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自始至终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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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自始至终首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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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怎会不记得?午后淡淡的阳光似溅进那清冷如冬夜寒星的眸,散出点点粼波。
  那一年,他邀请他一起周游濮阳。于是,十六岁冷傲若仙子、十七岁开朗如精灵的两名少年结伴而行,走遍濮阳大江南北。西南,再见到了他幼时同伴慕容国主慕容斐;南方认识一位性子烈如火却有倾国倾城之姿的十一岁小少年南宫罔;东方……与十九岁古怪的少年欧阳醉结拜成兄弟。
  而,欧阳醉记得,这四处游玩的两人那时是无论走至何处也能引人注意的。十九岁的他第一回与他们短兵相接是开朗少年正在他酿酒的清泉中洗浴。他那个叫气呀……臭烘烘的身子居然敢在酿美酒的泉中!!于是当下大吵大闹,甚至打了起来。可怜他武艺不如人,最后只有败逃。逃回家后又见那冷傲少年将他的美酒尽数倒如水潭中,醉倒他的爱鱼不说,还将它们拆吃入腹……他他他……怎会这么倒霉的……他的酿酒泉啊……他的美酒……他的爱鱼……
  两个我行我素、没心没肺的臭小鬼!!
  可谓不打不相识……他最终还是与这俩小鬼拈香拜过天地结为兄弟,潭中的鱼儿嘛,不消说,全成了祭品。
  结局是——他的清泉十年不能酿酒,他的鱼儿十年才休养生息过来……那两个家伙却一点损失也没……真叫他伤心啊。虽说他们也帮他找了更好的清泉……
  “住了月余,算是替我添了不少麻烦呢。”再斟一杯,笑笑,“三弟,我如今正在酿比醉拂柳更上品的酒。要尝尝么?虽才得一些,亦非最好之时,却也可尝出其无双之处。”
  “不会品。”岂不是浪费了?
  “这酒,非你不能品。”
  话中有话。没细想,韩朝淡淡的望望欧阳醉,点点头。不多时,他便见他小心翼翼双手捧了一杯酒出来。欧阳醉向来宝贝美酒,不过依他这回谨慎至此的模样,他可真费了不少心血罢。于是韩朝便接过来,轻啜一口。
  香拂人心,咽下后,从胃到唇齿,莫不暗香浮动,喉头更是清凉无比……不对……为何……此时为何竟心绪难平?难言隐痛自心底渗出,拨动着他向来无起伏的心。韩朝讶然,不曾想到这酒竟能令他懂得了何谓心疼——“可曾取名?”
  “情殇。情之切,殇之深,因而定名为情殇。这妙就妙在它竟可养人性——举凡人,都可借此酒解得何谓情事。情越深,痛愈烈。若是叫曦来试酒还不知痛成什么样呢……”欧阳醉虽是在笑,脸上的沉重之色却是骗不了人的。韩朝本因他又提起濮阳曦而有些不快,但见他这等脸色也不禁收了些淡漠:“大哥可有事要说?”
  “朝,你与曦只道我会布阵,却不知我还能占卦预运罢。”
  点头,确实未曾听他提起过。
  “我师傅便是赤焰子,与曦的师傅氲氤子乃同门师兄弟。赤焰子性喜漂泊,就收了我一个徒儿。可惜我身子弱,学不了工夫,只有学些医术、奇门遁甲之学。”微微叹气。能预知天命之人果真是命不长,总算明白师傅所言了。
  知晓他们的命运却不能泄露天机……何等痛苦!
  “朝,你爹娘死前,是否曾有位浪迹道人上门替你占卦下了谶语?”
  忆起许久未曾提到的前尘旧事,韩朝的神色又缓解了些:“确有此事。他受伤而来,教了我不少布阵之法及武术招式,不久却死在我府中。”
  “那便是我师傅赤焰子。他与师弟氲氤子一时被魔道中帮派追杀,身受重伤,因缘际会……那谶语你们可还留着?”
  他也不知爹娘小心的将那谶语收到哪里。纵使西方家中物事都搬到了京城,书房也恁大,要找也难以找着。因此,韩朝摇摇头。
  “那便好了。朝,别离开秦州……切记在那里终老便是。且离这里不远,我还可带酒去探你呢……”如同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欧阳醉吁口气,不知有意或无意的便倒了一杯醉拂柳,干尽。
  终老之地……本就想在秦州过余生,为何要一提再提?韩朝一面想,一面也不太在意的又吃了尾鱼。按他冷淡的性子,即使事情关己性命也不会令他好奇到主动问讯的地步。不过见欧阳最又倒一杯醉拂柳对着他饮下,他皱皱眉,伸手要夺过最后一杯。不料欧阳醉连连闪开,哀戚的面容竟令他诧异——难不成不让他喝醉他他会如此伤悲?!
  也罢,就让他醉了罢。于是韩朝便收了手。
  欧阳醉斟上最后一杯,不知是醉是醒的竟向着西方撩晔高举酒樽,低低吟道:“自古情字最伤人也!情已恸痛难消!缘未尽份已了!”吟罢便饮下酒,直直的倒在地上。
  韩朝冷瞅他半晌,将他抱起来,放进屋内。
  此时欧阳醉却再也不出一声。想到他方才的言语,韩朝禁不住想想他一直便像是护着濮阳曦的。说不定那三句也是吟给那人听的……不过……吟错了,本应是“无缘无份,无情无恸”吧。
  日薄西山,坐在水榭上已有一个多时辰的韩朝蹁跹飞入空中——绝色容颜前盖着几缕黑檀发丝,素色衣袍盈满暖风,整个如盛放的白玉莲般清濯、动人……
  远处半山腰的竹林中,靠在半空细竹上的俊美男子再也忍不住轻叹出声,慧黠的眼望着山下洞天,竟有些迷惘。
  “粼波水榭、冰塑仙子。瞧那自然举手投足之态,真个冷淡哪。”细竹仅仅是常人手腕大小,却也只被压弯了些许,男子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只见本无他人的竹林中突又冒出个人来,伟岸男子轻哼一声,倚在细竹下,不做声。
  “啧啧,好身手!凌波微步练得是出神入化。唉……听闻他以前整日在宫中练武,看来是真的呢。”又是自言自语,“如此人物,曦儿怎舍得杀了?”
  “你究竟想怎样!!”终于,站在竹下被当成隐形人的伟岸男子开口,一脸疑虑、愤慨,“现下我真疑心你是否真是我当初所见的那濮阳熙!”居然看个男人也能看得那么入迷!不就是个小白脸么!女人爱看,男人可不屑着呢!
  没错,轻松靠在杆细竹上,稳稳当当立在比手指还细的竹枝上的俊美男子,正是月余前逃得无影无踪,纵是大内高手也不曾查获半点蛛丝马迹的叛贼——甄亲王濮阳熙。只见他似没听见般,赞赏的又叹一句:“好潇洒漂亮的翩跹姿态,怒放的慕容白玉麒莲也比不了这清、这冷、这美、这……艳。”
  “大内高手正四处追捕你!虽说你这狐狸断然不可能被他们发现,但如今好歹也想个法子摆脱了这窘境可好?!”兄弟不愧是兄弟!只一个小白脸就能将两人迷得神魂颠倒!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他叶非败可真不明白。难不成好不容易养好伤了,千里迢迢的跑来就为了听这狐狸满口胡话?也不看看他背上的伤是因着哪个——纵横交错的,怕是连讨老婆夜里也会吓死几个。
  “嗯?我没觉着窘啊?‘窘境’怎生个说法?”见那一团白消逝在水潭的深浓雾气当中,濮阳熙这才勉强压下心中异样,低头望着看起来确实是风尘仆仆模样的叶非败,笑吟吟的道。
  “没觉着窘?!皇帝都要杀你了!你不想东山再起了?!”叶非败抚额低吼道,真是拿这只狐狸没法子,模棱两可的态度都要将他弄昏头了。以前他是怎么说的来着?“誓固我江山”吧,转眼就变卦了。
  “曦儿要杀我么?”作惊异状,仿佛听到腊月毒日、四月落叶、六月飞雪、十月春雷般,“他怎可能要杀我?”
  “他不是令你饮毒自尽么!!”咬牙切齿。他是不是看错人了?这狡猾阴险的狐狸居然会这样答话?难不成是被个白痴掉包了?糟糟糟,他立志为明君征战一生的真男儿想望怕是要落空了。
  “若要我死……曦儿若真想我死,只要对我说一声即可。他若是起了这种念头,我宁愿死了。”喃喃几句,恰也让叶非败听得清楚。叶非败抬起浓眉正要回讽他现下就可找悬崖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回头想想却觉得不对——这狐狸怎会莫名其妙说这种废话?脑里转了几许,甫要冒出的言语也咽下喉咙去。
  濮阳熙仰头正对着天吁口长气,风灌满他杏黄色的袍袖,轻盈飞扬。蓦地,空中一枚石子击来,叶非败抽出腰间长剑,有些笨拙的挥动着。濮阳熙轻笑出声,纸鸢般拔身而起,顺势接出那石子,掏出怀中的某件物事对着来路射回去,同时身子也轻飘飘的落地。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气呵成。叶非败见状,喘着粗气,从脸一路红到脖子。
  “呵呵,叶将军还是惯于使长枪啊,长剑嘛……若是背着长枪来,方才也——。”
  “背着长枪像什么话……”又不是自找麻烦。
  俊目微眯,慧黠的眼中表露出一抹不怀好意来。叶非败见状防备的将手中长剑横到胸前,以防这狐狸又想出什么谋财害命的招数用在他身上。哼,以前还少上过他当么?什么受苦受累遭人白眼被人猜疑的事都叫他干……
  等等……方才要说的不是这种事情吧……这狐狸又是存心隐瞒什么?
  但并未如同他想象的一般,濮阳熙笑笑后,神色凝着,令还在怀疑自己安危的叶非败也不得不暗暗提神静气听他答话。“若曦儿要我死,他便不会派些个大内侍卫送毒酒到密牢里了。他晓得,若我不想死,那点人物怎可拦得住我?”
  倨傲如斯!
  相知至此!
  “那你……真不再想要……”难道真是他看错了?当初因佩服这濮阳熙的卓识远见而决意追随他,助以一臂之力。为此还与爹亲翻脸,处处提防着自家人。怎能就因为这点曲折就放弃了?在他叶非败眼中,与臣子纠缠不清的人绝无法成明君、昭明德。哪料濮阳曦功勋盖世、无可挑剔。即使如此,濮阳熙又怎会比他差?若是有心当皇帝,众位先帝怕也敌不过他一人。冷静、无情、阴谋、狡诈、聪慧、知人善用……种种帝王该有的特质他都备得恰倒好处。不为君岂不太可惜了?!男儿野心平天下,他也不要了么?就为了这小小恩惠?
  这怎会是这狐狸的真面目?
  “本就不想,怎说得真不再想?”见他惊异万分,濮阳熙轻笑着又往湖心投下颗千斤石,“皇位是曦儿的,我纵使再怎么想一展身手也不会要属于他的东西。野心自可靠别的补不是?加固曦儿的皇位,就是我这为兄的份内事啊。”
  这一击令得叶非败瞪眼张嘴,竟是半天还转不过圜来。
  濮阳熙笑得开怀,一丝造作也无。
  叶非败看得心惊,半晌不得不接受了眼前人并不恋眷皇位的事实。但接受并非他就赞同这想法,因此只有紧抿住嘴沉默。
  风萧萧吹过竹林,所剩无几在新雪中飘零的残叶蟋嗦作响。
  寒风掀起濮阳熙杏黄色的单薄稠衣,叶非败才发现这贵公子穿来穿去还是被擒时那身儒衫,想想这时若不帮他他岂不是得冻死街头?唉,这人害他受罪遭灾不说,还令他男儿志愿从此实现无望,偏他怎么这么好心还想着别让世间多了具冻死骨?认命的将自个儿的外衫脱下,罩在正摊开掌心看那小石子的濮阳熙肩头,顺带瞄了那小石子——不,竹纸片一眼。
  这又是何物?
  眼眉间都噙着笑,活象大闺女看情郎云雁传书似的。
  没错,濮阳熙确实是在看云雁传书,不过传书来者——。看着薄纸片上那一行行绳头小字,字体细长纤瘦匀称,但横折、勾、捺间无不透出执笔者本性实乃开朗、洒脱、不羁……濮阳熙一想到他又如从前一般便忍不住眉开眼笑的。
  “你这回叛乱是为何事?”这狐狸当真是愈来愈难懂了。纸片上字头实在太小,叶非败也不屑偷看之行径,等到濮阳熙看得差不多了,才按捺下满腹疑问,挑个最难明白的说清楚。
  “摒除曦儿身旁最大的威胁。我要他成为史上最强的帝王,毫无瑕疵,任后人评说。”眸中深沉,这也曾经是兄弟俩的约定,可惜曦儿全都忘光了。怎会只记得求和时的笛声而忘了两人的野心呢?难道那人就有消磨男儿雄心壮志的本事么?
  “你是指——想令他一气之下杀了韩家那小白脸?!你之所以要叛乱,便就因要将韩朝除掉?!”叶非败结舌,是他这粗人太笨还是别的?那冰冷小子对濮阳曦正有那么重要?只听过为小女子亡国,可没听过为一个坦白说文才、武才都一等的男人舍弃野心的事……
  “不全然。我还发觉朝中另有蠢蠢欲动者。若我不先行叛乱失败给他们个下马威,他们便不知自重了。”
  “顺带还要诱他们露马脚罢?”狐狸就是狐狸,本性改不了的,“谁有那么大胆子对濮阳皇室不忠?……老宰相么?”
  “老人家忠心耿耿着呢。”含笑瞅着一脸不快的可称得上是知交的叶非败,濮阳熙嘴角上扬,慧黠的眼却时不时的瞟向他身后不远的大石,“若非忠心,曦儿早就将他遣回乡养老去了。……要说不忠,我倒觉得叶将军你最像了呢。”
  “恕在下驽钝,不知王爷这俏皮话有何好笑。”冷冷的讽一句,借此时机慢慢想着这狐狸是否还有话咽在肚里没说明。
  “瞧瞧这个。”再打趣也没意思了,濮阳熙便将手中纸片递给负手而立的叶非败,待他接过后,杏黄色身影一闪,叶非败的外袍落在了雪地里。真是好心没好报,这家伙,叶非败拾起自个儿的袍子,回头便要大骂。
  哪料濮阳熙站在大石边,朗朗便出声:“翼阳王可都听见了?”
  叶非败一愣:翼阳王?!方才不是还在那温泉谷中么?瞠着双牛眼看去,只见一抹素白缓缓的竟从石后走出,冰冷的眼神淡淡的,无一丝情绪。
  “如何?”似乎有些刻意的,濮阳熙笑得温和。
  垂垂眸:“你设计我。”他都不曾想这从头到尾只是为让他死的计谋。
  “是。我设计你。为了曦儿,你必须死。”若是曦儿舍得的话,就不必假他之手了。
  “为何现下不杀了我?”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原本就是他的希望不是么?而且,当初既是要背叛,他也没想过活着的下场。生在世间,总会令他想起自个儿被侮辱的不堪往事,也令他每每想到复仇。这对那人不是一大威胁么?难道所有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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