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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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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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吃惊回头,见一向温和的国夫人一脸羞愤难当之色,双眼含泪,心中都在暗暗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玉知跑上车。华伯正坐在车上喝茶,见玉知满脸泪水冲了进来,吓了一跳:“芮姑娘,出了什么事?”
  芮玉知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声道:“大人,事情有变。”俯到华伯耳旁低语了几句。
  华伯脸色变了几变,沉吟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玉知从容道:“我信他!”
  华伯眼中露出探究之色,慢慢道:“芮姑娘,允宥他,毕竟是个病人。”
  玉知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信他。”
  华伯沉吟了一下,悄悄叫来亲信李政,吩咐了下去。无论华允宥说的是真是假,有备总是无患。
  目送一行车马在山间小道上渐渐走远。华伯回身看了玉知一眼:“芮姑娘,希望你没有信错他。”
  芮玉知不语,她的目光只是柔柔落在身旁那个不说不动的男子身上,将手上的油纸伞举得高高,低声道:“尚希,你累了,回车上休息吧。”
  车,换成了简陋的牛车。这是李政匆匆从山中农户那里买来的。农户用它往山下拉柴,拉车的是一头瘦牛,车子不过是一个平板车,没有车篷。侍卫将身上的披风铺在平板上,华允宥就躺在上面。雨还在下,玉知也坐在车上,手拿油纸伞为他遮雨。纸伞太小,仅能遮住他头顶那一块,大半个身子仍在细雨中。其它人,连华伯在内,都安步当车,沿着泥泞的小道行进。
  小路泥泞,又加上细雨一直不停,不一会,一行人个个都一身狼狈。
  好容易爬到一个略为平坦的地方,队伍中的婢女们都走不动了。华伯也是气喘吁吁,手中拄着李政为他砍下的一段树枝削成的拐杖,步履蹒跚。李政一见,上前请示:“大人,要不要在这休息片刻。”
  华伯背倚一棵大树,只觉双脚又酸又痛,也感觉难得支撑,便点头道:“好吧。歇歇再走。”
  “不可。”躺在牛车上的华允宥恰好在此时醒来,一睁眼就开口顶撞了华伯:“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必须尽快赶路。”
  华伯已经浑身湿透,又累又饿,加上有了一把年纪,头晕眼花。心中正在后悔,不该听了一个疯子的话,放弃华丽的马车,却带着众人走这般难行的道路。这时听到华允宥开口,这怒气就压不住了,怒道:“华允宥,我知你不服皇上,就千方百计折腾我们。你说前面有危险,危险在哪?现在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你坐在车上,却连歇都不让大家歇一下。你安的什么心?”
  玉知听华伯怒了,连忙道:“大人,你别动怒。殿下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绝无他意。”
  “你眼里除了他还有谁?”华伯将怒气转移到了玉知身上,指着玉知骂道:“妇人不足与谋。”
  玉知不能回嘴,只得低头不语。华允宥却一下坐起,跳下车来:“我醒了。就请赤正大人和国夫人坐车吧。我步行即可。”
  玉知一听,也爬下车来,道:“我陪殿下步行就好。就让碧昔她们几个跟大人一同乘车吧。这样也可以走快些。”
  华伯不语上了车。那几个婢女不敢上车。玉知正色道:“你们上车吧。这样也可以走得快些。赶快出了这里,大家也不用再受这罪了。”那几个婢女这才告了罪,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坐在华伯身旁。
  华允宥身材太过高大,自然体重也是惊人。他这一下车,车上虽然多了几个女子,份量却差不太多。再加上几位有功夫的侍卫在推的推,拉的拉,走得倒比刚才更快了些。玉知不顾其它人相劝,坚决不肯上车,只是跟在华允宥身边。
  华允宥刚刚睡醒,有了一些精神,脚步倒还不慢,伸手将玉知手中的伞夺了过来:“我来拿伞,你看好脚下的路。”
  雨渐渐停了,众人走到一处岔口,华允宥叫队伍暂停,走到路口,蹲下观察地上的留下的泥印。玉知站在他身旁,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泥印,完全不明所以。他看了片刻,指着左边那条更崎岖一些的小路道:“从这边走。”
  那条路更窄,连牛车也无法通过。华伯终于恼了:“华允宥,你是成心戏弄我们是不是?”
  华允宥平静抬头:“宗伯,我戏弄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现在身中情丝,这京城,我不想去也得去。除非我不想要这条性命。我现在失了武功,体力连个常人都不如,你们辛苦,难道我就轻松不成?”

  吃亏便宜

  华伯不语。华允宥站起身来,大步向左边山路走去:“你们若是不信我,就往那条路走吧。若是未死,当可在京城再见。”
  眼见华允宥大步踏上左边山路,华伯怔住了。玉知对华伯深施一礼:“大人若是不愿走这条路,就让下官带几个人跟随殿下吧。”
  华伯横了玉知一眼:“国夫人,你也是堂堂三品女官,怎么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万一有差池怎么办?”
  玉知微微一笑:“大人原谅。玉知虽然年轻不懂事,却知道,识途靠老马,山行靠向导。殿下常在山中练兵,我们这里怕是无人能比。”低下身来轻声道:“殿下说得有理,看他言辞条理,分明神智清醒。大人,现在正是同舟共济之时,我们一共就这么多人,分则弱,合则强。还是一起走吧。”
  华伯这才不说话,从牛车上下来,扶着李政,也向左边的山路走去。他都如此,其它人又怎敢再有怨言。相互搀扶着走上了那条崎岖小路。
  这条路比刚才更难走,不一会,众人皆是气喘如牛,几个体弱的婢女心中都在暗暗埋怨华允宥,却又敢怒不敢言。只有玉知,围在他左右,一刻不离。
  华允宥也不比别人轻松,因为“情丝”的缘故,他的体力比所有人都弱,能支撑着自己行走,全靠他钢铁一般的意志。
  忽然走在前面的几位侍卫惊呼了一声:“大人,快看!”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加紧了几步,走上前去。那几个侍卫站在山上,手指山下大道,惊得面色煞白。顺着几人的手看过去,几个胆小的婢女吓得双脚一软,坐到了地上。华伯只觉脚下山石一阵摇晃,若不是李政扶着,险些滚下山去。
  山下大道上,碎石乱滚,骇然倒着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巨石砸成碎片。人尸,马尸在碎石中隐约可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是他们分出来的一部分侍卫,目的只在掩人耳目,调虎离山,这十几位兄弟都是高手,本来想他们不用保护别人,全身而退应该无忧,却未料到,对方竟是将山口封住,然后直接从山顶将巨石推下。如此密集的山石,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变生不测之间,也难逃过。
  大家惊骇之间,望向华允宥的眼光已由刚才的怨怼变成了佩服和感激。
  华允宥无力的倚在一棵大树上,看着山下的惨景,眉峰紧锁,半晌不语。
  华伯此时已经服了他,见他不语,心中不安,又不好开口去问,就冲玉知呶了下嘴:“国夫人——”
  玉知立即明白,见华允宥这般神色,也很担心,上前一步:“尚希,现在该怎么办?”
  华允宥眼望山下:“我本来以为这些人要的是我的性命,现在看来,他们要的还有宗伯的性命。”
  华伯一抖,急道:“何以见得?”
  华允宥抬手一指:“你看,被砸得最惨的正是我与宗伯的座车。几乎都是粉身碎骨。这绝对不是碰巧。能封闭山口,一瞬间推下这么多巨石,来人,绝非一般人。”
  扶着身旁侍卫的手勉强站起,华允宥沉声道:“这是险地,快走。”这下再无人有异议。连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也振作起来,加快了脚步。玉知是山里出来的孩子,走起山路来,步履轻盈,不仅不用别人照料,还时时伸手拉碧昔她们一把。那几个婢女都感激不已。
  大抵人在逃命之时,力量都比平时大了许多。刚才还是寸步难行的山路,此时在众人脚步下却算不得了什么。很快翻过了山,众人终于在山黑前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座小城。危险还未过去,众人不敢招摇,没有进城住客栈,而是在城外民居借宿了一晚。
  他们借宿的是一个中等人家,虽有屋瓦遮身,但一干衣食之事都要自己打理。几个婢女累得花容失色,玉知主动帮着她们为大家准备吃食汤水。换了干衣,喝过热汤,筋疲力尽一干人这才缓过些劲来。
  匆匆吃过晚饭,除了守夜的侍卫,一众人都回屋歇了下来。玉知却未回房,支撑着腰酸背疼的身子,下厨给华允宥单熬了一碗粥,双手捧着送到了他的房间。
  门内传来华允宥的声音:“谁?”
  “尚希,是我。”玉知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
  “进来吧。”门内的声音十分疲倦。
  玉知推门而入,见圆桌旁高背椅上,华允宥正坐着闭目养神,跳动烛火,将些许光影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深邃。这一日他累得最狠,劳心劳力,实在是难以支撑,只是心中有事,却强撑着未曾睡下。见玉知进来,他勉强打起精神问道:“怎么还不睡?这一天累得还不够狠吗?”
  玉知将捂在怀里的热粥端了出来,献宝一样的放到他面前桌上:“我知你胃口不好。刚才晚饭吃得很少。我特特弄了点粥给你喝。快喝吧。”
  华允宥用眼瞟了一眼粥,再看看站在旁边的玉知,一脸倦容,怎样也无法掩盖,心中不由得感动,声音变柔:“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你这么大的个子,吃那么一点怎能不饿?”玉知边说边打开碗盖,:“吃一口吧。很香的。”
  见她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华允宥又好气又好笑,而他眼中的透出的柔情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道:“既然香,你吃一口给我看看。”
  玉知有些糊涂:“为什么?”
  “我怕你下毒害我。”华允宥笑容一收,神色就冷了下来。吓得玉知手一抖,差点摔了手中的碗。
  等玉知回过神来,怒道:“好,我吃给你看。”就真的吃了一口。
  华允宥淡淡道:“一口不够,多吃几口。”玉知赌气又吃了几口。
  华允宥接着道:“你既然吃了,难道让我吃你剩下的。”
  玉知道:“那你要怎样?”
  “不怎样,你就都吃了吧。”华允宥眼中有一丝狡黠滑过,刚才她一直在里外忙碌,多半没有吃饱,就骗她自己把粥喝了。
  玉知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只不过这当上得她心里甜滋滋的。垂首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你没有胃口,可是这一大群人,现在都要依靠你,你若是撑不住,我们该怎么办?你就勉强着吃一点吧。”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两下,讨好一般地送到华允宥嘴边:“我喂你可好。”
  华允宥终于张嘴将粥吃了。玉知受了鼓舞,立即又舀起第二勺喂了上去。华允宥终于忍不住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当你是大殿下啊。”玉知答道,却是口是心非。
  “以后离我远些。”华允宥忽然道:“我身边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玉知手一抖,一勺粥就洒在了华允宥穿着的石青色长袍上,匆匆抬眸,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是谁要杀你?”
  华允宥却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顾左右而言它:“这一路太过危险。明天我叫人送你和那六个婢女回齐周吧。他们的目标是我和宗伯,你们就能平安回到齐周。”
  玉知脸色一变,正色道:“我不走!我奉太后之旨出京,自然要回京交旨。那六个婢女你可以安排人送她们回去,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回京。”
  “傻瓜,是性命重要还是交旨重要?”华允宥冷斥道。
  玉知将脸扭开,心中暗恨,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华允宥笑道:“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玉知像被烫了一样跳起,红着脸道:“你——胡说!”
  缓缓起身,华允宥伸手握住玉知的手,慎重道:“我舍不得你。你若不是舍不得我,我就吃亏了。”
  玉知心跳得几乎数不出次数来,小心盯着他的脸,想要看明白他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发病乱说。他的眼眸很清亮,坦荡荡的与她对视。
  她一咬牙,正要说话。华允宥却从怀中摸出一物来,塞到她的手中:“此物交你保存。千万小心,不可让别人知道。若我不死,以后你再还给我。若是我死了。里面有两封信,一封给你,一封给流飒。”
  他沉重的语气让玉知心重重一沉,好容易鼓起勇气要冲口而出的话立即被丢到爪哇国去。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他的容貌,清晰得像用刀子刻上去的一样。
  芮玉知大声叫道:“你休想!”眼泪不受控制的漫了上来。他——总是让她哭。
  见她哭着跑掉,华允宥有一刻恍惚,难道他又说错了什么话。想交给她的锦囊还在手中。这个女人真够笨的。这样重要的一件东西,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她竟然看都不看就拒绝了。摇头将锦囊重新放回怀中,只是在看到桌上那碗吃了一半的粥时,神色终于柔软了起来。
  华允宥重新坐回桌前,明明没有胃口,他还是强迫自己将那粥吃下去,耳边隐约是那清脆的声音:“可是这一大群人,现在都要依靠你,你若是撑不住,我们该怎么办?”忽然无声的笑了。这丫头,真把他当神了吗?

  易钗而荆

  第二天,李政进城,重新置了车马用具。华允宥与华伯商量后,这一路太过凶险,决定派人将玉知和六个婢女送回齐周。对方的目标是他二人,离开他们,反而安全。他们也不用再去顾忌七人的安危。
  华伯将这事一宣布,其它人都无异议,玉知却站出来反对,坚持要同行。实在犟不过她,只得派人将六位婢女送了回去。剩下一行人再次上路。这回却不再大张旗鼓,摆明身份,而是换下官服,微服而行。经过这次险事,一路行动多听华允宥安排。他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何处打尖,何处休息,尽听他的吩咐。
  华允宥中了情丝,本就精神不济,这般费心劳神,人更是一天天憔悴起来。玉知看得心痛,只得尽力为他分担一些。
  这一路走得极为艰难,自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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