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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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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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如心定了定神,这才明白是妄将那人丢了出去。眼见周围买奴卖奴的人都围了过来。妄是个奴隶,自己又是女扮男装瞒着父亲出来的,不能在这里泄露身份,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拉住妄的大手:“快跑!”
  刚跑了一步,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妄像根柱子一样定定的站在原地,她根本拉不动他。而要她丢下妄独自跑掉,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咬咬牙,大不了父亲知道罚她一年不出门,总不能让妄再吃亏。
  双手往腰上一叉,白如心学着男人说话的神态粗着嗓子道:“小爷来这拿银子买奴隶,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有什么好货色,都牵来给小爷过过目。”
  这话中气十足,众人一听是这么回事,买奴的都回头继续挑选自己的奴隶。卖奴的却围过来十几个,这小公子腰间挂着的那个玉璧,价值不菲,众人都当来了个大主顾。连忙牵了自己手中最健壮最出色的奴隶请小公子过目。
  白如心一边应付着那些贩子,眼光却时时偷瞄着妄,却见他的眼光不停在那些赤身的男奴身上流连。她是不敢去看那些男奴的身体,所以也不知道妄在看什么,只知道妄在努力寻找点滴的线索,也就不打搅他,只是尽量拖住那些贩子,引他们送更多的男奴让妄打量个仔细。
  妄的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眼见市场中的奴隶都看完了,他还是端着一张脸不声不出。白如心见如此,话锋一转:“唉呀!出门太急忘了带钱。这可麻烦了。我看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她这话一出口,围在她身前的十几个贩子脸色都难看了起来。但看这小公子实在衣着不凡,不知是哪家大户的公子,不敢造次,黑着脸骂骂咧咧的散了。
  白如心松了口气,这才走到妄面前:“我们回去吧。”想来妄没有发现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白如心也替他难过。
  出了奴市,两人低头走了一段路,妄回头看了看,忽然道:“你若把我卖了,我也会像他们一样。”
  “怎么会?你和他们怎能一样?”白如心安慰着。
  妄忽然低喃了一句:“其实当年我应该就是这样子被卖的。”抬头时眼中却有一道冷光闪过,似乎有些了然。
  “妄,你别难过。”白如心没有看见妄的眼睛,自然也错过了他眼中闪过的光彩。
  “我不难过。等我找到了回去的路,我会帮他们也找到回去的路。”妄平静的说,眼中却是不可撼动的坚决。
  这话若是别人说,白如心会觉得那是痴人说梦,天下的奴隶那么多,就算是富甲天下,也救不下那么多奴隶。可是这话从妄的嘴里说出来。白如心却不知不觉的信了。妄——就有这样的魔力!
  可是——他到底是谁?白如心迷惑了。
  本来以为自己和妄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但当白如心轻轻敲开后角门时,立即看到脸比锅底还黑的父亲带着家人站在那里,旁边跪着满脸是泪的翠桔。
  “父亲。”白如心知趣的跪下:“是女儿贪玩,偷溜出府。请父亲不要怪罪别人。”
  白老爷看看女儿一身男装,怒道:“心儿,你太不像话了。这样子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再看看傻傻地站在白如心身后的妄。他竟然不知道跪下,还直直的站在那里。白老爷一腔怒火都冲他发了出来:“来人,把这奴才拉下去打四十棍。”
  白如心急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要他陪我出去玩的。父亲你就罚女儿吧。”
  白老爷冷哼一声:“再加二十,打六十。谁再敢求情,再加。”
  白如心吓了一跳,知道父亲是气急了。回头看妄仍是木然无语的,连出声求饶都不会。仿佛那棍子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妄旧伤未愈,这两天伤刚刚好了一点。那六十棍子下去,妄还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又是担心又是焦急,白小姐忍不住斥道:“妄,你就不会说句话吗?”
  妄本来已经被两个家丁拉着往领罚处走去,听到小姐的责备,他立即站住。他这一站住,两个家丁也拉不动他。他回头看了白如心一眼,又看看白老爷,忽然开口道:“老爷,家奴一条贱命无足轻重。您真舍得让小姐颜面无存吗?”
  白老爷一怔,不由自主地听他说了下去。妄正色道:“小姐和家奴一起出去,全是家奴的罪过。老爷要打要杀都该由家奴领责。只是小姐这次出门,外人本来是不知道的。府内这种又打又杀的,声音一大,外人本来不知,这下就满城皆知了。”
  “纸里包不住火。你当这事别人没法知道吗?”白老爷的胡子都翘得半天高,气得全身发抖。
  “小姐在观音庙前救了家奴。家奴又和陆公子相拼。这两件事已经出了。城中想来早已议论纷纷,说出来的话只怕比偷溜出去玩严重数十倍。家奴的性命虽然不要紧。但关系了小姐的清名,自然有无数人关注。若老爷此时大发雷霆处置了家奴。只会欲盖弥彰,反而让谣言更加凶猛。而且奴才一死,小姐的清名再也无法恢复。但若白家对此事不置一辞,由他们去说,明天家奴就要去农庄,自然会谨守本分做一个好奴隶。而小姐在府中。主仆分明,日子长了,那些人也就无趣了。”妄的话句句都点在白老爷的死穴上。白老爷闯荡了大半辈子,如何不知面对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最重要就是不要再给那些长舌的人提供新的有趣的题材。妄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沉吟一下,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白老爷终于咽下胸中那口恶气:“来人,马上把这个贱奴送到农庄上去。给他加最粗的锁链,看管好了。”
  见妄逃过一劫,白如心松了一口气:“谢父亲。”
  白老爷冷哼一声:“你快些回房收拾一下,今天下晌就去你姨父家。豫王妃提前一天来了。”
  “是。”白如心答应一声,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妄。妄见她目光射来,弯腰低头:“家奴再谢小姐恩德。”神色却出奇的冷漠。
  白如心呆了一下,妄的表情很陌生,在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他自称为奴,可那神态,倒像他是主人一般。唯有在低眉道谢的一刹那,眼中透出些温暖之色。
  被妄冷淡的表情影响,一肚子的话竟然半句也说不出来。不能让下人看出她的胆怯,白如心淡淡点了点头:“好自为之吧。”就带着以翠桔出绣房收拾去了。
  沿着花园小径慢慢向绣楼踱去,她心中全是妄眉间的疏离。妄不再是那个呆呆傻傻听话的妄,他变得和原先大不一样。这样的变化让她莫名的不安起来。
  “心儿,你在想什么?”太守夫人不快的声音终于唤回白如心的神智。看着聪明伶俐的外甥女魂不守舍,太守夫人不由皱眉。才一个月没见,心儿怎么变了这么多?眉间多了忧愁之色,坐在那里时不知不觉的叹了好几口气,跟长辈说着说着话,竟然就自顾自神游去了,表情还特别的丰富,一会喜一会愁,再不像精明能干的白家当家大小姐,倒有些像闺房中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让心儿变了那么多?太守夫人十分好奇。可惜没有时间让她将外甥女的变化弄清楚,丫环已经传来消息:“豫王妃驾到!”

  明月皎皎

  宫车停在太守府门前,自有人奉上矮凳。玉知在流飒的搀扶下步下宫车,太守夫人带着白如心匆匆迎了上来:“参见豫王妃。”
  芮玉知轻轻俯身,轻扶太守夫人:“夫人请起。”
  太守夫人谢过,站起身来。玉知看看一旁仍然跪着的白如心,一身雪白衣裙,微微一笑:“这是谁家小姐?快起来吧。”
  太守夫人忙道:“这是甥女白如心。”
  矜持一笑,芮玉知道:“白姑娘起吧。我到这里来是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打扰太守夫人已是汗颜,我不想再惊动更多人。”说完之后,并不再看白如心一眼,就扶着流飒的手走进太守府中。白如心站了起来,看看豫王妃的背影,低声对姨母道:“姨母,王妃好像不喜欢看到我。我还是回去吧。”
  太守夫人一把拉住白如心:“心儿,你别走。这段时间你已经把你父亲气得不行了。这回来陪伴豫王妃是你爹求你姨父安排的,你要是这样回去,怎么向他交待。还是跟我进去吧。”
  白如心面露难色,她当然知道父亲最近有多气恼,可是一想到让他气恼的原因,她就更不安心。她不在,父亲会怎么对待妄?可是她若是真的就这样回去,只怕更加火上浇油。犹豫一下,还是跟着姨母进了府门。
  到了晚饭时间,太守和太守夫人精心准备了宴席,太守在外面招待流飒,洛离两位将军。白如心陪在姨母身边,单等豫王妃前来用膳。等了一会,豫王妃贴身侍女碧昔前来传话:“王妃累了,想早早歇下。晚饭也不想吃。夫人和姑娘自己用吧。王妃说,明日再与夫人叙话。”
  太守夫人和白如心站着听完王妃的吩咐,诺诺应了,等碧昔走了,这才坐下来吃饭。豫王妃没来,席间反而少了拘束,娘俩有说有笑,一顿饭吃得很尽兴。吃完饭后,太守夫人终是放心不下,派人前去打探了一下,看看王妃睡没睡?有没有传过点心?去的丫环一会回来禀报:王妃没睡,正坐在桌旁看书呢。点心只传了一碗梗米粥,其余什么都没吃。
  “那怎么成?”太守夫人皱眉道:“难道王妃吃不惯我府中的饭食?”招待好王妃是天大的事,若是把这贵人饿瘦了,可不是小事。想了一想,终是放心不下:“我得亲自去看看,问候一下,再问问王妃想吃点什么?”
  “姨母不妥。”白如心道:“王妃刚才已经传话,累了不想见人。您这一去,不仅驳了她的话,而且她是豫王妃,您是诏命夫人,虽然品级有别,见起礼来总是比较麻烦。不如让我去厨下做点精致的小点心亲自送去。再替姨母问问。一来我只是个民女,没有品级,王妃跟我说话可以随便些,二来,王妃年纪也不大,也许我更能看出她喜欢吃什么。”
  觉得她说得有理,太守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去吧。这些贵人脾气可能有些古怪,心儿一定要小心忍耐。”
  白如心一笑,自信地道:“心儿十五岁就帮父亲理家,这点事姨母尽管放心。”
  告别了姨母,白如心去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端着给豫王妃送了去。
  手捧红漆盘,白如心循着后园阵阵花香,踩着细细的卵石,走到了豫王妃休息的院子外。院外立着两位大内侍卫,验明了如心的身份,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姑娘请进。”
  道了一声谢,白如心很快走到了屋檐阶下,碧绿窗纱在夜色中浸出淡淡水波模样。碧波中隐约一个女子身影,若凌波仙子,曼妙婀娜。白如心走到阶下,碧昔正坐在檐下石凳上,见白如心走近,连忙起身相迎,低声道:“白姑娘怎么来了?”
  如心笑道:“听说王妃晚上没听多少东西。我特地做了些小点心送来。”
  碧昔笑道:“白小姐费心了。其实您就算送来,王妃也不会吃。”
  “为什么?”白如心问道。
  碧昔道:“也不知为什么。王妃以前是个有说有笑的人,这几个月来忽然茶不思饭不想,也不爱说话了。眼看着人瘦了两圈。”
  “哦。”听了这话,白如心反而放下心来,看来王妃并不是不满意府中的饭食,既然与自己无关,倒不用为这担心。但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一声:“王妃为何如此?姑娘知道吗?”
  “奴婢不知。”碧昔答道。其实玉知的心事她多少知道一些,只是这些话不能随便说与人听。王府的丫环都是见过世面的。
  白如心也没指望打听出什么来。礼貌尽到了,消息也问过了,将托盘交到碧昔手中:“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王妃了。这点心请姑娘奉与王妃。若王妃不想吃,就给碧昔姐姐尝尝新吧。这都是我亲手做的。”
  “白小姐说笑,您是太守夫人的甥女,碧昔代王妃谢过姑娘了。”碧昔接过点心,客气道。
  白如心正要告退,忽然听得屋内豫王妃道:“碧昔,你在跟谁说话?”
  “禀王妃,是白小姐来给您送点心的。”
  窗纱上的影子小了,移到了门旁,门帘一掀,露出一张清冷却不失艳丽的面容:“白小姐有心了。”
  白如心本来要走,见豫王妃出来,连忙行礼:“王妃。”
  玉知缓步踱出房间,清清月华将她纤细的身影拉长,正巧落在白如心脚前。白如心低头蹲身,正巧看到地上的影子身袂轻舞,似要乘风奔月而去。耳中却听豫王妃道:“此处无人,别总是用这么别扭的称呼。我正巧闷得慌,看白姑娘也是灵巧之人,能陪我说会话吗?”
  “那是如心的福份。”白如心回答完了抬起头来却怔住了。却见站在夜风中的豫王妃一身缟素,脂粉未施,全身上下并无半点首饰。白如心也最爱穿一身素白衣裙,但总少不了胭脂首饰,似豫王妃穿戴的这般素净,却是从未有过。莫说她的身份,光是她的年纪也不该打扮成这样,就像是在守孝一般。
  玉知看出白如心的惊诧,却不在意。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白小姐,日间没有看仔细,这回借着月光看得清楚,道:“好一个大家闺秀。真是水中白莲,亭亭玉立。”
  她不避讳的赞美让白如心脸一红,心中对这位豫王妃的印象却好了起来。玉知伸手拉了白如心的手,不见白日的冷漠矜贵,热情的道:“走吧。进去说话。”
  白如心跟着玉知进了房间。这房间是姨母精心布置的。为了招待豫王妃这样尊贵的客人,太守夫人是大大的下了一番功夫。但当如心再次进入时却吃惊的发现满室的珍宝古玩都不见了踪影。竹席薄被,孤灯素绢,素雅之中却透出几分凄凉寂寥。白小姐心中一动,初见豫王妃时,觉得她又冷又傲,现在才发觉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好像心里有很多苦楚。
  玉知却没去想白如心想什么,拉了白如心坐下。白如心刚开始不肯坐,玉知板了脸,假做生气。她这才坐了。碧昔奉上清茶,又将白如心送来的点心摆在两人面前。玉知拿了一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嚼,立觉口舌生香,点头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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