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下)〔法〕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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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下)〔法〕左拉-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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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又有胆量,男人像牲口似的听她使唤,一些大人物还在她的楼梯上哭泣!

    如今她酗酒,同区的女人们为了逗趣,总灌她苦艾酒;她酒后走在街上,顽童们跟在她后边朝她扔石块。 总之,她真正是一落千丈,一个王后跌到粪堆里了!娜娜听着,浑身都冷了。“你看看吧。”萨丹说。她像男人那样吹了一下口哨。 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到了窗户下面,她抬起头往上看,在她的提灯的微弱昏黄光亮下,她被看得清楚了。她浑身衣衫褴褛,颈上的围巾已破成碎片,面色发青,脸上布满伤痕,牙齿都脱落了,嘴像一个空洞,两只眼红红的,还有伤痕。 娜娜面对这个沉湎于酒的可怕的老妓女,突然产生一个回忆:在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夏蒙古堡,仿佛看见了伊尔玛,当昂格拉斯这个年高德劭的妓女,正踏在古堡的台阶上,全村居民都俯伏在她的脚下。 萨丹又吹起口哨,嘲笑那个没有看见她的老妪。“别吹了,警察来了!”娜娜低声道,她吓得嗓音都变了。“快回到屋里来吧,我的小猫咪。”

    警察又迈着整齐的步伐回来了。 她们把窗关好。 娜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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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头来,浑身打着哆嗦,头发湿漉漉的,在客厅前愣了一阵,仿佛忘记了这是她的客厅,好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觉得那里的空气那么温暖,那么芳香,立刻感到很幸福。 这里堆满了财富,古色古香的家具,金丝绸料,象牙,青铜器,这一切都在粉红色的灯光下沉睡着;幽静的整座公馆给人无比豪华的感觉,会客厅庄严肃穆,饭厅宽敞舒适,楼梯宽阔宁静,地毯与座椅舒适而雅致。这一切是她自身的倏然膨胀,是她的主宰和享受欲望的膨胀,是她的占有一切进而毁掉一切的欲望的膨胀。她从没有这样深刻地感觉到她的性的威力。她举目慢悠悠地环顾四周,用哲学家的严肃神态说:“对呀!一个人年轻人及时行乐还是对的!”

    这时,萨丹躺在卧室的熊皮上打滚,一边叫她:“快来呀!快来呀!”

    娜娜在梳妆室里脱衣服。 为了快点到萨丹身边,就用手抓住她那厚厚的金发,在银盆上面抖动,长长的发夹像冰雹一样落在发亮的银盆子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十一

    六月的一个星期日,天气刚开始炎热,天空昏昏暗暗,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巴黎的跑马大奖赛正在布洛涅森林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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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太阳在橙黄色的尘雾中升起。但是,快到十一点时,马车都到了隆尚赛马场时,猛然刮起一阵南风,把乌云驱散了;灰蒙蒙的雾霭散成长长的碎片,随风飘去,蓝莹莹的云隙不断伸扩开来,染蓝了整个天空。阳光从两片云彩中照射下来,照在赛马场上,把一切照得金光灿烂。 草地上渐渐挤满了马车、骑师与行人,但跑道上仍然阒无一人,只有裁判员的岗亭、终点标志杆与用于挂赛马成绩表的柱子。 对面,在骑师体重测量处的围墙中央,有五座对称的观众看台,看台是用砖头与木架搭成的,其形状颇像长廊。 赛马场外面,一片广阔的平地沐浴着中午阳光,周围长着小树,西边是长满树木的圣克鲁山丘与絮伦山丘,背后耸立着瓦莱莲峰。娜娜兴致盎然,好象大奖赛要决定她的命运似的,她一心要坐在终点标志杆旁边紧靠栅栏的地方观看。 她很早就来了,是到得最早的观众之一。 她是坐一辆镶银的双篷四轮马车来的,由四匹雪白骏马拉着,这辆车是缪法伯爵赠送给她的。 当她到草坪入口处时,骑在左边两匹马上的两名车夫驾车疾驶,两个跟班站在车子后部一动不动,这时人群中你推我挤,人人竞相观看,就像王后经过那里似的。 她穿的服装是旺德夫尔赛马服的两种颜色,即蓝色和白色,看起来别出新裁,蓝绸短上衣和蓝绸紧身褡紧紧裹在身上,腰后高高凸起一个裙撑,这样,大腿的轮廓被明显衬托出来,当时流行时是穿宽大裙子,这样的穿戴打扮是有超凡脱俗之感的;外面套一件白缎长裙,袖子也是白缎的,肩上披着一条白缎子三角围巾,全身穿戴都镶着银色镂空花边,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此外,为了使自己更像骑师,她又大胆地在发髻上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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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顶蓝色无边女帽,帽上插一根白翎毛,发髻上的一缕缕金发垂挂到背上,酷似红棕色马的长尾巴。十二点钟敲响了。 还得等三个多小时,跑马大奖赛才开始。 娜娜的双篷四轮马车靠栅栏边停放后,她就像在家里一样自由自在。 她一时心血来潮,竟把它们珍宝和小路易也带来了。 小狗躺在她的裙子里,虽然天气很热,还冷得哆哆嗦嗦;身上披着彩带和花边的孩子样子很有趣,一声不吭,一张可怜的蜡黄小脸被风吹得变得苍白。 而娜娜旁若无人,高声与乔治和菲利普谈话,兄弟两人坐在娜娜对面的一张长凳上,两旁是一束束白玫瑰和蓝色的勿忘我,花堆放得与他们的肩膀一样高。“唉!”

    她说道,“他把我烦死了,于是,我就叫他离去……

    可已经两天了,他还在生我的气呢。“

    她说的是缪法,但她没有对于贡兄弟说出他们第一次口角的原因。 一天晚上,缪法在她的卧室里发现一顶男人的帽子,那是她一时糊涂干的傻事。 为了解心中烦闷,她把一个过路男人带回家了。“你们不知道他有多么滑稽可笑,”她继续说道,津津乐道地讲了一些细节,“实际上他是一个地道的伪君子……因为这样,他每天晚上都做祈祷。 这可一点不假。 他还以为我没有看见,因为我不想妨碍他,总是先上床睡觉,其实我一直在盯着他,他口中念念有词……上床时还要画一个十字,从我身上爬过去,在床里边躺下……”

    “啊!

    他真恶心,“菲利普嘀咕道,”他上床前上床后都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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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笑,说道:“是这样,上床前后都祈祷。 当我模模糊糊想睡时,又听见他嘴里念念有词了……不过,最令人讨厌的是,我们每次争吵,他还装出一副教士模样。 我嘛,我一向是信仰宗教的,你们怎么笑我都没关系,反正不影响我所信的宗教……他太讨厌了,他抽抽噎噎,还说他心里很内疚。前天就是这样,我们争吵后,他歇斯底里大发作,弄得我不得安身……”

    说到这,她突然岔开了这个话题,说道:“你们看,米尼翁夫妇来了。 瞧!他们把孩子也带来了!

    ……小家伙们穿得怪模怪样!“

    米尼翁夫妇乘坐那一辆颜色素净的双篷四轮马车,是暴发户的豪华奢侈品。 罗丝穿一条灰色绸裙子,裙子镶着红色绉泡饰带和花结,满面笑容,她看见亨利和夏尔挺快乐,心里很高兴。 两个孩子坐在前面凳子上,穿着过分宽大的中学生制服,看上去有缩头缩脑之态。 双篷四轮马车停放在栅栏边时,罗丝瞥见娜娜喜气洋洋地坐在鲜花中间,她的车子由四匹马拉着,还有穿号衣的跟班和车夫,她抿着嘴,板起面孔,扭过头去。 米尼翁的态度则恰恰相反,他容光焕发,目光炯炯,挥挥手,打了一个招呼。 女人之间发生争执,他一般是不介入的。“对啦,”娜娜又说道,“那个矮老头,你们认识吗?那个穿得挺干净、满嘴坏牙齿的韦诺先生……他今天早上来看过我。”

    “韦诺先生吗?”乔治惊奇地说道,“这不可能,他是耶稣会的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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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很对,我也感觉出来了。 啊!

    你们真想不到我们谈了些什么!太有趣了!……他向我谈到伯爵,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和,恳求我把幸福还给他们家庭……不过,他倒是很懂礼貌,说话时笑吟吟的……于是,我回答说,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保证叫伯爵和他的妻子言归于好……你们知道,我这样说不是开玩笑,看到他们幸福,我由衷的高兴!

    另外,我也可以轻松一下,因为前些日子,说实在的,我被他缠得够呛!“

    这发自内心的呼声道出了她最近几个月来的厌倦情绪。此外,伯爵似乎手头非常拮据;他心事重重,他签给拉博德特的支票很可能兑现不了。“恰巧伯爵夫人在那儿。”乔治说道,他扫视了一下看台。“她在哪里?”娜娜大声问道,“这孩子的眼睛真好!

    ……

    菲利普,替我打一下阳伞。“

    乔治的动作快,抢在他哥哥的前头把伞接过去,他能替娜娜拿那把带着银色流苏的阳伞,心里非常高兴。 娜娜眼睛对着一只很大的望远镜,向看台上四处张望。“啊!我看见她了,”她终于说道,她在看台右边,在一根柱子旁边,是吗?她穿着淡紫色衣服,她女儿穿着白色衣服,坐在她身边……瞧!达盖内走过去跟她们打招呼了。“

    于是,菲利普便谈起达盖内不久要同瘦高个爱丝泰勒结婚的事来了。 这桩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教堂的结婚预告已经登出来了。 起初伯爵夫人反对女儿的婚事,但是伯爵强迫她同意。 娜娜听后笑了。“我知道,”她低声说道,“对保尔可是件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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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好男孩,他配得上这门亲事。“

    她弯下腰,对小路易说道:“你觉得好玩吗?……看你那正儿八经的样子!”

    孩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看着周围的人,神情像个大人。 他心情沮丧,想着他所看到的一切。 娜娜动个不停,小狗从她的裙子里跳了出来,跑到孩子身边,浑身哆嗦着。草坪上的车马和人越来越多。 马车陆续不断地从瀑布门那边驶来,一辆挨着一辆,简直成了一条长龙。 其中有从意大利人大街开来的波利娜式公共马车,里面坐着五十名乘客,驶到看台右边停下来;还有运送猎犬的马车、四轮敞篷马车、豪华双篷四轮马车,它们和由劣马拉着的摇摇摆摆的破旧出租马车混在一起;有一人驾驶的四马马车,有邮车,车主人高高坐在座位上,仆人们则在车里照管香槟酒篮子,还有两轮轻便马车,巨大的钢轮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有双套的轻便双轮马车,其部件精巧得像钟表的零件,跑起来时,车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不时有一个骑马人,还有一群行人行色匆匆地从马车中走过。 从遥远的布洛涅森林那边驶来的车子,一路上发出隆隆的声音,一到草坪上,隆隆声便立刻变成低沉摩擦声;现在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耳畔只响着嘈杂声、喊叫声、呼唤声、鞭子在空中飞舞的劈啪声。劲风吹散乌云,太阳从一片云角上又露了出来,道道金光倾撒下来,把马具和上了油漆的车身照得通亮,女人们的服装也被照得红彤彤;在耀眼的光雾中,车夫们高高坐在驾驶座上,他们的身子和长长的鞭子都像着了火似的。拉博德特从一辆敞篷四轮马车上钻了出来,车上还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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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加、克莱利瑟和布朗瑟。 德。 西弗里,拉博德特的座位是他们留给他的。 他行色匆匆,正要穿过跑道,进入测量体重处时,娜娜让乔治把他叫过来。 当他走过来时,娜娜笑着问道:“我的牌价是多少?”

    她指的是那匹取名叫娜娜的小母马,这匹马在狄安娜奖比赛中惨败,而且即使在今年四月份和五月份举行的飞车杯奖和良种幼马大赛奖中,也没能获得名次,获胜的是旺德夫尔的一匹名叫吕西尼昂的马。 于是,吕西尼昂顿时成了人们的谈话中心;从前一天起,人们就普遍以二比一为它下赌注。“你的比数总是一比五十。”拉博德特答道。“真见鬼,我太不值钱了,”娜娜又说道,她觉得这种玩笑很逗趣,“那么,我不拿自己来赌了……绝不赌自己!

    我连一个金路易也不押在自己身上。“

    拉博德特忙得不亦乐乎,说完转身就走,娜娜赶忙把他叫回来,她想问问他的看法。 他与赛马训练师和骑师们一直有联系,对于参赛马匹的情况特别熟悉,他的猜测已经多次准确无误,人家都叫他灵通赛马王。“你说,我该押哪匹马?”娜娜一再问道,“那匹英国马的牌价是多少?”

    “你说的是那匹精灵马吗?是一比三……瓦勒里奥二世,也是一比三,他的马,如科西尼是一比二十五,幸运是一比四十,布姆是一比三十,皮什内特是一比三十五,杏仁奶油是一比十……”

    “不,我不赌那匹英国马了,我是一个爱国者……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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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押瓦勒里奥二世,德。 科布勒兹公爵刚才喜形于色……

    哎!不!还是不行。 拿五十个金路易押在吕西尼昂上,你认为怎样?“

    拉博德特用惊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娜娜俯着身子,低声询问他,因为她知道旺德夫尔委托拉博德特到赛马赌注登记人那里为他下赌注,以便更方便些。 他若有什么消息,就会说出来。 可是拉博德特什么也不透露,叫她相信他第六感觉是敏感的,他将根据自己的判断,把她的五十个金路易押上去,她对此是不会后悔的。“你押在哪一匹马上都行!”她高兴地叫道,让他走了,“但是千万不要押在娜娜身上,那是一匹劣马!”

    马车里的人都哄然大笑。 两个年轻人觉得她这句话很风趣;小路易不懂他们在谈些什么,抬起他那泛白的眼睛瞧着他的妈妈,他妈妈响亮的话声使他吃了一惊。 拉博德特还是不能脱身。 罗丝。 米尼翁向他招了招手,关照他几句话,他把数字记在笔记本上。 随后,克拉利瑟和加加又叫住他,她们在人群中听到一些话后,想改押赌注,她们不想押瓦勒里奥二世,而想押吕西尼昂。他的表情镇定自若,只顾记录。最后,他总算脱身了,大家看见他在跑道另一边的两个看台之间消失了。这时还有马车不断到来。 现在,车子已经排了五排,马车沿着栅栏不断延续,形成黑压压的一大片,里面还夹杂着一匹匹白马,远远看去像一个个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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