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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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妖-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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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下一位服饰华贵的仙伯一见到辰汐,立即快步迎上,“水德星君,天帝已在此侯你多时,不需通传,星君请自去。”
  辰汐行了一礼,道:“在下早已是谪仙之人,如今又是戴罪之身,旧日称谓,仙伯万不可再提。”
  “星君言重了!”仙伯冲他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一笑。
  此人乃天帝贴身内侍,察言观色本是一把好手。他侍奉天帝多年;早就听说,这后花园天池的气象素为天帝心情写照。眼见多日淫雨霏霏的天池今日突然放晴,而天帝也一反常态,放下繁重公务,饶有兴致的前来观鱼赏花,看来传言多少有点依据。而推算天帝好心情的来源,必是因为水神归来之故。想到这里,他又多加了一句:“星君历劫归来,安然无恙,实在可喜可贺。”
  历劫?辰汐一怔,此话从何说起?
  “是水神来了么?”天帝丢出手中的鱼饵,转过身来,声音柔和,面容却如在烟雾中一般不可辩。
  辰汐一整衣衫,肃容跪地叩首道:“罪臣参见帝君!”
  天帝微一摆手,下面一干侍女仙童齐齐退下;“起来吧!这里是天池,不是灵宵殿,不必行此大礼。”
  一股柔和的无形之力将他缓缓托起,辰汐不便强抗,抬了抬头;却不站起,沉声道:“罪臣有负天帝厚望,特来向帝上请罪!”
  天帝淡淡一笑:“不过是下凡尘历个劫,爱卿言重了!”说着缓缓走下天桥;向辰汐行来;“说起你这个劫;孤倒想起了一件旧事。昔日孤与东华帝君,南明帝君等讲经论道之余,议起我天界众神所历诸般劫难,也不知谁忽地提起了你。
  当年你临危授命,以未历劫之身出任水神,执掌辰星;诸神不知你的来历,皆猜不透,你会历一个怎样的劫。唯有东华帝君十分笃定,说那水德星君的为人当真如水一般宁静淡泊,名利恩怨皆不能成为其桎梏,只是他少年得志而未经人世,只怕将来会困于情之一字,历一个情劫。”
  天帝说罢;已走到辰汐身前;俯视着他;眼中蕴着温和的笑意。
  情劫?辰汐低头不语,笼在袖中的手指却倏地收紧。阿悦在祭神台上横剑自刎的那一幕又在脑海中浮现:绿色的血从她纤细的脖颈中喷出,来历不明的三昧真火烧遍整座山林,他中了定身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悦流尽最后一滴血,被火海吞噬……
  仗着手中水神法器护身,火烧不到他身上。但他强行冲破桎梏,解开剑上封印动用仙力来挽救时,却已来不及,大半座清源山都已烧成了灰。阿悦已形神俱散,如灰湮灭,连一缕残缺的魂魄都找不到。而那把她用来自刎的剑也已诡异地消失,翻遍整座清源山也不见踪影……
  这一切;用一个情劫;便可轻轻巧巧地揭过?为何他做为历劫之人自身丝毫不受半分损伤,而无辜的阿悦以至方圆数十里的生灵却尽数做了陪葬?
  不过是要他回来,竟不惜用如此卑劣的算计和残忍的手段?辰汐胸中恨意翻腾,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见他沉默;天帝以为他识时务;默认了“历劫”这一说辞;心下很是满意;微笑着继续道:“孤当时不以为意,没想到,还真被东华帝君给说中了!”
  说到这里;他俯身拍了拍辰汐肩膀;温言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真的有罪没罪,孤会不知道吗?孤早已查明,私通妖魔,纵火焚山皆是那妖女一人所为,你从头到尾全不知情。
  只不过,下凡历劫虽是你的私事,但那清源山毕竟曾是一方仙脉,原属我天界之壤,几经沧海桑田变化,才慢慢倾入人间;如今被那妖女一把火烧成灰烬,还连累方圆百里生灵无数;她与你……又是那样的关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孤必须给众神一个交代,否则难以服众。”
  辰汐闻言立即召出水神之剑;双手举过顶,恭恭敬敬道:“罪臣德行有亏,难以再执掌……”
  天帝脸色一沉;打断道:“卿难道忘了与孤的约定?虽说你当时迫于形势,逼不得已,本意也在挽救一方水土,但这场赌约终究是你是输了……”
  辰汐抿唇不语。因谪仙之人本是无法使用天神法器的,所以天帝恢复了他的一部分仙力;但与他约定,代掌水神期间,除了厉行公职时;不得以任何理由动用法器与仙力,若违约,便须当重回天庭效命。
  他当然知道这是天庭为挽回他而略带刁难的一点小计,因此除了布雨,从不去动那把剑。
  然而当日焚山之火,乃是九天上的三昧真火,非凡水所能灭,若坐视不理,还不知有多少生灵会被烈火吞噬。不得已他只得祭出法器,动用了仙力。
  “是我输了。”他低声道:“罪臣愿受帝上任何责罚。”
  天帝皱眉;暗叹他不解自己一番苦心;故意环顾了下四周;嗔道:“孤若当真要罚你,又怎会召你来此?你放心;这件事,孤早有妥当安排,待会到了大殿之上,你什么都不需说,听到什么也不要反驳,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有人敢当真为难你。孤是怕你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因此先将你召来,与你说明。”
  辰汐伏地;痛心疾首道:“帝上错爱,臣既感且愧。”
  天帝微微一笑,将他扶起。于心;他是真的很器重面前这个人,以至于器重到有些溺爱,纵使他屡屡行事忤逆他的心意;他还是不忍苛责;反而处处维护。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非但没有追究;还处心积虑地为他掩护;甚至不惜捏造历劫的说辞,以便将此事轻轻揭过,不至于让他太难堪。如此良苦用心;只求能换得他今后衷心不二的追随……
  天帝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情绪;虽然知道辰汐一直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还是转过了身;过了片刻才语重心长地道:“孤念你为天庭效命多年,忠君勤勉,这次就网开一面,以后行事不得再如此任性。情爱本是虚妄,仙道却是永恒,孰轻孰重,你现下明白了吗?”
  辰汐不语;只重重地点头。
  “来人,传孤意旨:水德星君历劫归位,即日起重掌水神之位。召众神凌霄殿议事。”天帝说完,忽然伸手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握。
  辰汐一怔;抬头不解地向天帝看了一眼。他从未如此接近过天帝,九天一帝的尊容如梦如幻;若非他自己愿意;无人能看得真切。
  现在;眼前那张脸;如冰似雪般的容颜清晰可见;看起来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弱冠少年,面容冷俊,星眸如玄色寒冰,威严中却透出一丝亲近之意。
  天帝一握之下便即放手;目光落在辰汐手腕上;脸露微笑。
  辰汐连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那串象征着他一身修为的黑色珠玉已物归原主,在他手腕上散发着深邃柔和的光泽。
  “谢帝上!”辰汐凝视着腕上那串玉珠;唇角微微勾起。
  奉天帝号令,九天上仙齐聚灵霄殿,但凡仙阶够得上见天帝的,到了九成九。
  辰汐跪在中央,低眉垂首;旁人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
  “水德星君,你可知罪?”大殿上;太乙真人声音苍老而威严响起,他是天帝钦点;专门负责审理此案的主审官。
  辰汐毫不犹豫答道:“知罪。”
  太乙真人见他如此痛快认罪;心中也有数;又道:“据察,那妖女所犯罪行,均是她一人所为,你事先并不知情?”
  “不知!”
  “那清源山遭焚后,可是你出手阻止?”
  “正是!”
  太乙真人满意地点点头。他早已被天帝授意,这番审讯,不过做个样子而已。当即道:“你下界私通妖女,触犯天规,本该革去仙籍,所幸你在最后关头,翻然醒悟,手刃妖女,保得一方生灵免造厄难,将功折罪,此事便不予追究……且念你昔日对天庭有功,天帝宽宏,特给你一次机会,重掌水神之位;从今往后你须当……”
  他说到这里,众神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辰汐的眼光都带着嘲讽,鄙夷之色。
  自辰汐一进灵霄宝殿,不少眼尖的主儿早已瞧见他手腕上那串玉珠。还未开堂过审,天帝就将一身修为还给了他,用意自是提点众人,走个过场,谁也别当真。
  天帝素来对水神器重,这点偏袒本也不足为奇。但在场的都是神仙,耳聪目明,水神和那妖女的事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起先他突然辞去水神一职时,众人只当他是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圣,为情爱连神位都甘愿舍弃;不想一朝出了事,他为求自保,竟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而且手刃妻子,翻脸无情;手段之辣,心肠之狠,当真闻者悚然。
  众人均想,左右一场闹剧,反正天帝有心偏袒,谁又来和他较真?此人为人虽让人不齿;但作为的水神;却是近几任中最出色的;想必天帝也是为此才对他网开一面。不过偏袒得如此明目张胆;天庭威严何在?颜面何存?
  天帝高高在上;正襟危坐;于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他并不惧那些幽幽众口。此事他与一干天庭元老、重臣早已商议妥当;如此处置是早就决定好了的。水神昔日功绩有目共睹;力主从宽处理的并非他一人;即便有少数不赞同的声音;也被他已下不为例四个字给挡了回去。反正;这样的偏心;他不可能再对第二人有!
  辰汐垂首跪着,明知有无数道异样目光向自己射来,他却坦然受之,面不改色。眼见太乙真人审讯完毕,向天帝复了命正欲归座,他突然抬起头来开口道:
  “真人这就审完了?”
  太乙真人一怔:“星君还何话说?”
  “真人就不好奇;什么样的火能将方圆百里的一座山林瞬间毁于一旦?”
  太乙真人心头一凛;这一点;他还真没注意。因天帝曾暗示;此事不必深究;他只道天帝是维护水神之意;也乐得顺水推舟;况且毕竟被毁的只是一处凡间山林;死的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妖;对天界来说实在算不上多大点事。
  如今被辰汐一问;他不明其意图;只得含糊道:“我已派人下界查明;那那场火乃是那女妖所纵。据悉;那妖女已有近千年修为;又是早有蓄谋;因此火势非同凡响;也不足为奇。”
  辰汐冷笑道:“不错;三昧真火;的确非同凡响。”
  太乙真人心中一凛;隐隐猜到辰汐用意。他本想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将此事轻轻揭过,谁知受审的却不想顺风下,事情已经脱离原来预算好的路子;只得暗中向天帝投去一瞥,眼见他面露不愉之色,连忙斥道:“荒谬;我已查明那女妖乃是只树妖;火木相克;一只树妖,如何能召得来三昧真火?水神出言须当谨慎!”
  辰汐猛然抬头;一字一句道:“她当然不能,但是有人可以……”
  他话还未说完;下面众神顿时炸开了锅。
  三昧真火别说在凡间;即便是天界;也非寻常之物。除了冶炼兵器和炼丹外;也就是刑狱司用来作为刑罚;都只是固能场所使用;若论有谁能任意携带和召出三昧真火;放眼六界;非火神莫属。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水神此举是要对付火神!
  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了;水火不相容;连着几任的水火两神素来不睦;积怨越来越深。且这一任火神脾气又特别火爆;曾多次当众对水神无礼。那水神在人前总是隐忍退让;谁想却是韬光养晦;布下这么一个局。
  什么谪仙下界;娶女妖为妻;原来不过都是为了对付火神!
  众仙不由感叹:这也太迂回了;素闻水神善弈;看来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此人的心思说好听了叫深不可测;说难听点简直就是阴险狡诈。更有那自危者甚至开始寻思自己过去有没有得罪过这位笑里藏刀的水德星君?
  “休得胡言!照你的意思,是火神串通了那妖女,焚毁仙山?”天帝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声音冰冷而威严。心中却惊怒异常,他是怎么了?适才在御花园天池畔,他态度恭谦配合?怎地到了这大殿之上却突然胡言乱语?自己一番苦心,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却反其道而行,一心想要闹大。他究竟想干什么?
  太乙真人也道:“水德星君,滋事体大,你指证那火神,需得拿出证据,否则可是犯了诬陷之罪!”
  辰汐道:“帝上明鉴,我绝无诬陷火神之意。事实上”,他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那把火是我放的!我偷了火神的法器!”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太乙真人暗自心惊,火神法器确曾被盗,此事天帝严令禁止外泄,知者寥寥无几,难道竟是水神所为?不由问道:“你为何盗火神法器?”
  辰汐想也不想道:“也不为何,火神与我素来不穆,那日碰巧遇见他贪杯醉酒,顺手就偷了他随身法器,想借机折辱他一番。”
  “然则你又为何纵火烧了仙山?莫非是想嫁祸于他?”
  辰汐突然脸色一变,悻悻道:“嫁祸我倒并未想过……此事说来惭愧,水火两件法器,外观轻重一模一样,那日我本待在清源山地界布雨,匆忙之间,未曾细辨,拿错了法器……”
  他话还没说完,也不知谁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头一开,殿中登时哄笑乍起,众人起初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天阴谋,谁知此人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虫,当真可笑!
  “好一张利嘴!好一个避重就轻!”天帝冷笑道:“你以为一翻花言巧语,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就能瞒天过海,为那妖女洗清罪责?”
  辰汐猛然抬头;两道晶亮的目光直视天帝;凛然道:“我的确讨厌那火神;千方百计想要对付他;但也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扯上无辜之人为我俩的私怨做陪葬。此事本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妻子无关!”
  这些天来;他始终在想阿悦的死因。
  这件事幕后有天界之人操纵已然无疑;要说目的是逼得他回去;那手段之狠毒;代价之惨烈;已非行公事之道。难道是为了报复私仇?阿悦不过是只树妖;不可能与天界之人结怨。那么想来想去;对方只能是冲着他来的。
  辰汐自忖;为人谨慎谦和;自入天界以来不曾与任何人结怨;更不曾得罪天帝。但人心难测;他虽谦和;但在行公事时却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即使与帝君意见相左时;也不退让。他便想或许因此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他现在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可以肯定;此人必在殿中。而暗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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