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从往也是欢喜你的，若你这次大难不死。。。今后就好生过日子吧。”青鸾柔声道。
冷汗从顾媛媛额角沁出，恍惚间听到有人起身。
“等下，便看你的造化了。。。。。。”
这是顾媛媛听得最后的一句话。
门似乎被推开，又被合上。
最后一丝清明，也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中。
☆、第三十章
因是端午，谢府里今天颇为热闹。西府孙氏带着谢游和谢绮来给谢望夫妻道个安。
谢望夫妻也很为欢喜，一个询问这谢游的功课，一个拉着谢绮说着话。谢意在一旁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谢钰闲聊。
谢钰思考了会，犹豫道：“大哥。。。我有一事相商。”
谢意略有些诧异，他这个弟弟性子向来清冷，自己吃多少苦头都不肯相人开口，今天这般吞吞吐吐的是为何事？
“哦？何事？”谢意问道。
谢钰低声道：“大哥，明年我想参加科举乡试。”
谢意一怔，类似于他们这种门第，极少有子弟从科举走仕途，谁家的老爹不是给儿子们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等他们到了年龄便在朝中托关系寻个差事，基本上出仕便是打六品开始。若是老老实实打科举乡试走，要多少年才熬得出头。即便是取得极好的成绩，也保不准落到个放到外省任职。
思量了一番后，谢意道：“老三，这事且不忙着。你年龄尚且还小，在等两年，若是有心走仕途便在朝中寻个轻省的官职，好过这般苦熬着。”
谢钰摇了摇头道：“大哥，科举之事我意已决。三弟自幼时起便为这一刻准备着，只是思来想去还是要知会大哥一声。”谢钰从小便想着，终有一日他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开出一片天，为母亲不在这般卑躬屈膝，不在受苦。科举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多年，明年秋天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谢钰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所期盼的时刻。
谢意皱了皱眉，老三打小聪慧用功，只是考科举来说自然不在话下，让他所忧心的是谢钰今后的官场仕途，他这弟弟什么都好，只是为人太过守礼而不知变通，性情又偏向冷清。
只是毕竟是谢钰自己所选择的道路，谢意也不好再去阻止只得道：“也罢，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好生复习功课吧。若是缺什么书籍来我这寻就是，待过段日子，我看看能不能将司徒先生请到府里做客，到时候与你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司徒先生才名满江南，谢钰应下，给谢意道了谢。
谢意摆了摆手道：“都是一家兄弟，何谈谢不谢的。”
谢钰执意道了谢，虽不得父亲关注，不被江氏所喜，谢意对他向来是不错的。
谢意抬头时对上了堂上谢望的目光，谢望正看向他们。
谢意微微颔首，向谢望示了礼，谢望这才收回视线。自从谢意跟他摊牌已经过去了些许时日，可儿子的话还时时在耳。之后他思索良久，觉得谢意毕竟年少轻狂，待日后心智成熟起来，在由他提点，必定能转过这个弯来。不得不说，谢望虽是气恼谢意当日所言，但更满意于谢意这般颖悟绝伦。只要儿子不是庸才，那便什么都好说。。。。。。
想到这谢望心里舒坦了些，脸上也有些笑意。前院里这般热热闹闹的过了大半天。
此时的顾媛媛则是如置冰窖般透心凉。
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是太想就此睡过去，可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唤她赶紧起来。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会梦到自己坐在门坎剥毛豆，等爹娘回家，一会儿又梦到阿莺哭着跟自己说不想离开谢府，一会儿又梦见新月满月两个缠着自己讲故事听。最后她梦到谢意将玲珑点翠冠笄戴在自己头上，然后对自己说了句什么。
究竟说了什么。。。顾媛媛听不清。
黑暗中晃过一个人影，看不清脸，却能听到那个人说：阿鸢，你去死吧。。。去死吧。。。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就这样。。。。。。顾媛媛咬紧牙关，努力去睁眼睛，只是那眼帘犹如千斤重，任她怎么集中注意都难以睁开。待赞足了力气，上下牙齿用力一咬，一股腥甜在唇舌中漫开。。。。。。
谢意回到写意居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新月正出神的盯着盘子里的几个粽子，见谢意回来了，忙过去见了礼。
“爷回来了啊。”青鸾笑着迎了过去，给谢意倒了茶。
谢意看了看桌上的粽子道：“阿鸢呢？去哪忙了？”
新月疑惑道：“下午的时候说是给阿平哥送粽子，到现在还没回来。”
谢意点点头，并未在意。
青鸾与满月对视一眼，沉吟道：“那可是有好几个时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新月道：“那我去找找阿鸢姐姐！”
“我跟你一起去。”满月也跟着道。
青鸾悄悄递给满月个眼神，见两人出去了，这才重新给谢意剥粽子。
粽子是刚刚热好的，打开精细包裹的粽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青鸾将剥好的粽子盛在白瓷碟中，取出一旁的象牙箸，将其夹成四瓣。粽子是肉粽，瓣瓣见肉，看起来十分可口。
谢意接过象牙箸，夹起一块送入口中，一股肉香混着糯米入了腹，只留嫩香却无油腻。
一如每年端午一样的味道，谢意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爷，不合口味么？”青鸾问道。
谢意还没回答，便见新月急匆匆的冲进来道：“爷，找了一圈都没见阿鸢姐姐。”
满月跟着道：“或许是阿鸢姐姐去哪了，没来得及说一声。天也快黑了，大概过会儿就回来了。”
谢意看了看天色，略微迟疑了下，毕竟阿鸢平日里若是去了哪，断没有不打声招呼的时候。
青鸾犹疑道：“这。。。。。。今日里奴婢给阿平哥去送雄黄酒，不多时他便说有事要寻阿鸢。打那起便没再见她了。。。”
新月道：“是这样，阿鸢姐姐连白娘子跟许仙的故事还没讲完，就去给阿平哥送粽子了。”
满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方才找阿鸢姐姐的时候路过阿平哥的屋子，见门似乎是虚掩的，不如我们去问问阿平哥，或许他知道阿鸢姐姐去了哪里。”
谢意皱了皱眉，一个大活人怎么也丢不了，只是这般不知去了哪着实令人担心。青鸾满月等人三番两次的提起阿平，更令谢意心头不舒服，阿平欢喜阿鸢的事他不是不知，只是阿鸢向来极有分寸，不会做出格的事情。谢意也看在眼里，他心知两人并无私情。
只是送粽子送了半天，还把人送没影了是怎么回事。
谢意看着白瓷碟中的粽子，瞬间没了胃口，揉了揉眉心道：“也罢，爷亲自去问问好了。”
谢意的起身着实令青鸾惊喜，她本是想多找几个人去阿平那里，这么多人在的话，便是顾媛媛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若是谢意能亲眼所见，那倒真是再好不过了。
到阿平的偏院时天已经黑了，林英林杰两兄弟也刚好回来，正巧与谢意等人碰到一起。
阿平屋中的门正如满月所讲那般，虚掩着不知有没有人在里面。
只听得碰的一声碎响从屋中传了出来。
谢意心上一紧，直接进了门去。青鸾此时当然是紧跟谢意身后，想着待会儿那一幕，激动地指尖有点打颤。
屋里十分昏暗，青鸾忙提着风灯凑上前去，这般景象当然要好生瞧个清楚才是。
这一打灯不要紧，吓得满月尖叫一声，就连青鸾自己都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前面几步远的距离站着一个女子，松松垮垮的裹着件长褙子，及膝长发凌乱不堪的披散下来，遮住大半个面庞。待女子抬起头来，唇边带着未干的血渍。
顾媛媛冷冷的扯出一个笑，露出沾满鲜血的一口白牙。待目光扫到谢意时，顾媛媛觉得心头一松，浓浓的困顿与疲倦袭来，本来撑着桌角才勉励站着的身体，顿时没了力气。双腿一软，跌坐下来。
没有如预期的跌坐在地上，而是被谢意揽入怀中。
新月最先反应过来着急的喊道：“阿鸢姐姐？这是怎么了！”
青鸾看着谢意怀中的人，勉强压住心头的恨意，提着风灯往前走，声音中充满了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却是故意将风灯照在里面的床上，这倒是巧了，阿平迷迷糊糊睡了半天，屋子里这般一闹腾，反而把他闹腾醒了。
“啊！”青鸾故作吓了一跳忙退后了几步，人是退后了，这灯还是明晃晃的映在阿平那。
阿平正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不明所以的看着满屋子的人。
几个小姑娘忙背过身去，阿平低头看了看自己，居然上身赤坦坦的，竟是没有穿衣服。
这样一来，似乎什么都已经水落石出了。就连林英林杰两兄弟都倒抽了口凉气，谁不知道大爷心里头最看重的是哪个丫头，阿平怎这般糊涂，竟是出了这档子腌臜事。
谢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顾媛媛，见她全身颤抖着，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口，因过于用力指尖已是青白一片。明明一副疲惫不堪的狼狈模样，却死咬着牙不肯闭上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盛满了屈辱与不甘。
谢意只觉似乎有把刀子在自己胸口里刮着，点点酸痛涌上心头。他低下头来在顾媛媛耳边轻声道：“交给我。”
只是短短三个字却是让顾媛媛感觉前所未有的慰藉与心安，双眼一合，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三十一章
屋中的气氛沉闷的有些诡异。
阿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待看见谢意一脸冰冷的站在那里，怀中抱着同他一般衣衫不整的顾媛媛时忽的心头一紧，忙胡乱裹了衣裳，跪倒谢意脚边。
“爷。。。。。。”阿平艰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自己喝了点酒然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屋里。
满月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道：“阿平哥。。。这是为什么啊。。。”
阿平一脸茫然，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青鸾满脸的痛心：“阿平哥，你跟阿鸢妹妹。。。你们。。。。”
阿平彻底蒙了，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他不敢看向谢意，只得求助的看着林英林杰两兄弟，这兄弟二人忧心的看了他一眼不做言语。
谢意冷冷道：“你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阿平一个哆嗦，却是往最不该想的方向想了过去，难道是他酒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谢意面容越发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令任何人都轻松不起来。
“爷，小的记不清了。”阿平一咬牙说道，即便是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不是。
泪珠儿顺着满月的脸颊滑落，她哽咽道：“阿平哥，你跟阿鸢姐姐为什么衣衫不整的同处一室。若不是亲眼所见。。。”
满月声泪俱下的两句话，却是让阿平心如死灰，他居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明情况的阿平听了满月的话，当真以为是这般，他不知道阿鸢为何会在自己这里，那壶雄黄酒居然让自己犯下这种错误，阿平心里追悔莫及。可青鸾分明多次提醒自己不要贪杯，偏生自己逞强贪了嘴，酿成大祸又怪得了何人。
“爷，是阿平糊涂。。。”阿平呜咽道，此时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求饶，谢意自小待他不薄，他却做出这等糊涂事。
满月悄悄松了口气，本来她进门见阿鸢并不如料想一般赤身躺在床上，还怕再生什么事端。现下倒是好了，阿平自己认了罪。
屋中静悄悄的，只有阿平的叩头声和满月的啜泣声。
新月年龄小，又不懂事，怯生生的看着谢意。
主子身旁的丫鬟跟小厮发生这种不齿之事，多以通奸之名定罪，为了门面清白，犯事者则是会被浸猪笼。轻罚者扒光衣物，关于猪笼之中，放到河里淹浸若干时辰，重者没顶，淹浸至死。
此时该如何收场，所有人都等着谢意下最后的决断。
谢意神色冰冷，阿平的“认罪”让他心中极是不舒服。
“林英林杰大哥”谢意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爷，你吩咐。”从谢意小时候开始，林英林杰兄弟两人便守在他身旁，在暗处保护着他，谢意之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主子，更多是当子侄看待的。而谢意同样将这两人当长辈信任着，尊敬着。
谢意声音愈发冰冷，此时更像是淬了毒：“都杀了。”众人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谢意又道：“所有人。”
言罢，便不再理会众人，打横抱起阿鸢要向屋外走去。
什么叫都杀了？难道该死的不是谢意怀里人么！凭什么，凭什么阿鸢犯的错却是要她们的鲜血来掩盖！青鸾折断了指甲，踉跄上前，她要问个清楚！
只是还未动，便见谢意回头，冷冷的看向她。
青鸾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双腿一双瘫坐于地。
满月神色怔怔，忘记了哭，只是痴痴地盯着谢意，满眼的痛苦。那是她心中日夜憧憬着的人，却是毫不犹豫的对她下了死令。
而新月的眼中则是深深地恐惧。
阿平扑上前去猛地磕头道：“大爷，不干她们的事，是阿平自己一人犯下的错，就由阿平独自担着！”
“现在知道承担了？爷从往怎么告诫你的，在爷身边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就在这屋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谢意道。
这话言中之意却是要饶他一命。
林英犹豫道：“爷。。。那她们？”
谢意狭长的眸子满是凌厉，就连语气中都充满了戾气：“你们今天都看到了什么？”
青鸾面如死灰，用力的喘了几口气，深深地埋下头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谢意目光越过青鸾，看着看向满月新月两人。
新月声音颤抖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即便她年少，却也明白这话中意思。
满月跪下含泪点头道：“奴婢自不会将今日所见说出去，若大爷不信任奴婢，尽管杀了奴婢吧。”满月只觉得心如刀绞，已是不在意生死。
谢意方才下的杀令，本就是为了震慑这些人，让她们明白想不想活下去，便看她们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了。
“你们且听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