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受菊 by 盛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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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受菊 by 盛事太平-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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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些,只需长袖善舞之人,而有些人,早已远离纷扰。
  落户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隐姓埋名。
  一个小小的院落,几间不大的房间——一间是睡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饭厅,还有一间摆着柳大爷那上百只价值连成的纸镇,却没有客厅。
  屋外是小桥流水,水雾烟花。
  柳大爷刚踏进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他瞪大着眼看着沈博竞,“你怎么在我们还没来到之前就全部都准备好了?”
  今年的江南刚经历的一场雪灾,开春迟了,所以到四月还是暮春季节,花草流芳,燕雀细鸣。沈博竞不是文人骚客,不懂伤春,只是深吸一口花香,笑着拥着从身后搂着柳大爷,“你应该说,我怎么在京城的时候就盘算着把你拐来江南了。”
  “好啊你!还说什么要我原谅你的一厢情愿,原来你早就已经打算把我给拐过来了!还把我的纸镇也全给偷过来了!”柳大爷佯怒地一跺脚,踩在沈博竞的脚上,刚想继续发难,却被沈博竞用手指挡着嘴唇。
  “好了,时光苦短,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这样无谓的争吵了。快来想想,你还要添置些什么?”
  “恩……怎么没有客厅?”柳大爷环顾了一圈,疑惑地回头。
  沈博竞又跨前一步,搂着柳大爷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生活是两个人的,我不想别人来打扰。”
  两个人,三年,已经太短,又怎么能容下无谓的路人?
  春风轻送,扬起别家的花粉洒落眼内,柳大爷只觉眼睛生痛,却终究忍住。沈博竞想什么,柳大爷不是不懂,却实在不舍看到他的愁容,便挣开沈博竞的怀抱,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房间指指点点,“恩……这屋太简陋了,和我以前的万菊园哪里有得比啊?起码得添些上等的家具啦,金丝的灯笼啦……”
  “然后你的万松园就正式开张?”柳大爷越说越兴奋,还在一番自我陶醉中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博竞扛在肩上, “我跟你说,你这万松园除了我怕是没人肯光顾了。”
  说罢,沈博竞就往睡房走去。
  可惜了刚铺上的新床单。
  豪门大宅皆是空,于他们,一室二人,已是幸福全部的定义。
  *
  虽然家具齐全,毕竟是自己的家,还是得亲自布置的。
  第二天,柳大爷出去了一天,带回了一套茶具,说是以后多给沈博竞泡茶喝。
  第三天,柳大爷出去了半天,带回了一副棋子和一个棋盘,说是多和沈博竞下下棋。
  第四天,柳大爷只出去了一个时辰,却只带回了一株桃花。
  他对沈博竞说,“我们把它种在院子里吧,以后,我们也不要想别的了,好好过。就当作听天由命,它能活,我也能活,它死了,我怕也就那样了。怨不得天,由不得人。”
  一株桃花,就这么冤枉地成了心灵的寄托。
  这一年,已到暮春,露水渐散,春雨隐去,不到三日,桃花散落一地,满园的芬芳,衬着枯枝,却觉讽刺至极。
  柳大爷就这么一直坐在旁边,数着一片落下的花瓣,脸上却是一直挂着笑容。
  沈博竞却是不甘心,舞剑扬起一地桃花,满眼艳红,竟盼繁华能重上枝头。片片花瓣飞舞,缠绕着枝条,仿佛真的能够重新粘上一般。
  只可惜,覆水不可收,落花不可归。晚霞升起之际,沈博竞终究是精疲力竭,无力地看着片片花瓣陨落,已经无法分清,落下的,是真正的花瓣,抑或是自己的眼泪。
  像是一座屏风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这一次,沈博竞终于明白何谓伤春。
  柳大爷只是静静地走过去,抱着沈博竞,慢慢褪去他的衣衫,不管不顾地坐了上去。身体的摩擦间,香汗淋漓,混合着渐渐散去的花香,让人窒息。沈博竞却是闻不到,他只听到柳大爷一遍一遍地对他说:“不怕,我们还有来年,也许,来年就有机会了。”
  “相信我。”
  而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明黄的身影出现在篱笆之外,不近不远,却是恰好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那个人一直紧紧地抓着手中的一个药瓶,手心的汗让瓶身便得潮湿,几近捏碎。他身旁站着一个人,一个带着手镣脚镣的人,他哑声对他说,“只要把这解药给他,他就能多活三年,我也就能多三年的时间给他研制解药。那是你的弟弟啊,这样你都不肯?”
  明黄的身影在晚霞中站了很久,直到里面传出了声声呻 吟,方拂袖而去。
  第二年,枯枝从未点红。
  而就在梅雨季节,柳大爷第二次发病了。
  就如沈博竞记忆中的一般,柳大爷背上的伤痕突然裂开,鲜血不断淌出,一片鲜红,染红了沈博竞的双手、衣襟,最后顺着身体一直滑落,一滴一滴滚落到枯枝根下。
  不同的是,柳大爷这一次一直紧紧地抓着沈博竞的手,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老沈,老沈……”
  自从来到江南,柳大爷就再也没有叫过沈博竞一句“沈将军”,“老沈、老沈”,柳大爷说,别人叫老公老婆,我叫你老沈。执子之手,只愿与君偕老。
  沈博竞这一次却没有慌乱,就着清水,细细地洗去柳大爷背上的血,等血终于干了,便一遍一遍地亲吻。没有难过,没有慌乱,只是感觉到痛,仿佛裂开的是自己的背,刀刮一般。
  等回过神来,柳大爷只是笑着看着沈博竞,“你看,我的血都用来饲桃了,这花,怕是会开了吧?”
  沈博竞无语,只是从后面抱着柳大爷,狠狠地刺入他的身体。活动间,一直撕咬着刚结痂的条条伤痕,如仇人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咬。耳边却是温柔低诉,“柳无愁,我爱你。”
  杜鹃啼词: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却是声声泣血。
  门外,再一次站着两个身影,一个依旧明黄,一个依旧被禁锢着。
  凰驾对着他说,“新的这瓶解药,可给他十年寿命,你还是不肯给么?若是这样,我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那个身影依旧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那个是你的弟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忍心?难道你还想不通么?”
  那毕竟是我的弟弟啊,又怎么想不通?只是因为,我不确定沈博竞能否十载爱他如斯,如若让他到时悲伤,不如就让他三年了却性命,三年幸福,终胜十年痛苦。一个弘湛,已让我失了所有信心。
  这一切,崇善只是心中默念,各人无奈,又能向谁说?
  第三年,尚在隆冬,柳大爷突然起了兴致,一心想要反攻一次。
  沈博竞一次不从,两次不从,终于,元宵之日,柳大爷说,“我明年也不知道能不能陪你过元宵了,你就不能从我一下么?”
  沈博竞只是道了一声:好
  柳大爷千受万受,却一直未攻过一回。略为拙劣的技巧,一进去,便已开始沁出血,隆冬季节,一下子,血便干涸,结在大腿上。柳大爷却没有停止,继续坚决而拙劣地往前,一下一下往里送,不大的卧室,只剩低喘。
  □之际,柳大爷说,“其实,我只是希望,在我的生命中,你能够有一个不一样的位置。有人说,相爱之人可以在下辈子凭着对方的体温,找回另一半。可我是春晓帐暖的柳无愁,身上残余了太多人的体温,可是这辈子这么压过你一次,那么下辈子,我就一定会记得你了。”
  沈博竞没有说话,两行热泪,不知道是不是痛的。
  如果是的话,是哪里痛呢?
  “你说过,你的血都用来饲桃了,今年的桃花,一定会开。”
  这一个春天,他们都守在那棵桃花旁,身边花开花落,燕来雁去,始终未闻桃香。
  “我不是不懂你的苦心,我知道你是对沈博竞没有信心,可是沈博竞对他用情如此,你还看不出来么?他不是弘湛,他没有背负着另外一个人,他的心,可以抛弃天下却不下一个柳无愁!还剩一年了。崇善,我都已经制出了解药,你还是不肯给他么?”
  崇善还是转身离开了。
  第四年,柳大爷正在写字,忽闻一阵芳香,推开窗,满园桃红。
  (待续)
  第四年,柳大爷正在写字,忽闻一阵芳香,推开窗,满园桃红。
  彼时沈博竞还在睡梦中,昨夜一夜狂欢,凌晨才刚躺下。
  自开春以来,沈博竞便仿佛失去了控制,竟如莽撞的少年一般,夜夜缠着柳大爷,始终要不够。柳大爷也只是一味地迁就着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尽力地配合,只是每次高 潮之际,心中的绝望却是一点一点地增加。
  沈博竞曾在梦中低语:我知道你累,只是我怕,我怕你真的走了,我就会忘了你的味道了。
  所以,让我多抱一会儿,让我多留在你身体里面一会儿,好不好?
  柳大爷不是不懂,不过是像孩童时看着纸鸢断线远去,明知它终将会消失在视线中,可是却依旧尽力地极目,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只求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可是它终会远去,不是吗?
  可是,今日那株桃花终究是开了!三年未开,今日竟得满园桃红!
  像是一个火花在心底突然绽放,“啪”地一声,刹那间的火光却已照亮整个心间,温热如夏。柳大爷突然感觉有什么从眼眶涌出,马上扑倒床边,用尽全身力气摇着沈博竞的手,“老沈老沈,桃花开了,开了!”
  沈博竞猛地一下惊醒,马上坐起来,瞪大眼看着柳大爷。
  窗外是流目飞花,雾绕桃生。
  沈博竞竟反应不过来,仰着头,看着窗外。良久,等他回过神来,就看着柳大爷欢喜地往外跑。柳大爷今日着一身天水碧色,跑动间,衣摆扬起,如柳枝飘动,竟觉眼花缭乱。
  沈博竞就这么宠溺地看着他,跑过离床边,掠过茶几,然后在踏过门槛之际,轰然倒下。
  门外是桃花艳绝迎客,门内却是金菊的刹那芳华。
  这一次,没有流血,没有抽搐,只是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流逝。
  大喜大悲,沈博竞已没有任何办法思考,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拖着自己的双腿,挪到柳大爷身旁。
  此时柳大爷已失去了力气,瘫软在地上,他努力地张口,却是吐气若丝,“抱我过去桃花下,抱我过去。”
  几近麻木地,沈博竞拦腰抱起柳大爷,一步一步向那株桃花走去。
  第一步,柳大爷说:原来桃花是桃花,我是我,怕是我的命,比一株桃花还贱。
  第二步,沈博竞说:我们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三步,柳大爷说:沈博竞,如果说这一辈子所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要遇见你的话,我觉得都值得。
  第四步,沈博竞说:那么下辈子,你定要记得我。
  第五步:柳大爷说:不行,我下辈子是要还给皇上的,但是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要等着你。所以你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等我,那么下下辈子我们才可能相遇。
  第六步:沈博竞说:这我不能答应你。
  从门槛到桃花,恰好六步。
  如果从凤临回来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恰好是六年。
  原来这就是命,原来我们有六年姻缘。那三年折磨,原来都是为了遇见你而构建的序幕;之后的这三年,则是我和你一起建起的神话,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话。
  只是,你为何不能出现得早一点?为何你当初答应他十年后再回来?如果是七年,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相处久一点,厮守久一点?
  可是,那样的话,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吗?
  原来这就是命,一段以阴谋暗算开始的姻缘,注定以一种悲怆的结局收尾。
  只是,虽然上天只给了我三年,能守在你的身旁,能亲吻着你的唇,人生已无憾。
  可是,可是三年的折磨,换一个与子偕老的心愿,也换不来么?
  不是没有想过,牵着你的手,一同在这桃花树下守着,等手上渐渐起了皱纹,等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变凉,等头发一点一点变白,到时候,你是我的老沈,我是你的老柳,两个老头子,一起共赏晚霞。
  可是结局终究如此。
  是我太贪心了,还是我的人生注定得不到上天的怜悯?
  桃花树下,柳大爷说了最后一句话:桃花真美。
  沈博竞依偎着他,亲吻着他的额,“我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怕了三年。等真的来到了,却竟觉平静如水。累了就睡吧,梦中没有桃花烂漫,只愿绣菊刺眼。”
  等到柳大爷呼吸渐弱,他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沈博竞却是笑,拿出一直留在身旁的那个蓝色的小瓶,一饮而尽。
  那是烟花。
  沈博竞也是笑着闭上眼睛。这一次,终于可以相拥而逝。少了十年悲痛,我更不会在十年之后再忘了你、爱上别人。
  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闭上眼的瞬间,竟觉满目绚烂。
  不是欢爱,却见烟花。
  人生极乐如此。
  崇善赶到,终究是迟了一步。
  当时沈博竞尚有一丝气息,他却对凰驾说:莫要救,将他们合葬吧。
  周国四年,朗帝追封沈博竞为骁骑大将军,其弟封逸朗为怡亲王。同年,立一男子辽凰驾为后,举国大惊。
  天下始定。
  周国三年,洛阳旭安镖局。
  “总镖头,朝廷来了信。”
  管家步入内厅的时候,本来跨坐在尔安身上的男子不慌不忙地起身,尔安那张死人脸却是意外地微微泛了红,他有些不自在地从榻上坐起来,替男子理了理衣衫,方转头道:“何事?”
  洛阳不比江南,此时还未进入春天,屋内虽烧了三四个火盆,但寒风还是不断地从窗缝中钻入,衣衫凌乱的男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连忙往尔安身边缩,“该不会是我们上次替朝廷押的镖有误吧?”
  尔安伸手搂着他,并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来,准备披在男子身上,向管家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二镖头,上次押的镖已经顺利完成,对方也验了货,不会有问题的,”管家年纪也大了,声音中略微带了些沙哑和颤抖,“信上是说,定安将军和一男子已在江南病逝,但只是知会总镖头一声,没有交代下任何命令。”
  尔安闻言一怔,抓着棉衣的手也霎时无力,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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