了船,而福伯则在船上等候。
展现在柳芸儿眼前的,是一望无际长满茵茵绿草的草原,清风吹过,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青草香。
“喜欢这里吗?”唐慕瀚跟在柳芸儿的身后,问道。
柳芸儿点点头,问道:“这是哪里?”
“我觉得你此刻最需要做的事,不是去街上游逛,而是择个清静之所,远离那些嘈杂和纷扰,让心情放松下来。”唐慕瀚拉着柳芸儿,随意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这里距离京城不远,是唐家的私人土地,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而且唐家有专人会来定期打理,所以这儿的草四季常青,不会枯萎。我从小若有烦恼,便喜欢来这里坐坐,望着这一片触目可及的绿色,心中便能宁静下来。”
看着绿草,柳芸儿仿佛体会到了唐慕瀚当初的心境。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她捋了捋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唐公子……”
唐慕瀚以手中的折扇轻覆在柳芸儿的唇上,“你既可唤司空曜为子唯,那么也可直呼我的姓名。”
柳芸儿顿了顿,目光落在唐慕瀚的脸上。良久,她才轻轻地说道:“谢谢你,慕瀚。”
这声音飘散在夹杂着青草气味的空气中,吹散了柳芸儿脸上的乌云,也吹落了柳芸儿满腹的心事。唐慕瀚唇边的笑意,在阳光的映衬下似乎更深了。
当柳芸儿和唐慕瀚回来的时候,唐六已经备好了车,恭敬地等在湖边。见到唐六,唐慕瀚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询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唐六垂首回答:“是的,已经向司空大人汇报过了。”
“他怎么说?”
“司空大人说,等您和柳姑娘一回来,就让你们去刑部一趟。”
嘴角含着笑,唐慕瀚却抱怨道:“这个司空大人,自己是铁打的也就算了,难道还要让别人也不眠不休吗?还让不让人活了?”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毫不耽搁地将柳芸儿拉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对唐六命令道,“去刑部。”
成风、皓月早就等候在刑部的门口,看到唐慕瀚和柳芸儿下了车,便急忙迎了上来。
“你家大人呢?”唐慕瀚询问道。
“在书房呢。二位随我来。”成风回答。
推开书房的门,柳芸儿看见司空曜正凝神望着前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司空曜看到柳芸儿和唐慕瀚走了进来,眸光一闪,随即缓缓地问道:“玩得怎么样?”
“子唯,你想知道?”唐慕瀚闻言,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转身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扇着手里的折扇,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这个嘛……”说着,他看向柳芸儿,刻意地将话尾拖长。
柳芸儿并未开口。这一天,她确实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与快乐,但此刻在唐慕瀚和司空曜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慕瀚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轻快地道:“有佳人做伴,自然是惬意无比,而且我与芸儿之间,也有了更深的认识。是不是,芸儿?”唐慕瀚刻意扬声道。
听到唐慕瀚改变了对柳芸儿的称呼,司空曜有了一瞬间的惊诧,又看到柳芸儿轻轻地点了点头,认同了唐慕瀚的话,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司空曜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于是转移了话题,说道:“还是来说说案子吧。”
司空曜的神情没能逃过唐慕瀚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司空曜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附和道:“有什么新的进展?”
“我翻阅了当年的卷宗,又将一年前的盗窃案和红瑶的案子连起来思索了一下。在同一个地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两起案子,而且都是不明不白的,我觉得有些奇怪。”
“你怀疑两起案子有关联?”唐慕瀚问道。
司空曜点点头,“只是现在时间已久,我无法确定这个想法是否正确。”
“这也许并不难。”柳芸儿插口,“只需找到红瑶的尸首,再验一下,便可知道她是死于意外,还是为人蓄意所杀。”
“有一点,芸儿你也许不知道,这两起案子的案发地点的土质比较疏松,而且当时暖春阁也并未厚葬红瑶,就将她埋在距离出事地点不远的地方,想必掩埋得也不会很深,一年的时间,估计尸首腐化得差不多了。”唐慕瀚解释道。
“仵作无法验尸?”柳芸儿凝神思索着,“以前家父倒是有个验骨之法,我知道这方法,但从未试验过,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此话一出,司空曜和唐慕瀚皆面带希冀地看向她,“不妨一试。”
“那好,我今晚回去准备一下。为了保险起见,子唯最好让刑部的仵作也随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唐慕瀚站起身,“今日芸儿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商定之后,柳芸儿也站起身来。
司空曜走到门口,刚要拉开门,只听唐慕瀚的声音再次传来,“子唯,你就不用送芸儿了,今天护送芸儿回去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上次我就说过,这样的好机会我可不会每次都让给你。”
唐慕瀚仿佛说得很轻松,但他的话语却沉甸甸地压在了司空曜的心头。看着唐慕瀚和柳芸儿离去的身影,司空曜立在原地,凝神了片刻,这才关上门,然后转身走回了房内。
又是一个艳阳天,柳芸儿站在山顶向远处望去,只见这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缥缈起来,好似笼罩在云雾之中。
“在看什么?”司空曜走过来,询问道。
柳芸儿偏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看到天气晴好,就觉得今日是验骨的好日子。”
“啧啧!面对这样好的天气,你却只会想到验骨,真是不懂得风情。”唐慕瀚的声音也插了进来,“理应郊游踏青才是。”
柳芸儿笑着打趣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唐家的大当家竟然如此悠闲,每天游山玩水,却也能日进斗金。”
“我也觉得奇怪,有这样的当家人,唐家的生意竟然还能继续做下去。”司空曜也点头赞同。
“喂,你们对我公平一点好不好。”面露委屈,唐慕瀚撇撇嘴,不满地抗议道,“我平日也是很努力的,但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做事,这个道理,你们两个都不明白吗?”
这时,一个官差快步走过来,道:“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司空曜微微颔首,随即和柳芸儿、唐慕瀚一起走到不远处的围圈中。
官兵已经将红瑶的尸首挖了出来,唐慕瀚的猜测没有错,尸首基本上只剩下白骨。在围圈外,何妈妈和暖春阁的姑娘们一边踮着脚尖向围圈里张望着,一边纷纷议论着。
“这人是刑部的仵作。”司空曜领着一名中年男人走到柳芸儿的面前,“芸儿你只需要口头指导他,验尸工作由他完成便可。”
柳芸儿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先以净水洗骨,再用麻穿骸定形,以簟子盛定,锄开地窖一穴,穴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以柴炭煅烧,以地红为度,除去火,以好酒二升,酸醋五升,泼地窖内,趁热气扛骨入穴内,以藁荐遮定,蒸骨一两个时辰,候地冷取,扛出骨殖放于平明处,以红油伞遮尸验骨。”
大家都聚精会神地望着仵作的一举一动。仵作小心翼翼,完成每个动作后,都会抬头询问柳芸儿的意见。
在完成这一系列的步骤之后,柳芸儿蹲下身,屏息察看着尸骨,“这尸骨上的伤处虽然很多,看似是死者跌落山崖时弄伤的,但实际上不是,因为未透出红晕来。若死者从山上跌下后,才伤重而亡,骨上的伤处应有血印,反之则无。”
“你是说……”司空曜深思着问道。
“骨上若无血印,只有损折,说明红瑶尸骨上的伤处乃死后痕。”柳芸儿继续说道,“那也就是说,这些伤口在红瑶被人丢下山的时候弄上去的,她在滚下山崖之前,就已经死了。”
司空曜想了想,向一旁的官差吩咐道:“去把何妈妈带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忐忑不安的何妈妈被带到了面前,司空曜沉声问道:“何妈妈,这一年里,暖春阁可有什么新来的可疑人物?”
“司空大人,这烟花之地人来人往,哪有什么人能待得长久。要说过去一年里,来的人多得很,小桃啊,小美啊,还有您身边的芸儿姑娘,这不都是新来的吗?还有……”
“好了。”司空曜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何妈妈,“我们要找的人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何妈妈皱起眉,“暖春阁内的男人可不多,这最近一年来的人,只有楼海、老韩和阿利三个人。”
“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三人之中。”唐慕瀚开口说道,“可是,我们究竟怎么才能确定是谁?”
“不如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柳芸儿的话引来众人的侧目。
司空曜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你们有没有想过,蝶儿为何会在一年后才出事?她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而观之红瑶和蝶儿之间的牵连,能在一年后,蝶儿才发现的东西会在哪里?”说完,柳芸儿转向一旁的何妈妈,“何妈妈,我曾听如意说过,蝶儿居住的房间正是之前红瑶的,从明日起,我要搬进那房里去。”
“不可以!”司空曜和唐慕瀚忽然明白了什么,同时阻止道。
“这?”何妈妈看了看柳芸儿,又为难地望了望司空曜和唐慕瀚。
“何妈妈,照我说的去做,我不过是换个房间,还需要经过谁的同意不成?”顿了顿,柳芸儿又对司空曜和唐慕瀚盈盈地笑道,“你们即使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自己?我相信你们能保护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能早日将杀害蝶儿和如意的凶手捉拿归案。”
司空曜轻轻一叹,开了口,“既然如此,就按照芸儿所说的办吧,我立即调派几个人守卫在门口。”司空曜知道,柳芸儿已经决定的事情,他无法再改变。
柳芸儿摇摇头,“不好,如果官差太多,恐怕会打草惊蛇。”
司空曜忧心地看着柳芸儿,见柳芸儿毫不妥协,良久,他才下了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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