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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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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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话短说。”
  尹剑平点点头道:“你老人家说的那个水红芍,如今早已息隐江湖。”
  “这一点我知道,”老妇人道:“可是我却不知道她的门下如今又出现了。”
  “甘十九妹!”尹剑平怅怅地道:“如今出现的这个甘十九妹,据几位前辈估计,她的武功,并不逊于当年的水红芍,更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老妇人的脸色益加阴沉!她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缓缓地又低下了头。
  尹剑平似乎很累了,说了上述的几句话,情不自禁地把身子躺下来,并且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老妇人惊了一下,道:“你的毒可能又要发作了……我本来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也只有先缓一步了。”
  她狞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先试试你的命吧!”
  说到这里她扭过脸看向儿子道:“来吧,我们得赶快下手了。”
  吴庆早已迫不及待,当下忙走过来。
  老妇人看着尹剑平道:“我不瞒你说,对于医治你所中的这种毒伤,我可是丝毫也没有把握。不过,我确信,如果我眼前不试一试的话,你同样的会很快地丧失性命,如果这样,那就不如干脆来赌一赌你这条命了!”她继续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丹凤签不止是使你一个人受害、丧命,我同样也是受害人可怜尹剑平,他现在实在已经不能出声说话了,却只能以点头来表示他的感激,并催促老妇人快点下手医治。
  吴庆惊讶地道:“娘,您看他的脸,怎么会这么红。”
  可不是吗?灯光下,尹剑平那张脸,已由先前所见的苍白变成了赤红。他像是在克制着一种难以言宣的极度痛苦,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刹间布满了他整个面庞,他紧咬着牙,全身上下颤动得那么厉害!
  老妇人由药箱拿起了一柄小刀,抽出来,现出了银光四射的刀锋。她似乎很沉重,遂即把手上这口刀伸向灯焰,反复地烧着。
  吴庆不解地道:“娘,你要干什么?”
  老妇人没有吭声,她遂即由药箱里拿起了一个油皮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样子像是萝卜般的东西。
  吴庆伸出手要去拿,但却被老妇人用手抓住:“你想死吗?”她冷笑着说:“这东西有毒!”吴庆顿时收回手来。
  老妇人那双豆大的目光,迟疑着扫向床上的尹剑平,喃喃他说道:“我别无抉择,小子,只好看你的命了!我要你知道,我所用在你身上驱毒之法,乃是大相违背一般传统规则的。”
  她用刀指向尹剑平两处肩头,以及前胸部位,十分阴沉地道:“告诉我,这三个地方是不是特别疼痛?有什么感觉没有?”
  “是,”尹剑平挣扎着道:“酸……酸痛!”
  “这就是了。”老妇人频频点着头:“这叫‘毒侵三关’,又叫‘一字并肩’,一到酸痛停止,你这条命就没有了!”
  这几句话,非但身当其事的尹剑平惊骇不置,就连旁立的吴庆也听得毛发耸然!
  “娘!”吴庆颤抖地道:“你老要救他一救……”
  “废话!”老妇人道:“你当娘是拿他在试着玩儿吗?”
  一面说,她即以手上短刀,向着那个状似萝卜般的东西戳去,一连几刀,那物件被戳破了几个小洞,流出一种白色如同乳液般的东西。至此,刀锋上已沾满了那种白色,状如乳液的浓汁。老妇人忽然发出了几声咳嗽,一面忙即用原来的那张油纸,匆匆把那个“萝卜”包好,遂即把药箱放到一边。
  “娘!那不是一个萝卜吗?”
  “萝卜?”老妇人冷笑道:“那是‘地藤瘤子’,是一种人世罕见的奇毒东西,为了这玩艺儿,我曾煞费苦心!天知道……”她的声音忽变得很低,喃喃地接下去道:“……我留着它……原就是来对付这种‘七步断肠红’的。”
  尹剑平在床上发出剧烈的喘息,他看上去几乎像是要“窒息”了。
  “快……”他挣扎着道:“你老人家请快出手吧!”
  “还不到时候。”老妇人目光注视着他道:“这叫做以毒攻毒,…定要等到毒气上涌的一刹间,我才能下刀,你的性命,也就在那一刹那才能决定……”
  “可是……”尹剑平剧烈地喘息道:“我……已经不行了……”
  “你的神智还清醒。”
  方才住口,只见尹剑平大吼一声,整个身子鱼挺而起,那张红脸猛可里转为黝黑,他猝然张开了口,似有一口怒血要喷出来。就在这一刹间,老妇人已翻起了手上的那口短刀,神速无比地一连在尹剑平身上“心坎”、“咽喉”、“气海”三处穴道上戳了下去。随着她的刀势拔起,奇怪的是却不见怒血溅起,由三处刀口所喷出来的,却是紫黑色的三股气体。尹剑平上挺的身子,陡地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的,忽然松弛了下来。也就在一刹间,三处刀伤处,同时冒出了血花,三股血箭,每一股都足足喷起了有尺许高下。
  老妇人容得这三股血箭方一喷起,即速运指如飞,一连点了他数处穴道,止住了流血,那上窜的血势,一经冒起,却又迅速地降落下来。只听见尹剑平呻吟一声,遂即直挺不动。
  持灯在侧的吴庆,看到这里,方要说话,老妇人已拉着他迅速地向后退开,并示意他不得开口出声。母子退立一隅,足足站立了一些时候,老妇人才长长地吐出气息道:“好了,现在可以出声说话了。”边说遂即向床前走过去,吴庆掌着灯随后跟上去,只见床上的尹剑平,全身直僵,一动也不曾动一下。
  看到这里,吴庆由不住热泪夺眶道:“他……死了!”
  老妇人冷冷一笑,说道:“现在还言之过早。”
  吴庆怔了一下,走过去以手探了一下尹剑平的鼻息,气急败坏地道:“什么言之过早……他已连气都没有了……”
  他边说边自忍不住低下头,一阵伤心,泪如泉涌!老妇人在儿子伤心悲泣时,却只是注意地观察着尹剑平的脸,并且翻开了他的一双眸子,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她却似胸有成竹地退坐一边。
  看着儿子伤心的模样,她微微点头道:“你这个孩子,难得你还有这番至情!”
  吴庆抬起衣袖,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一下,痛心地道:“他死得太惨了,娘,我们甚至于连他的身世来历都还不知道……您太大意了!”一面说,他痛泣出声,手上的灯摇曳出一片凄迷:“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不该把他救……回来了,只以为你老人家医术高明……谁知道……反而加速了他的死……”
  老妇人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只是在儿子脸上转着,冷冷一笑道:“擦干你的眼泪,一个男人宁可流血也不要落泪,那是我们妇道人家的事。”
  吴庆怔了一下,重重叹息一声,像是负气又似沉痛地坐下来。
  老妇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长长地吐出去。自从她罹患那个“风毒症”以后,她即有这个奇怪呼息的习惯,“风毒症”不但使她发色转变银白,也使她整个面部轮廓变得丑陋不堪,间接地也腐蚀了她原有的温柔与属于女子的那种慈蔼,因此在某些方面,她看起来几乎是“怪癖”与“残酷”的。
  她由矮几上拿起了那盏灯,走向床边。
  吴庆看着她道:“等一会我去为他买口棺材去。”语气里显露出对母亲的深深不满!
  “棺材是用来装死人的,”老妇人道:“我们这里还没有一个死人。”
  吴庆登时一呆,霍地站起。老妇人特意地把灯掌高了,四只眼光逼视之下,床上的“死人”居然有所异动。
  这像是“奇迹”似的,他首先是睁开了眸于,紧接着眼珠子开始转动,手足四肢也不甘寂寞地开始移动了起来。老妇人那张冷峻的瘦脸,看到这里,居然破例地带起了一丝笑容,却把眼光移向吴庆,后者在这一刹间显示出来的惊喜,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忽然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尹剑平一只手,欢声道:“你活……了……你活了!”
  尹剑平看着他,又转向床边的老妇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副样子,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紧接着那张木讷的脸上,陡然显示出一种喜悦,遂即作势要探身坐起。
  老妇人的那根鸠杖陡地压在了他肩上:“小伙子,你最好少安毋躁。”
  尹剑平点了一下头,遂即平身睡好。
  老妇人道:“我这一手,虽说是行险,却总算做对了!要不然,我这个儿子,也饶不了我!”
  吴庆不禁脸上一红,讪笑了一下,低下头来。
  老妇人眸于里交织着一种喜悦,打量着床上的尹剑平道:“总算你命不该绝,也是我十年深思熟虑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侥幸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证明,我可以不畏惧‘丹凤轩’的‘七步断肠红’了!”
  那份喜悦,只如云霓一现,那么短暂的,又自她的面颊上消逝,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番怅惘。往事,却又把她带到了另一番悲痛的境界里。
  “要是当年……我……能研究出这种解毒之法,那该多好?……该多……好!”
  说到这里,她脸上又重复现出了初见时的那种凌厉,倏地转身向门外步出。
  ***
  吴庆呆了一下,唤道:“娘!”
  老妇人身于停了下来,道:“记住,从现在起,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饮水,以后就不碍事了。”
  吴庆答应了一声。
  老妇人道:“暂时不要他离开,我还有重要的话告诉他,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说完向门外步出。
  一觉醒转,却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尹剑平由床上欠身坐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确已是另一番感受,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意味!
  吴庆由对面椅子上站起来,道:“谢天谢地,你总算不妨事了。怎么样,觉得哪里还不舒服?”显然他就在这张椅子上守了一夜。
  彼此目光对视之下,尹剑平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不知何时,他们两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看你的神情,大概是复原了,来!”吴庆由几上拿起了一个瓦罐,里面满盛清水:
  “口渴了吧?”遂即递过去。
  尹剑平双手接过来,一股脑把一满罐清水喝了个点滴不剩,遂即跨下床来,却由不住足下打了一个踉跄。
  吴庆一把抓住他道:“小心点,兄弟。”
  尹剑平一只手扶在门框上,面对着舍外的冬日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犹记得昨夜毒发垂死的一番感受,不禁余悸尚存!那时候充满了悲哀,所见的一切,都是灰色的,自己莫名其妙地想了许多,却又似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空洞洞的……
  面对着阳光,他忽然又恢复了自信,感觉到未来的不可限量,情绪之于人,其微妙以至如斯。
  就在那棵大树下,阳光交织着一片灿烂,黄叶在寒风下打着圆圈,几只翠羽尖嘴的翡翠乌低飞穿梭着,绿色的羽翼,冲刺着试探着,像是在探觅着人生的秘境!那些久已压积在心灵上的痛苦感受,诸如仇恨、责任……确是一种幼稚,对于整个宇宙空间,面对着大自然的一切,这些“人为”的困境,似乎说明了人类的低能与愚蠢……如果一个人能够把任何自己不愉快的情绪摆脱开来就好了。就像是那几只翡翠鸟,生活在纯自然里,该多好?然而,对于“万物之灵”的人类来说,那是一种“侈望”,永远也办不到的,岂非讽刺?
  吸引住尹剑平目光的,倒不是那棵树,亦非是那几只翡翠鸟,而是坐在树下的那个人。
  那个银发皤皤的老妇人。
  也许是冬日的阳光大宝贵了,老妇人久病之身,浸溶在阳光里,是在体会着一种享受。
  她手里拿着那支片刻不离的鸠杖,聚精会神地在思索着什么,不时地以杖梢在地面上划着,银白的长发,在阳光的映衬之下,闪闪发光,而那张瘦削的面颊,也就益加显得狰狞可怕!
  他们的目光终于不期而遇。
  老妇人远远地点着头,抬动着一只瘦手,示意他来到近前。
  吴庆说道:“我娘在叫你呢,来,我们过去!”
  说着,他遂即扶着尹剑平来到树下。
  老妇人看着他点头道:“你已经好了。可喜可贺!”
  尹剑平扑地拜倒道:“老伯母救命大恩,没齿不忘!”
  老妇人叹息一声,道:“不用客气,你站起来。”
  她以手中鸠杖,指向一块大石道:“坐下来,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
  尹剑平应了一声:“是!”遂即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吴庆也在一旁坐下来。
  老妇人看了儿子一眼,道:“今天难得看见了太阳,你去把娘腌的咸鱼拿出去晒一晒……还有那两面鱼网该晒一晒了。”
  吴庆不大想去,老妇人不停地挥着手,他只好站起来不大甘心地去了。尹剑平心里有数,老妇人这是借故有意把儿子支走,她必然有些话,不打算要她儿子听见。
  “我是故意要他走开的。”老妇人看着儿子渐去的背影、道:“因为有些话,不能告诉他!”
  “我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老妇人点点头,神色大为缓和地道:“你是一个聪明、智勇兼具的年轻人,昨夜初一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的大异寻常。”
  “你老人家太夸赞了!”尹剑平感伤着道:“果如伯母所说,我也就不会负伤,落得如此下场了!”
  “那可不一样。”老妇人的那张脸,忽然拉长了。“那是因为你的仇家过于厉害!”她冷森森地接下去道:“这个天底下,我想能够与‘丹凤轩’为敌的人大概还不多见。”
  尹剑平怔了一下,昨夜他毒发之时,语无伦次,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实在已无从记忆,对方又与自己说了些什么,却也印象模糊!是以,乍闻老妇人提起“丹凤轩”这三个字,由不住使他大吃一惊!
  略为收敛镇定,他反问道:“伯母莫非也认识丹凤轩的人?”“我太熟了……”老妇人冷冷地道:“你用不着再对我有什么怀疑,把你所经过的都告诉我吧,我已经对你说过……
  我们是一条路上的。”
  尹剑平神色一凝,道:“你老人家想知道一些什么?”
  “你的真实姓名,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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