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沙哑干涩的声音溢出，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坐起来，打开壁灯，一只手扶着头，拿过床头柜上摆着的水杯，一口喝了一整杯水，却仍觉得喉咙干渴，下床穿上鞋，刚站起来，身体就晃了下，差点没站稳。晕晕乎乎地走出房间，找到了摆在廊道上的饮水机，弯腰准备接水，身体猛地前倾，她一瞬间清醒了，伸手撑在墙上，而拿着杯子的手不禁意一松，杯子“啪”的掉地上……碎了。
暖暖顾不上一地的杯子碎尸，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扶着头，呼吸紧促而困难，浑身冒着冷汗，脑袋又陷入了一片晕眩中。
斜后侧的房门打开来，钟谦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扶着墙的暖暖，地上的玻璃碎片也映入眼帘，他快步走到暖暖身边，问道：“怎么了？”
“……晕。”暖暖喘了口气，挤出一个字，嘶哑的声音吓了钟谦一跳。
钟谦伸手抚上暖暖的额头，触到的是一片烫热，仔细一看，暖暖的脸色却是惨白的。这太不正常了，任谁也知道暖暖这是病了。
钟谦转身回了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身衣服，又拿了一件外套出来裹在暖暖身上，把暖暖背起来就下楼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时隔三日，暖暖又进了医院。
打了消炎针，吊了几瓶药水，终于把烧给退了。
暖暖爽爽快快地睡了一觉，而另一个人再度在病床边守了一夜。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钟谦直起身来，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另一只手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扫了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起身走向卫生间，并关上了门，隔了声音以防吵醒生病的人。其实在铃声刚响起的时候，暖暖就被吵醒了，她一眼就看到了趴伏在床边休息的钟谦，只是后者关顾着接电话去了倒是没注意她醒了。
她坐起身来，微微皱着眉，回想昨晚上的事。
这次她太大意了，身体本来就体质弱，怎么经得起醉酒的折腾，这不一折腾就折腾到医院来了。她倒是习惯了生病时的痛苦，就是把钟谦这大少爷给连累了，估计钟大少爷这一年进医院的次数全耗在她身上了。
医院虐她千百遍，她待医院如初恋。她和医院的孽缘大概这辈子都解除不了了。
所以赚钱实在太重要了……
不多赚点钱，把自己这虚弱的身体补补，再这样大病小病下去，她家会一直清贫如洗下去，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再步前世的后尘。
路，只有靠自己走，才不怕被别人抛下，摔得粉身碎骨。
“暖暖，加油！”暖暖握着拳头，热血沸腾。
“想加点什么油，猪油？菜籽油？还是花生油？”钟谦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暖暖给自己鼓气加油的场面，忍不住调侃道。
钟大少爷的话如同一泼凉水洒下来，浇得暖暖满腔热血全冷了下去。她嘴角微抽，念在钟谦带她来医院的份上，她没有顶回去。
“谦哥哥，昨晚真是麻烦你了。”
“是我把你带出家门的，自然也会送一个健健康康的回去，不然我怎么和你妈妈交代。”
暖暖笑了笑，掀开被子就要下病床，一边说道：“我退完烧了，回去吧！”
“不行，你今天得留在医院，等医生说不会复发再回去，顺便做个全身检查，要是哪里出了毛病就乘早治疗。”
暖暖张了张嘴，又默默将反对的话噎下去，毕竟这也是为了她好。说起来，她回去也要拉着妈妈和阳阳去做一下全身检查，体质再好的人那样生活几年身体也会慢慢垮掉。前世她是在大学毕业后才知道妈妈得了胃癌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只能做透析化疗来延长生命，若不是化疗费用太高，辍学打工的阳阳也供应不起才打电话和她说，她恐怕得等人死了才会知道。
曾经错过了太多，今生定要一一补回来。
“我要去给一个朋友送行，就先走了，你不要到处跑，一会儿张婶会过来陪你。”钟谦整理了一下衣襟，嘱咐了暖暖一句，离开了房间。
暖暖看着空荡的病房门口，嘴角微微弯起，这一世什么都改变了，曾经她在钟家住了近十天也没有见过钟谦，曾经钟家人对她只是施舍一点道义上的同情，而现在的种种都表明，只要她好好谋算，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第十九章上档次的看诊
全身检查的结果出来后，暖暖松了一口气，她身体没什么严重的毛病，就是体质弱，免疫力低，缺钙缺营养而已。
张婶并没有立即带暖暖出院，而是去了一家中医院，没有挂号，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敲门声响起之后是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请进。”
暖暖跟在张婶身后，有些迷惑也有些好奇，不过她没有出声询问，默不作声地跟着张婶走进办公室，只是大概扫了眼办公室内的情况，就收拢了目光不再东瞄西瞥，以示尊敬。
“尹院长，您好！”张婶语气略带尊敬地说道。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抬头看过来，看到两人后，略微打量了眼，说道：“是钟谦说的人吧？”
“是的！”张婶连忙应道。
暖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钟谦会特地为了她来麻烦中医院的院长，她可不知道钟家有哪位亲戚是从医的，看来这只是钟谦人脉里的一条，既然如此，那用掉的可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人情了。
“坐吧。”尹院长目光点了点办公桌前的椅子。
张婶抬手搭上暖暖的背，往座位上轻推了下，示意暖暖去坐下。
暖暖抿了抿嘴唇，老老实实地坐在办公桌前的座椅上，这才抬眼看向对面，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个尹院长。视线里，是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看起来挺文秀的中年男子，不胖不瘦的身形，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有种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沧桑。
“小朋友今年多大了？”让人惊讶的是尹院长并没有直接开诊，而是和暖暖拉起家常来。
“……十六。”暖暖眨了下眼，年龄和看诊有什么关联？还有小朋友什么的，听着好生别扭。
“十六？不太像。”尹院长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看着面前的少女，对方任何细微举动都收入眼底，以他的人生阅历来看，这女孩可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那身上隐隐透露出的复杂气息都不像是一个未成年少女有的。当然了，也会有例外，年少就经历了复杂生活的人也并不是没有。
暖暖嘴角微抽，这话她都听了许多遍了，她现在的模样确实太有欺骗性，缺钙什么的不要太虐，前世那一米六还差一厘米的身高一直是她无法弥补的伤口。好不容易熬到大学熬到成年可以去找些事做养活自己，结果人家招兼职重则要求一米六五轻则要求一米六的个儿，她那一米五九的身高到北方绝对算是特别娇小的了。
“把右手搁桌上，手心朝上放着。”尹院长推了一把镜框，说道。
暖暖将右手摆出去，看着尹院长伸出两根指头搭在她的手腕，她放缓了呼吸，注视着尹院长的表情，但后者一直都是一个表情。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看中医，头一遭就由院长给她看诊，真有种高端上档次的感觉。
尹院长收回手，目光再度将暖暖打量了一遍，连带着将旁边的张婶也给打量了一遍。他右手摩挲着一只钢笔，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虐待孩子也不能饭都不给吃啊！”
张婶怔了半天，愣是没回过神来。
暖暖也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咬了咬唇，咽下那即将出口的笑声，赶紧解释道：“尹院长，您误会了，我家是西南山区的，因为和钟谦哥哥的妹妹交换一个月生活才来首都的。”
“哦！”尹院长眼里闪过一抹惊异，他再度上下打量了暖暖一遍，看着她坐得笔直的小身板，和一脸的从容，如果不是这么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是从大山里出来的。
“尹院长，您看我身体有什么毛病吗？为什么我老生病呢？”暖暖抓住这难得来的机会询问道。
“你体虚得厉害，邪气容易入体，若再这样下去折寿是肯定的，肠胃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以后要好好补补，不要大补，平常可以吃点暖胃强身的药膳，调理一下身体就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注意好生活环境和饮食。”
尹院长边说，边写着什么，等他话说完，已经快速地写了好些字了，有药材名，还有食物名字，看起来应该是药膳食谱。果然，尹院长写好后，就将纸撕下来递给暖暖，说道：“这是几张药膳食谱，原本是不会随便给人的，不过你是钟谦介绍来的，身体又确实太差劲，你们看看就好，不要到处传。”
暖暖接过写着食谱的纸，仔细看了一遍，便将纸递给了张婶，她疑惑地瞅了尹院长一眼，毕竟只是几张食谱，既然给出来了为什么还怕外传呢？
她这一眼正巧被尹院长逮了个正着，尹院长脸上还是那副严谨的模样，语气却是要放缓了些，说道：“本来传出去也没什么，只是这几幅药膳方子里涉及的东西和常规药物搭配有些出入，若是让一些懂些药理却不精深的人看到少不得要招来些麻烦，麻烦了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这些琐碎的事情去麻烦写方子的人。”
“谢谢尹院长，也十分感谢写出这些食谱的人。”暖暖站起来很诚恳地道谢。
尹院长一张严肃脸难得的放柔了下来露出一丝微笑，问道：“还不知道小朋友叫什么。”
“暖暖，”毫不犹豫地说出名字后，暖暖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呃，好吧，那是我的小名，我姓夏，名叫……牡丹。”花名说出来，她反而松了口气，心里对这个名字的种种负面心理真正地开始散去。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接受，那还有什么勇气去面对未来揣测的命运呢？
尹院长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真是好久没有遇到除开自己孩子以外能逗乐他的小孩了。夏牡丹……这年头取这样的名字的人应该是少见了，因为少见，所以就独特了。
“大俗即大雅，给你取名字的人是希望你有一份和你名字一样寓意的未来。”
“嗯，我知道的，谢谢院长。”暖暖微微弯腰，小鞠了一躬。
第二十章南北对话
北上二进院之后，暖暖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也因为她生病原本计划的出游取消了，至少要过上几天，等她不用再吃感冒药之后才能出门去游玩。
待在别墅里的日子对于暖暖来说并不难过，看看书玩玩电脑，没事便给张婶打打下手，等肖青玉回来了就陪着聊聊天。只是出院后就没见到钟谦了，听说是回他自己家去了。
在交换生活过了一周时，肖青玉打了电话给远在山区的钟爱，钟爱一开口就让肖青玉惊讶了一把，自家孩子是什么样的，她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了。从前的钟爱大大咧咧的，心思不坏就是贪玩，现在钟爱在大山里待上一个星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起话来沉稳了很多，皮肤倒是黑了不少，看来这一周在外边溜得很欢。
“我在这边待得挺好的，夏妈妈很照顾我，老妈你不知道夏妈妈以前还是个服装设计师呢，看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很好看？这里边可是融入了少数民族文化元素的。小阳阳也很好玩儿，我在这边过的每一天都很充实，老妈你不用担心我，要是真担心我就生个弟弟出来给我玩儿吧！还有，要记得多照顾着点暖暖，人家第一次北上，不要留下不好的印象，blabla……”
话唠的性子不该，但已经学会关心别人，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冲了。
肖青玉简直被这样的钟爱惊喜到了，当初决定变形计划时，她是有犹豫过的，怕钟爱吃不了农村的苦，现在却觉得为了这点改变，值了。
“好了，老妈我不和你说了，让人家夏妈妈和暖暖说说话！”钟爱说了一大通话之后，也没待肖青玉说话，便将手机递给了在旁边看着的苏倩。
肖青玉没有第一时间将手机递给暖暖，而是和视屏里的苏倩说了两句，对苏倩对钟爱的照顾表示了感谢，说话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苏倩，这算是两个妈妈的第一次会晤，彼此都还不熟悉。肖青玉对暖暖妈妈的了解仅限于从钟谦那里听来的一些大概的信息，知道对方曾经也是来自大城市，看到被岁月侵蚀了容颜的苏倩，肖青玉心里感叹莫名。
“你生了个好女儿，很懂事，我们大家都挺喜欢的，暖暖在我们这里，你大放心，到时候定会还你一个健康的暖暖。”肖青玉微笑地说道。
苏倩也笑了笑，回道：“小爱妈妈客气了，暖暖在你那里，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哎呀，老妈你就别说废话了，快让人家暖暖接电话！”手机里传来钟爱没心没肺的声音。
肖青玉顿时噎住，她嘴角明显抽了一下，那熊孩子果然还有待调教，她心里升起的那点子想让钟爱回来的想法立即胎死腹中。
“好好和你家人聊聊。”肖青玉笑着将手机递给暖暖。
暖暖送上一个带着感激的笑容，接过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苏倩，鼻子一酸，莫名地有种想哭的感觉，她连忙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湿意压下去，笑着喊道：“妈妈——”
这一声喊带着真真切切的孺慕之情，软软糯糯的，听着就叫人觉得舒服。肖青玉在旁边听着，顿时有些羡慕起苏倩来，瞧瞧这才是理想中的女儿嘛，钟爱那熊丫头就是没有个女孩样，叫她也是一口一个“老妈”，她有这么老吗？
“阿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阳阳挨着苏倩，看着镜头这边的暖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脸看起来要圆润了不少，脸色也没有她离开时那么暗黄了。
看来这一个星期里，钟爱将一大一小照顾得还不错，暖暖放下心来，知道她留给钟爱的那封信起了作用，她就能安心在这边赚钱了。
“我过得很好，小爱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现在阳阳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和你小爱姐姐！”暖暖说道。
“嗯，阳阳会照顾好阿妈和小爱姐姐的。”阳阳点了下小脑袋，一脸认真地回复道。
在暖暖和阳阳说话的时候，苏倩一直都面带笑容地看着暖暖，看到神采奕奕，腮帮子终于有点肉了的暖暖，她终于放下心来，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就看其精气神，三者都好那就是好了。
各自聊了一会儿，要挂电话的时候，暖暖对着钟爱说了声“谢谢”。这声谢是应该的，若不是这次交换生活，她的家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就算她有满腹计划，若没有钟爱带来的发展空间，她什么也做不了。
视屏那边的钟爱愣了一下，电话却在此时被顺手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