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不下堂:糟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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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不下堂:糟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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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霜降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就只有杨氏一个人坐在一楼,撑开棚子,专心地绣着花。感觉好久没有看到杨氏这么安静专注的模样了,陈霜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这会才真正开始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不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远远地看着杨氏,总觉得似乎是比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形象苍老了许多。
坐了一会,陈霜降就觉得有些困顿,本来只是想靠着墙休息下,没想到居然慢慢地就这么睡着了。
等到杨氏出来准备做饭的时候,才发现陈霜降就这么坐在石头上睡着了,不由好气又好笑,赶紧摇醒了她,一边骂:“这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这到处乱睡的,也不怕着凉闹肚子?”
“娘,我好困。”陈霜降嘟哝了一句,揉了揉眼睛,等完全清醒了,才觉得脸红不好意思,赶紧站了起来,跟着杨氏一起去做饭。
太阳刚落,陈世友就从盐田里回来了,另陈霜降吃惊的是,他后面居然跟着陈书楠,也是一身半旧衣服的打扮,裤脚上还沾了一些白色的盐粒,明显是跟着去晒盐了。
杨氏看着陈书楠的模样似乎是很生气颤抖着嘴唇想发火,不过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硬生生地把责骂的话给咽了下去,只说了一句:“吃饭吧。”
杨氏一向把陈书楠当成心头肉尖尖来疼,从来都是好声好气地哄着,陈霜降还是头一回看到杨氏对着陈书楠皱眉,不由愣神了,小心地抱着自个的饭碗乖乖挑着饭粒慢慢吃,什么话都不敢说。
等到杨氏出去的时候,悄悄地拉了陈书楠问,怎么回事。
“我不念书了。”陈书楠缓缓地说,“以后就跟着爹晒盐,爹身体不好,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
陈霜降一听,顿时觉得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全涌了上来,为了供着陈书楠读书,杨氏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吃的是咸菜米糠,穿的是粗布旧衣,什么好东西都是巴巴地给陈书楠一个人,甚至还把陈采女卖了当小妾,不顾脸面地污了陈采春跟陈霜降的定头钱,可说全都是为了陈书楠一个。
而就是这么一个全心养着的宝贝疙瘩,突然说不念书就不念书了,不说杨氏,就连陈霜降都觉得矛盾的很,一面是觉得不念书的话,那就能省下好大的一笔开支,家里也能轻松一点,一面又是觉得,都咬牙勒腰地苦了这么年,突然又不念了,总像是所有的希望一下都湮灭了,之前的苦难都白白承受样,难免有些失落。
对于这个事情,想来杨氏会更觉得不好受,说又说不通,劝又劝不动,所以才有那样冷淡的表情。
“你就没有想过娘会怎么难受?”陈霜降看着陈书楠也是不好过的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收拾起碗筷来。
“天下读书的有多少,中的又能有几个呢,你何家的二少爷不也是还只是个童生。”陈书楠慢慢地说,他倒真实地绝了读书的那个念头,这些个月来一直老实地跟着陈世友去学晒盐,只不过他打小就被杨氏宠着,从来没干过这些粗重的活,晒得跟根泥鳅一样黑,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他握握拳头,手心里长了一层水泡,被磨破了,又长了一层,又被磨破,这个时候已经成了一层薄薄的茧子,看着难看,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疼得厉害了,陈书楠看着手心又看看陈霜降,这丫头可是从小就帮着陈世友晒盐收盐的,以前年少不懂事,现在想起来,为了他一个,父母暂先不说,光家里的姐妹该是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
“采春说的对,我就是吃着你们的血肉长起来的。”
第四十三章:各家各有难念经
“说什么呢?”陈霜降唬了一跳,这话要是被杨氏听到的话,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陈采春了,赶紧捂着陈书楠嘴,看他安静了一点,才慢慢地劝,“三姐不过一句气话,你怨得着记上这么多年么,要是被三姐知道指不定怎么伤心,她平常对你好你就不记,光是惦着她的坏了。且就是一家人,谁能真心怨着谁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提起何家来的,这方圆百里的谁不知道,有钱人家又是和善的主,我过去又是明媒正娶的,谁不说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攀上这高枝。吃的是白米饭红烧肉,穿的是绫罗绸缎,底下都叫奶奶奶奶的,这可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光是享福,什么苦都没的。”
陈霜降说的虽然高兴,但是陈书楠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念的,哄也哄不住,只看着陈霜降,一针见血地回了一句:“回门的时候,何四少爷都没有跟来,他没欺负你吧?”
“他人不坏,只不过小孩气了一点,对这些事不大懂,慢慢地就好了。”越是想笑,越是觉得笑不出来,陈霜降只能扭过身体,推说路上走累了,不愿意费神说话了。
陈书楠觉得无趣,挑了别的话题来絮絮叨叨地讲,洪家搬到郡里面去了,大阿姨家的小丫头没了,盐税又涨了,隔壁村的一户上吊死了。
在娘家只呆了三天,陈霜降就再也呆不住了,现在的杨氏看陈书楠就来气,但是又不敢狠骂,怕陈书楠反而拧了性子,弄得两人反而什么话都没有,一见面就跟斗眼鸡一样,大眼盯着小眼,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仇人呢。
陈霜降试着劝了几次,只不过这陈家人性子里或多或少总是带着点犟,根本听不进去,说多了,杨氏反而对着陈霜降抹起泪来,一条一条地讲着陈书楠怎么不上进不孝顺非要气死她这个老娘。
哭得陈霜降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匆匆地收拾了东西,留了一点银钱,跑回何家去了。
本还想着究竟该怎么个拒绝龙月儿不合时宜地频繁访问,一到何家,就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龙姨娘怀孕了。
陈霜降记得这何老爷比陈世友还要大上几岁,属羊,仔细算下来都四十有六了,这龙姨娘进门也才不过小半年,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喜讯,据说何夫人的房间的花瓶都碎了好几个,还是笑着脸给送了礼。
陈霜降有点窘,也没有多听就急急地回了院子,看到何金宝正在摆弄着他的小钱箱,一幅苦苦思索的模样。从上次何金宝偷拿钱之后,陈霜降就把自个的钱跟何金宝的钱分开了装,公中的月钱倒是放在陈霜降这边,做了详细的帐,时常拿出来给何金宝过一下目,倒是和和气气地没有再生过嫌隙。
看着何金宝的样子,陈霜降就猜他是在愁给龙姨娘贺礼,虽然龙月儿的份只是个姨娘,但是何老爷一向宠她,这回又是老来得子,何老爷自然是高兴,要是什么都不送,又不大好看,送重了,又怕何夫人不高兴。
何金宝看着陈霜降回来,一说话,果然刚在为这个事犯愁。“你可回来了,这事该怎么办,真是愁死我了,本来还想随便买点送去的,被三哥说了一通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原来女人也不好做啊,要管这么多弯弯趟趟的事!”
这一话倒是把陈霜降给说笑了,横了他一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要真知道女人的难处,那就是上天保佑,祖先显灵了。”
问了一下何金宝,才知道何金元见陈霜降不在,龙月儿又跟老四这边走的近,怕何金宝惹了何夫人的眼,就悄悄地叫了一个婆子来跟何金宝说了一声,礼不要乱送。陈霜降问了一下,何金元的意思,也是不要送太重,又是小辈,又只是怀孕还没到生的时候,还是不要太惹眼的好。
商量了半天,陈霜降就拿了银钱叫包婆子买了新鲜的食材,借了何太爷的小厨房,泡了米慢慢地磨细了弄成浆,小火蒸着,一层一层地仔细蒸熟了,然后切出形状,再配上红糖汁,就弄成了长长久久的九层糕。
东西虽然并不大值钱,但是胜在寓意吉祥,时候又好,刚是五月天开热的时候,陈霜降又是掺了绿豆红豆槐花荷叶,都是细细地磨碎,用细布过了好几回,一点渣都没有,看着缤纷可爱,吃着也是清甜可口。
陈霜降也不单送一人,每个院子都送了一回,龙姨娘那边份量稍少一点,特地派了春燕去说个清楚,“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瞧着新鲜,龙姨娘这里,四奶奶特别交待了,她年轻也不懂忌口什么的,龙姨娘就问一声大夫,不拘地尝个味道。”
一听别处都有,龙月儿气得都把手绢给拧成一根棍了,被何老爷好言好语地哄了来,龙月儿多少也有点想法。一早就听说何夫人不待见四少爷,还给他娶了个盐户家的丫头,龙月儿就想那小户家出生眼皮子浅,稍微哄了一哄,肯定会待见她的好。慢慢地等她把少爷们都哄在手里的时候,那何夫人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这何家内当家的位置总要轮到她头上的。
只不过没想到何金宝人小没什么旁的想法,一门心思地想着避嫌,基本见不着他,陈霜降又是一个木讷的,扎根针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最后居然还避到娘家去了。
龙月儿正恨,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倒是被诊出身孕,龙月儿立刻就得意了,要是等生了自个的儿子,这些人都不放在她眼里了。所以陈霜降这一回的礼送的虽然不合龙月儿的心意,她恼了一阵也就放开了,只觉得陈霜降不知好歹,还巴着那恶毒的何夫人不肯放,最后肯定吃亏。
这一胎来的容易,却是不稳,大夫吩咐了一定要小心静养,龙月儿了也就没有了旁的心意,在院子里闭门安心养胎了。
第四十四章:风欲停云将不止
爱妾有了身孕,何老爷自然是高兴的,龙月儿为了养胎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何夫人的心情也好受了一点,还想着,怎么说自己也是正妻嫡母,龙月儿这腌臜东西真的闹起来的话,就把她儿子抱到自个跟前养。
这一时间,何家上下居然很有点和乐融融的氛围了,正这时候,何家大少爷何金富突送信来说,回家来了。
何金富的娘子姓朱,单名灵,家里世代经商,但是她家叔叔却是一个出息的人,考中了举人,家里就托了门路捐了钱,进了户部,慢慢地谋了个郎中位置。何金富是个聪明的,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岳丈在外面闯荡,又托了朱郎中的照顾,生意也是做得有声有色的。
商人事忙,长年不着家,两三年也不回家一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今年刚好轮到何太爷七十寿辰,何金富才刚回过一趟,这才七月,离年节还有大半年,这时候何金富突然要说回来,很让何家人疑惑了许久。
何金富的车也没有比送信的慢上几天,很快就到了何家,何金富的相貌随着何夫人,对于男子来说有些偏阴柔,不过因为长年在外面跑日晒雨淋的,皮肤有些黑,但是又不似何金宝这么张扬,很是斯文有礼,一点都看不出乡土气来。
而朱灵也不像是寻常的商家丫头,金细柳,碧玉簪,镶边对襟衣,百花撒枝裙,眉目清雅,口齿含香,那身贵气看着竟与那些年画上的贵族夫人不遑多让。
“大嫂子好漂亮。”陈霜降站在后面瞧了瞧赞了这么一句,何金富回家少,朱灵来的更是少,陈霜降还是头一回见她,看她那一身的好模样不由暗生羡慕,悄悄地学着朱灵微微仰头抿嘴矜持笑了一下,倒是先把自己给逗笑了,果然不是那个人学不出那个味来。
何金宝在一边看着陈霜降的小动作,正色地劝了一回:“这样就挺好,可千万别学大嫂子那样子,看了叫人生厌。”
陈霜降愣了一下,问何金宝他只说自己看,陈霜降一转头,刚好看到何夫人泪眼婆娑地拉着何金富说话,朱灵站在一边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最后还毫不客气地说:“有话进屋慢慢说就好,这一大伙人堵在门口,不是让人家看了笑话。”
这个大嫂子,似乎脾气很冲啊。陈霜降眨巴眨巴眼,前阵子见多了温柔跟水一样一掐似乎就会到处落泪的龙月儿,忽然见着这么泼辣爽利的朱灵,反而让陈霜降有了种清爽的感觉,倒也没生出多少厌恶来。
何金富心里似乎藏着些事,笑起来也有点勉强,精心准备的菜肴他也才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何夫人还当儿子这是路上累着,赶紧叫他回去歇着。何金富却只是把朱灵送回了房间,就一个人谁都不带地到了何太爷的房子里,说:“太爷,我有事要跟您说。”
“大事?那就叫上你爹一块来听,他才是当家的。”何太爷拿着手指头嗑着桌子,不容反驳地说,叫了周正,很快地就把何老爷给请了过来。
何金富深吸一口气说:“连王造反了!”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造反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从来都不是什么文雅和平的事,这一次也知道会死上多少人,才会平息了这一场祸事。
半响,何老爷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等事情,金富啊,幸亏你们提早赶回来了,留在京城万一有个……这叫我们怎么放心。”
“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好,造反的消息被朝廷压了下来,知道的人还不多,不过岳丈说迟早会闹起来,还是早点出来比较安心。”
朱灵的父亲,何太爷跟何老爷都见面,那是一个很精明睿智的商人,人脉撒的很广,三教九流的无一不通,要是他的判断的话,何家人还是会觉得有几分信服的,所以何老爷就安抚何金富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多想,好好呆着,这里离京城远着,乱也不会乱到这里,贵人们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平头百姓管的。”
何金富却是为难地说:“……岳丈的意思是,想劝着我们搬走,江州以后怕也是要乱的。”
“怎么说?”
“江州司马家。”
何老爷一下子就惊得站了起来,骇然问:“难道他们也要造反?”
何金富小心地说:“岳丈得来的消息,司马家跟连王一向不和,若不是天子狠压着,只怕是早掐了起来,连王这回造反,司马家肯定有所动静,总要早早地避了开,免得被牵涉了进去。”
还没等何金富说完,何太爷就跳了起来,气得使劲地跺脚,喊:“不肖子,不肖子!打你高祖父那一辈起,我们老何家就在这里赤手空拳地打拼了,流了多少血汗,费了多少心力才有今天这般的光景。不肖子不思进取,整日守着家里的四方院子围着几个妇人转悠,闹腾出着许多的是非也就罢了,反正你老子我也不是个争气的,才只养活了你这么一个小白眼狼。背井离乡,抛家弃土,亏你们想得出来,我不许,只要我老头活着一天就不许,你们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别想捎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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