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这里过日子,一定比上海愉快。”
“是啊,我想在这里盖个别墅。”
“好主意,好主意!”
第二天上午,史量才与汪伯奇向主人告辞,下山去了。
杜月笙起得早,情绪好,兴致特别高。他让一个佣人带他去“猎野鸡”。
佣人提着蔑笼子,笼里关着只“媒子”。这“媒子”,就是山里人捕捉得十分漂亮的野公鸡,经过一番严格训练而成的。杜月笙背了支双简猎枪,跟在后边。他们翻过一座小山,来到山贡里小茅棚子前。这茅棚是用青茅草编的棚子,里面可容两个人。中间有一扇小窗子,便于向外观察动静与猎枪瞄准。
佣人将野公鸡的脚上系牢一根细绳子,而后放它出笼。这野鸡一出笼,便闪翅高叫着飞上一块岩石。那五颜六色的羽毛,在清晨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初夏、正是母野鸡发情的季节,正要找个漂亮、健壮的情夫亲近亲近。不一会儿,一只胖乎乎的野鸡妹子,咕咕叫着珊珊而来。
第一次上山打猎的杜月笙,性子太急.就想扣动扳机,佣人忙打手势止住他。佣人提提手中的绳子.往后拉了拉,那“媒子”便迅速地向茅草棚子走来。山上的母野鸡却紧紧跟着赶上来。近了,近了,砰地一声响,母野鸡妹子还闹不清怎么回事,就已倒在草丛里一命乌呼了!
被拉回来的“媒子”,得到两粒粉九子的奖赏,再放出去时,性欲更强,叫唤得愈加猛了。野公鸡是最会吃醋的,它们是占山头的。刚才见被引起了自己山头上的情妇——一只野鸡,于是怒火中烧,这会儿又来鸣叫勾引,哪能再忍耐呢!于是,也顾不了刚才的枪声,便窜出来要厮斗。佣人见引出只硕大无朋趾高气扬的野公鸡,忙将绳子往回收。“媒子”步步后退,退向茅草棚子来,当那只野公鸡又飞又跳地赶到射击圈时,杜月笙一扣扳机,砰地一声响过,在一片火药气味中,大公鸡扑楞几下翅膀,倒下了。
不到个把钟头,杜月笙已猎到两只大野鸡。他心想:看来我的手气不坏!他还想再来露几手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仆人跑上山来通报:
“张爷请杜爷快去看斗野猪!”
几个大亨吃喝嫖赌玩乐,无所不为,无所不能。他们看过无锡斗鸡,金华斗牛,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看过斗野猪的。正因为没有过的事,张啸林才别出心裁,弄出来乐一乐。
前些日子, 张啸林在上海虹口一家大饭店里同日本人喝酒, 谈起哪些玩艺儿“够味”时,张说西班牙的斗牛,日本人摇头;又讲黄金荣的怪节目——公母牛交配,日本人也撇撇嘴,表示不以为然。张啸林请教他,这个日本浪人说,他在印度的一个岛上,看过“斗野猪”的比赛,才是他平生最“够味”的玩艺儿。如今为了在把兄弟面前献几桩“绝活”,早几日就派争下人到别墅来筹办。
张啸林雇莫干山猎户设法捕捉到一头大野猪,关闭在一架特别的笼内。野猪本性凶猛,为了使它的野性大发,昨天将它饿了一整天,只给它喝米汤掺橡籽油。据说这样会比原先凶残十倍。张又悬出一百二十块大洋,赏给杀死野猪的小伙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个穷得发疯的棒小子,应征来斗野猪。张啸林为了这个新解节目能演得像样,还特地差人在杭州城里张小泉刀剪店,定做了两把锋利的尖刀,刀身长达八寸。
斗猪场辟在一个山坳里,四周砌起一人多高的围墙,墙头围起铁丝网。在山坡上,挤了不少山民,有的大孩子还爬到树上去。杜月笙到时,黄金荣、杨度几个已在墙头外的平台上坐好,张啸林让杜月笙坐在自己旁边后,向站在背后的佣人点了点头。那佣人举手啪啪击了两掌,随即一声铜锣响,围墙中的一扇门打开,一个打着绑腿,阔腰带缠身的短头发小后生,口咬尖刀,从门里翻跟斗出来,到斗场中央,向大家鞠躬。头上齐额包着一块厚布,脚下是一双干耳麻鞋,好似打虎英雄武松的模样,只是两鬓边缺两朵英雄绣球罢了。
在看台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漆盘子,盘里放着一百二十枚白花花的袁大头,这是那份悬赏。
第二声锣响,另一洞门打开,呼的一下,窜出只长撩大耳的野猪来,是有三百斤重。这畜生一见人,鸣叫着低头直冲过去。小后生提刀侧立,眼看畜生扬着獠牙拱来时,将身子往旁边一闪,让过冲势,趁机在它的屁股上刺了一刀。这野物猛地吼一声,山摇树动。杜月笙吓得手一抖,指间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当他再点起一支烟,看那场里的野猪已兜转身来,发起第三次进攻,这回又吃了一刀。
猪血滴在黄泥地上,血腥气挑逗起来它的全部野性,它狂怒了。这一次,前蹄在地上刨了刨,随即一纵,窜到小伙子面前,直立起来用嘴巴狠命一甩,小伙子闪身,举刀,想将猪嘴档开。他忘掉了,此时就是碗口粗的大树,野猪这样一掼,也能将它从中间折断。钢刀碰有猪嘴上,在腮帮上留下一道深口子。但小伙子只觉得臂膀一麻,钢刀飞了,五尺开外,插在了黄土地上。再一看,小伙子的虎口震裂了。
“咣咣咣”锣声响了起来,人们恨不能把眼睛珠子都瞪出来看。
再说那个小后生,一着刀飞了,立刻将身于一弓,从野猪身旁蹿过,来到了野猪的屁股后面,顾不上理会右手的伤口,他探手左手往背后一够,拔出了备用的另一把尖刀。此时,周围的人们热烈鼓掌起来。
再说那三处负伤的野兽,两眼血红,一掉屁股,张开血盆大口,一阵风冲将过来,直奔小后生。
那小后生转身绕场逃起来。野猪在后边呼啸呼啸直追。看看追上了,小后生往边上一闪,雪亮的尖刀在阳光下晃了晃,呼的一声,捅进野猪的大肚子里。当野猪挫转身来时,小后生已逃出十步远。野猪的肠子从拉开的肚皮中掉出。此时,它的狂性已发到了极点。一声吼叫,纵起前蹄扑了过来,小后生再一后退,野猪正好落在他的面前,后腿直立,张开两片大嘴咬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小后生一转身,迎上前半步,钢刀对准野猪的心窝,集中力量狠命刺去……
刀子捅进后,那畜牲哇哇直叫着扑上来,前蹄直捣对手眼睛,小后生头一偏,左耳被撕掉了。在这同时,双方用力,那尖刀刺入心脏,直没刀柄。小后生忍着伤痛将刀把用力一剜,再往后一抽,哗啦一下,一股猪血喷身出来,洒了他满头满脸。因为用力过猛,小伙子自己向后跌倒。那头野猪哼哼几声,摔倒在血泊里。
“好!”人们呼叫起来!
在呐喊声中,小后生翻身起来,抽刀割下猪头掷给打锣人。那打锣汉子将猪头放在大锣上,双手捧着,献给看台上的张啸林。张啸林一摆手,手下人抓过红漆盘子,哗啦啦,一百二十块银元全倒在锣里。
人们欢呼一阵,正要簇拥着小后生离去,杜月笙高叫道:“且慢!”
人们停下来,杜月笙走上前,看看小后生血流满面的脸,“好样的。你能跟我去上海吗?”
“干什么?”
“先治伤,然后,你就跟我干。”
“我行吗?”
“你行,一定行。”
“那感谢葆生。”小后生行了一礼。
杜月笙让手下人给小后生的父母送去了一干块现大洋,就把小后生带走了。
两年后,小后生成了威振上海滩的“单耳将”。
旧中国教父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杜月笙从莫干山回到上海滩后两个多月,爆发了“九·一八”事变,又过了四个多月, 在上海发生了“—·二八” 事变。当时,侵华日军司令盐泽狂妄地叫嚣“四小时内占领上海”,可是,遭到了上海各力量人民与蒋充源、蔡廷错率领的十九路军英勇顽强的抗击。
二月初的一天午后,下着雪,杜月笙已拥裘围炉喝酒,门上通报史量才来访。杜起身把史迎进大餐间,命人加着拿杯斟酒,请史量才同饮几杯。史量才连连摇手:
“月笙老弟,我有急事同你商量,不能喝酒了。”
这时,杜、史两人关系已非一般,又因史长杜八岁,便称他为弟。
“大雪天外面冷,先喝两杯暖暖肚子,再商量事情不迟!”杜月竺将一满杯酒捧给史量才,“来,干!”
史量才接过杯子, 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操起筷子,夹了只大虾仁嚼着,说:“月笙,你倒自在,外面炮火连天,人们生死搏斗,你却围炉独酌,好逍遥啊!”
原来,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上海青帮的骨干分子陈亚夫、陈培德,致公堂骨干赵易联合其他爱国人士组织上海民众援助东北义勇军后援会,号召上海市民踊跃捐款援助东北义勇军。1932年5月23日,后援会在《申报》上刊出《赶快捐款援助东北义勇军》的启事。启事宣称,“山海关的风云,依然紧急,凡我国人,均应抱救国的决心,牺牲的志愿,更进而集中全民的力量,为我前线杀敌忠勇卫国的东北义勇军,作有力的后盾。”启事呼吁国内的同胞们“只要在每月所得的当中,捐出一部分,接济东北义勇军,不但我们子子孙孙永远不受亡国的痛苦,我们国际的地位和民族的人格,亦必增高百倍万倍。”同月26日、29日该后授会又接连在《申报》上发出《敢问》、《们心自问》的启事,再三呼吁捐助东北义勇军,字里行间显示了上海市民包括部分帮会分子的爱国热情。
史量才被他们的精神所感动,所以“一、二八”事变发生后,他便来找杜月笙,表示要一道为抗日出力。
杜月笙对日军要打破上海滩的“安宁”感到气愤,正在喝闷酒,史量才一说为抗日出力,他便欣然同意。
2月1日,战火正纷飞,杜月笙会同王晓籁、黄炎培等代表上海各界,前去十九军军部慰劳,赠送给将士们一大批米、面等物品。
这期间,史量才、杜月笙等人发起成立了“上海地方维持会。”史量才被推选为会长,杜月笙为副会长。还有一个副会长是王晓籁,会员有虞洽卿、钱新之、黄炎培、张公权、陈光甫、沉思争、胡孟嘉等数十人,都是上海金融、工商、文教各界的巨头。维持会下设有救济、政治、外交、租界、航空事业等委员会。该会向市民发出呼吁,征集了大批现金、食品、日用品、寒农,用各种车辆源源运往前线。政治委员会还号召人们抵制日货, 对偷卖口货或与日本人私下串通的, 背上贴个“卖国贼”的目标语,牵出游街示众。
法国驻沪总领事葛格林见具有法租界公董局董事身份的杜月签,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中国军队抗日,唯恐得罪日方,便向杜月笙提出请其辞职的要求。
2月15日,杜月笙致函法租界当局同意辞职,并称除去别的原因,他的经济和商业的事务、他在上海戒严委员会里的供职,使他不能再胜任在公董局里的工作。
2月29日,法租界当局同意了杜的辞职。
—·二八战后,为了遣送、救济战后的难民,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金廷荪、顾竹轩、谢葆生马祥生、陈世昌等人于8月间联合发起演剧助赈,他们组织了一批戏班,连演三天,各发起人认销戏票二千元,共筹集了六万元的金额。
《湖沪停战协定》签下后,“上海市民地方维持会”于6月7日改组为“上海市地方协会”,史量才仍任会长,杜月笙和王晓籁继续任副会长。
关于地方协会,杜月笙在一次会员大会上说过,“本会性质,本来属地方范围,但……上海是中外交通之中心,全国经济的中心,地位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本会工作,不能用地域来分,也不能以性质来分。我们大家认为必要的,比如工潮问题、金融问题、国际问题等等……希望本会诸公共同负责共同努力。”上海市地方协会为杜月签这一青帮首领积极参与全国政治提供了极为重要的舞台。
一·二八战后,在上海以至全国人民抗日爱国浪潮的推动下,杜月笙等人的政治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1932年3月,杜月笙、黄金荣等人受聘为国民党政府定于4月7日召开的国难会议的会员。杜月笙与工造时等其他几十名国难会议的会员一道签署了一个要求抗日到底,结束党治,实行民治的提案,并同这些人一起抵制不容讨论废止国民党一党专改问题的国难会议。
同年8月,杜月笙、张啸林、陈亚夫、朱学范、王晓籁联合李公朴、史量才、刘湛思、李登辉等人组织“废止内战大同盟会”。该会的宗旨是:
“集合全国人民为废止内战之运动。”
该会草章规定:
“如有政治纠纷发生足以引起内战时本会应劝告双方信任若何民意机关(正式国民代表机关未成立之前法定民间职业团体可替代之)调处之。任何一方绝对不得以武力解决”;“不幸内战竟发生时、本会团体会员及个人会员应一致拒绝合作,更得采用非武力之适宜方法制止之。”
杜月笙是该会办理日常事务的五个常委之一,他和张啸林又是该会经济委员会十名委员之一,专门负责筹集反内战的捐款。
在杜月笙主持的恒社内,抗日的主张也占了很大的优势,对日本帝国主义日益加紧的侵略表示出强烈的不满和反对。
杜月笙在恒社成立三周年时向社员提出过八点希望,第一点就是“忠国家”。杜月笙认为“强邻虎视,朝不保夕,于此非常时期中,凡属中国国民,皆当卧薪尝胆,忠于国家。……恒社港友,鉴此危亡,其各发挥能力以复兴民族为己任必矣。”
恒社社员陆殿栋也认为,“目前中国的问题……是要如何挽救危亡,如何共图生存,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把为个人为家庭为少数人谋利益的力量,全部转移到大多数人民与整个国家的身上去,……我们全体同人,放弃个人利益,为国家为民族着想,牺牲奋斗,一致抗敌,我们中国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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