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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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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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发呆的玉知只觉头上一痛,不由得痛呼出声:“啊——”,一抬头,血流进眼中,在一片血色朦胧中,她看见华允徽吃惊的俊颜。下一刻,她已被华允徽抱在了怀中,他的声音十分焦急:“玉知,怎么会是你?”只这一声,芮玉知顿时头上的痛轻了很多。
  包扎好了头上的伤处,华允徽扶着芮玉知在椅上坐下,低声问道:“还痛得厉害吗?我让人去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他明亮的眼神中盛满了歉疚与心痛。让芮玉知心中更是甜蜜,紧紧拉住他的手,玉知轻声道:“不要,你陪我一会就好。”她刚刚在王府当差第一天,就被王世子砸伤,还惊动了太医,这事传出去。对她对允徽都不利。虽然允徽身份高贵,并不怕那些闲言碎语,但是她心里不愿任何人污了他无瑕的声名。
  华允徽便在她身旁坐下,依然拉着她的手,心中有万千疑问,但在看到她苍白的容颜后,最终只化成一句话:“你能平安回来,我很开心。”
  平平淡淡一句话,勾得芮玉知泪下如雨。……允徽,你可知,要接近你有多难,但是,却是值了。

  世子婚事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回廊深处,人影孤单。丁香色百褶长裙,斜拖地上,腰间一串花结,轻轻摆动。头上的伤还在痛,芮玉知斜倚美人靠上,望着通往前面的小道。冠礼已经进行完了,允徽还没有回府。她一个小小女官,只能坐在自己的院中傻傻地等着。
  实在无聊,玉知拾了几只草棍在地上打起卦来。最近闲来读了些《易经》,就拿它打发些时间也罢。摆了几卦,却不得要领,正在皱眉苦思时,却听门口小婢璎珞道:“世子来了。”
  玉知心中一惊,连忙将地上的草棍随意拨进草丛中,刚刚站起身来,华允徽已走到离她不远处,神色比春风更温暖,华允徽含笑道:“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头上伤还没好,小心受了风。”
  玉知应了一声,见华允徽冲她伸出手来,就羞红着脸将手放在他手中。两人一起回屋。进屋后,两人分坐两座,略说了几句话。玉知问候了一下华允徽这一日的辛苦。华允徽一脸苦色,这几日的应酬的确累得不轻。
  话题渐渐转到了玉知失踪的这六个月。玉知只说那日带着华允宥的尸体回王府,途中遇到不明身份的蒙面人所劫,后来逃出魔掌,就遇到了义父,蒙他相救,收为义女,直到乡中招女官。她因为心中惦记着允徽,就求义父为她报了名,幸运被选中,这才再次进王府。
  这段说辞本是流飒走时,教给芮玉知的。如今照样说出来,却也通顺。华允徽问了几个问题。芮玉知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华允徽心中虽然有些疑问,却也再问不出什么来。
  芮玉知心中虽然抱歉,但事关华允宥的生死,她只能一口咬定,不敢吐露半点真相。华允徽又问了几句,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不再提此事。他的身份,不方便在女官房中多呆,又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大概为了避嫌,从那日到玉知伤好,华允徽再未出现,只是命婢女好生侍候,美食好药,毫不吝惜。等伤口结痂,又送来宫中密制药膏,早晚涂抹,伤好后,便不会留疤。
  伤已见好,玉知在自己房中再也呆不住,便急急回华允徽书房当差。那日一进书房,华允徽正在案前挥毫,见玉知来了,微微一笑,伸手招了两下:“快过来。”
  见他神色温暖,玉知只觉数日相思,都有了着落,闻言毫不迟疑,凑上前去。见华允徽这回写的却是一篇今草,状似连珠,绝而不离。
  玉知正看着,华允徽却将手中笔塞进她手中:“我知你也是懂书法的。也写几个给我看。”
  玉知一笑,也不推辞,提笔就写了一篇狂草。
  “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而有动于心,必挥毫发之。”华允徽看着玉知所写,低声道。玉知一听,顿生知音之感。不等她露出笑脸,华允徽却接着道:“这字颇有王兄之风骨。难为你一个女孩子,竟能写出这般有气势的字来。”
  芮玉知一怔,顿觉脖颈僵硬,不敢抬头迎向华允徽的目光。她这草书的确是华允宥手把手教的。华允宥也写得一手好字,玉知最爱他的狂草,真是字如其人,每一个字都闪着耀眼的狂放光彩,因此在这方面下得功夫也最多。却万万没有料到,华允徽一眼就看了出来。
  强做笑容,芮玉知面上依然镇定得很,放下笔,口中道:“我在书房中翻到一份大王子的手迹,喜欢他的字,就试着临了一下,离大王子的风骨还差得远呢,没想到竟被你看出来了。”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紧成了一团,只怕华允徽追问。
  华允徽道:“没想到你如此冰雪聪明。玉知,这世上再未有如你这般聪慧的女子了。”
  玉知微笑,捏着衣袖的手里已全是冷汗。她不知能不能骗过华允徽,只是华允宥的下落,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华允徽并不追问,又拉着她写起字来。这回芮玉知加倍小心,只是推说自己写得难看,不肯再动笔。华允徽也不勉强,就自己写起来。芮玉知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偶尔为他剔剔烛泪,再递上一杯香茶,只觉这般情景,就已是她梦中所盼。
  这几日允徽忙得紧,连着几天没有回书房。玉知也只能在书房理理书,掸掸灰。实在无聊,就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坐在窗下椅上读了起来。只读了几页,却被窗外的声音勾得忘了读书。
  不知何时,窗外来了两个小厮低声说起话来。议论的竟是世子的婚事。华允徽已经及冠,这几日,满朝权贵,名门王公,但凡有女儿的,谁不想结这门贵亲,因此上这几日,豫王府门庭若市,上门提亲之人不绝。但王爷和王妃却一家都未答应。
  “你说王爷王妃打的什么主意?到现在都没定下。难道那么多名门闺秀,绝色美女,连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从墙外传来的声音虽轻,却听得出其中的不屑:“王爷和王妃不是看不上眼,而是不敢做主。世子的婚事,肯定要由宫里的太后娘娘来定。太后娘娘是世子的祖母,这孙媳妇定要她说了算。”
  “当年大世子及冠时,怎么没听老圣人为他指婚。”
  “你知道什么?当年太后老圣人的赐婚旨意都拟好了,是大世子亲自进宫,硬生生回了老圣人的恩典。把老圣人气得不轻,大世子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下决心的事,谁也改不了。当年他才十岁,豫王爷要去边关,王妃同行。大世子一定要跟着,豫王爷不允,他竟然偷跑出府,竟然一路追到了边关。等到豫王爷在边关见到他时,他已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却还一脸肃然的喝斥下人。豫王爷板着脸假装要打他,他干净利落的往地上一趴,只说了一句话:父王请打,只要打不死儿子,儿子就要留在父母身边。”
  “大世子的气质真是无人能比。世子爷虽然也是人尖子,与大世子站在一起,终是差了一点。不过,大世子这疯病,只怕也是起源于他这性子。”
  “那是。大世子毕竟是王爷和王妃的嫡子。出身高贵着呢。世子虽然也是王爷的骨肉,侧王妃比起王妃就差得多了。大世子没有疯以前,太后娘娘哪里把世子放在心上。这庶子要想继承王位,是难上加难。”
  芮玉知屏住呼吸不敢惊动窗外的两人,这些王府旧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此时听来,心中百味难言。
  允徽的婚事让她心里酸酸的。而他的身世又让她心痛。虽然现在他已是堂堂正正的王爷世子,却因为母亲出身低微,从小就活在哥哥的阴影下,甚至到了今日,仍有人将他与华允宥比较。
  收了书卷,芮玉知没精打采地回了自己的小院。璎珞见她神色不对,一句话未说,只是将她平日最喜欢的茶沏了一杯奉上,再在香炉内投了两块静心提神的迷迭香,就悄悄退了出去。
  一个小小婢女竟也这般懂得察言观色,举止适度。芮玉知只能感叹自己乡村女子真的把一切都想得简单了。当初华允宥一定要留她在齐周,又要她学这学那,她并不明白有什么用。现在才知道,若不是这半年的学习,她绝对无法通过宫中的考核,陪伴在允徽的身边,陪他读书。只是陪在他身边又有何用?难道只为看着他娶妃生子。
  头痛欲裂,芮玉知再没其它心思,早早就睡下。接下来几天,她再未去书房。反正允徽也不来书房,她虽然在王府听差,却吃的是朝廷俸碌,一般管事管不着她。
  在床上躺了几日,这般无聊日子过得她难受至极,不知不觉,竟有些怀念起在齐周的日子。即使是现在,华允宥在玉知的心目中,依然是个神秘无比的男子。时而冷静睿智,时而狂暴幼稚,他的才华,他的气质,耀眼至极。而他的疯病,却像是悬在他身边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利剑。让人又是害怕又是怜惜。
  正在发呆,璎珞急急从外面跑了进来:“姑娘,快点换衣服。世子有令,叫你今天陪他入宫。”
  芮玉知一怔,魂魄还未归位,呆呆地看着璎珞跑得通红的面庞。过得几秒的时光,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入宫?她自进王府,连王府大门都没出去过,除了书房小院,再未去过其它地方。现在却要入宫?
  璎珞已经将她的官服找了出来,一边急急往她身上罩,口中也未停下解释,原来今天是江妃娘娘设的家宴。宫中多年未有皇后,江妃娘娘统领后宫,就和国母一般。豫王爷一家自在被邀之列。
  芮玉知抚着深绿色官服上的绣花,站在一群随从进宫的从人中,忐忑之中,仍有几分希翼,又可以见到允徽了。
  步履匆匆,一身世子官服的华允徽陪着豫王爷和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门来。一句话未说,他已是翻身上马。芮玉知等从人,自然默默跟随其后。芮玉知是个女官,有一乘青布马车代步。芮玉知坐在车上,默默望着前面隐约的华允徽背影,心中渴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可是——到了皇宫,华允徽始终没有回过头。
  的什么主意?到现在都没定下。

  宫门惊魂

  进了皇宫,已是晚上。宫灯万点,照亮的只是殿上那一群神仙人物,芮玉知与其它一众女官侍女站在廊下,身上的官服根本抵挡不了夜里寒风,她却连剁脚取暖也不敢,偷眼四下看看,所有人都低眉肃立,连那些只有十二三岁,娇怯怯的小丫环们,身上的轻纱衣裳已被露水打湿,也站在夜风中一动不动。芮玉知心里叹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口,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这皇家的差,真不是好当的。
  站得双脚发麻,忽然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从殿内走了出来,扫了下面随时候命的众人一眼,开口道:“谁是豫王世子的伴读女官?”
  芮玉知连忙站出来,恭身答道:“是我。”
  “随某进殿面圣。”“是。”芮玉知低头跟在太监后面。进了殿,殿内歌舞一片,一个琼姿玉貌的美人正在轻展水袖,曼舒柳腰,看得玉知几乎呆了,真是舞尽霓裳。仪态万千。带她进殿的老太监示意芮玉知在一旁跪等,自己上前禀报去了。
  殿内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但芮玉知却不由自主的发抖,皇上怎会想起要见她这个小小女官?正在发抖,歌舞已经停了,一个女子走到她面前,清喉娇啭:“你就是芮玉知?抬头让本宫看看。”
  芮玉知抬起头来,入目却是刚才那个舞者,刚才她在殿中起舞,丰姿尽展,此时面面相对,更觉明媚妖娆,容颜如画。芮玉知不知对方身份,无法开口称呼。那边站的一个太监急急道:“大胆,见了江娘娘竟不请安。好无礼的奴才。”
  芮玉知脸上的血色一下消尽,她就是江妃?害华允宥丢爵入狱,直至被毒酒赐死的红颜祸水?那个气死怀孕的皇后娘娘,逼死受宠的韦美人,被人称为当朝妲已的女人?
  江妃微笑,如梦如幻,芮玉知却在那霞光荡漾的笑容中捕见一丝阴云,不容多想,叩首有声:“参见娘娘。”
  江妃笑笑,音如其人,都是美得无可挑剔:“罢了。听说大人们给豫王世子千挑万选,选了个才女做世子伴读,真没想到,竟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年轻女子。”
  江妃的笑容和声音都让人耳目愉悦,但芮玉知却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泛起,一个极美的女人张嘴夸奖另一个女人美丽,本来就有些不寻常。何况面前的女子,可是位同国母的女人,对一个小小女官大加夸赞,更是话中有话。芮玉知又叩了个头,低声道:“谢娘娘夸奖。”
  “快起来吧。这么个娇灵灵的美人跪在地上,我见了都心痛。”江妃伸手将玉知拉了起来。
  芮玉知低着头,被江妃牵着走了几步,却听江妃道:“皇上,你看这个芮女官,是不是才貌双全?这般姿色,皇上的后宫,只怕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芮玉知吓了一跳,头微微动了一下,却还是忍住没有抬头。果然,江妃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来:“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芮玉知没有抬头,恭声回道:“臣品级低微,按律不能直视龙颜,不敢逾越。”
  小小女官竟然抗旨,不肯抬头,老皇帝有些意外,身旁的太监急斥道:“大胆,你竟敢抗旨?”
  芮玉知低着头,声音谦卑,语气却不见慌乱:“圣心宽宏似海,臣以礼面君,皇上定不会怪罪。至于娘娘夸奖,天下女子,在娘娘面前,谁敢称一个‘美’字?”
  芮玉知说得有理,但皇上的旨意大如天,一时竟无人敢出声。在这片静寂中,芮玉知的声音若银铃脆响:“臣虽然出身卑微,却早听说过圣天子仪容非凡,若能亲眼见见,不仅是臣,臣祖上都有福了。臣大胆求圣上,恕臣直视龙颜之罪。”
  这一番话,字字清晰,声声婉转,听得老皇帝浑身每个毛孔都舒服,刚才那点怒气都消了,对这个谈吐得体,胆色不凡的女子更多些好奇,一摆手道:“准了。”
  得了这句话,芮玉知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未施脂粉的清水面孔。老皇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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