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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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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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您一直希望避世平静而活。”他垂首回答,“这也是风老将军和风少将军最大的期望,也是皇后娘娘最想给您的,我只是执行他们的遗愿,给你最后一分安宁。”
是吗?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没有风凝卿这个人,也再没有晏夫人了,我不用再因为是官家女儿而束缚,再不用因为制约权衡而需要牺牲什么,我可以过自己最向往的看日落潮起,青山雨后的生活了。
只是这生活中,曾经为我许下诺言的两个人,都不可能再陪伴我了。这踏遍江河,万里雪落的美景,只能我一个人独自欣赏。
三只香燃尽,忽然一阵风卷来,带着最后一缕青烟升起,直至消失。
“小姐。”他伸手扶住我摇晃的身体,紧了紧我身上的大氅,“西行数百里,地域宽广,草长牛羊壮,您若是想去看看,待您身体恢复些,贺云崖护卫您去。”
“贺护卫。”我慢慢抬起眼,望进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的双瞳中,“凝卿有一事相询,还请贺护卫诚实作答。”
他单膝跪地,“小姐请吩咐。”
“你到底……”咬了咬唇,还是将心头的疑问道出,“你到底是谁?”
那跪在面前的人身体忽然一僵,垂首不语。
我目光如死水,并不因他这个动作而有太多的反应,“你的行为,决断,早已超出了一名护卫的范围。这些日子来,你未向我要过一两银子,往返京师,置地买墓,甚至寻尸障目,这虽然不难,却也不是短短时日可以做到的,我绝不信只靠一人之力能完成,你的背后,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他始终不语,我只能看到黑色的发丝飘飘荡荡,那人却像是石块般冻结了。
在等待了良久以后,他才缓缓出声,“贺云崖忠心,小姐可信否?”
“信。”我没有迟疑,颔首回答。
“既信贺云崖忠心,能否不再追问?”他忽的抬头,“贺云崖愿以性命护小姐一生,小姐任何命令绝无不从,也绝不有欺骗之语,所以唯有恳请小姐不要追问。”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全不存秘密的,贺云崖虽是护卫,也有他的不得以。
“好,我不问。”
这瞬间,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中,透出一股轻松,还有——真诚。
75  品药知己 红尘难破
九月鹰飞,大漠草长。
碧蓝的天空下,鹰儿在天空翱翔,尖锐的啼叫声划破长空,猛扑而下。
草原一望无际,成片的羊儿簇拥着,悠闲的吃草,远处牧人嘹亮的歌声飘飘荡荡的传来,别是一般豪迈。
绿油油的颜色,清新的味道,漫步在这片天地相接的颜色中,人仿佛都融了进去,那风不觉就熏醉了心。
站在风中,听到身上衣衫呼啦啦的声音,我望着远处天边白云缭绕山头,两个黑点从山头直奔而下,朝着我的方向而来。
“风小姐。”帐篷被撩起,雪白的衣衫不然纤尘,手指如玉挑着门帘,缓步而出,“风大,你身子刚好些,莫要再病了。”
那身白,在任何地方都显得遗世独立,又融合的恰到好处,便是这塞外粗犷之地,与他的精致相合,没有丝毫格格不入之感。
他的手指间端着药,散发着热气,苦涩之味传来,我下意识的看向他的手腕之间,红玛瑙夺目,却没有了白纱绕腕。
贺云崖带着我避居草原,让我真正看到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让这辽阔之地舒展我的心怀,莫怀旻一句不放心我的身体,便也随了来。
这里没有京师的喧嚣,没有车水马龙的穿流声,只有羊儿咩咩,马儿欢腾。
我苦笑了下,“又是药,该治的病你都治好了,治不好的就听之任之吧。”
他摇摇头,手中的药碗已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手指捧上药碗,不期然的碰上了他的手指,他怔了下,没有后缩,反手握上了我的掌,轻皱了下眉头,“进去吧,很凉。”
掌心捧着药碗,让那热度暖透手心,“这下暖了。”
他眼中虽是不赞同,并未多言,臂弯间的大氅罩上我肩头。
药汁入喉,苦涩中透着淡淡的清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涩,“你在药中放了甘草?”
他唇边勾起细致的轻松弧度,“都说品酒品茶有知己,原来怀旻的药品过之后也有知己。”
品药知己。这话让我不由微笑,“若说尝药的味道,只怕凝卿真当得莫公子的知己。”
当年便在药罐子里长大,本以为那一年之后不会再有病灾苦难,才不过大半年,又活回了这样的日子。
“喂……”马背上立起一道人影冲我们大喊招手,站在奔驰的马背上,身影随着马背颠簸起伏,清丽的嗓音远远传来,充满了快乐悠扬。
她身体一晃,我惊呼,“小心。”
“咯咯……”人影晃动着,笑声不断,双腿犹如粘在了马镫上,纤腰扭动,躺在马背上。
没想到她的骑术这么好,倒是我多虑了。
“青舞姑娘很活泼。”看着在马背上呼喊着没有半分矜持的姑娘,心中不由艳羡。
莫怀旻接过我手中的药碗,“这大漠虽然豪迈,难免有些悲凉之色,秋意冬寒,更形萧条,看多了未必对心胸有益。”
我缓缓摇头,“我不会过度悲伤的,你日日替我诊脉,应该知道。”
“就是知道才希望你离开。”他握着我掌心的手动了动,手指贴上脉门,“你以为你不在意,可是你真的看破了吗?我是大夫,心脉郁结我还是诊的出来的。”
没有因为他的点破而在意,只是淡淡的扬起脸,“我需要时间,我看不破红尘,也不想遁入空门寻求暂时的平静。”
他笑了,很淡。
“遁入空门寻求平静那是对佛主的亵渎,空门不是给人避世的,只有真正的五蕴皆空,方能入那圣洁之所。”
他才是真正敬神佛的人,所有才有一字未破不入空门的想法。
“冬日近了,这寒凉之地不适合你。”他并肩我身畔,“莫府尚算清幽之地,风小姐可愿前往小住一段时日?”
我沉吟未答,两骑人影风般掠过,前首黑色人影手臂微带马缰,俊健的马儿扬起前蹄,长嘶出声,顿时停了下来。
蒙面巾下的双瞳停在我的手腕处,贺云崖甩镫跳下马,“莫大夫,小姐!”
“贺护卫好骑术。”我赞赏颔首,“这骑术,倒像是马背上长大的人,令人佩服。”
他身体微僵,“青舞姑娘的骑术才好,属下不过只是普通。”
青舞的马踏着尘沙而来,笑声中,那个人影蹦蹦跳跳的跃了下来,“‘梁墨’很大一片土地都是草原,大多‘梁墨’的子民都会驭马,算不得什么。”
大多‘梁墨’的子民都会驭马,所以那个人才有一身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出众骑术,才能纵马飞驰,青衫飘渺。
心头,猛的一抽。
手掌,被紧了紧。
侧目,身边的莫怀旻望着我,浅浅的摇了摇头。
回应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无妨。”
低叹,在耳边回响,“风小姐,可愿莫府一行?”
记忆中,他是冷淡漠然的人,不喜多言不爱接近人,再见他时那种排斥抗拒无形中少了几分,更勿提两次相邀,这都不会是象他说的话。
青舞跳到我面前,随意的一手抓上我的手腕,一手揪向莫怀旻的袖子,“喂,你们也试试啊,这感觉真好,象是融在风里了一样。”
莫怀旻的手缩了缩,人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两步,又是一方属于他的空间,不容他人靠近。
心头微怔,原来他还是这般……
“风小姐身子不适颠簸,还是免了吧。”
“小姐禁不起草原风大,不用了。”
两人同时开口,竟不用我出声拒绝。
“这里远离尘世,永远都那么悠闲自在,听不到外界的纷纷扰扰,自然也不用关心风云变幻。”我轻吐出一口气,脸上是恬淡。
“若心静,身处闹市依平淡,意不宁,青山绿水难消停。”这是莫怀旻的回答,“若心中是草原,天涯何处皆是这绿色幽幽,何必苦苦停留在这?你说着不出方外避世,这难道不是躲闪之举?还是说这大漠之地是你的向往,你执意的想要看到,成全心中某个念想?”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更少有如此激烈的言辞,虽然语调一直清冷,却能听出话中的无奈。
是的,我执意来大漠,虽有往昔的盼望向往,因为有人说过要与我携手大漠,要与我牧羊放牛,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自己喜欢这,还是心头一股气?想要告诉自己,即使没有那个人,我也能踏尽千山看斜阳,静立大漠数烟云?
若是为了他人,那我……
“你还记得与我说过的昙花一现的故事吗?”
默然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那曾是我劝他的话,人生何必太多执念,自己的永恒不过是他人的一现,煎熬的是不能解脱的那一个,活在了自我圈设的牢笼中。
“小姐……”贺云崖打断我的思绪,几次深深的呼吸后,终于还是开口,“‘红云’之君退居北边一月,防守之师节节败退,大多将领都投降‘梁墨’了,司马宣无奈之下,递交了降表,世上再无‘红云’。”
“真快。”我平平淡淡的,“不久前还是盛世太平,眨眼间已是灰飞烟灭,国君易主。”
不过失了一相两将,这国家就如同被剥去了石皮外衣的城墙,露出了里面砂土堆砌的中干,轻轻推去,便瞬间土崩瓦解。
“那又如何?”我发现了贺云崖眼神中的局促和挣扎,“你不是说让我远离硝烟的吗?”
“这事您有权知道。”他低下头,“还有……‘红云’京师已是‘梁墨’陪都,如今交由大皇子掌管。”
“大皇子……”我的唇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冷然,“易清鸿,是吗?”
“是!”
“‘梁墨’大皇子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入主陪都,肃整百官,全城上下焕然一新,百姓不但没有不安恐惧,反而交口称赞大皇子推行仁政,很是……拥戴。”
表情没有半点改变,我微点了下头,“我知道他的本事,若连这都做不到,他就不是在‘红云’称相数载的人。”
‘梁墨’收服‘红云’,他居功至伟,只怕此刻‘梁墨’朝堂上下,都在称赞他的功劳,皇位指日可期。
隐忍数年,一朝翻身,必然势不可挡。
“还有吗?”
“他封赏了‘乐岩城’城主宁落臣,那宁落臣不日即将进京接受镇南王的册封。他撅开了风少将军的墓,将尸体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贺云崖顿了顿,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什么!”我双目圆瞪,几乎是嘶吼着抓上他的手,“你再说一遍!!!”
“风少将军的墓被撅开,甚至还有人对将军的人头百般玩弄羞辱。那女子的墓也被迁葬了地方……”
“你说易清鸿动了我哥哥的墓?让他死了也不能安生?”打断他的话,我气息急促,胸口的隐疼渐渐加剧,“易承烈不是说厚葬的吗?他,他怎么能如此?”
莫怀旻抓着我的手,“风小姐,不可。”
我的手捂着胸口,只觉得腥气涌上喉边,生生的被自己咽了回去,“宁落臣是易清鸿的人,我懂了,我懂了!!!”
被莫怀旻握着的手狠狠的捏着,指甲刺破了他的肌肤,他也未有半分反应,只是紧握不曾松开。
“我……”喘息着,我恨恨的咬着唇,“我要回红云,我要去祭拜爹爹,还有哥哥!!!”
76  ‘塞宛’夺人 一波又起
当得知他是‘梁墨’皇子的时候,我没有恨他,只怨我与他之间缘分浅薄。
当得知他未曾真心营救哥哥的时候,我也没有恨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为其主而已。
当得知害死哥哥的人被他招安的时候,我只恨自己没有赶得及时,明白国家斗争收服敌将是攻城的最好手段。
我只怪命运无由,我只怪天意作弄,我只怪自己能力太弱,对他即使有怨,也在一句今后陌路的叹息中压制了。
总认为爹爹和哥哥的死是司马宣造成的,而司马宣早得到了他失国罪君的千古骂名,我除了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便是努力让自己开心,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他还要让他们泉下不宁?连易承烈都下令厚葬的人,他也要撅坟戏尸?当年同殿为臣数载,就换来这么一个对待吗?
易清鸿,你是在逼我恨你,你是在逼我不忘记你,哪怕是最惨烈的方式!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认识过你,那么我可以放肆的恨你。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爱过你,那我可以将你当仇人一般的去对待。
大漠的夜晚很冷,太阳才刚刚下山,那冰冷的寒意就让人承受不了。帐篷的正中央燃着篝火,架着药罐,噗噗的冒着热气,药味布满了帐篷,熏的眼睛有些难受。
但也只有被烘烤的一面感受到了热气,背心处还是凉凉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还有难以抵挡这夜晚的冷。
其实这里,真的不适合我。
贺云崖窝在帐篷的角落中,抱着他的长剑,沉在阴影中,感应不到半分气息,犹如雕像般始终不曾改变过姿态。
莫怀旻坐在我对面的油毡上,即便是席地而坐的随意,由他的动作中表现出的优雅高洁依然无人能及。修长的手指拿着软布裹上药罐的把手,淅淅沥沥的药汁带着热气流淌。
“天寒,药凉的快,不要再放了。”他诚挚的面容在我眼前,敛了难以亲近的高傲,多了宽慰平和,“你今日又损筋脉了。”
明明没有诊我的脉,却将我看的那么透,今日一口血我分明咽下了,依然没逃过他的目光。
他的手伸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怔愣了下,手指捧上药碗,却躲闪了他的手指。
不知从何时起,我害怕他的探知,对我身体的探知,因为身体的感应能清晰的判断出我心思的变换,而我不喜。
曾经,有一个人轻易的透过眼神,透过举止能明了我的心思变化,那时的我只觉寻到了知己。
现在,有另外一个人也能轻易判断我的心神平静与悸动,靠的是两根手指。
无形中,我开始害怕,不希望再被人看穿。
他的手停在空中,那清水双瞳垂敛,如玉指尖拈着玛瑙串珠,轻轻的放入我的手心,小心的没有触碰到我的肌肤。
“当年赠你,是希望佛缘能护你平安,如今赠你,依然还是这个愿望。”
手中的玛瑙串珠温润幽香,带着他的体温,渐渐与我掌心的温度融在了一起。
“快喝吧。”他背手而立,刻意将那双我忌惮的双手掩藏在了身后,“既然决定离开,总是要调养好身体,才能经受得起路途颠簸。”
他的药没有那么难以入口,苦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同样的药方喝在嘴里,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手,缓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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