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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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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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时候她已经搬开了一块岩石,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从岩石下的一个洞穴里拿出了三个很大的皮袋,一袋粮食,一袋衣服,一袋水。
  小方吃惊地看着她,忽然长长叹息。
  “我忽然发现你很像一个人。”他说:“有很多地方都很像。”
  “你说我像谁?”
  “班察巴那。”小方说:“沙漠中的第一号英雄好汉,永远没有人能捉摸透的班察巴那。”
  “我怎么会像他?”
  “因为你也跟他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先为自己留下退路。”
  小方道:“所以你们永远都不会被人逼得无路可走。”
  齐小燕又笑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忽然也变得像“阳光”一样,变成了个很爱笑的女孩子。
  她带着笑问小方:“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到拉萨去了?”
  “是的。”小方说:“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去了。”
  拉萨依旧是拉萨。
  就好像其他那些历史辉煌悠久的古城一样,岁月的侵蚀,战乱的摧残,世事的迁移,都不能让这些古老的大城有丝毫改变。
  那条横亘于布达拉宫与恰克卜里山之间的石砌城垣,那些布满在山头上的楼阁、禅房、寺院、碑碣,那高耸在岩石上的巨大城堡,连绵的雉谍,发光的窗瞩,看来依;日是那么瑰丽,那么调和。
  市中的巷里依;日挤满了人,那些肮脏衰老的老乞丐依;日匍匐于尘土中,念着他们已不知念过多少遍的六字真言“唵吧呢叭嘧吽”,向路人和远方来的旅客乞讨,街道旁依旧堆满垃圾和粪便,却又偏偏不会影响这个城市的美丽。
  拉萨就是这样子的,又矛盾、又调和、又褴褛、又瑰丽;
  重到了这里,小方心里的感觉几乎就好像回到了他的故乡江南一样。
  小燕又在问他:“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去八角街。”
  那里是这古城的商业汇集区,附近的大商号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不管你想要买什么,在那里都可以找得到。
  小燕又问:“你要到那里去买什么?”
  “什么都不买。”
  “什么都不买去干什么?”
  “去一家商号。”小方说:“鹰记商号。”
  “鹰记?是不是卜鹰的?”
  “以前是。”
  “现在呢?”
  “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
  “现在既然已经不是他的,你去干什么?”小燕好像已决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去找一个人。”小方慢慢地回答:“问他一些事。”
  他盯着小燕:“如果你不去,不妨留在这里。”
  她当然不会不去的。
  于是他们穿过了繁荣的市集,从两旁已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明亮的阳光和飒飒的风砂又几乎使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市场上货物充沛,从打箭炉来的茶砖堆积如山,从天竺来的桃李桑椹草莓令人垂涎欲滴,从藏东来的藏香,精制的金属鞍具,从尼泊尔来的香料、蓝靛、珊瑚、珍珠、铜器,从关内来的瓷器和丝缎,蒙古的皮货与唬珀,锡金的糖果、麝香和大米,……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睛睁大些。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条街上的人样子好像变了。
  这条街也跟别的街道一样,街上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住在这里的,一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以前小方走过这条街时,总觉得每个人都带着健康愉快富足的样子,显得对自己的生活和事业都很满意,对未来也充满信心。
  可是今天这些人的样子都变了,变得有点畏缩,有点鬼祟,看人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充满怀疑和戒心,而且每个人都显得很害怕的样子。
  这条街上都是殷实的商号,这些人的生活一向无忧无虑。
  他们为什么要害怕?怕的是什么?
  小方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小燕也同样感觉到了。
  她拉了拉小方的衣角,轻轻地告诉他:“这条街上一定出了事。”她说:“而且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又间小方:“你有没有注意到别人看你的样子?”
  小方当然也注意到。
  别人看他时的样子,就好像把他当成随时都可能把瘟疫麻疯带来的瘟神。
  和气生财,做生意的人本来是不可以用这种眼光看人的。
  ——这地方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又跟小方有什么关系?
  小方的心在往下沉。
  他忽然想起上次卜鹰的山庄被焚,鹰记商号易主,他和“阳光”走过这条街时,别人也是用这种眼光看他们的。
  难道这次的变故又发生在鹰记?
  难道这些人还认得他,还记得他是卜鹰的朋友?
  难道卜鹰已回到这里,对他的仇敌作了公正而残酷的报复?
  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卜鹰做的事,本来就是令人永远无法预料得到的。
  假如小方回到鹰记时,卜鹰已经坐在柜台里,小方也不会觉得太吃惊。
  他一向认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卜鹰做不到的事。
  小方的脚步加快,心跳也加快了。恨不得一步就跨进鹰记的大门。
  如果他知道鹰记商号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算用轿子抬他、用鞭子抽他,他也未必会进去的。
  鹰记的大门是开着的,远远就可以看得见店里的情况。
  店里有五个人,正在做一件事。
  鹰记一向是家信用卓著、生意鼎盛的商号,店里的人当然都有事做,非做事不可。
  这五个人在做事,绝不是件奇怪的事,他们没事可做才是奇怪的事。
  可是小方一眼看过去,居然看不出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事,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出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事。
  因为他们在做的事很奇怪,不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做的事,而且可以说是任何人一辈子都很难看得到的事。
  所以你就真看见了他们正在做什么事,也不会相信他们正在做这种事。
  他们正在杀人!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一条人很多的街道上,一家开着大门的店铺里杀人。
  ——是谁在杀谁?
  有两个人在杀另外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看,看着他们人杀人。
  小方冲过去,还没有冲进门就怔住了。
  因为他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自己。
  除了照镜子的时候外,真的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小方却看到了他自己,一个长得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小方还在鹰记的大门外面,店里居然还有一个小方站在柜台前看着别人杀人。
  ——小方不是孪生子,也没有兄弟,另外这个小方是从哪里来的?
  齐小燕无疑也同样吃惊。
  小方怔住时,她也同样怔住,她用力拉住小方的手说:“我看见你了。”
  “哦?”
  “我看见你在前面那家商店里。”
  “哦?”
  “可是你明明在我旁边,怎么会又在那家店里?”小燕问小方:“难道你一个人会变成两个人?”
  小方苦笑,只有苦笑。
  无论谁听见别人间他这种问题都只有苦笑,这问题实在太绝,太荒谬。
  可是等到小方看清楚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时,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砍了一刀,正砍在他感觉最灵敏的关节上。
  杀人的人有两个,一个男、一个女。
  被杀的也有两个,也是一个男、一个女。
  杀人的男人赫然竟是“卜鹰”。
  杀人的女人赫然竟是“阳光”。
  卜鹰杀的人赫然竟是班察巴那!”
  “阳光”杀的人赫然竟是波娃。
  另外一个小方居然正在看着卜鹰和“阳光”杀班察巴那和波娃,居然连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件很简单的事。
  世界上有很多表面看来很复杂很神秘的事,其实都很简单。
  有时甚至简单得可笑。
  ——为什么会有两个小方?
  因为店里另外一个小方是蜡人,是用蜡做成的人。
  ——卜鹰为什么会杀班察巴那?“阳光”为什么会杀波娃?
  因为他们也是蜡人。
  店里的五个人都是用蜡做成的人,虽然做得惟妙椎肖,却是假的。
  所有无法解释的事都有了解答,答案很简单,可是并不可笑。
  因为小方立刻又想到了很多问题。
  ——这些蜡人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有什么用意?
  ——鹰记商号里的人一向很多,现在怎么会只剩下五个用蜡做的假人?别的人到哪里去了?
  小方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站在比较远的一个角落里,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男人是吕三,女人是苏苏,苏苏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吕三风貌依旧,苏苏美丽如昔,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着花衣,戴红帽,虽然只有两三个月大,已经长得肥头大耳,可爱极了。
  这三个人当然也是蜡做的假人。
  就算他们不是蜡做的,就算吕三真的站在那里,小方也不敢冲过去。
  因为他并没有忘记山村石屋中那一段往事。
  苏苏怀里抱着的孩子,无疑就是他的孩子,是他亲生的骨肉,是他血中的血。
  他看见的虽然只不过是个蜡做的孩子,但是这孩子的容貌想必和他那孩子完全一模一样。
  一一多么可爱的孩子,小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去抱抱他。
  如果是在两年前,不管吕三是真是假,也不管这孩子是真是假,小方早已冲了进去。
  但是现在的小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小方了。
  他早已学会了忍耐。
  他一定要忍耐,要冷静,因为这几个蜡人不仅是几个蜡人而已,其中必定还隐藏着一些可怕的阴谋和秘密。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
  ——这些蜡人究竟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做这么样几个蜡人摆在这里?
  小方尽量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于是他又注意到几件事。
  鹰记本来也跟别的商号一样,门口也聚集着一些流动的小贩和行人乞丐,再加上店里又摆着这几个服饰鲜明行事诡秘的蜡人,本来应该能吸引更多的人在门口。
  现在门口方圆几丈之内却连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人一走到这附近就远远地避开了,仿佛只要一踏入这块不祥之地立刻就会有祸事降临。
  可是每个人都在远远地注意着这家商号,每个人都以一种充满惊疑恐惧的眼色偷偷地窥望着店里的蜡像,就好像把它们全都当做有血有肉的活人一样,随时都可以用它们手的蜡剑割断人的咽喉刺穿人的心脏,取人的性命。
  小方也悄悄拉了拉齐小燕的衣角,拉着她向后退,退入人群。
  人群又远远避开,不管他们走到哪里,人群都会远远避开。
  齐小燕忽然间小方:“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全都躲着你?”
  她自己回答了这问题:“因为那家店里也有一个你的蜡像。”
  她的椎论是:“做这些蜡像的人既然能把你的像做得这么逼真,一定是个跟你很熟的人。”
  她又问小方:“你猜不猜得出这个人是谁?”
  小方没有猜。
  他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个面目黝黑,穿着件波斯长袍,卖香料的混种老人本来正在另一家商号门口兜生意,看见小方过来,也想远远地避开。
  小方忽然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说:“我认得你,你认不认得我?”
  老人吃了一惊,拼命摇头,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不认得,完全不认得。”
  小方冷笑:“就算你不认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听懂我的话,不管你认不认得我都一样。”
  他用力握紧老人的臂:“你听着,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肯说我有银子给你,你不肯说,我就捏断你这条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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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第三四章 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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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蜡人

  他用来对付这老人的两种方法,自从远古以来,就是最有效的法子。
  老人的额角上已经痛出了冷汗,眼睛里已经看到了银光。
  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还能闭着嘴。
  小方将老人拉出了人群,拉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才沉着声问:“鹰记商号里那些蜡人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
  小方的手只加了一分力,老人就痛得眼泪都几乎流出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老人说:“昨天早上鹰记商号一开门,那些蜡人就在那里了。”
  小方盯着他,直等到判断出他说的话是真话之后,手的力量才放松。
  “鹰记商号的伙计呢?”
  “不知道。”老人说:“从昨天早上我就没有看到他们。”
  “连一个都没有看见?”
  “一一个都没有。”
  “从昨天早上起,鹰记商号里就只有那几个蜡人在店里?”小方问:“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没有。”老人说得很肯定:“绝对没有。”
  “鹰记”的组织严密,规模庞大,除了那些实为卜鹰属下战士的伙计之外,经常留守在店里真正做规矩生意买卖的人,至少也有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当然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头刀。
  第四条大汉用的居然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身材虽然高大,长得却很秀气。
  第五条大汉空着一双手,几乎垂到膝盖上,不但手臂奇长,手掌也比普通人大一倍。
  他的手虽然不带兵刃,腰带上却挂满了零件,零零碎碎的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究竟有多少种?脖子上还挂着一圈长绳,看来就像是个活动的杂货架子。
  第五条大汉用不着大吼大叫,也用不着出手,就这么样往那里一站,架势已经够唬人的了。
  他们一亮相,别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五个人彼此望了一眼,顾盼之间,睥睨自雄,挑戟提杵佩刀的招呼第一条大汉。
  “老大,就是这几个蜡人在捣鬼,青貂岭的兄弟就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蜡人也会杀人?”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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