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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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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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泰和茶楼自己的私人包间,钟立维感觉浑身紧绷绷的,象有一道鉫锁捆着,他一把扯掉领带随手一丢,两条长腿一收,一伸,两只大脚重重搭在前方的木几上,震得托盘中的小茶杯叮当摇晃。

他干脆挽起了袖子,撸至手肘处,从裤袋里摸出烟,点上,深深吸了几口,胸口那股子烦躁,随着他的吞吐好象压下去不少。

只是,嗓子又干得厉害,蹿起一股烟,他看了看桌上泡茶的家伙式儿,食指挑了挑,懒得动。

他按了桌上的呼叫器,不出一分钟功夫,进来一个精神伶俐的小伙计。

他指了指桌上,吩咐道:“帮我泡茶!”

“好嘞!”小伙计应了一声,看到他搁在桌上的一双大脚,犹豫了一下。

他吐了一口烟,将腿放下,站起来,走到窗台边,又是一阵吞云吐雾。

然后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说:“我找高樵!”

对方是甜美礼貌的女中音:“你好,你是哪位?高先生在开会,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电话。”

他很坚决,又说:“我找高樵!”

对方仍耐心地解释着:“对不起,高先生有一个重要的投标会议,十五分钟后您再打过来,好吗?”

他喷了一口烟,不急不慢地说:“我看到一位貌似高太太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前后脚进了宾馆,若高先生不介意,那就再……”

“这……请等一等!”女秘书还算镇静,接下来听筒里响起细微的脚步踩踏地板的声音。

包间的小伙计轻笑出声,钟立维看了他一眼,神色一寒。

他没有瞎说,就在前些日子,他看到过这一幕。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转到另一个人手中,高樵的声音响了起来,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象破败的风箱一样,声音有些沙哑。

“你大爷,是哪个龟孙子背地里乱嚼舌头根子!”

钟立维倒乐了:“是你钟大爷我,你要再不离,刘子叶迟早得把这顶绿帽子戴你头上,不离也得逼着你离,到时不仅仅是瓜分财产那么简单了!”

高樵一点不意外,他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她。”

他笑:“我更了解你,你和你们家老爷子,都丢不起这个颜面,小红本换小绿本,迟早的事!”

高樵沉默着,钟立维能想象得到他焦头烂额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

他推开双层窗子,探头朝下一望,楼下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好象在唱昆曲,他仔细听了听,应该是《牡丹亭》的高潮部分。

他跟着哼唱了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高樵给唱恼了:“烦不烦啊,一副破锣嗓子穷得得什么,不把狼招来,别人也只当你是耍猴卖艺的。说吧,打电话来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钟立维哈哈一笑,慢条斯理说道:“我关心老兄啊,问问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接风洗尘”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高樵根本没心思细想,骂道:“,一边玩去,没空跟你扯淡,我这放着几百万的投标案要讨论呢!”他咣当挂了电话。

钟立维不介意,继续跟着戏台唱:“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小伙计忍不住插话了:“钟先生,您唱得还不错,有兴趣到楼下亮一嗓子吧,横竖都是票友,谁也甭笑话谁!就您这长相,扮上杜丽娘肯定也是俊俏得紧呐!”

钟立维大笑:“有机会吧,我瞅着,今天楼下的诸位雅兴都不错,咱就不拆人家台了!”

正说着,手里的电话响了,是阿莱打的。

他眉尖微微一蹙,接通,顺便合上窗子,慢慢踱进内室。

听着阿莱汇报,他的嘴角越来越沉。

阿莱后面说得有点支吾:“事情就这样,办妥是办妥了,不过我看啊,那位小姐情绪太激动了,她……”

“嗯?”

阿莱挠挠头:“她,她咬人啊!好家伙,跟她起冲突的几个粉丝,都被她咬伤了。”

钟立维嘴角一翘,忍不住乐出了声:“她就那狗脾气,总是不吃亏的!”

小时候,安安不但咬过他,连宝诗都咬过,打架打不过别人就耍赖,上嘴咬,反正不带吃亏的,在那个大院里,人人都知道,不足为奇,还有人开玩笑说老陈家这闺女,简直生错了性别,有股子野劲。

阿莱呆了呆,老板竟然笑了,今天,似乎是第一次笑。


 第一百零五章 疯狂的女人

今上午,他被老板一个电话急召,带着几个人开着两部车来到机场,一看大厅里那气氛,他就知道,老板这次接机的客人不简单。他陪老板在休息室等待,老板显得有点心神恍惚,静静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不知在想什么。当工作人员进来告诉说,要等的那个航班需延误一小时才能降落,老板脸上立刻有些不快,沉郁得很。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阿莱能想象到老板此时沉思微笑的样子,这会子,他心情仿佛很好。

过了一会儿,只听老板问:“后来呢?”

“后来……”阿莱忽地一惊,老板什么时候在乎女人了,而且是这个女人,仿佛相识已久,颇有些渊源,只是……

钟立维一皱眉,今儿怎么了,还有老高,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想猜度他的心事,他不喜欢!

“阿莱!”他音量提了上去,声线里明显有股子戾气。

阿莱一激灵,顾不得思忖如何用词,赶紧道:“后来,我好不容易将她们拉开了,没想到又冒冒失失闯出一个更疯狂的女人,这下好,又开战了……”

钟立维眉尖都挑了起来,心脏不可遏止地蹦得厉害,他厉声打断他:“这也叫办妥当了?阄”

阿莱被他一喝,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迟钝了两拍,又恨不得生出两张嘴巴解释:“不是,不是,这个女人没打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打抱不平,看不顺眼,这个女人是帮那个女人的……”

钟立维乌沉沉的眸子黑极了,大概听明白了,却有几分不耐烦:“说重点,结果呢!”

阿莱懊丧极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越解释越乱,他冷静了一下说道:“后来出现的女人十分泼悍,又抓又掐的,粉丝团的几个人虽然没讨到什么便宜,可两边的人多少都有受伤,伤是小伤,没有大碍,我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奋力将她们劝散了。那个女人脖子上戴着工作证,我看得清楚,是《女性》杂志社的记者,好象和先前的女人是好朋友,之后两人在机场取了车,一同回了市里,我也跟着回来,看她们进了医院去外科擦药,我这才向您报告。”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阿莱担忧地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场的记者无非那几家,压下来倒也不难,我就怕……当时出入境的客流不少,就怕有好事的人抓拍下来传到网上去。”

钟立维的心沉沉的,一直在下坠。

“阿莱……”他交待,“去办你的事吧,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透露半点!哦”

挂了电话,他盯着手机,半晌,手指无意识地又拨了一个号码,听筒里嘟嘟响了两下,立刻挂断了。

他嘴角弯了弯,安安肯接他电话才怪,她愤怒的神情、燃烧的眸子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扰得他心神不宁,尤其最近,她仿佛一直在受伤,身体上的,心里上的,都有。

“钟先生,茶水沏好了!”外间的小伙计站在门口叫他。

他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出去吧!”

大门合拢的声音虽然很轻很缓,却仿佛撞在他心上,他的神经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很疼。

他想起阿莱说过的话,安安咬人了。

他苦笑。

憋了那么多年了,那股子邪火终于发泄出来了。

当年,她只会躲进学校里,不肯再回家,虽然不说什么,却已经和那个家势如水火。

茶汤幽浓清洌的馨香飘进来,不用仔细辨别,他就知道,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款大红袍,只要提鼻闻上几闻,一颗心也跟着奇异地平静下来。

只是这会儿,茶水失去了功效,而且他也不想静下来,极想喝点酒。

换药室里,赵嫣脸上象火烧,一边疼得吡牙咧嘴,一边冲对面的陈安瞪眼,这死丫头,嘴巴严实得很,任她盘问了一路,安安愣是没回她一句话。这会子,又闭了眼装死。

路过朝阳医院,安安死活不肯进来,赵嫣恨得什么似的,讽刺她:“这会怕了,嫌丢人了,打架那会怎么不说!”她愣是揪着她挂了号,旁边的人纷纷避让。

这会想起来,赵嫣又气又恨又心疼,安安做事,一向比她理智,但扔瓶子那一幕,她用摄像机捕捉得清清楚楚,过后想想,原来丢瓶子那主儿,是自己的好朋友,不过是什么事呢,能让安安气成那样?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点隐私,安安坚决不说,她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给她换药的大夫是个二十初头的实习医生,长了一张好看的娃娃脸,穿着白大褂,唇角含着一点笑……清洌得有些甘味的药膏乍一沾上伤口,赵嫣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

医生更加小心翼翼了,叮嘱道:“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仰着脸,看到他秀气白皙的下巴,嘀咕道:“跟谁掐架,千万别跟女人掐,喵的,一上手就抓脸,比老猫的爪子还尖锐,这下好了,半月二十天,姐是没脸见人了!”

医生忍着笑,瞄了瞄她修剪漂亮的长指甲,指缝里好象还有血痕,想象那场面,这位,大概更不是善茬子。

他安慰道:“我们院新研制了一种消痕霜,一会儿我开个方子,你买上一瓶,等伤口愈合之后,每天涂上一次,能起些作用的。”

她长长的羽睫眨啊眨的,黑亮的眸底似乎汪着一层水雾,美极了,还有一股子直钻人心里去的诱惑风情,小医生的脸红了。

陈安哼了一声,赵嫣看了看她,又笑眯眯对小医生说:“会不会得破伤风啊,瞧我这胳膊都出血了,一会给姐扎一针,我可不想得可怕的狂犬病!”

注射区里人很多,十分嘈杂,有老人咳嗽声,也有孩子在啼哭……

陈安用手半遮住脸,略略扫了一遍,一刹那间,眼神似乎被粘住了:角落里坐了一个男子,一张报纸遮住了半张脸,露出黑色的头颅。

她忽然鼻子发酸,膝盖发软,胸口痛得翻江倒海。


 第一百零六章 幸好遇到她


一眼,也就简单的一眼,她认出了他,他的五官,他的样貌,他的轮廓,长在心里似的,仿佛生了根。

每回见到他,心底,掀起兵荒马乱的烟尘。

而这次,她分明感觉到一种疼痛,如针刺一般,尖锐而凌厉地狠狠扎进去;拔出来,带出血肉,排山倒海般,更痛。肋

有什么东西钻进眼里,钻进心里,她的神经被牵扯着,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隔了一段距离,仿佛隔了未明的时空,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赵嫣捅了捅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就知道,安安不可能忘了他。如果能忘,她也就不是安安了。

陈安回了神,脸上涨红。

她这是在干什么,明明没有关系了,她却肆无忌惮盯着他看。

赵嫣一努嘴,低低的声音道:“如果不想和他说话,我们去另一个注射区!”

两人刚一转身,见一小护士推着小车走进来,大声问:“谁是赵嫣,谁是陈安?”

陈安觉得双脚立时被钉在了地上,麻麻的,后背仿佛滚过一声闷雷。

“安安!”有人叫她,浓重的鼻音,哑哑的。

她不得不回头,立时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网了个结结实实,他吃惊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脸上的伤,想遮住已来不及。

赵嫣冲小护士招了招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昂头挺胸走到乔羽跟前,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老同学,人生何处不相识啊,这种地方咱也能狭路相逢!”镬

乔羽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笑容很牵强,也很——苦涩。

“你好,赵嫣!”

他很快移开视线,重新又去看陈安,竟怎么也转不开眼神,她脸上触目惊心几道红痕,象被鸡爪子挠过一样,一定很痛吧。

是谁弄伤了她?哪个人这样狠心?

他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很紧,他有些气愤,十分气愤——可后一秒,他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底一丝一缕的,开始抽痛。很疼,一直遍布全身。

他有权利指责别人吗?他有资格吗?

他带给她心灵的伤口,远比这脸上的伤要重,罪无可赦的那个人,是他!

他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一个字,喉咙象被噎住了一样,脸上青白交替,各种情绪在胸中翻涌,他说不出,喊不出,生生憋在胸腔里。

赵嫣也愣怔了,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时之间,她觉得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多余。

她,竟然有点同情他,可怜他。

直到现在,她也没闹明白,乔羽当年为何突然之间甩了安安,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六年之后,他又一阵风似的出现了,平静地站在她面前,眸子里却是火热、急迫的期待之光,让人难以拒绝。

他第一句话就说:“安安呢,我要她的电话和地址!”

她劈头盖脸就骂,泼妇骂街一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几乎把这辈子知道的肮脏的字眼全用在他身上,反正她这辈子不指望当淑女,就差跳起脚来抡他耳刮子了。

她狠狠鄙视他:这个男人,怎么说扔就扔呢,想捡回来就捡回来,呀呀呸的,现代陈世美一个!

当时的他,也是直挺挺得象这样站在她面前,任她唾液横飞,任她污言秽语,他眼里的坚定,令她愈加搓火……

愣神之际,她听到安安低呼:“快坐下,血液倒流了!”

她一低头,乔羽的手背肿起很高,透明的输液管里,布满了鲜红的颜色。

一只柔白的小手,和另一只修长的大手握在一起,紧紧的,牢牢的。

赵嫣叹了口气,她真的多余了。

她在不远处找了个空位子,坐下,瞥了瞥陈安,她已经坐在乔羽的身边,两只手还握在一起。

她撇了撇嘴:这个死心眼的丫头,自求多福吧。

……

药液一滴一滴的,分别融进他和她的身体里。

他没有看她,她也没有看他。

只是他的手,固执地握牢她的,生怕松开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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