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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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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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会,江妃笑道:“这书是用契语所写,寻常人根本看不懂。契人勇猛,世居齐周。这书,还是一个叫华允宥的人送给本宫的。他不仅会说一口流利的契语,还会写他们的文字。现在朝中,要想再找一个像他那样懂契语,识契文的人怕是难了。”
  玉知听江妃提到华允宥的名字,微微抖了一下。在齐周半年,这些字她大半认得,不认得的也可以猜个七八。她不敢承认,正是怕华允宥未死的秘密公开。
  江妃不再理她,任她跪在那里。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对身后的宫女道:“左边有些松了,略紧些。”
  本来芮玉知心中牵挂着华允徽,不愿接受豫王妃的安排,去她娘家暂住。但是那天失言说出了“齐周”后,芮玉知心中不安之极。允徽不同王妃,王妃与疯子母子情深,断断不会泄露了疯子的行踪。但允徽却是忠君第一的堂堂男儿,若是让他知道,怕他又大义灭亲。考虑再三,玉知听从了豫王妃的安排,出了王府。没有想到,刚刚出城,就被一群人劫了回来,送进宫中。
  直到进宫,玉知才知道是江妃安排的一切。面对责难,玉知只是一口咬定,是出城春游,并非离府私逃。进宫之后,江妃一直在用各种方法试探华允宥的去向。玉知咬紧牙关,只是一口咬定自己当时见华允宥被赐死,心里害怕,独自离开天牢,以后的事一概不知。
  江妃梳妆完毕,站起身来,装扮完毕的她,如九天仙子般美丽。芮玉知昨夜累得惨了,又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小脸一片惨白,实在有些跪不住了,悄悄用一只手撑住身旁的地面。头顶上江妃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来人,拿醋来。”
  芮玉知不敢抬头,江妃软软糯糯的声音入耳,却换来她娇躯一阵轻颤,衣衫摩挲作响。进宫才两天,她已经见识了江妃的狠毒。先是扳著,后是提铃。
  扳著,就是面北站直,受罚之人屈腰伸手,扳住双足,体不可屈。初时还可支撑,时间一久,就头晕目眩,几乎僵扑于地。刚刚身子一软,身旁站着的太监就用荆条一阵抽打。玉知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荆条落在背上腿上,她连呻吟都被压在了肚子里叫不出来。她现在才知道这种看起来不见半点血腥的折磨,并不比宗祠中的绳索鞭子轻松。
  若不是允徽正巧入宫,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知自己会不会当场昏倒。向来温和的豫王世子一把推开阻挡的太监宫女,几步冲了过来,有允徽的求情,江妃才暂时放过她。但是晚上又找了个错处,命她提铃。一夜一步不停地走下来,双腿都已麻木。可江妃依然没有停下的样子,再这样下去,玉知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宫女真的端来一瓶醋,玉知眼睁睁看着,心中是惊恐自然映在了瞳子里,江妃看得清楚,本来一腔的怒火,此时却生出些乐趣来,并不着急动作,等将她的害怕欣赏得差不多了。这才道:“你想出来了吗?”
  玉知气息不稳,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喊了一夜的嗓子更是痛得不行。犹豫片刻,江妃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挣扎。正当江妃以为可以听到满意的答案时,耳边响起玉知略哑的声音:“玉知实在不会。再想也想不出来。”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绝色佳人就算发怒,也是极美的。只是不会让人觉得可爱,反而更加可怕。江妃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她灌下去。”
  没等玉知明白过来,两个粗壮的太监已经走过来,一人按住她,另一人将那瓶醋从她的鼻孔灌了进去。酸,痛,窒息的感觉到让玉知拼命挣扎了起来。怎么有人能想出如此阴损的刑罚?那滴滴醋水滑过她的鼻孔,只呛进她的肺中,眼前是金星乱舞,胸口是剧痛难忍,挣扎中一些醋水又流进了她的口眼之中,酸味的刺激让她涕泪交流。而被太监死死按住的肩膀,细弱的锁骨上仿佛钉着十根钢钉一般,好像要把她的锁骨捏碎一般。
  自进宫后,江妃一直在追问疯子的生死。玉知按流飒教的,推了个干净,可是江妃并不信,无论是温言细语的谈心,还是气色俱厉的追问,直至动用私利,只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出些华允宥的秘密来。只是她不知道,玉知虽然年轻,性子却倔。华允宥对她有两次救命之恩,她是死活也不肯出卖他。
  就让她死了吧!玉知心里想着,早知道宫中是这般模样,她宁可留在齐周,疯子虽然偶尔发疯,但其它时候却是很好。若疯子不肯容她,她随便找个深山躲一辈子,也胜过受这样的苦。
  江妃看着伏在地上连呻吟都无力的玉知,声音依然:“你就跪在这好好想想吧。若是本宫回来时,你还是同一个回答,就不要怪本宫了。”脚步细碎,屋内只剩下跪着的芮玉知和站在一旁监视她的两个宫女。
  江妃到傍晚才回宫。跪了一天的芮玉知早已半瘫在地上,站在一旁监视她的两位宫女也神色疲惫。听到江妃的脚步声,芮玉知惊恐抬头,肿胀的双眼,盈盈秋水中藏不住深深畏惧。江妃略低头,见玉知这般神情,更显得楚楚可怜,心中又有一丝不快,口中道:“这是皇宫,你最好乖乖听话。”
  芮玉知眨眨眼,泪珠在眼睫间转来转去,深深叩下头,额头碰在地上,隔着厚厚的地毡,依然发出低沉的声音:“娘娘,我实在认不得这些字,请你饶命。”
  江妃见她依然不松口,顺手拨下头上凤钗,向着芮玉知的左眼戳去。芮玉知急急一躲,钗尖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后深深扎进了她的颈窝,鲜血立即喷溅了出来,染红了素雅的宫装。
  秀眉倒竖,江妃怒道:“你竟然躲开。”回身吩咐道:“来人,把这大胆奴才捆起来。”
  见两个宫人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芮玉知强忍剧痛,一咬牙,将插在肩上的金钗拨了下来。虽然痛得几乎晕了过去,她强撑着将凤钗举过头顶,大声道:“玉官儿一时莽撞,忘了规矩。求娘娘开恩。”
  江妃见她认错,便道:“很好,你既然知罪了,就自己把它□左眼,本宫或可法外施恩。”芮玉知汗出如浆,疼痛倒是其次,强自镇定道:“娘娘,这凤钗是华美尊贵之物,怎能用来行这般残酷之事。玉知若有罪,当绑送内府,明正典刑。”
  “好。”江妃鼓起掌来,“好胆气。这宫中竟有敢与本宫这般说话的人。”又逼近了半步,好一个冷酷美人:“小贱人,我本来还想留你一条性命,你自己找死,却怪不得我。”

  神秘访客

  江妃大发淫威。芮玉知紧咬下唇,口中已是一片腥咸,瞪定了江妃,道:“娘娘,我是豫王世子伴读女官,不是阿房殿的宫女。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对朝庭命官用私刑吗?”
  江妃声音忽然放大:“来人,将她绑了。”话音未落,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呼:“啊——”
  阿房殿内一片混乱,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大呼小叫:“大胆贱人,快快放开娘娘。”“玉官儿,你疯了吗?”……
  芮玉知板着脸,她手中握的金钗,正贴在江妃娘娘脸上。芮玉知脸色灰败若死人。而比她脸色更难看的,却是江妃。那张艳冠群芳的脸上全是惊恐。尤其是感觉到贴在脸上的钗尖不停的颤动,钗尖上沾着的玉知的血,涂到了她的脸上,更是不敢擅动分毫。只怕芮玉知一发狠划下去,若是这样,就算事后将她碎尸万段也于事无补。
  芮玉知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快要握不住手中的金钗,一咬牙,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粒药来,对江妃道:“吃下去。”
  江妃花容失色,两瓣樱唇却闭得紧紧,不肯张嘴。芮玉知见不能让她张嘴,一急道:“娘娘既然不张嘴,玉官儿只能与娘娘玉石俱焚。娘娘若觉得值得,玉知一条贱命又有何惜?”
  被她这样一吓,江妃只得张开嘴来,芮玉知动作极快,将药投入她的口中,手一托,江妃不由自由的就咽了下去。
  江妃咽下药,芮玉知立即松开了手,跪了下来。外面侍卫们冲进来时,只看到芮玉知一身鲜血,浑身发抖的跪在江妃面前:“娘娘饶命。”泪眼婆娑,低低的抽泣声,直将人的心绞到了一起。
  “快来人,把这大胆的丫头拉出去用刑,竟敢对娘娘,对娘娘……”江妃亲近的宫女大声叫着,激动的语不成声。侍卫们不敢怠慢,立即冲上前去将芮玉知绑了个结实。正要拖下去,脸色铁青的江妃终于开口道:“把她留下,你们退下。”
  侍卫们松开手,心中暗暗为这女官哀悼。江妃娘娘的手段,宫中无人不知。蛇蝎美人,四字用在她身上,绝没有半句虚言。看来这女官定是活不得了。
  等侍卫们退下,江妃屏退左右,仅在身边留下两个亲信宫女。江妃缓缓坐到椅上,对绑着的芮玉知道:“你好大的胆。竟敢对本宫用药。乖乖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本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芮玉知虽然被绑着,脸色倒比刚才略强些,道:“这药是外族秘药。若是没有解药,三日后就会发作,一旦发作,也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娘娘若能饶了下官,卑职马上给你配个方子保你半年无忧。”
  江妃的脸上怒气若乌云密积,眉宇间,惧色却也不少:“半年无忧?本宫命你立即清了此毒。”
  芮玉知摇头:“娘娘英明,怎不知玉知若是解了此毒,就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惨不忍睹。若是如此,我情愿领受娘娘责罚。黄泉路上,有娘娘这样的绝色美人相伴,也算不枉。说不定这一下,玉知死后会名扬天下呢。”
  玉知话中有话,江妃迷惑皇上,娇奢淫逸,国人背后谈起,大多恨得牙痒。江妃怒得颈上青筋暴出,十只丹蔻恨不得齐齐□玉知的眼里。但是,片刻后,她就收起了满脸的怒容,柔柔一笑,矜严消尽,只剩温柔,如春水般的眼波将玉知包裹在其中,同是女子,玉知也觉得心猛地跳了几下。
  江妃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却没有想到除了聪明,你还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和这么大的胆子。本宫现在可以确信华允宥还活着。他在你身上真是花了心思。不过就算他本人,也败在本宫手上,如今如丧家之犬。你也绝斗不过我。”
  江妃直起身来,对贴身宫女道:“先将她关到后院去。”
  芮玉知被拖出殿,江妃狠狠地道:“宣太医。我就不信这毒无人可解。”
  贴身的女典低声道:“娘娘,也许那丫头是在骗人呢?那药多半无毒。”
  江妃冷哼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么?此药有毒,十九有假。入宫的女宫都要搜身,除了几件贴身衣物什么也不许带进宫来,她到那里藏的毒?只是,就算只有万一可能是真,本宫也不能冒这个险。她是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本宫怎能与她赌命?先请太医诊过再说。”
  “老实在这呆着吧。”两个粗壮的妇人用力一推,将捆成一团的玉知推进一间地牢一般的房间里。不等她醒过劲来,房门就重重的关上,将光亮阻在了门外。
  这房间无门无窗,伸手不见五指。玉知将眼瞪到最大,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好在双脚还能动,慢慢试探着缩到了壁角。屋内一股霉味,玉知已是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颈窝处的伤还在流血,加上地上又冷又硬,让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将双膝蜷起,身子便蜷成了一个蜗牛的形状。
  试探着转动一个脖子,剧痛沿着经脉,一股上窜至脑,一股下行至全身,痛得她抽搐了一下,不敢再动。端着脖子静了一会,脖颈就僵的失了知觉。玉知痛得实在难耐,便试着唱歌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先是低吭了两句,倒还好些,声音略大了一些,颈上的剧痛立即让她痛得绝了这个念头。不敢再唱,只得静静地蜷在黑暗中。这般滋味实在难熬。玉知就开始努力让自己想些其它的事,好暂时忘记身上的痛苦。
  上次被人关起来,是在怀玉村。在那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有那样残酷的刑罚,而到了这庄严高贵的皇宫,她竟也逃不开被人关进黑牢的命运。
  玉知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是在那惊鸿掠影的一瞬间,她分明从江妃眼中读出了地狱般的阴冷。出于自保本能,她竟然使用了疯子教她的保命招数。
  恍惚间,见疯子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眼斜睨着她:“这几招你必须练熟了。若有万一,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别指望着总是有人来救你,自己要学些真本事才行。”那一日,在后山树林中,她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被他打得一身是伤,才将这五招救命招式练了个皮毛。到了王府,她也不曾搁下,虽然再无人与她喂招,但那招式身法,她每天都要偷偷练上几遍,没有想到,竟然在今天用上了,而且对象竟是皇帝的宠妃。
  仗着疯子教给她的保命招数和机智,虽然暂时救了自己的命,但江妃不是好骗的,若她发觉受骗,自己只会死得更惨十倍。想到这,伤处的痛已经感觉不到,只有恐怖像一层层浪,将她拍在绝望的沙滩上,黑暗中,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和肚中传出来的如鼓雷鸣。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玉知一听,吓得又往墙前缩了一缩。门开了,一个人飞快的闪了进来,不等玉知看清来人的长相,门又关上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进来的人没有开口,玉知更不敢出声。黑暗的牢房中,一片死寂。
  玉知屏住呼吸,但过得一会,胸口已经憋得发痛,那人依然既不出声也不走。她实在憋不住了,悄悄吸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极轻的一声呼吸声,那人立即锁定了她的位置,几步走到她面前,开口道:“是芮姑娘吗?”
  不知对方来意,芮玉知不敢随便开口。忽然眼前一亮,一团火光从那人手上冒了出来。原来是那人晃亮了火折。将火折凑到玉知面前看了一眼,那人道:“果然是你。为何刚才不回话?”
  玉知想看清那人,可是那人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中,仅看得到两点微光,却是火光映入他眼中的反光。面容却依然沉寂在黑暗中。火光一闪既灭。那人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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