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寒 秋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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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寒 秋叶影-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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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华屏退了殿下的众臣,走到垂帘边,撩起了帘子,露出了坐在帘后的黎羽·悠。司华侧首对炎雷道:“朱雀王,你知道你要做的事吧。” 
炎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悠。悠那美丽的脸上带着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只是默默地与炎雷对视着。炎雷的嘴唇颤动着,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浮上了眼前,悠的低笑轻颦如电石火光般在炎雷的脑海中闪过,令他心乱如麻。如果可以,炎雷希望此时此刻,就让时光静止下来吧,静止在悠那秋水般的眼眸中,不要再流动了…… 
“朱雀王。”司华寒声催促道。 
炎雷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悠,对不起,我只能选择放弃你。我……我会忘了你,不再想你。从此以后,我们两无瓜葛!” 
悠木然抬眼看向炎雷,在那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闪现出炎雷高坐在王位上的样子。君临天下,那是炎雷的未来吧。悠惆怅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炎雷的命运,他知道,这意味着,炎雷已经彻底地走出他的生命了。诚如炎雷所说,从此以后,两无瓜葛。星子的轨迹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去了,远了…… 
再一次地被炎雷所背弃,悠原以为自己会有多难受,可是现在,心中只有淡淡的失落,却找不到心痛的感觉。也许,已经无心,所以,也无痛了吧。 
悠茫然地伸出手,司华接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搂住了了他。悠觉得沉闷的空气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了。他喘息着,低低地道:“带我走,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司华温柔地抱起悠,向后殿走去。 
炎雷眼睁睁地看着悠慢慢地离开他的视线,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嘴唇已被自己咬破了,口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第二十二章  梅萼 
月淡,星稀。青龙神殿中烛火未明。 
司华静静地跪在青龙神像之前。他那英挺刚毅的轮廓溶入了暗青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朦胧了,只有那双碧蓝的眼眸依旧熠熠生辉。 
门被推开了,心宿长老进来,走到司华身后,站定,看着司华落寂的背影,纵有千般指责的话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司华保持着跪姿不变,在黑暗中缓缓开口:“司华无德无能,身为一国之主,不但不能耀我青龙之威,反而做出割城辱国之事。司华愧对东御氏列祖列宗。今日唤长老来此,司华听凭长老训斥,倘若长老认为司华不勘以任青龙之王,司华愿意退出王位……” 
心宿长老“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陛下何出此言?家国天下,都乃陛下一人所有,陛下可任意发落,臣等绝不敢有只言词组。陛下乃东御氏唯一的血脉,在位多年,文功武德,国中之人无不敬仰,怎可轻言退位?这岂不是让老臣无地自容吗?” 
司华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长老对我的一片赤诚之心。这些日子来,我恣意妄为,对长老多有冒犯之处,希望长老您不要见怪。” 
心宿长老望着司华,禁不住鼻子发酸,眼泪慢慢地滚落了下来:“打从陛下出生,老臣就一直看护着陛下。陛下自幼便才智过人,老臣一直以陛下为荣。谁能料想,时至今日,陛下居然为了一名男子如此痴迷若狂,唉,这也是天命使然,非人力所能挽。只要陛下您能够顺意,老臣也无话可说了。” 
“天命使然,非人力所能挽。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知道我这么做是疯狂之极的,可是,我却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司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痛苦的滋味,而现在,我宁愿这样一直痛苦下去,也不愿再回到没有他的日子里。” 
月愈淡,星愈稀。心宿长老已经看不清楚司华的样子了,只能感觉到司华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地沉沦了下去…… 
悠正倚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门外的争执声惊醒了他。 
“我要进去!” 
“启禀娘娘,陛下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踏入此间半步。” 
“不行!我一定要见他,你们让我进去!” 
“外面怎么了?”悠向旁边的侍女问道。 
侍女出去看了一下,回来报道:”有位王妃执意要见您,正与门口的守卫僵持不下。” 
悠沉吟了一下:“不要吵了,你去带她进来吧。” 
侍女从外面带进了一名女子。 
悠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感觉非常微妙,似乎他正面对着一面镜子,只不过,镜子另一边的自己却是女性。 
“我名叫北轩妍夕……” 
“我知道。”悠淡然道。 
妍夕怔了怔:“那你可知我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悠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你长得的确十分像我,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吧。” 
妍夕抿紧了嘴唇,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不甘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陛下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才是女人啊,陛下他应该喜欢我才对!” 
悠轻轻地摇着头:“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妍夕忍不住啜泣出声:“我讨厌你!为什么陛下要如此重视你?我在他身边快三年了,他……他从来就没有碰过我,就算他偶而看着我,也只是在寻找你的影子而已。都是你不好!如果没有你的话,陛下他一定不会这么对我的。” 
“你错了。”悠冷漠地道,“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没有机会遇见他。你之所以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就是因为你有着与我相似的容貌。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妍夕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我只是对你说出实情而已。你明明知道他并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苦如此痴情。你与他,无缘亦无份,你最后的归宿是在南方,这里终究非你久留之地。倘若用情太深,到时候,苦的还是你自己。”悠的声音平缓而沉静。 
“胡说!胡说!你胡说!”妍夕嘶声叫道。 
悠悲哀地看着妍夕:“我没有胡说,你不要一误再误了。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抬起头,望向门口,“你说是吗?” 
司华已在门口站了许久,他闻言淡淡一笑:“不,我并不觉得这是错的。对我而言,我只是爱上一个自己想爱的人而已。” 
妍夕愕然回首:“陛下……” 
“不过,我确实也有错的地方。”司华走近妍夕,“我原本以为,有你在我身边,可以让我忘了他。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他侧首转向悠,”悠就是悠,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妍夕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将国家江山置之不顾,你不觉得这么做不值得吗?”悠幽幽地问道。 
司华的目光狂傲而执着:“值得!至少我可以向你证明,我比南昊炎雷更爱你。” 
“你……你这个傻瓜。”悠无奈地叹息。 
司华贴近悠的脸颊,炙热的气息拂在悠的耳畔:“最傻的人是我,最爱你的人也是我,你,知道吗?” 
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知道了,又能如何?” 
入冬来,下了第一场雪,雪方歇,冬日从云层后露出了一?光,带来了几许隐隐的暖意。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司华扶着悠坐起。 
“嗯,还好。”悠恹恹地答道。 
悠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经虚弱到无法下床行走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晕迷中度过的。司华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浓,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悠。 
司华拉起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望着他的眼睛,轻笑道:“如果你觉得还好的话,今天我想带你出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司华笑而不答,细心地为悠裹上一袭绒毯,抱着他出去。 
穿过几重宫院,来到一片开阔之地,悠觉得眼前豁然明朗。 
上千株梅树错落有致地婷立在方圆数十亩的园地上。寒萼初绽,纯白的花瓣中透着隐隐的绿色,嫩如玉、薄如绢、轻如纱,在枝头摇曳着清雅的风?。千重梅拥着千重雪,花开雪中,雪溶花间。不知是花落天际,抑或是雪自生香。 
悠呆呆地看着,眼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氤氲之雾。 
“好看吗?”司华探试般地问。 
悠淡淡地笑了:“很美。” 
司华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我派人去朱雀国打听你以前的事,他们说你很喜欢梅花,所以我特地为你植了这片梅林,你觉得可好?” 
“炎雷也曾在朱雀宫为我种过梅花,不过,却比不上这里的这么多。”悠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放我下来吧。” 
司华依言放下了悠,悠扶着梅树。司华小心翼翼地搀着悠,让悠倚在自己的肩膀上。 
司华拈下一朵梅花,递到悠的眼前:“悠,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就像这梅花一样,幽雅美丽,吸引着我的目光,但却又冰冷孤傲,让我无法真实地触摸到你的温柔。” 
“是吗?我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吗?”悠举目望着重重叠叠的花影,淡然道,“我从来就不太喜欢和旁人来往。母亲曾经对我说过,要保持心如止水,方可洞悉轮转之数。所以,我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不为身外事喜、不为身外事忧。” 
“悠……”司华欲言又止。 
悠浅笑,继续道:“……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和你在一起有多久了?……四年了多吧。在这四年里,我所经历的感情,比过去数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好象,一下子把所有的路都走完了。” 
司华的手环住了悠的腰,将他拉到自己的胸前:“悠,你恨我吗?” 
“过了这么久了,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么,你爱我吗?” 
悠轻叹:”你怎么总是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还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司华固执地道。 
“我不是女人,你应该知道……。”悠无奈。 
司华摇着头,不甘地道:“如果你是个女人的话,你会爱我吗?” 
悠微仰首,看着司华:“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我的命数就不是如此了。也许你不会遇见我,更不会爱上我。这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如果',无论我们如何希望,已经发生过的、将要发生的,都不会改变。” 
看着司华越来越悲哀的眼神,悠的心又软了:“可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一切重新来过,我想,也许我会试着去爱你吧。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司华抱紧了悠,低声道:“不满意。我要的,不是'如果'。” 




第二十三章  夜声 
又开始下雨了,初春多雨的时节天总是湿漉漉的,像缠绵的情丝纠结在一起,浓得化不开。空气中飘零着那一缕一缕的苍露,轻柔像雾,却比雾更清澈。 
退了朝下来,司华急匆匆地往回赶。不知今天悠可好?药喝了没有?天凉了,有没有多穿件衣裳?牵挂着,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刚踏入寝宫,便看见悠抱膝独坐在窗前。窗户敞开着,零零的雨珠随着风不时地从窗口溅入。 
司华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将悠抱起,心疼地道:“怎么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悠的发丝已经湿了,苍白的脸上隐隐亦有水痕,或许是雨水吧。 
司华将悠抱回床上,吩咐侍女:“风很大,快把窗户关上。” 
“不。”悠略略地挣扎,低声道,“我想听……” 
“什么?” 
“下雨的声音。” 
司华的寝宫十分宽敞,躺在床上,再掩上窗户,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小了,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司华沉吟了许久,回头交代了侍女几句话。侍女们便寻出了数十枚纯银的盘子,放置到窗户外面。 
雨滴在银盘上,清清泠泠的声音,像细细碎碎的玉珠从天幕降下,轻盈地敲落一地的珠音,空灵而明澈。 
就这样一直听着、听着…… 
到了半夜,悠忽然开始发寒,体冷如冰,却不断地冒着虚汗。厚厚的绒被盖了一床又一床,但悠那拧成了一团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解开。 
群医照例束手无策,司华又气又急,不停地搓着手。 
只有雨的声音听得依旧很清晰,其余的什么都变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虚空。悠迷乱地寻觅着雨声的来源,却怎么也找不到。虚空中只有一片黑暗的寒冷,很冷,冷得连心都快冻结了。 
雨还在下,有一个暖暖的躯体温柔地抱住了他,贴着那个躯体,融融的暖意一点一点地从肌肤渗入,渗到血迹里,渗到骨头里…… 
悠慢慢地睁开了眼,眨了眨,果然看见了司华充满关切的脸庞正贴近着。 
“你觉得怎么样了?” 
“嗯,还好。” 
司华的指尖轻轻抚过怀中削瘦憔悴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摸一片易碎的水晶,还是那如丝的细腻,那如冰的清冷,记忆中的缠绵一点一滴地浮现,心动了,又碎了。 
“天为什么要这么冷呢?”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冬天都已经过去了,很快就不冷了。”司华将悠的脸贴到自己的胸膛上。 
“冬天已经过去了吗?梅花谢了吧,我还想再看呢。” 
“明年吧,明年花开的时候我们再去看。” 
“明年?”悠涩涩一笑,“不知我是否还能看得到?” 
司华的手似乎颤了颤,但旋及坚定地搂紧了悠的腰肢:“你一定可以看得到。梅花为你而谢,为你而开,你怎么能不看呢?” 
悠抿紧了唇,静静地伏在司华的怀里,感受着冷冷的夜中那份温暖。 
没有月,没有星,也没有烛光,黑暗中,即使睁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 
“以前下雨的时候,静静地听,只能听见雨的声音。”悠低低的声音在沉沉的夜里游离若丝,“现在,我还能听见你心跳的声音……跳得好快。” 
“你知道我现在听到的是什么吗?”司华的语调淡淡的,却透着浓浓的悲伤。 
“……什么?” 
“天哭的声音。这雨……大概是老天爷的泪吧。” 
悠的心口又绞起来了,他低低地咳嗽着:“天本无情,又岂会有泪,哭的……只有像我这样脆弱的人类。” 
“我也会哭,也和你一样脆弱。”司华的唇吻上了悠的额头。 
雨在下,下在心上。 
外面隐隐传来六更的钟声。 
起床梳洗完毕后,司华挨着悠在窗畔坐下。晨曦从窗纱中穿过,在悠的脸上洒下一层|乳白色的透明光,让他显得越发地虚幻而朦胧。司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抱住了悠。 
“怎么了?”悠淡淡地问。 
司华将脸埋进悠的发际:“我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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