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看着这两人姐弟情深，也是欢喜，待看到顾媛媛满是宠溺的神色不知不觉也有些不是滋味。这神色他从往也是见过，那时候顾媛媛刚来谢府，偶尔看他吃的欢实便会时不时流露出这般目光。因此还被他训诫了好几次。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她也只是一个思念弟弟的阿姐吧。
谢钰言明只是普通聚宴，大家不必拘谨。一顿饭下来主客尽欢，期间谢意吃掉了好几个粉蒸土豆盒子。如今桌上的的土豆盒子自然不可能跟顾媛媛在临塘村里时做的一样了。土豆都是精选的，一个白白的泛着娇嫩的鹅黄瓤，佐料用的更是细致。反复用鸡汤跟酱料煨制了好几遍，蒸出来自然喷香扑鼻，松软可口。
这饭没少吃，酒更是没有少喝。谢钰考完了秋闱心中轻松了，平日里不常饮酒的他也喝了不少。陈兴源则是心头郁结，一醉消愁跟着喝了跟多。谢意和顾程两人，这是你来我往，相互敬着。宴到最后，四人都已经喝的醉醺醺了。
顾程喝的大醉，拉着顾媛媛的袖口，仰着小脸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口中不停地唤着顾媛媛。
“阿姐那时候你走了，我好想你。。。”
“阿姐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阿姐当初你说等你回来，给程程扎一只最大的风筝，用最鲜亮的纸糊。。。”
“阿姐，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
“阿姐。。。。。”
顾程渐渐合上了眼睛，没了声音头直直的往下倒去。顾媛媛忙上前扶住他，心中满是酸楚。见顾程醉成这样子又有些心疼，听到顾程不停自言自语，便轻声哄道：“阿姐在这，阿姐不会走了，哪都不去。程程听话，阿姐扶你进去休息。等明天阿姐给你扎一个最大的风筝，用彩纸糊好不好？”
顾程乖巧的点点头，任由着顾媛媛扶着他向厢房走去。到了屋中，顾媛媛扶他在床上睡下，帮他脱去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裳，为他褪了鞋袜。这又出门打了热水，给弟弟仔细擦了脸，又净了手。
“程程来把水喝了。”顾媛媛倒了杯清茶凑到顾程嘴边，轻轻抬起顾程的头，喂他将水喝下清清酒意，省的明天宿醉头疼。看着顾程安稳的睡下，这才松了口气，细心的盖上了轻丝薄锦的毯子，免得夜里受凉。
“你想伺候这小子到什么时候？”顾媛媛闻声抬头，见谢意正双手环抱胸前，倚着门看她在这忙来忙去。
顾媛媛竖起食指在唇前，悄悄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转头看了眼顾程，见他依然睡得香甜，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爷还没回去呢？”
谢意酒量比他们要好得多，尽管晚上喝了不少，此时也只是有三分醉态，人还是清醒的。
“有了弟弟就把爷给忘了。”谢意酸溜溜道。
顾媛媛轻笑着扶着他：“哪能，奴婢这就扶您回去休息。”
谢意顺势将顾媛媛揽在怀中：“我都听吴桐说了，把顾程留在这里吧，给老三做个伴读。听老三说他文采出众，今后也一同走科举入仕，怎么样？”
顾媛媛心头感动：“奴婢替家弟谢谢爷了。”
谢意眉梢一挑：“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大约过了有三五日，令顾媛媛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她的弟弟考完试便火了。
当日顾程为了同乡兄长舍掉考试的事情考场上很多考生都知道，出了考场此事便也就此传开了。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后，竟是有很多人慕名递来拜帖。又知晓顾程如今在谢家，成为谢三公子的伴读后，更是有各路名门来发帖盼能一会。
这劲头来的突然，令顾程有些措手不及。当初放弃科考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效果。对于四面八方的拜帖他直言自己年少，才疏学浅，当日弃考，并未求闻达，只求无愧于心。此番话一出，更是将顾程推到了顶峰，便是许多世家贵族都来希望自家子弟能与顾程交好。
顾程对此有略微的苦恼，身为名人的苦恼。
谢意听闻此事只是笑着劝慰顾程先安心，并且将所有的拜帖都压了下来。只是压下，并非拒绝。这般没有回音的拜帖，更是激发了江南所有学子的求贤相交之情，并且将顾程的清名推至顶峰。
最后连顾媛媛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时代的舆论竟然也有这么强大的效果，现在街头巷尾争相传诵才名学子顾程的为报照养之恩，弃考为兄长的事迹。
约莫半月之久，此时便传到了京都那边。最后天子亲示，让顾程破格过秋闱，可以直接参加明年春闱。
这意外的效果让顾媛媛跟顾程都十分惊喜，谢意听到后只是淡然一笑，开始翻出那些压下的拜帖，亲自为顾程去筛选适合拜会的人。同样可喜的事，这次秋闱中，谢钰一举夺冠，高中解元。
谢钰十分高兴，这样一来他与顾程两人可以一起参加明年的春闱了。
同乡的陈兴源则是有些失落，但在谢家住的这段日子，多受谢钰关照。虽是沮丧却也是替顾程跟谢钰高兴的。经过谢钰跟顾程的开解，陈兴源也渐渐看开了，并且准备回去好好努力，争取三年之后再来参加秋闱。
谢意给顾媛媛批了假，准她跟顾程一起回乡拜祭父母。到了月底的时候，三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
谢意此时也正好准备出门，见顾媛媛那边车马已经备好，东西也收整完毕了，便示意顾媛媛到他车上来来有话要说。
顾媛媛上了车后，谢意放下窗幔，揉了揉她的头顶道：“本来想要陪你一起去的，但现下事多难以抽身。。。”
“奴婢明白，爷的心意奴婢心领了。”顾媛媛回道。
谢意叹了口气，将自家丫鬟揽入怀中：“让林家大哥二哥跟你们一起去，路上当心些。”
顾媛媛将脸贴在谢意胸膛上，轻声道：“不过是一月而已，爷不用担心。”
谢意抚着顾媛媛的长发，笑道：“知道爷担心的话，就记得早去早回。”顾媛媛自是应下，谢意怕他们误了时间赶路，就让顾媛媛下去了。
顾媛媛同顾程，陈兴源三人便踏上了回乡的路程。大约走走停停有半月余，顾媛媛回到了阔别十年之久的临塘村。
村中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似乎十年的时光并没有给这个安静的小村落带不一样的变化。晚上大家都在陈叔陈婶家吃饭，尽管这次陈兴源乡试未中，让二老遗憾，可听到顾程为了自家儿子放弃考试，也是一阵感激。顾程没有应下二老的感谢，在他看来多亏了二老的照养才能有他的今天，何况他还因此得利，实在当不得二老的感激之情。
这次回来谢意让顾媛媛带上了很多银钱物件，顾媛媛尽数给陈家二老，谢他们对顾程这么多年的照养。陈家二老都是老实憨厚的人，死活不肯收下，顾媛媛好说歹说最后才让二老送了口。
“婶子，这些菜就够了吧？”顾媛媛一手翻炒着菜，一边问道。
陈婶正刮着鱼鳞，笑着回道：“今个儿你们都回来了，咱们就好好吃一顿，待会儿把这鱼也炖了，给程程和兴源补补。他俩读书都辛苦，可是费脑子哩。”
顾媛媛笑着应道：“好，婶子您先歇会儿吧，我来做。”
陈婶看着顾媛媛白嫩嫩的小手忙到：“大姑娘，你们这样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沾不得血腥。杀鱼这活儿还是婶子来。”
顾媛媛擦了把头上的汗：“婶子说的哪的话，阿鸢也就是丫鬟，在府里也是做这些的。”
陈婶摇头道：“我都听兴源说了，大姑娘是世家公子身旁的红人，比小姐还要金贵的，这次啊多亏了你，兴源的病才会这么快就养好了。只是咱们这乡下也没什么好吃的，委屈大姑娘了。我们家是这几年搬到临塘村的，竟是不知道程程还有个这么好看的阿姐。”陈婶也是感叹，当初顾家大哥大嫂怎么忍心把这么好的闺女卖了的，不过看顾媛媛如今的穿用，倒也觉得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吧。程程那孩子能有个这样的姐姐，也算是有了依靠，是好事一件。
顾媛媛手里面忙活着，口中回道：“兴源哥跟大叔和婶子一样，醇厚良善，三公子很欢喜。哪里是我的功劳，我能与程程再度相遇，倒真是多亏了兴源哥跟婶子大叔的对程程的照顾了。”
说了会子儿话，陈婶越看顾媛媛越觉得顺眼，姑娘生的美，性子也温和，打心眼里欢喜她。
用罢晚饭，顾程和顾媛媛跟陈家大叔大婶暂道了别，回到家中。
乡间的小路宁静又安详，天上月光柔和明亮。
顾程沉默着，似乎是想了很久问道：“阿姐，谢家大公子是不是于你有意？”
顾媛媛一怔，抬头看向身旁的弟弟：“咳……这个……唔……”在弟弟面前承认倒真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顾程沉下了笑，神色里带着严肃：“阿姐，谢家公子真的喜欢你是吧。”
“谢家大公子不好么？”顾媛媛答非所问。
“大公子心思缜密，卓尔不群自然是好的。”
顾媛媛偏过头去：“程程不喜欢他？”
“阿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顾程认真道，乌黑的眸子盯着顾媛媛，不容她在躲闪。
顾媛媛顿下脚步，看着顾程道：“身份地位有云泥之别，这个阿姐明白，程程你心中如何看待阿姐？”
“阿姐自然不是攀附权势，愿意以色侍人的女子。我与阿姐分别虽久，但我清楚阿姐绝不是愿意与人为妾的，所以我才想问阿姐作何想法，大公子很好，可他不是阿姐的良配。”顾程一字一句道，他不想让顾媛媛受委屈。
顾媛媛看着弟弟忽然展颜一笑：“只要程程不误会阿姐就好。”
顾程皱紧了眉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起来：“阿姐别担心，若是阿姐喜欢大公子就耐心等等，等弟弟金榜题名，上得金銮殿之时，阿姐便不在会为人奴仆。”
顾媛媛看着顾程意气风发的模样十分欣慰。尽管她知道便是弟弟金榜题名，便是她不在为奴籍恐怕也难以匹配谢家。但她此时心里却不在担忧。
从往让她心安的是谢意，如今让她心安的又多了一人。
☆、第七十二章
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烛火映照下的写意居格外的悠然安静。新月擎着一把伞，走进了主厢。点着脚尖轻轻靠近茜草，拍了拍她的肩膀。茜草见是新月来换班，便点头示意她先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近四更，谢意反复看着手中的信，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开始提笔书写。新月忙上前帮着研墨，屋中很安静能听到外面的雨声跟墨石辗转的声音。
两相呼应，有种惬意的感觉。只是此时谢意心中轻松不起来，桌上的信是司徒先生给他寄来的，京都那边局势已经开始作动了。宫中传出皇帝心力不及，如今已经频频召唤太医，无心朝政了。四下隐隐传出，将要换天的言论。
换天？换谁，是被皇帝冷落多年的太子还是备受皇帝宠爱的三皇子？谢意深深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三皇子已经沉不住气了，早些年便勾结了江南一带的军处。而谢家则一直是三皇子的财力来源，如今谢意主事，依旧按着原先的进度慢慢填喂三皇子。只是谢意在账目上做了手脚，慢慢的开始减少了三皇子那边的财力供给。三皇子虽然不满，但在账目上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江南这两年财力有所不济。
“爷，若是累了便歇会儿吧，这天马上就亮了。”新月见谢意实在疲乏，便出言劝道。
谢意闻言微微睁开眼，看着一旁的新月问道：“阿鸢走了多久了？”
新月想了想：“鸢姐姐上个月初十走的，如今已经有一月余了。”
已经一个月了么？看来也是该回来了。谢意心道。
果不其然，第二日里顾媛媛同顾程两人便到了府里。乡下的日子清闲，顾媛媛每日里想的就是给顾程做好吃的补补，陈婶每日里想的就是给这仨孩子做些好吃的补补。这样互相补着，最终结果就是顾程跟顾媛媛两人都胖了一圈。
谢意晚上回来，见到相别月余的顾媛媛，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捏了她脸颊上的肉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每次离开爷一段时间就能这样心宽体胖好气色的回来。平日里爷是亏待你了？”
顾媛媛从谢意手里头抢下自己的脸，揉了揉道：“真的胖的这么明显？”
谢意斜了她一眼：“可不，都跟大黄一个样了。”
顾媛媛想到后厨房那只被她喂得翻肥的中华田园犬不禁黑了脸：“爷，为了您的礼物，请注意措辞。”
谢意一听来了精神：“给爷捎礼物了？是什么，拿来看看。”待瞧见顾媛媛阴沉的脸色，不禁缩回了手，在顾媛媛头上揉了几下尝试着弥补方才的言辞：“珠圆玉润，爷甚是喜欢。”
顾媛媛指尖绕着衣角，垂着头道：“小东西而已……不见得爷会欢喜。”
谢意嗤的笑出声来：“来来，让爷瞅瞅我家丫头害羞的模样。”
顾媛媛拍掉谢意试图再抓上自己脸颊的爪子，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匣子：“爷打开看看。”
匣子很普通，没有什么装饰，只是四周刻了一圈古朴的暗纹。谢意小心的打开上面的铁扣。匣子里面铺着玄色的黑丝绒布，上面放着两只雕刻精致的木雕。一男一女，容色上可以分辨出正是谢意跟顾媛媛两人。
“这个跟白芷的不同，不是期望能得对方爱慕的而选的合欢木，而是连理树。”顾媛媛开口道：“是陈婶告诉我的，正巧村里有一颗连理树，陈叔帮我裁了个连理枝。”
谢意用指尖轻轻抚过两个小雕像：“连理枝？”
顾媛媛只觉得心里头燥热，耳朵也不禁跟着红了一圈，佯装要拿回匣子：“爷不喜欢就算了……”
谢意将匣子一收，转而抓住顾媛媛伸来的手笑着道：“喜欢的紧，谁跟爷抢，爷就跟他急！”顾媛媛唇角扬起，看着谢意真把匣子当宝贝一样收起来。
天气渐渐变得凉，谢望的宿疾又犯了，反反复复汤药不断却也一直没见好。江氏每日里除了精心照料丈夫外，其余的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佛堂。竟是一副要潜心礼佛的模样，谢家中馈交手给谢妍管理起来，因为谢妍已经接了小定，婚期定为了明年五月里。快要出嫁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