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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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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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那笙只好瞪着那只在草地上爬行的手,在心底破口大骂,“臭猪手!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那个女的!”

  “别管。”手懒洋洋地爬到她肩上,回答,“你吃你的。”

  那笙下意识一咬牙,发现塞在她嘴里的居然是一个大果子,一口咬破,壳子里汩汩沁出香甜如蜜的汁。她不由自主吞咽了几口,然而却依旧奋力想站起来:“让我过去!我杀了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

  “你若过去了,被剥光衣服的就是你。”知道她动不了,那只手漫不经心地继续写,“没本事,别强出头。到时候没人救你。”

  “不用你救!反正让我过去!”那笙大怒,用力挣扎,“他们要糟蹋那个姑娘!”

  “有苏摩在那儿,你这么急干吗?”感觉到少女愤怒的剧烈,断手不敢再漫不经心。

  “他?指望他救人不如指望一头猪去爬树!”它的劝告反而让那笙更加烦躁起来,“他不会管的!那个冷血的家伙!让我过去杀了那群禽兽!”

  女子的尖叫继续传来,撕破荒山的黑夜,然而嘴巴显然已经被什么堵上了,叫喊声闷闷的,而那群人的哄笑和下流的话语却越发响亮。

  “他很强,那样的举手之劳他不会不作的。”断手继续安抚那笙的情绪,然而听到风里传来的声音,东巴少女的身子却莫名地剧烈颤抖起来,痛苦似的慢慢蜷缩起来,手脚虽然不能动,然而能感觉到她衣衫下的肌肤绷紧了,微微发抖。

  “怎么了?怎么了?”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只手连忙拍着她的肩。

  “别碰我!”那笙心底猛然的尖叫让那只手啪的一声跌落到地上。暗夜中,听着那边断断续续的呜咽呼救,东巴少女的身子仿佛落叶一般颤抖起来,泪水接二连三地滚落她的脸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跟三年前那群强盗一摸一样!我杀了他们!”

  断手正要重新攀上她的肩膀,忽然间就僵住了。

  “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千辛万苦地也要来云荒?你知道中州那边是什么世道啊!到处是打仗,到处是动乱!那些军队烧杀掳掠,我们这些女人和孩子哪里有活路……”嘴巴被那只果子堵住,苦咸的泪水仿佛倒灌进了喉咙,那笙蜷起了身子,不停发抖,“连那样的小寨子都要灭掉……禽兽……禽兽!”

  那只手停住了,半晌没有动,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那时候如果不是同族那个姊妹救我,我早就死了!——她顶替我被那群禽兽拉走了……难道她不知道没本事强出头有什么后果吗?她是拼了命也要救我出来!”那笙感觉血一直冲到脑里,全身发抖,“现在,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拼了命也要就那个姑娘!”

  “可是,”断手轻拍她的肩,然而却是越来越凝重,慢慢写下一句谏言,“目下你拼了命也未必有用。”

  顿了顿,那只手伸了过来,替她擦掉满脸的泪:“等天亮,我替你杀了那群家伙。”

  “不行!那就来不及了!”那笙在心底大叫起来,“不用你帮!你放我出去!”

  那个女子凄厉的叫声还在树林里回响,那笙颤抖得越发厉害。

  然而那只手再也不听她的,扯下一团树叶堵住了她的耳朵。

  ※   ※   ※   ※   ※

  苏摩也恨不得堵起耳朵。

  虽然远离火堆坐着,那边树丛里女子尖利的叫声和那群人的哄笑声还是不停传入他耳畔,几次眼皮刚阖上就被吵醒。

  什么蜀国的骁骑军——那些爬过山逃到这里的残军真是比强盗还不如……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群人。还不如和那群流民同路的时候要好一些。

  不过……原先那群一起爬雪山的中州流民已经全死光了吧?——包括那名会算命很烦人的东巴少女、也该喂了那些僵尸了。然而此刻,苏摩希望旁边还是那个多话的少女——总比这一群半夜还吵得人不能睡的乱兵要好。

  他靠着树翻了个身,然而心头渐渐有些烦躁起来。

  篝火哔哔剥剥地燃烧,火光映出了一边几个被捆绑着的人失魂落魄的脸。

  其中那个书生显然是和那个小姐一起被掳过来的,树丛中那个女子口口声声叫着他“表哥”,声音凄厉,然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满脸油汗,苍白着脸,听一句脸就抽搐一下,然而被刀逼着,却叫都不敢叫一声,只是睁着失神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眼里满是哀求。

  “嘿嘿,捡了条命爬过了山,兄弟们都要好好庆祝!”树丛分开,横肉满身的大汉心满意足地出来,对着火边的书生大笑,“格老子,你的那个娘们不错,好一身白肉!”

  “啊也,轮到大爷我了——去看看怎生个白法?”旁边那刀守着书生的士兵乐开了花,忙不迭地扔了刀,爬爬滚滚进了树丛。

  “格老子,怎么除了这个小娘皮有点意思,其余几个都一点油水都没有?”几个守在火边的乱兵喃喃自语,看着几个被他们打劫的旅人,“本来想守着山口捞一点再去那边过好日子,结果等了半天就逮了这些!”

  “兵大爷,小的身无长物,大爷也搜过了,就放过小的吧。”和那个书生绑在一起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蓬头污面,只穿着夹衣——显然外面衣服值点钱,已经被剥走了。

  “去你娘的!”一见这个人显然就有气,乱兵中的头目飞起一脚把他踢开,随后踢倒了旁边一个背篓,大骂,“你说你背着一篓子干草叶子干吗?吃饱了撑的!老子见你衣衫还以为是头肥羊呢!”

  那穿着夹衣的公子被一脚踢飞,倒在地上哼哼唧唧起不来。然而,却是不动声色地挪向被乱兵扔下的那把刀,将身后手上的绳结在刀上磨开。

  树丛里那个小娘叫喊的声音也弱了,火边上乱兵们笑闹的声音依旧响亮。头目在火边坐下,喝了一口带来的酒,斜眼看了看不远处靠着休息的傀儡师,眼神阴森狠厉——只有这个瞎了眼的耍把戏的家伙,他没有敢随便下手。

  今天黄昏,远远看着那个影子从雪峰上下来时,那样的速度简直非人间所有。

  这样一个摸不透来路的家伙,他还是不敢起径自歹心。然而观察了半天,不见对方有任何举动,甚至自己这边故意张扬行事对方也只作视而不见,显然是软弱可欺——他的胆子,也不由慢慢大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一摔碗喝令弟兄下手,树下的傀儡师翻了个身,开口:“吵死人了!统统的给我住嘴!”

  苏摩的声音不高,然而却是散淡而冰冷的,那些围着火堆叫嚣取乐的乱兵登时一怔。

  “格老子!居然敢叫老子闭嘴?”头目趁机发作起来,把碗往地上一摔,“小的们,给我把他切成八——”

  声音是瞬间停住的,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

  火光明灭中,乱军头目的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圈细细的血红色,然后噗的一声,整颗头颅齐唰唰飞了出去,鲜血从腔子里冲天喷出。

  另外两个已经拔出刀来的士兵,手腕一痛,发现整只手连同刀一起掉落到了地上。

  而离开篝火一丈远处的那个傀儡师,却是看也不曾往这边看一眼。

  “啊?……鬼,鬼啊!”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况,仿佛空气中有杀人不见血的妖怪,剩下几个士兵惊惶失措,掉头就向密林深处逃去。

  “总算是清静了。”苏摩也没有追,喃喃自语了一声,便翻了个身,继续小憩。

  “怎么了?”听到外面同伴蓦然一声大叫,树丛里面的正在兴头上的士兵连忙提着裤子跳了出来,只看到地上头目身首分离的躯体和血淋淋的断手。他大叫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了刀,砍向那几个俘虏:“你们!是不是你们干的!”

  “还在吵?”树下的傀儡师喃喃了一句,头也不回。人偶的手微微一动——只是刹间、那个士兵的头颅同样从颈子上齐唰唰滚落到地上。

  “啊呀!”被捆住的几个俘虏们脱口惊叫起来,然而立刻闭上了嘴巴,生怕再发出声响落下来的便是自己的人头。

  那个穿着夹衣的公子已经在地上暗自磨断了缚手的绳索,只是变起顷俄,一时间看得呆了,回不过神。此刻才连忙起身,上去给同样绑缚住的俘虏们解开了绳子。

  被那群乱兵抓住的一共有四人,除了被拖到树丛中去的女子,火堆边上除了他自己和那个书生,还有一个衣衫破烂的中年男子,面有菜色,一副困顿潦倒的样子,绳子一解开就跌倒了地上,哼哼唧唧。

  那个书生一被松开,就手脚并用地朝着树丛爬了过去,带着哭腔叫那个女子的名字:“佩儿,佩儿!”方叫了几声,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傀儡师在休憩,便不敢再叫。

  然而,树丛里已经没有回答的声音。

  “苏摩出手了。”悄无声息地从草叶中回来,那只手“告诉”她。

  那笙不可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他那种人会管?”

  断手没有多分解,只是拔掉了堵住她耳朵的草叶。那笙细细一听,只听外面已经悄无声息,那群乱兵强盗般的喧哗果然都没了,只听到那个女子细微的抽噎声,似乎危险已经过去,她不由半信半疑。

  “吃东西。”看她安静下来了,那只手取出了堵住她嘴巴的果子,将手里的各种瓜果放到她衣襟上。那笙本在气恼,但是在月光下看到它满手都是泥土,想起它一只手要在地上“走”、又要拿回东西给她,一定大为费力,心里一软,便发作不出来。只是没好气:“我的手动不了,怎么吃?”

  夜已经深了,一安静下来,树林深处那些奇怪的声音便显得分外清晰。

  “咕噜——”忽然间,一阵低沉的鸣动震响在暗夜的丛林里,那些虫鸣鸟叫立刻寂灭。

  “那是什么?”那笙陡然间也是觉得说不出的不自在,感觉有什么东西慢慢走近,惊惧之间,脱口低呼,“有东西……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了!”

  “你感觉到了?”那只手忽然动了起来,将她一把拉进了树丛躲了起来。

  那个瞬间,东巴少女听到空气忽然变得诡异,仿佛有谁掺了蜜糖和苏合香进去,让人开始懒洋洋地什么都不去想。风掠过树梢,风里面,忽然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音乐。

  舒缓的,慵懒的,甜蜜的,让人听着就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小心!”在她不由自主微笑着站起来的时候,那只手忽然间就狠狠拧住她的耳朵、把她揪了回来,用刺痛将她惊醒,“别出去!” 
 第四章 鬼姬 
 

  火堆边上的俘虏们也听到了乐曲。

  那个只穿着单衣的年轻公子正在低头捡起背篓里面被踢得四处飞散的干草叶子,听到那曲子的瞬间,下意识担忧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可怕的傀儡师刚刚闭上了眼睛,这个贸贸然发声打扰的家伙、只怕又要倒霉了。

  树丛中,书生抱着昏迷过去的女子,却不敢放声呼号,呜咽着脱下外衫盖住她流血的肌肤。魂不守舍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风中的旋律。

  火堆边上那个一起被绑架的中年人眼神忽然变了,恐惧般地退到了火堆边,看着密林的方向——那优美的乐曲声越来越近了,那个中年人丝毫不觉得陶醉,反而死死拉住了年轻公子的手、也不管对方素不相识。

  “怎么了?”年轻公子刚将草叶子捡完,正在旁边草地上寻找着什么,手腕猛然被一把拉住。察觉到同伴异样的恐惧,他忽然心里也是一格达。

  “鬼姬!鬼姬来了!”那个中年人居然完全不顾会吵醒一边沉睡的杀人者,脱口厉呼,颤抖着用力抓住年轻人的手,“快逃……快逃!”

  “鬼姬?”年轻人倒抽一口气,显然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居然毫不恐惧,不但不不拔脚逃跑,还恋恋不舍地扒开草丛寻找:“我先要找回我的石头!”

  “快逃……快逃……”那潦倒的中年人的口音有些奇怪,不是中州官话,也听不出是哪地方言。他见年轻人执意不走,而那一对苦命鸳鸯又顾不上别的,脸色苍白,当下一个人爬起来就跑。

  乐曲越发的近了,弥漫在夜色里。那曲子如同水一般漫开来,仿佛有形有质,粘稠的、深陷的,阻住人的脚步。

  那个中年人才起身跑了几步,忽然间脚步就不听话地慢了下来。他回头看去,陡然手足瘫软:“鬼姬!鬼姬!”

  呼噜的声音和曲声都近了,深夜的丛林里,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人形,慢慢走过来。

  年轻人发现自己仿佛也被曲声困住了,想要站起来、却无法动弹——他迅速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透明的石头放到怀里,然后把背篓里的干草含了一片在舌底。

  那几个人影走近了。然而,那几个人走路的姿态很奇怪,仿佛梦游一般,无声无息。

  走得近了,火光映出惨白的脸,那个瞬间、年轻人脱口惊呼了一声——回来的、居然是方才那几个逃入密林的乱兵!

  那几个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双手直直下垂,晃晃当当,宛如梦游;然而诡异的是、他们几个人的眼神却是完全清醒的,充满了恐惧和狂乱,四处乱转,几乎要凸出眼眶来。然而,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操纵着,他们身不由己地向着火堆慢慢走过来。

  很诡异的情况。然而,让年轻人惊呼的,却是那群乱兵背后出现的人——

  一名美丽的女子,披散着及腰的长发,悠然地吹着一枝短笛,步出散发着寒气的暗夜密林,手腕上的铃铛在月下发出细碎清响。她的坐骑、赫然是一只吊睛白虎。

  ——然而,月下细细一看,她月白色的裙子到了膝间就飘荡开来,竟是没有脚!

  鬼姬吹着笛子悠然而来,仿佛驱赶羔羊的牧羊人。然而,在那样的笛声里,那几个乱军士兵仿佛被操纵一样、从密林深处晃晃当当地回到了出逃的地方,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火堆边不能动弹。

  那名潦倒的中年人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只能恐惧地看着那个女子出现。然而,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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