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后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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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后妃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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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洋无奈,只得对身后的侍女说:“去把夫人请来。”
  李祖娥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才躺下不久就见一名婢女小跑进房,说是有客人来了。听见这话,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个随丈夫进门的男子,想必他就是婢女说的客人了。李祖娥并未多问,只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便再无他言。
  没过多久,高澄看见门外进来一名女子,缓缓走到高洋身侧。高澄呆愣半晌,含笑凝视着李祖娥的面容,一语不发。
  高洋忽道:“祖娥,这就是我的兄长。”
  李祖娥看了高澄一眼,随即行至他面前行了一礼,口中称他为一声大哥。高澄向前几步,刚欲将她扶起,没想到李祖娥见他走来忙向后退了数步;高澄自知失态,便不再近前。
  高洋露出一脸尴尬,一股怒气直冲胸口,却仍是隐忍不发。
  高澄依旧看着李祖娥的脸庞,眸中泛光,面露古怪笑意,“二弟真是艳福不浅,竟能娶得这样的美人!”
  高洋神色不悦,片刻后又笑了笑,只对高澄道了些客气话,并没有再说其他。
  到了饭点,李祖娥命下人摆上酒席款待高澄,毕竟是夫君的兄长,她自然不敢怠慢。
  酒至微醺,高澄的脸上微微红热,抬头看了李祖娥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瞧瞧弟妇,只顾着吃了,嘴上沾了东西都不知道呢!”
  说完,起身走至李祖娥面前,手掌轻抚她的脸颊,抹去嘴上的残物,使她尴尬万分,真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李祖娥在一旁忙着倒酒夹菜,一直伺候着,哪里顾得上吃东西,没想到高澄却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还做出这种亲昵之举。
  高洋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心底愈发愤然,却偏偏发作不得。
  近一个时辰后,高澄终是离去,但高洋仍是怒意未消,而李祖娥坐在床上,垂头不语。
  他看着妻子低首的模样,心底有一丝愧意,在那儿站了许久,却迟迟不敢开口,半晌方唤了她一声:“祖娥!”
  她微微抬眸,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垂下了头;高洋见她生气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她一样一语不发。
  嫁入高家之前,李祖娥便听说高澄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不过今日看来,在她印象里的高澄不仅是风流成性,而且傲慢自大,丝毫不懂得尊重他的弟弟和弟媳。
  公元547年,高欢离世,长子高澄承继父位,成为东魏时期的权臣。
  当初,高欢辅政时对魏主元善见甚是恭敬,事无大小都必定会告知于元善见,听旨意行事。每次侍宴,高欢都会俯伏祝寿;元善见设法会,乘坐辇车行香,高欢都会手执香炉跟在身后,鞠躬屏气,看魏主颜色行事,因此他的属下在侍奉元善见时莫敢不恭。
  及至高澄当国,执掌大权,开始变得倨慢无礼,经常让黄门侍郎崔季舒在宫里观察元善见的动静,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高澄都是了如指掌。元善见心里自然悲愤不平,经过崔季舒密告,高澄便知道了魏主对自己的不满,高澄于是趁着与元善见在大殿饮酒,举起酒盏,对他道:“臣劝陛下喝下这杯酒。”
  元善见看了看他手中的酒盏,又看着高澄一脸傲慢的神情,顿时怒起,侧头仍不言语。
  高澄含怒作色,又道:“臣给陛下敬酒,陛下为什么不喝?”
  元善见面露不悦,终于忍无可忍,冷声道:“自古以来没有不亡的国家,亦没有不死的君主,如今连喝酒都不能自己做主,朕又何必苟且偷生,这样屈辱地活着。”
  高澄起身愠道:“朕,朕,狗脚朕!”说罢,命崔季舒打了元善见三拳,奋衣而去。
  元善见被崔季舒打得又青又紫,俊美的脸上留下几块瘀伤,嘴角流出鲜红的血。
  他看着高澄离去的背影,悲愤不已,却不能纵声大骂,只能忍下这口怒气。
  直到第二天,高澄派崔季舒去大殿慰问元善见。他虽然怒气未消,但是见崔季舒进殿,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反倒要向他言谢,甚至表示歉意,并赐给崔季舒百匹绢。
  元善见不堪侮辱,以笔来宣泄心中的郁闷和怨恨。他坐在案前随手写了一首谢灵运的诗句:“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
  荀济一直站在元善见身后,见他写的诗也是十分悲愤。荀济深知元善见的心想,于是跟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等人一同密谋,欲将高澄除掉。
  他们决定偷偷开地道,通到北城千秋门到达高澄的住所,命派去的勇士们从地道刺杀他。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守门的侍卫已经发觉地下有响动,还将此事告诉给了高澄。
  高澄命人去查看以后才知道,下面有一条地道是从自己的住所通往宫中的。他气得火冒三丈,令侍卫将荀济等人抓获,囚禁了起来,当下又率兵入宫见了东魏主。
  高澄推门闯入,怒目看着元善见,竟然不顾礼数,张口质问他:“陛下为何要谋反?我们父子功存社稷,忠心耿耿,从未负过陛下。”说着,看向周围的妃嫔,突然起了杀心,“想必是你周围的侍从和妃嫔在从中进谗,所以你才这么做的!”
  元善见亦怒道:“自古只闻大臣谋反,却从未听说君主反臣子的!是你想谋逆篡位,又何必来指责我!我不害你,你也必会害我。我连自己的生死都顾不了,何况是妃嫔。你若想弑君篡逆,也都随你!”
  高澄竟哑然无语。他知道自己言语太重,于是连连叩头谢罪,啼哭不止,并且连夜设宴请罪,但三日后却将元善见幽禁在了含章堂。
  在这段期间,高澄的亲信杨愔曾来牢狱中看过荀济。他看见铁牢里关着一个年迈的老人,身着囚服,白发也是凌乱不堪的。杨愔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禁叹了叹,“荀公待在这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不如你随我一同辅助齐王(高澄),何必在这里受罪。”
  荀济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很是优美,抬头时只见一位容止可观的男子正站在牢门外。
  荀济直言道:“杨遵彦,你认为你还能侍奉他多久?高澄一向傲慢跋扈,目中无人,他若一直这样下去只会树敌,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想必你一清二楚,又何必去效忠这种人。”
  “献武王(高欢谥号)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定会尽心帮助高氏一族,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杨愔淡淡地道,“荀公,看在我们同僚一场,我才好言相劝。你已是迟暮之年,何苦为了一个傀儡皇帝做这些事,害了自己?”
  荀济答道:“我虽然人已老,但壮气还在!”
  见到这样忠君的老人,杨愔十分叹服。虽然他因为荀济这一番话,而对其产生敬佩之心,但荀济的生死完全是掌握在高澄的手里。
  回到自己府邸后,杨愔一直待在房里,站在门前考虑半晌方走回案前,再次将笔拿起,写道:“荀济虽已年迈,却郁郁不得志。因怕功名不立,故挟天子,诛杀权臣。”
  第二日,杨愔就将书信递给了高澄,希望能救荀济一命。高澄向来惜才,看到杨愔写的内容确实起了宽恕荀济的念头,想要免其一死。
  高澄亲自来到狱中,看了荀济半晌,方才开口问道:“荀公,你为何要造反?”
  荀济抬首看他,口中却答:“我是奉诏诛杀高澄,怎么能叫造反呢!”
  高澄非常恼怒。既然他心系魏朝,那么这样的人留着也无用,反而会多一个障碍,因此命人将荀济等人押赴刑场处死。有司觉得荀济年老多病,所以用小车把他押到东市,连人带车全部焚毁,将他活活烧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受辱

  数日后,李祖娥回到娘家,高洋也随她到了李府。李希宗知道二人要来,于是一大清早就特地吩咐下人摆酒做菜,要迎接这个新女婿。直至高洋来到府邸,李希宗便笑脸相迎,但母亲崔氏却从未给他好脸色。
  李祖勋听说妹妹和妹夫回到府里,于是立刻去了堂屋。饭桌上,李祖勋一直滔滔不绝,一面吃着饭菜,一面说着话。李希宗不满地看着儿子,道:“祖勋,你是越发不懂礼貌了,妹夫来了也不知打个招呼。一天不思进取,只懂得享受,成什么样子!”
  父亲这样的数落,李祖勋早已习惯,因此也没有露出半点尴尬。
  崔氏忽道:“无论祖勋再不成器,也比整日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女婿强。”
  高洋的面色暗了几分,却并未开口顶撞,不过李祖娥有些坐不住了,看着崔氏道:“母亲……”
  崔氏一脸平静,打断了女儿的话:“怎么?我说错了吗?若他不是权臣的次子,我的女儿怎么会嫁给他。想必,凭他的相貌和性格,说不定要一辈子独自一人。”说着,目光忽而转向了高洋,“子进,祖娥既然下嫁给你就应该好好待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娘亲,不要再说了,子进都会明白的。”李祖娥笑了笑,又道:“我难得回来,母亲就不想与女儿说说话,聊些家常吗?”
  崔氏的脸上终于含有几分笑意,“好吧,我不说。不如去你的房里,我们母女二人是应该好好聊聊。”说毕,李祖娥便随崔氏离开了堂屋。
  李希宗看着她们出门,继而看了看高洋,勉强笑道:“她不过是个妇人,说话不知分寸,还望你不要见怪。”
  高洋仍是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饭菜,想起崔氏对妻子说的话,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李祖娥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没有太多的装饰。嫁入高家以后,崔氏只命人打扫她的闺房,不允许乱动房内的东西,所以里面的布置还是和出嫁之前一样。
  母女二人就坐在榻上闲聊,李祖娥顺着方才的事情说了下去:“娘亲,你方才不该对子进那样说话的,他听了一定会很难受。”
  崔氏冷笑道:“怎么?你还心疼他了?”
  李祖娥微微低眸,没有说话。
  崔氏又道:“祖娥,你看看你姐姐嫁的夫君,再看看你,我能开心吗。高家与李家虽然门当户对,不过论相貌才气,他哪点配得上你。我说这话也不怕你恼,早知如此,还不如嫁与高子惠。”
  李祖娥微笑道:“也许在娘亲的眼里,子进是个没有用的人,不过在我看来,他是个懂得尊重妻子的好丈夫。这一点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所以祖娥希望母亲也可以尊重他。”
  “母亲承认,我对他确实不够尊重。”崔氏轻叹一声,又道:“子进和高子惠二人虽是同父母所生的兄弟,可是你看看他的兄长仪表堂堂,相貌出众,又有政治才能,可是子进呢,他哪里像个能做大事的人。”
  李祖娥道:“凡事不能只看外表,我相信子进,他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
  崔氏仍是冷笑,“你看他能有什么作为,他将来还能当皇帝不成?”
  李祖娥叹了一声,“母亲,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夫君。”
  听见女儿的话,崔氏只有闭口不言。
  崔氏的一番言语,早已被站在门外的高洋听见。他面色有些黯淡,不过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房门外,静静地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
  天色渐暗,窗外花艳景美,耳边传来鸟儿悦耳的轻啼之声。
  房里面很安静,一名女子正坐在床上发呆。倏然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女子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容色美丽的妇人踱至自己面前。
  女子看向她,微微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李祖娥道:“我想在宴会开始前,先来这里看看你。”
  李祖娥盈盈笑着,左右环顾,看着空空的、宽敞的房间,继而又看向坐在床上那个性情温婉的女子,忽然生起一丝怜悯之心。
  身为东魏的冯翊长公主,一个金枝玉叶,又嫁给了仪容出众、聪慧过人的男子为妻,应该是过着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生活。不过,李祖娥看见的元仲华并非是个幸福的女人,而是一个终日看不见丈夫身影,更不知在哪个女人那里风流的可怜女子。
  李祖娥看着她的面容,忽而问道:“大哥……他不在这里吗?”
  元仲华的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口气却依旧淡淡的:“他很少来这儿的。”
  李祖娥坐在她身侧,轻声道:“难道,你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你这样不哭不闹,他又怎会了解你的想法呢。”
  元仲华却道:“闹又怎样,最终只是让夫妻间的感情更加破裂。开始我也不甘心,但时间久了就慢慢习惯了,也看透了。世上从一而终的男子又有几个,若他真是专情的人,也只因他没有权和钱。而且,男人身边有众多侍妾也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他是一朝权臣。”
  李祖娥感受得到她的无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元仲华又道:“在子惠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嫁给了他,婚后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夫妻,什么是结发之情。也许对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妻子,或者说,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与其他妾室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接着抬眸看向李祖娥,“虽然不知将来会如何,不过祖娥,我很羡慕你。你有疼爱你的丈夫,敬爱你的夫君,而我……我又有什么呢?”
  李祖娥浅笑道:“谁说你一无所有,你不是还有你的儿子孝琬吗。”
  元仲华听得此话,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心里只觉一阵温暖。
  明月如霜,一缕轻风吹过脸庞,在炎热的夏日里添了一丝清凉。
  今夜的府上聚满了高家的人以及亲戚,显得十分热闹。厅堂里华灯如昼,笑语喧腾,众人举杯欢饮,耳边不断传来笑谈之声,周围还有倒酒、送饭送菜的家奴们在忙碌。
  正饮酒间,一位紫袍男子忽而看了看墙上的一幅画。画上画的是弹琵琶的美貌女子,她身姿袅袅婷婷,梳着十字高髻,身穿红裙,金色交领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颈脖和漂亮的锁骨。
  那名男子看了片刻,随即对身侧的高澄道:“这画中人倒是眼熟得很,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说罢,眼睛看向了李祖娥。
  高澄道:“何必要在意这画中的女子,看看她身后的景致岂不更有味道。”
  男子扬唇笑道:“大王说得是。虽然这幅画看似简单,却是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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