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玷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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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玷玉龙-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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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克威的脸上去了冷意,可却没带一点表情,把两手往后一背,微仰着脸挺立着。
  转眼工夫之后,刚才那名趟子手从影背墙的那一边带过个人来,可不正是郭怀?
  郭怀的穿着,还是玉贝勒第一趟见到他的那一身,这样的穿着虽然称得上讲究、气派,可是在这京城地面上,威远镖局上下眼里,并不算怎么不得了的。
  可是就不知道为什么,韩七少他刚还端着架于挺像那回事儿,如今一旦面对郭怀,他立即觉得自己似乎矮了半截,渺小了不少。
  他自己明白,那是因为人家自然流露着的威仪跟气度,这,是一些儿也“端”不来的。
  就这么一转变间,郭怀已到了近前,从容泰然,含笑抱拳:“韩少嫖头,郭怀应约来到。”韩克威忙定过了神,抱拳答礼,还不自觉的欠了身:“家父正恭候大驾,请!”
  他侧身微退摆了手。
  郭怀潇洒欠身:“谢谢。”
  他迈步往后行去。
  韩克威连忙跟上。
  宾主一前一后进了后院,那带路的趟子手还傻在那儿,两边厢房里的立时全拥了出来,几十道目光,齐盯后院门。几个镖师都没说话。
  却听刚才挨了一顿的那名趟子手道:“没什么嘛!也跟咱们一样,一个脑袋,两条胳膊,有鼻子有眼的,只不过比咱们英挺。比咱们俊些罢了!”
  还有别的不同,可是他肉眼凡胎,没看出来,也没觉出来。
  后院里,空荡荡的没一个人,但是有好几双目光,高高的在那座小楼上,其中有两双各含异样,但异样又自不同。只不知道郭怀他觉出来了没有?
  韩克威让客直入后厅,厅里,老镖头韩振天正伫立着。
  陪客人进了厅,韩克威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偌大一座客厅里,就剩下韩振天跟郭怀两个人。韩振天身为主人,却由于不必要、不该有的自诩身份,站着没动,没先招呼。
  郭怀毫不在意,含笑抱拳:“老镖头,郭怀打扰!”
  韩振天这才答礼:“好说,请坐!”却不愿多说一句。
  连个称呼都没有,显然,他是既不愿叫一声“堂主”,更不愿叫一声“郭爷”,毕竟,他成名多年,在大江南北的、江湖道上德高望重。
  郭怀仍没在意,含笑欠身称谢。
  但宾主落了座之后,郭怀他却来了这么一句:“我所以敬邀老镖头单独相见,是不愿话传六耳。”韩振天淡然道:“放心,韩某已经交待过,威远上下,连小儿、小女都算上,谁也不敢近这座客厅。”郭怀含笑点头:“那最好,其实我是为老镖头着想。”
  韩振天听得双眉一耸:“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阁下这话怎么说?”
  郭怀淡然一笑道:“老镖头,这话恐怕要从廿年前说起!”
  韩振天目光一凝:“廿年前?”
  郭怀道:“廿年前,老镖头春秋正盛,老镖头却正值初创,老镖头保着一趟重镖途经南海——”韩振天神情一震,道:“阁下恐怕弄错了,韩某保镖多年,足迹遍及大河南北,却从没有走过南海。”郭怀道:“以老镖头今日的身份地位,不该有此一说,有什么理由使老镖头不愿承认那趟镖么?”韩振天脸色微变:“韩某不是不愿承认,而是——”
  郭怀道:“老镖头应该想得到,没有十分把握,郭怀不敢惊扰大驾,老镖头更应该想得到,海威堂下,一个通记。一个天津船帮,都是在京城一带多年,分支、势力遍布远伸,精明干练的人不在少数,由来知人之所不知。”韩振天有点沉不住气了:“就算韩某廿年前曾保过那么一趟镖,那也是韩某自家事——”
  郭怀道:“老镖头是位明白人,那一趟既然保的有镖,就不能说是老镖头的自家事,是不是?”韩振天道:“不出差错不说,只出任何差错,大不了赔镖,还是韩某的自家事。”
  “老镖头,倘若是一趟没有办法赔的镖,而且至今未赔,是不是就该另当别论?”
  韩振天脸色大变:“郭怀,你究竟是——”
  郭怀脸色一整,双目之中威棱隐现,道:“韩老镖头,不必管我是什么人,廿年前的那一趟,你保的是一家人头镖。但是在途经南海的时候,那一家的男主人被人杀害,尸身扔入大海,女主人遭人劫掳,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这个保镖的却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京里,没多久你这家威远镖局就大展鸿图,不但买下了这座宅院,而且逐渐在各省设立分支,这是不是实情?”
  韩振天神情大震,霍地站起,惊声叫道:“你——”
  郭怀坐着没动,道:“老镖头,我怎么样?”
  韩振天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用心?要知道这儿是我威远镖局,我韩某人内有义女胡凤楼,外有权势显赫的亲贵朋友——”
  郭怀双眉微扬,淡然笑道:“老镖头,我郭怀也拥有通记跟天津船帮。”
  “好,那咱们就试试看,我这就叫人——”
  “老镖头,我敢说,这件事除老镖头你自己之外,再无一人知晓,这就是我为什么邀约老镖头单独见面,为什么说是为老镖、缥头你着想的道理所在。”
  韩振天惊怒冷笑:“郭怀,你休要威胁我,空口无凭,事隔廿年,也根本不可能再有对证——”郭怀抬手一摆,道:“既然如此,那么老镖头你尽管叫人,请!”
  “你——”韩振天惊怒一声,突然须发告动,身躯暴颤,砰然一声又坐了下去,颤声说道:“这,这就是你来京的目的?”
  郭怀道:“可以这么说。”
  “你究竟是——那一家并不姓郭,事实上那一家不过三口——”
  “我说过,不必管我是什么人。”
  韩振天刹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颓然低下头,半晌才道:“看来亏心事是做不得,保那趟镖的只我一个,我只当是神不知鬼不觉,更不会有旁人知道,却不料廿年后的今天…好吧!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杀人劫人的不是我郭怀道:“谁知道不是你?谁又能证明不是你?”
  韩振天猛抬头,急道:“真的,真的不是我,廿年后的今天,你既然找上了我,我也承认你说的是实情,别的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么?”
  “我没有杀人劫人,但是那跟我杀人劫人没什么两样,因为保那趟镖的是我,我任他们出事遇害,有亏道义,有亏职责。只是廿年来我没有一天好受过,夜深人静,倍感不安,我已经不愿再多分担一分罪过了,事实上我也承受不了了——”
  郭怀微一点头:“说得好,我相信不是你,那么是谁?”
  韩振天身躯倏颤,低下头,没说话。
  郭怀道:“你这叫不愿多分担一分罪过?你这像承受不了了?”
  韩振天仍然低着头,没说话,但他的身躯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郭怀道:“韩振天,你也明白,杀人劫人的虽然不是你,但是那跟是你手沾血腥没什么两样。你也亲口说不愿多分担罪过,已然承受不了,那么现在你有个赎罪的机会,为什么打算轻易放过?”
  韩振天仍然低着头不说话,可是听得见,他颤抖得一袭衣衫都为之籁籁作响。
  郭怀双眉陡扬,两眼之中倏现威棱:“韩振天,那么你就不要怪我认定是你,事实上本就跟是你没什么两样——”韩振天猛抬头:“你,你要杀我?”
  郭怀冷笑道:“我不杀你,杀你污我双手,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我要让你为廿年前的罪行,得到应得的惩罚,付出应付的代价,凭我海威堂,我做得到,而且,绝不是什么难事。”
  韩振天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惊骇道:“你,你不能----”
  郭怀道:“怎么,你也知道怕?”
  韩振天颤声道:“韩某不怕死,也愿意为廿年前的罪行,付出这条老命,韩某我是罪有应得。但是我不能不为我的儿女辈着想,这事一旦揭发,他们将无法在江湖上立足,甚至天下虽大,没他们个容身之地——”郭怀两眼威棱暴射:“你也知道啊!韩振天,谁无父母,谁无儿女,为什么当年你就想不到?”韩振天须发俱颤,道:“郭爷,我求你——”
  他突然哭出了声,紧接着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郭怀脸色煞白,两眼发红,望着跪在眼前老泪纵横的韩振天,脸上突然闪过抽搐,当即转过了身躯,道:“韩振天,我也受得你这一跪,甚至,就算我为你的儿女着想,至少我可以杀你,但……告诉我,杀人劫人的是谁?”他可以杀韩振天,绝对可以,也绝对做得到,一个“但”字出口,接下来的该是不杀韩振天的原因,可是他却没说出口。
  这么一来,那原因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那原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深藏心中?为什么他不让韩振天知道?
  韩振天并没有问,因为他根本就没在意,就算他在了意,此时此地他也没心情顾那么多了。他低下头,可是旋即他又抬起了头。
  小楼上,凭窗几个人,姑娘胡凤楼坐着,韩如兰跟红菱、紫鹃、蓝玲站着。
  韩如兰显得有点焦急:“他跟爹究竟谈些什么?这么老半天!”
  谈什么?在郭怀没来之前,她曾经羞喜的那么猜过,她居然娇喜的那么猜过,可是,如今,她却偏偏要这么问?这位姑娘,情愫初动,她那颗心啊……
  姑娘胡凤楼永远那么平静,道:“急什么?等他走了,问问老人家不就知道了么?”
  韩如兰突然美目一亮,惊喜急道:“凤楼姐,快看,出来了。”
  不用她叫,姑娘凤楼那双深见清澈的目光,一直盯着厅门口,她看见了,郭怀跟老镖头并肩从厅里出来,然后两个人抱拳作别,很客气,只是,郭怀往前去了,老镖头却没送,连叫来韩七少代为送客都没有。姑娘放心了,至少郭怀实现了他的许诺,她相信他相信得并没错。
  其实,姑娘原本就没有不放心,她所以坐在小楼上凭窗居高临下,并不是为监视客厅的动静,而是应韩如兰之邀陪她在这儿看郭怀的。
  真是为陪这位义妹么?
  只听韩如兰急道:“凤楼姐,我下去问问——”
  扬声就叫:“爹!”
  话落,她三不管,穿窗跃落。
  厅前,韩振天刚闻声抬眼,爱女已像小鸟般飞落眼前,他为之一惊,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惊于爱女从小楼上跃落:“丫头,你——”
  话还没说完,韩如兰已皱眉带嗔偎入了怀中:“说什么嘛?一说这么老半天?”
  韩振天又一惊,刚“啊”了一声。
  韩如兰猛仰起娇靥:“问您话呢!他跟您都说了些什么?一说这么老半天,还怕人听!”
  韩振天已定过了神,推开爱女,也趁势微微退后:“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小孩子?韩如兰不依了,叫道:“跟他比,我算小孩子?他跟您说话,我有什么不能问的?”韩振天不耐烦了,沉声道:“如兰——”
  韩如兰毕竟忍不住了,也不管乃父耐烦不耐烦,未语先露娇羞,头一低道:“他有没有跟您说起我?”韩振天一怔:“说起你?”
  一阵急速衣袂飘风声,韩克威如飞掠到:“爹,他走了!”
  韩振天一摆手道:“没事,你去吧!”
  韩七少两眼凝望,口齿启动,却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恭应一声走了。
  韩振天他似乎忘了爱女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句奇异问话,甚至根本就忘了爱女还站在身边,没再看韩如兰一眼,转身也走了。
  韩如兰一急要叫,但是没叫出口,气得跺脚拧身,飞也似的跑了。
  长廊的尽头,是韩振天的书房所在,他刚进书房关上门,门外就来了人,是姑娘胡凤楼,一个人没带,是她一个。
  她抬皓腕轻轻的敲了门。
  书房里传出了韩振天暴躁的话声:“谁呀?”
  姑娘柔声道:“义父,是我,凤楼。”
  韩振天的语气马上变了:“呃!进来吧!门没挂。”
  姑娘推门进去了,随手关上了门。
  韩振天正站在书桌后。不知道是正打算坐,还是已经坐下去了,又站了起来,他含笑抬手,笑得却勉强而不自在:“凤楼,坐!”
  姑娘道:“谢谢义父!”
  义父女俩落了座,韩振天又是那么一张笑脸:“有事儿?”
  姑娘道:“您老人家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韩振天一付恍悟状:“呢!也没说什么;不过闲聊了一阵厂姑娘道:“是么?”
  “瞧你问的,义父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对你,义父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义父,不管怎么样,像这样的事儿,他走了之后,您一定会马上找我,告诉我他跟您都谈了些什么,是不是?”姑娘的话,”正中要害,姑娘的目光,也令人有能直透肺腑之感。
  韩振天力持镇定,却仍难免手足无措,他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十足的老江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镇定,装的没事人儿似的,唯独面对这位智慧、眼力超人一等.神仙似的义女,那是例外。
  他做不到,也掩饰不了,可是他却不能不尽力去做,去掩饰:“凤楼,真没有什么,他真没说什么。”姑娘道:“义父,我看得出,不是没什么,而是您不愿意告诉我,您要是连我都瞒的话,相信您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姑娘的话,一针见血。
  韩振天心神震动,道:“凤楼——”
  姑娘道:“我不能,也不敢勉强,但是,义父,我总是您老人家的义女,不管什么事,我都会为您,为威远尽一份心力。”
  不知道韩振天有什么感受,心里怎么想,但是他脸上又浮现了那种勉强而不自在的笑:
  “凤楼,我知道,我知道你关心义父,孝顺义父,可是真没什么,义父不会骗你,也不会瞒你。”
  显然,他还是不敢说,他知道这位义女是位什么样的姑娘,一旦让她知道廿年前他那不仁、不义的罪行,他相信这位神仙似的义女会卑视他,不齿他那种行径,甚至会立即拂袖而去,永远断绝往来。
  其实,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位义女,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不但误已,而且误人。
  误已还好,这误人,却造成了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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